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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面临着毕业，禾一洛没打算考研，一边兼职直播，一边投着简历，准备找个正经公司受受大厂的鞭策，感受感受职场的残酷。
今年的应届毕业生很多，工作好像尤其难找，禾一洛白天一天三场面试地赶，晚上各种填写秋招的帖子，写的多了，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填写机器，她学的是行政管理，投向不限专业，但无论什么公司基本上都是从助理做起。
面试倒还是很有趣的，有些是无领导小组，有些是一对一，甚至还有些是董事长直面，禾一洛一边面试一边想，嗯，这些都是晚上直播时聊天的素材。
直到接到了星冉科技二面的通知。
由于这段时间面试的场次尤其之多，让她压根忘了星冉科技是做什么的。
百度了一下，可不得了了这公司，绝对硬核的科技公司。
星冉科技是国内集硬件、软件、设备与内容生产为一身的XR行业领航公司。XR是指包括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MR（混合现实）的整个业务内容。
星冉科技即是AR/VR设备商，也是内容制作商，五年前创立，创立之初推出VR视频短片《奇迹星球》，全新的视听方式，绝佳的内容和画面，让这个创立仅一年的公司获得数十亿的融资。这几年，元宇宙渐渐被人所熟知，星冉科技因此也发展的愈发迅猛，几乎占据了国内VR市场的半壁江山。
简单地说，苹果在手机行业有多NB，星冉就在XR行业上有多NB。
是妥妥的元宇宙领航者。
做足了功课，禾一洛一身轻松地去复试，二面、三面、董事长直面都顺利的通过了。拿到offer后，她忍不住在直播中跟粉丝分享：“哎，你们知道吗，我真的是跟VR结下了未解之缘，上高中时初恋就带我认识了VR，前段时间在千岛湖遇到一个做VR的小哥哥，这又被一家做VR的公司录取。”
弹幕中乱七八糟地说什么的都有：
【是被各种科幻电影赋予了奇幻色彩，科技感爆棚的VR啊！】
【天哪天哪，是我最近才听说的元宇宙相关行业呢，小姐姐这么喜欢VR，我争取向这个专业靠一靠。】
【既然和VR有着这么妙不可言的缘分，那这份工作一定是命运给你蓄谋已久的奖励哦。】
禾一洛欢天喜地的又跟粉丝互动了会，晚上十点，准时下了线。
入职也办理的非常顺利，签完合同后，温柔而有内涵的人事小姐姐遣禾一洛去楼下与公司合作的银行办张银行卡，打个回执单，交回公司发工资用。
与她一起办理入职的还有一个叫做李弦的男生，李弦很健谈，没一会两人就混熟了，李弦的合同签的略慢一点，禾一洛就自己先去银行了。
在自助机上办完银行卡，排了个号，接下来就等着叫号去柜台打回执单。
禾一洛无所事事地看了圈周围，也是没想到，还能有机会在景区以外的地方感受人山人海的浩壮。这银行生意简直太好了，等候区连空位都没有，她拿出手机查了查这家银行的股票代码，敏锐的察觉商机，买这家银行的股票每年分红大概都会比存银行利息多。
天马行空地想了一会，禾一洛抬眼看了下叫号牌，终于下一个就是她的号了。
禾一洛蓄势待发，准备冲过去，却半天不见柜台叫号，反而看到银行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带着个男生走过来，坐上了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
禾一洛不服气了，胸中小火苗爆发，挤到柜台旁，“哎，你们怎么能插队呢？”
闻声，那个男生将卡递向柜台的手顿住了。
与此同时，禾一洛也看清了那张卡，卡片纯黑低调，右上角有颗努力降低着存在感却依旧熠熠夺目的小钻石。
她眼再挫，也看得出这是银行的私行卡。
一般私行客户都有专门的理财经理接待，持卡即办，无需排队，只是这个网点太小，没有贵宾接待室，理所当然地把私行客户的业务排在最前面办理。
总归，有钱人的时间是耽误不起的。
……失敬失敬。
禾一洛讪讪地退了回去，乖巧地排到他身后，空气静默了一会，却不料那张私行卡卡主精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禾一洛。”
略带金属质感和冷感的声音让禾一洛惊讶抬头。
男生坐在高椅上，平视着她，大厅顶灯映着他眼睛，为他眼中的碎光渡上了层清冷的温度。
卿……卿墨？
这太不可思议了，禾一洛原地呆滞。
卿墨让开位置，示意她先办，沉默一会，说：“我平时排的都是普通号，只是今天赶时间。”
禾一洛眼睛里浮起笑意：“我不急我不急，你先你先。”
她莫名的心情好转，也是没有想到自己名字在卿墨那里被记得这么清。
卿墨看了眼她新办的工资卡，眼眸加深一度，问：“公司在这附近？”
“嗯，就在这座楼上，今天刚入职。”禾一洛今天长发在头顶团成一只绒绒的小丸子，配上专为上班准备的宽版小西装，清爽又甜，笑弯了眼睛，“星冉——”
说到一半，禾一洛目光落在卿墨胸牌上，好巧不巧，与她要报出的公司名重叠。
不是吧，“你也在星冉科技？”禾一洛惊讶的语速都变了。
卿墨胸口怵然起伏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声音中还留有波动的情绪，“好巧。”
“……好巧。”
恰好此时，李弦也办完了银行卡，在人山人海中找着禾一洛，禾一洛也看见了她，笑容放大了一分，原地起跳，灿若莲花地冲他挥手，“这里这里！”看见李弦找准她的方向，她才收了那夸张的神情，礼貌又端庄的接着对卿墨说：
“收到你视频时候还在遗憾呢，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当面感谢你了，缘分真的是妙不可言啊，哈哈哈……”
卿墨黑瞳注视着她，却没说话，半晌，转过身去，面无表情地对着银行柜员开始办业务，让禾一洛套近乎的笑声飘成一抹落单又尴尬的尾音。
“……”
这禾一洛就不太能理解了，刚才还礼貌谦逊地让位于她，转瞬间又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
精分来得太快让人目不暇接，这小哥怕不是双子座的吧。
她又转而想起，在千岛湖时卿墨对她的态度也是飘忽不定，一会懒得搭理一会又主动靠近，此刻尴尬的同时禾一洛也在心中立了个flag，以后在公司，千万不能随意跟这位兄弟套近乎。
保不齐就颜面扫地了。
卿墨的业务很快办理完，他收起银行卡，淡声道，“先上去了。”
禾一洛忙不迭的点头，您慢走。
此时，李弦也终于挤到了禾一洛身旁，两人击了个掌，终于会师成功。
卿墨站在一旁，冷眼瞧着这对百无禁忌的年轻男女，眼神像带上了层厉钩。
可视觉中心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直接将他忽视在情绪之外。
卿墨：“……”
不能忍，他转身走了。
走出银行时，卿墨回身遥遥看了眼禾一洛，就看见她，跟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男生聊得热火朝天。
大脑闪过被灼烧般的刺痛感。
呵。
回执单打印好后，禾一洛和李弦一起回了公司，李弦是财务岗，禾一洛是团队助理岗。
禾一洛的这个职位，对于VR/AR内容创作团队来说至关重要的，不仅要收集元宇宙行业最前端的消息，还要有敏锐的洞察力，同时需安排好各项事宜，让他们心无旁骛的学习和创作。
一般这个岗位新人无法胜任，但禾一洛既然能从多轮面试中脱颖而出，那还是有其独到之处的。
HR记得面试时，这个小姑娘天生一副挂着笑的模样，有自信不怯场，问个问题都要把答案列出个一二三来回答，耐心认真又灵动讨喜，不妄自菲薄也不锋芒毕露，很是让她看好。
正好公司新组建了一个内容创作团队，招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招到什么合适的团队助理。既然一时半会也招不到，那不如干脆安排这位小姑娘去做这岗位，让内容一组一新到底，野蛮生长，说不定还能碰撞出什么创作灵感。
收拾完禾一洛和李弦的入职材料，HR领着他们敲了敲内容一组办公室的门：“内容一组的小伙伴们，来带我们的两位新同时参观一下公司，体验体验元宇宙。”
齐刷刷几个年轻男生同时抬起头，目光全部集聚在禾一洛身上，脸庞瞬间被点亮，喔哦，好漂亮的妹子。
被忽略的李弦：“……”
一名阳光高瘦的男生从工位里站起来，走向他们，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内容一组组长，叶南驰。”
HR向禾一洛介绍道：“内容一组是我们公司最年轻的一个VR/AR内容创作团队，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团队助理，少不了打交道，好好熟悉一下。”
禾一洛忙打起精神，笑容绽开：“你好你好，我叫禾一洛，多多指教。”
听闻这姑娘将是他们团队的团队助理，内容一部剩下几个小伙伴也起身围了过来，依次自我介绍：
“我叫贺云舟，泛舟云上的云舟。”
禾一洛望向他，名字古典长相也偏古风的温柔小哥哥。
“庞怀宇。”
……确实这位仁兄人如其名胖得像怀了孕。
“夏一澄。”
这个小哥哥可爱哎，是个笑起来如阳光般澄澈温柔的男生。
李弦很没存在感地插进去了句话：“财务部新人李弦，箭在弦上万箭齐发的弦……”
相互认识完，叶南驰说：“走，我带你俩参观参观我们公司。”
内容一组的那帮年轻小伙自告奋勇：“我也去我也去。”
叶南驰按按太阳穴，整理了下凌乱的场面，道：“胖宇哥一起，剩下的都回去好好工作。”
胖宇哥……
禾一洛看着一脸喜色跟过来的庞怀宇，默叹，果然每个形状丰满的人都会拥有一个带着胖字的外号。
禾一洛先是被叶南驰带着参观了他们的办公室。为了方便创作，每个内容创作小组都拥有独立的办公室，离内容一组办公室最近的区域恰好是休息区，进入休息区，见其中一侧排着两个巨大的椭圆形睡眠舱，其中一个睡眠舱里是人体工学午休椅，另一个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按摩椅。
叶南驰边带他们参观边说：“我们公司的宗旨是‘只要休息好，长寿不会老。’”
庞怀宇冷笑一声，纠正道：“只要午睡香，加班到天亮。”
禾一洛面露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睡眠舱对面是茶水区，整个区域非黑即白的设计风格很有科技感，非常配星冉的调性，吧台上各式饮品水果和茶点，无一例外的都用标有公司logo的黑瓷盘装盛，深邃黑在暖光的映衬下透出几分安逸和舒适，禾一洛想象着午后在这里晒着阳光冲着茶点的美妙情景，心情倍感愉悦。
吧台后是一个玻璃门，推开玻璃门，二百七十度弧形全景露台将城市繁华尽收眼前，禾一洛在心底惊叹了一声，第一次感受到，俯瞰下的西川城如此之美。
从休息区出来后。
一名身着英式西装的高冷男人肩背笔挺、面无表情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庸人勿扰的强大气场让禾一洛不由地打量了他几眼。
别的倒没看清，就看清了这位仁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一层不染，二者首尾应，一致的铮亮。
叶南驰指着他的背影压低了声音：“这是我们星冉的内容总监蒋总，我们的直属领导，常年各式正经西装上身，袖扣天天不重样。”
胖宇哥评价：“背头领结脚踏风，整个星冉他最凶。”
叶南驰接上：“长年喷着阿蒂仙的冥府之路，自以为是西装暴徒气场十足，说的话却半句都没人服。”
胖宇哥：“十米之外都能闻到生人勿近的味道，开会冷面啰嗦各种小事无限次的强调，只会让我等平庸之辈觉得他吵闹。”
禾一洛：“哈哈哈哈哈哈……”
这唱rap似的吐槽把禾一洛和李弦都逗笑了，那一点点初入职场的紧张也随着笑声消失殆尽。
带他们参观完公司的各个部门后，叶南驰将他们带到产品展厅，依次介绍着：
“这个展厅都是我们公司的重磅硬件设备，进入元宇宙全靠它们了，看到右侧的这几款设备没，这几款眼镜是VR（虚拟现实）一体机，不需要连接电脑，自带几十款游戏，可直接使用，价格相对便宜，适合刚开始玩VR的的人来购买。”
“这边的是PC-VR设备，定位技术和内容相对更加优质，VR体验也更好，SteamVR和Viveport等游戏平台均可以链接，适合更硬核的VR玩家。”
“这边是AR（增强现实）眼镜，手机能让大家时时刻刻的保持着联系，AR眼镜连接手机，就能让移动设备具有新的交互和沉浸感，在实景中可看见3D内容。”
“这个是这是VR数据手套，这是VR触觉背心，这是VR数位笔……”
具备各种新奇功能的产品看得禾一洛眼花缭乱，禾一洛和李弦学的都不是视觉专业，对元宇宙的了解也都没多深刻。
禾一洛还好点，被人用心普及过，几年前就体验过高质量的VR视频。而李弦只玩过VR手机盒子，当年那风靡一时的VR手机盒子确实是有点浸入感，可离VR所宣传的身临其境还是有不少差距的，至少视频的像素没有高到让他觉得所见所感是真的。今天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科技视觉的产品，震撼的同时倍觉自己孤陋寡闻。
了解完产品，最重磅的当然是VR体验了。
重磅到一推开门体验区的门李弦就被震惊了。
只见一片安静之中，前方的一排人同时扭动着身躯，做着怪异又不整齐的动作，嘴里还神经兮兮的念念有词。
乍一看，李弦以为他们在跳大神。
再一看，李弦肯定他们在跳大神。
他脚步滞在原地，不敢往前走了，现在的科技公司……都这么离经叛道的吗。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弦瑟瑟发抖，“现在办理离职还来得及吗。”
叶南驰拍拍他肩膀，笑眯眯道：“小场面小场面。”
庞怀宇堵住他想要落荒而逃的路：“别害怕别害怕，健身呢他们。”
叶南驰拿下一个VR眼镜递给禾一洛，“先给你们玩款欲罢不能的VR游戏。”
“我们的VR体验室完全能替代健身房。”庞怀宇一边调出《节奏光电》，一边给禾一洛调整着眼镜，“就这款游戏，谁玩谁停不下来，简直有毒，我第一次接触它时玩到半个月瘦十斤。”
当然，基数太大，十斤瘦在他身上，并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禾一洛摸了摸VR眼镜，质感高级且采用了人体工学设计，相当轻盈，佩戴起来舒适且无压迫感。
隔着耳机，她听见叶南驰的声音像渡上了层电流：“《节奏光电》是VR史诗级的爆款游戏，横空出世好几年了，更新了好多版，在很多玩家心中仍然不可替代。”
“所以——准备好进入元宇宙了吗？”
话音刚落，叶南驰就将游戏打开，禾一洛瞬间进入了一个的光怪陆离的虚拟世界，她在这拥有超高级未来感的世界中旋转了一圈，被这强烈的身临其境感震撼的一下。
这个体验，完全不是商场里VR娱乐所能比拟的，更是比前几年好了很多，看来这几年，技术更新迭代了不少。
禾一洛拿上手柄，游戏中的光剑自动着手。
叶南驰在旁边讲着游戏规则：“用手中光剑击中飞驰而来的红蓝方块得分。”
超有节奏感的bgm在耳畔响起，沉浸在炫酷的世界和音乐里，禾一洛瞬间觉得觉得自己修练了几千年。
红蓝方块像穿越时空般迎面而来，她轻轻一挥手，剑在手中旋转，迸发超带感的光波，被击中的方块瞬间在身边炸裂。
BGM越来越激昂，光波也越来越有力量感。
在一堆炸裂开的酷炫光线里，禾一洛她狂妄了，她进化了，觉得自己化身星球大战中拿着双头光剑的女主了。
方块迎面飞来的频率越来越快，她旋转着光剑，一个个方块在眼前砰开，她因此跟着音乐节奏杀红了眼，胸中激昂的力量喷涌而出，脑海中自动弹幕：
“我是剑圣转世吧！”
“漫威超级英雄怎么能少了我！”
“就问齐天大圣还敢不敢在我面前耍金箍棒！”
痛快尽致花式挥舞光剑，漫天光波如烟花般绽放，禾一洛眼前是星辰跳跃，脑海中是宇宙四方，直到一局将近结尾，音乐才稍缓，方块飞来的频次降低，速度却丝毫没有减缓。
禾一洛一身热血，盯紧最后一个目标，一个转身，跳跃，腾空而起，甘畅淋漓的从上至下的将它劈开。
光线迸发如天地开合。
禾一洛举着光剑落地。
呵，统治世界都是小意思，她怕是拥有了毁灭宇宙的能量。
游戏结束，去掉眼镜，禾一洛还沉浸在游戏的尽致畅快中无法自拔。
但一回头，撞上旁边叶南驰和庞怀宇的迷之微笑，就清醒了，从酷炫未来跌落现实。
叶南驰将刚才用手机录下的视频递给她，禾一洛就看见自己，在一片静谧无声中对着绿幕手舞足蹈，跟刚才那群跳大神的兄弟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
她秒怂：“对不起对不起，伤害了大家的眼睛。”
如果刚才那群人是在跳大神，那她就是沙雕本雕没错了。
胖宇哥干笑了两声，真是应了那句话，好好的妹子一玩上VR，形态动作全像傻瓜。
叶南驰：“这款游戏看着简单，实际上非常难打，尤其是你玩的这个版本，之前他们玩的时候，撞墙的、手柄扔飞的、自己把自己绊倒的比比皆是。”
叶南驰安慰着她：“虽然旁人看着你在无声中旋转跳跃很诡异，但一洛你整体姿态还算是……美的。”
“……”
禾一洛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安慰到。
庞怀宇接着说：
“这是第一款火出圈的VR游戏，一经上线收到各种报复性好评，也是第一例手游借鉴VR游戏的案例，它无论是在内容上，还是在游戏体验感上，都很让人震撼。”
确实，禾一洛点点头，画面的力量感，沉浸度，还有眼镜的轻便与舒适度，全部出乎她的意料。
禾一洛体验完，李弦戴上眼镜，庞怀宇给他播放了一个VR视频。
李弦眨眼间就进入了一个斑驳昏暗的世界，乌云低沉街道凌乱，两侧房屋饱经风霜摇摇欲坠。
李弦环视着周遭环境，莫名压抑紧张，他往前走，试图找到神奇之门，能带他进入另一片天地。
忽然，一道带着锈迹的吱嘎声划破沉寂，一名少年骑着破败的单车从道路尽头的雾气中出现。
少年眼神阴戾，自出现起，便持续的盯着李弦。
李弦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一股凉意从背脊窜上后脑勺，心底生出一股子莫名的恐惧，本能想躲开，少年却在转瞬间窜到了他身后，近距离的对视将李弦的恐惧放大到了极限。
李弦面无血色，跌撞着扭过脑袋不再看他。
而那带着锈迹的嘎吱声却突然停止，李弦周身沉入诡异的安静，他颤抖着转身，想看看少年是骑远了还是消失了。
却见少年已经换了张可怖的脸，幽灵般的贴在他身后，苍白面容上挂着噬血的邪笑，抵在他脖颈上的獠牙以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啊——”
李弦全身血液涌上大脑，心脏轰然炸开，整个人吓到冻结，紧闭眼睛死命的尖叫。
庞怀宇大笑着关了VR视频，李弦解开眼镜捂住胸口，肩膀瑟缩，缓了好一会才出声：“我是做错了什么要给我看这个。”
庞怀宇：“我看的第一个VR视频就是这个，是当时我们专业老师放给我的，这腥风血雨的吓得我差点退学。”
李弦欲哭无泪：“前辈您也成功的用这场腥风血雨吓到我想离职。”
叶南驰在一旁笑，他就特别喜欢看新人们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拍拍李弦的肩膀，说：“我们公司的元宇宙体验厅才五百多平米，小场面小场面，在元宇宙里都不算什么。”
“有机会体验下大空间VR，化身星际大战的男主角，感受来自外太空的激情，体验完不下跪我喊你奶奶。还有裸眼VR，那沉浸感，让你进去了都出不来。”
李弦被说到愣神，稳了稳心情，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给我拍视频吗？”
“……”
叶南驰和胖宇哥同时沉默地看着他。
李弦瞬间有了自知之明：“好的，我不配。”
公司介绍的差不多了，元宇宙也体验完了，一看时间，到了下午上班的时点，叶南驰便安排他们各自归岗。
禾一洛转身，想去HR那问问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却意外地看见了卿墨，此刻他正虚靠在窗户边，不知什么时候戴了个薄框眼镜，正低头摆弄着手中设备。
叶南驰也很意外在这里看见卿墨，刚才卿墨不在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向禾一洛介绍，恰好这会碰见，他便走过去攀住卿墨肩膀。
“重磅介绍一下，”叶南驰话声朝着禾一洛，“这是我们我们组的灵魂主创，卿墨。”
卿墨抬起头，金属质感的眼镜让他更有距离感了，他看着和几个男生站在一起的禾一洛，面上没什么表情，还是那副不想多搭理的样子，“你好。”
被这兄弟刚才在银行冷热交替态度支配的恐惧还没散尽，禾一洛的笑容同样是有距离感，“你好你好。”
“对了，”叶南驰又侧身对李弦说：“卿墨家有可以观看裸眼VR的设备，以后有机会去玩啊。”
李弦惊讶了，叹服了，忙套近乎：“卿墨哥，你家有公司都体验不到的裸眼VR啊！”他双眼发光的看着卿墨，脸上写满了期盼。
卿墨盯着无意间挨禾一洛很近的李弦，唇线勾出极淡的弧度：“公司体验不到没有关系。”
在李弦以为小哥哥下一秒就要发出友善的邀请时候。
卿墨收了笑：“你可以不玩。”
“……”
禾一洛庆幸，幸亏这次她没有鲁莽的去套近乎，double kill 的打击她可是承受不起的。
大家各回各的办公室后，叶南驰将禾一洛玩游戏的那个无声视频发给了她。
禾一洛看着视频中对着绿幕无声手舞足蹈、宛若智障一般的自己，遗憾着，如果能连带着游戏背景一起拍录下来就好了。
仿佛有在天之灵听见了她的期盼，叮的一声响，禾一洛收到了一个邮件。
她打开收件箱，竟然是卿墨发来的一个视频。
点开视频，节奏感超级强的bgm瞬间响起，舞着光剑的禾一洛在虚拟世界中炫酷厮杀。
禾一洛双眼被怵然点亮。
叶南驰的手机摄像头在旁边直录只能拍到她无声的对着绿幕做法，而卿墨发来的这个，现实中的禾一洛与游戏中的音乐和未来感超强的画面完美契合，拍摄的角度和构图也全方位的诠释了又飒又美的动作。
看着视频，禾一洛觉得自己升仙了，又被自己A到了。
她举着视频冲到内容一组的工作室，声线激动：“卿墨老师！”
卿墨正一脸困倦地靠在工位上，似是被这一声’‘老师’惊着了，他微皱着眉抬眼望向禾一洛，停顿半晌，才出声：“……担不起。”
禾一洛小脸儿红扑扑的，“这视频您是怎么拍出来的！”
叶南驰过来看了眼她正播放着视频的手机，替卿墨解释了：“MR（混合现实）拍摄，真人画面与VR游戏画面结合，又给你配上音乐。”同时也惊讶地看了眼卿墨，“合着我们玩游戏的时候你躲在后面MR偷拍呢。”
贺云舟掀了掀眼皮，怪不得卿墨听说组长带着刚来的漂亮妹子玩游戏去了比谁跑的都快，好一招黄雀在前螳螂在后。
贺云舟对着卿墨举起大拇指：“服气。”
卿墨回他一个承让的眼神。
禾一洛还沉浸在拥有视频的愉悦中，看卿墨也哪里都是闪闪发光的，套近乎的话脱口而出：“卿墨老师，能加下您的微信吗？”
当她打开微信二维码递过去的时候，脑子才突然清醒，惊觉自己冲动了。
她算哪门子的小饼干，有什么资格加这精分大佬的微信。
果然，卿墨垂眼看着那二维码，半天没动。
禾一洛心底渐渐凉透，尴尬着准备收回手时，卿墨缓缓开了口，“……你这个是收款码。”他抬起黑瞳望她，“我思考了半天，过去有没有借你钱不还的行为。”
“……应该是没有的。”卿墨拿出手机，将二维码递过去，“你扫我吧。”
禾一洛皆大欢喜地去扫他微信，与此同时，好几个二维码伸了过来，拼成一朵五瓣花。
叶南驰笑脸凑过来，“我们的都一起加上呗。”
禾一洛欢天喜地的挨个扫了一个遍，“今后多多指教，多多指教！”
率先接收到禾一洛好友申请的卿墨收回手机，站在人群之外看着被一群男生围着的禾一洛，看她笑的双眸犹如被晨露浸润，闪闪亮亮顾盼生辉，忽地，冷笑一声。
卿墨这乍起的冷笑，在此刻热闹和谐的围里，突兀得像冰火相撞。
一刹世界安静。
大家同时不明所以地看向卿墨。
卿墨半遮在镜片后的清冷眸子直直落在禾一洛身上，不说话，也没太多情绪波动，却无故让禾一洛背脊发凉，有种时光倒流回冬天的感觉。
内容一组的小伙伴们也是一头雾水，谁也不知道怎么惹着了这位大佬，劝解都无从劝起，好在卿墨并没有看禾一洛太久，不消半晌，他便垂目坐回自己的工位。
“……”
禾一洛拍着胸口庆幸，还好是加上微信之后发的病，没有直接拒绝让她颜面扫地。
下班回家后，禾一洛将叶南驰和卿墨拍的两个视频拼在一起，上传到短视频平台。
看到前半段禾一洛拿着俩手柄对着绿幕无声做法时，她的那些颜粉全部崩溃在脱粉的边缘，评论愈发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我的眼睛能是这样随便被污染的吗？】
【小姐姐你是加入了什么邪教组织吗？】
【我的女神疯了，我该如何区拯救？】
到了后半段bgm响起，游戏画面出现，有了未来感背景和光剑的加持，那些无声动作变得炫酷而有力量感，那些快要脱粉的颜粉火速回归，一溜烟的评论：
【女战神！！！】
【又A又飒，姐姐杀我！】
【绝了绝了绝了！姐姐太可，祝你大火！】
禾一洛对着屏幕傻笑，与粉丝互动了一会，不自觉地又想到了卿墨。
很神奇的，他们又一次的相遇了。
怎么形容对他的感觉呢——
有种清朗的少年感，又有种凡事皆不入眼的倦懒，脾气好像还不太好，这几种特质同时在他身上出现，很让人难忘，又让人有点……不太敢靠近。
内心不知为何生出了淡淡的惆怅，禾一洛抬起头看向窗外，橘色夕阳沉入深蓝天幕，远山在高楼的缝隙间渐渐隐没。
她拿起手机，打开相机，拍下窗外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打开微博，上传了照片，配上文案：
【偶遇过的人竟然能再次相遇，神奇的就像是灵魂越狱。】
夜晚下了场雨，清晨起来，路边常绿冬青的枝叶浸足了水分，在晨光下丰润清亮，倒不像是深秋了。
卿墨按下公司电梯时有些走神，昨晚，他翻着禾一洛那只有几条状态的朋友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后，意外地挺早就睡着，终于今天没再卡点上班。
出了电梯，走到办公室门口，身后忽然传来清亮的喊声：“卿墨！”
卿墨身体微微一震，这个声音——
他猛然侧身望去，入目的却是财务部的陆希宁，卿墨眼神淡了下来，这带着笑意的音色，他竟幻听成了禾一洛。
陆希宁跑到卿墨跟前，将包装好的早餐袋递给他，“卿墨你还没吃早餐吧，我正好多买了一份。”
卿墨看都没一眼，声音冷淡，“你留着多吃点，屯点脂肪呆在财务部好好过冬。”
言下之意，别再跑来他这儿碰壁。
碰壁次数太多，陆希宁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将早餐袋晃在手里，探着脑袋在内容一组的办公室里寻看着，“听说公司给你们组安排了个女生做助理，李弦把她颜值夸得神乎其神的，昨天我还特意跑去看了看，觉得也不过如此嘛。”
本不打算继续搭理她的卿墨蓦地停下脚步。
“你觉得她不好看。”
卿墨抬眼，声音冷淡至极，掺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火气，“那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都见过些什么天仙？”
没听出来反讽，见卿墨愿意多跟她说几句话，陆希宁反倒兴奋起来：“好啊好啊，周末我组个局，喊上一些我漂亮的闺蜜给你看看，卿墨你一定要来参加。”
“……”
“陆希宁。”卿墨冷笑一声，终于给这位穿着一身blingbling智商税的女同学一个正眼，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觉得你水晶杯里装的全是从你脑子里倒出来的水。”
“……”
聊天结束的并不愉快，卿墨坐回工位时气压还低沉着，叶南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明所以的看了他几眼，本想去问问，却成功的被他一个沉郁的眼神劝退。
“……”
叶南驰转身在办公室里转了圈，见庞怀宇正做着的VR视频有几个数据不太精准，手便撑在他电脑前，微微躬身，帮他纠正起来。
夏一澄背着电脑包推门进入办公室，叶南驰抬头看他一眼，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他略显严肃的神情突然被笑意点亮，站直了身体，“禾一洛！”
“欸！”刚跑过内容一组办公室的禾一洛折回身体，小脑袋伸过门框，“在呢。”
叶南驰：“你今天在哪个部门轮岗，一会我去给你整电脑。”
昨天下班电梯里碰见，禾一洛说她几个软件整不好，叶南驰便随口答应第二天去帮她整理一下。
禾一路笑得双眼亮晶晶：“今天还在人事部，学习岗位职责和公司文化。”
“等着啊，我十分钟后就过去。”
“好嘞！”
见禾一洛走远，夏一澄将手中的笔转得眼花撩乱：“组长，现在你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见色忘义。”
“人之常情不是吗。”庞怀宇笑眯眯地伸着懒腰仰靠上座椅，“我女朋友如果长这样，打架我都抽自己。”
“……”
贺云舟掀了掀眼皮，“呵，男人。”
卿墨面无表情的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
刚才禾一洛脑袋探进办公室的时候，只顾着跟叶南驰讲话，看都没看他一眼。
打碎的阳光在卿墨脸上晃动，心脏无故被拧得生紧。
叶南驰看向卿墨，想问问他最新的项目做的怎么样了，却又一次地被他带着冷勾的眼神秒杀。
叶南驰：“……”
他发誓，这一星期都不会再过问这位大佬。
叶南驰去了人事部，给禾一洛整完电脑回来后，手中多了盒点心。
“都还没吃早饭吧，”他唇角扬着笑把点心在办公室里发了一圈，发到卿墨面前时，这位上班半小时电脑都还未开机的大神，缓缓抬眼看着他。
“就你会下软件。”他生冷地笑，“拿走，盗泉之水。”
“……”
“卿墨你有病吧！”
叶南驰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屡次后气的他爆发了，这位兄弟脑袋断了跟弦么，这两天怎么各种神经错乱，他收回手中点心，又去验收夏一澄做的视频，不再搭理他。
内容一组的办公室渐渐安静了下来，办公室很大，向阳，五个人的工位呈Z字型排列，叶南驰坐在字母中间，卿墨在尾端。
他们是星冉新组建起的一个VR内容创作团队，叶南驰、卿墨是两个研二的学生，庞怀宇、夏一澄、贺云舟这三只是本科毕业生。
在他们组建之前，星冉已经有了两个内容创作团队，而他们为什么能荣称一组，主要还是因为不愿意起名字。
建组之初，内容总监让他们按照前辈们的风格起名时，五个年轻的小伙子都沉默了。
因为，前辈们一个叫星冉狼族，一个叫星冉宝宝鲨。
这浓浓都市土味风的组名，是这些个二十没出多少头的潮流小孩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既然无法接受，那就干脆不要名字了，称作内容一组，简单明了，朗朗上口。
而选组长的方式也非常简单粗暴：按年龄。
几个刚毕业的本科生就不必说了，卿墨与叶南驰同级，年龄最大的自是他们二人之一，但卿墨小学跳了两级初中跳了一级大学休学一年，满打满算还是比叶南驰小了整整一岁半。
叶南驰只能生无可恋的当上了这个组长，在团队还没有招到助理的情况下，不仅要组织团队工作，还要照顾他们的行程安排，又当爹又当娘的奶着这帮初出茅庐的孩子们。
禾一洛的加入，简直让叶南驰欢天又喜地。
为了让禾一洛培养出对VR /AR市场的全局观，人事总监先没让她进组，而是让她在公司轮岗，渗透每一个岗位的职责。
可叶南驰等不及了，之前团队助理的工作都是他扛着，幸苦琐碎且极大地打扰了他的创作思路。所以无论禾一洛在哪个岗位轮岗，他都能见缝插针地跑过去交接工作，以期在轮岗结束，禾一洛能顺利上手团队助理的工作将他解放。
叶南驰那天天跑去找禾一洛的劲头，按人事总监的话说就是，急切得就像快要撒手西去的老师傅，吊着最后一口气，争分夺秒地把所有真经教给徒弟。
叶南驰每次从禾一洛那回来，还都能顺点姑娘的零食，喜气洋洋地分给组内的小伙伴。
但卿墨从来没碰过。
这甜味让他缺氧。
星冉办公区很大，整整三层楼，不在同一个办公区，碰见的概率很小。因此卿墨再次碰见禾一洛，已是在半个月之后。
这半个月，怎么说呢，他过得不算好，但相比于之前，也没有更差。几乎每天都可以梦见禾一洛。频次高到，他开始期待入睡。
有天在梦里，他听见自己对禾一洛说：只要你回来，我能就忍受，生命曾加诸给我的这一切。
然后，禾一洛扑进他怀中，告诉他，她不会走了，也不会再喜欢上别人，那一瞬，他眼前禾一洛被放大的脸真实到了极致，让他醒来时，都觉得，梦里发生的是真的。
……
他和禾一洛是在上班的电梯里碰见的。
禾一洛从一层上电梯时卿墨就已经在电梯里了，她猜想，他因该是从负一车库乘坐上来的。
本想和卿墨打个招呼，但鉴于前期，这位同学屡次精分地让人颜面扫地，禾一洛不太敢贸然开口，卿墨也只是把目光落在她身上，没有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在电梯里站了一会，很奇怪，明明是上班高峰期，不知为何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
禾一洛突然就很想念，往日那拥挤的人潮。
禾一洛盯着上跳的数字，半晌，抬头瞄了卿墨一眼，看见他正垂着目光，盯着她手中的早餐。
禾一洛迟疑了一下，将牛奶递过去，打破沉默，“没吃早餐吗？”
卿墨抬起眼睛望了望她，薄薄眼皮下是黑亮清冷的瞳仁，他很自然地就将牛奶接了过来，撕开包装袋，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禾一洛心想，入组之后，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为团队申请早餐经费，一个个的天天怎么跟无能儿童似的不知道吃早餐。
电梯很快抵达办公楼层，禾一洛跟他打了声招呼就去了今天轮岗的市场部，卿墨目送禾一洛，直到她背影消失，才拐到茶水间，准备牛奶喝完再回办公室。
这会离上班时点还有段时间，茶水间有不少泡着茶水吃着点心的同事。叶南驰端着杯子从落地窗面前走过时，发现卿墨正虚靠着窗子，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眼中还莫名其妙地有几分挑衅，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
他皱皱眉头，看了眼卿墨咬着的草莓味粉色牛奶，诧异：“怎么像女孩子喝的。”
“嗯。”卿墨喝了一口后，缓缓开口，“禾一洛给的。”
卿墨：“主动给的。”
“……”
“真的，”叶南驰发自肺腑地建议，“卿墨你犯病了快点去治。”但凡是个成年，都说不出来这种幼稚的话。
卿墨扬起唇角。
有没有病不重要，此刻的开心是真的就好，他回着禾一洛身上清轻的甜，觉得整个世界都充盈着愉悦。
喝完牛奶，卿墨将盒子扔掉，抬眸，全景玻璃窗外天气晴好，朝阳温柔地弥漫在空气里，预报明天会降温落雪，那今天应该会是立冬之后最暖和的一天。
看了天空一会，卿墨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思考着，要不要微信向禾一洛道声谢。
还未思考成熟，就见茶水间连接着露台的那道玻璃门在余光中晃了晃，一道灵巧熟悉的身影闪过，卿墨正了正身子，侧目望去。
果然，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禾一洛，她拿着手机趴在露台上接电话，肤白唇红，头发全部清爽地扎起，被晨光勾勒的笑容里满是甜意。
安静地听了会电话，禾一洛对着电话那端说：“我很想你呢。”
“……”
卿墨捏着的手机的手蓦地收紧，一早上酝酿出的愉悦全部烟消云散。
隔着一层玻璃，禾一洛声线俏皮，继续若有似无地继续传过来：“好呀，我明天就回去。”
“……”
卿墨不由盯紧禾一洛，她脚尖无意识地在地面上画着圈，声音愈发娇憨：“没关系啦，我也迫不及待地想回去见你呢。”
“……”
禾一洛挂完电话，走出露台，就见卿墨在门口站着，半垂着眼睛，手中紧捏着手机，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朝阳擦过他侧脸，睫毛落了层金。
敏锐的第六感让禾一洛意识到，卿墨这会心情很不好，千万不能在此刻跟这位精分大佬打招呼。
会颜面扫地。
卿墨却在他们要错身而过的时候喊住她：“禾一洛。”
禾一洛敏锐地察觉到他声线里有不易察觉的隐忍。
“明天有空吗。”他看着禾一洛意外的眼神，明知故问，“有空的话，团队一起聚个餐，大家相互熟悉一下。”
“明天？”被卿墨邀请聚餐，禾一洛更意外了，同时也有点遗憾，“明天不行呢，我不在西川市区。”
卿墨唇线抿直：“要去哪？”
“准备回趟南湾。”禾一洛笑着冲他晃晃手机，“改天再聚哦，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南湾特产。”
卿墨沉默了一会，呼吸微沉，“方便我一起吗。”
“啊？”
禾一洛仰起头，对上他带着几分冷感的眼睛，惊讶地停滞在原地。
卿墨：“前几年去南湾湖的时候没带相机，一直想再去一趟拍些素材。”
“……哦。”禾一洛隐去眼底的疑惑，又问：“南湾湖上有很多岛，我要去的那座很小，只有几户人家，你是准备去大一点的岛还是……”
“你去哪座我就去哪座。”卿墨打断她，心底泛出烦躁，“明天早上八点，我开车，载着你一起。”
“……”
禾一洛完全没有拒绝的空间了，挠挠脑袋，“……那行。”
夜晚果然如预报的那般，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清晨不到八点，卿墨就已等在禾一洛楼下，禾一洛上车时，车顶已有薄薄一层落白。
她将早晨鲜打的豆浆递给卿墨，卿墨下巴微抬，示意她放在中控台，启动车子，却全程未动。
禾一洛被他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气来，吭都不敢吭。
南湾湖位于西川市的郊外，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是极为原生态的一片地方，抵达时，卿墨将车停在湖边的停车场，抬头远望，目及之处水面青白而辽远，座座小岛像是珍珠般镶嵌其中。
这是下了场薄雪的缘故。
几年前来他第一次来南湾时，正逢春夏交接，看湖面上的小岛，更像翡翠。
卿墨从后备箱拎下来好几个礼盒，禾一洛见状，忙客气道：“你来玩就来玩嘛，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卿墨看她一眼，清冷声音里带着些漠然，“不是给你的。”
“……”
禾一洛噤声。
好的，她错了，她不该挑战精分大佬的权威。
之后，两人乘船上岛。
外婆穿着棉衣，早早地站在岸边等着，看见老人的笑容，卿墨脑海中呈现了盛秋的柳月菊，慈爱又温暖。
因为提前给外婆打过招呼说有个同事要来，外婆看见卿墨也没有意外，笑容更加，用略带方言的乡音招呼着他们回屋。
“没来过这座岛吧？”
山岛银妆素裹，鲜有人烟，禾一洛一边带路，一边回身看着卿墨，介绍着，“南湾湖一共有上百座小岛，我们今天来的这大概是最小的一座了，只有不到十户人家，是个一个自然纯粹、静谧而鲜活的地方。”
没走几步，禾一洛就指着面前的这排平房，眼睛闪闪亮亮，“我们家到啦。”
说着，她又跑向身侧独立出来的那间小房子，探头朝里望着，给卿墨介绍：“这个是厨房。”
卿墨顺着看了一眼，厨房的地锅上水汽氤氲，不知在炖着什么，香气四溢，禾一洛深深地嗅了一下，俏皮道：“是浓郁的亲情味道啊！”
外婆笑着，推开堂厅的木门，招呼他们进屋。
堂厅明亮干净，深色的木质门窗在岁月的浸润里愈发淳朴，摆着手工麻糖和米糖的餐桌后面放着台年岁经久的缝纫机，禾一洛跑过去拍了拍那台比她岁数还大的缝纫机，笑得眼都弯了，“卿墨你没见过缝纫机的吧，这可是我们家的大功臣，小时候我的衣服都是外婆买来布自己做，款式可爱针脚密实，舒适又耐穿，现在岛上还有不少人来找外婆给他们家孩子做衣服呢。”
卿墨目光划过那台深木色缝纫机，见缝纫机一角贴着张塑压照片，照片上是一位穿着红肚兜的小奶娃。
“……”
禾一洛尴尬了一秒钟，捂了下脸，跑开，又打开连着堂厅的那道门，喊着卿墨，“快过来这边看看，看看我们家的仓储室。”
卿墨目光从那张照片中撤回，走进仓储室，抬眼就见里面架着好几排横梁，挂着沉红的小尖椒、柿子干、金色玉米、熏肉、香肠，还有很多他认不出的食材，丰富又多彩。
禾一洛的脸在鲜明的颜色里格外灵泛，指了指下层码得整整齐齐的几个粮桶：“这些都是今年秋天刚收的五谷，足够吃到明年的收成季。”
“还有那边，”禾一洛指着里面的木质储物架，“这边是春夏收货后阴干保存下来的蔬菜，萝卜缨子、茄子干、豇豆……做焖菜的时候放一点，绝对的锦上添花。”
“底下还有好多干果！”禾一洛弯腰，捡了一只薄皮山核桃，剥开，分给卿墨一半，“每次来到这个仓储室啊，都会觉得我家好富足。”
“囡囡。”
厨房里传来外婆慈暖的喊声，禾一洛响亮地应了一声后，立刻麻溜地跑过去，将外婆刚做好的餐点小点心端进堂厅，示意站在一旁卿墨赶紧尝尝：“这边是红豆糍粑，清甜Q弹，那边是绿豆糍粑，鲜咸软糯，都是外婆自己手工做出来的，外面买不到的。”
“还有清水煮小土豆。”禾一洛拾起一个热乎的小土豆，在手中倒一倒，没那么烫之后，将薄薄外皮剥开，撒上一丁点儿细盐，递给卿墨，“这个超级好吃，绵绵柔柔带着一点点咸，我小时候最喜欢吃了，绝对好吃到超出你预料。”
卿墨接过，垂目看着这冒着白雾的小土豆，想到刚才听到的那个称呼，囡囡。
这两个字，喊出来时唇齿间有温柔的质感，应该如小土豆般绵软。不知道，她迫不及待赶回来想见的那个人，会不会这么喊她。
电话那端，是个男生吧，不然她怎么会用那么娇憨的语气。
想到这，卿墨忽然就什么也吃不下了，他将小土豆还给禾一洛，眼底掀出波澜，“自己吃吧，我不饿。”
“……”
禾一洛实再是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了这位大佬，可想念已久的糍粑和小土豆好吃到过分，舌尖的愉悦感便很快将这点不开心压下。
吃完餐前小点心，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点，见老人微颤着步子端来一盆鲫鱼豆腐汤，卿墨当即起身，上前几步，从老人手中接过鱼汤，放在堂厅桌子上。
“这鲫鱼是今晨刚从湖里捞出的，肉质特鲜嫩，囡囡能吃好几条，小伙子你尝尝。”外婆笑望着卿墨，说话间隙，禾一洛已跑去厨房帮外婆端菜，老人一早就开始准备，几乎将她爱吃的南湾美食做了个遍，土鸡炖芋头、青菜豆皮、水滑肉，满满的一桌子，水汽香气弥漫了满屋。
禾一洛另拿了只空碗，盛好鱼汤放在卿墨面前，嘱咐他：“这种小鱼刺很全，吃的时候小心别卡着了，汤里鲜豆腐也有点烫，别烫着啦。”
卿墨将盛好的三碗米饭放在桌子上，给她一个“我是残障儿童吗”的眼神。
禾一洛咯咯地笑，扒了一口米饭，米饭粒粒分明，软糯鲜香，还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卿墨见她吃的这么开心，也跟着尝了口米饭，却没尝出什么味来，又尝了条禾一洛强推的鲫鱼，却依旧觉得寡淡无味。
老人做的餐点和饭菜应是很好吃，是很有特色的家常，可他一想到禾一洛奔赴回来是要见个什么男生，便对吃饭毫无兴趣了，几乎是沉默着，听着他们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凑合着将饭吃完。
餐后，收拾完碗筷，卿墨与禾一洛两人站在井水前洗盘子，井水清冽冰手，外婆拎来一壶刚烧开的热水兑了进去，同时把两人撵回屋立，半点活儿都不舍得让他们做。
回到厅堂后，禾一洛给卿墨倒了杯热水，让他歇着，自己又跑去帮外婆洗碗，卿墨站在门边，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而后，又望了望天空。
刚上岛时，天空被欲来的大雪压得很低，这会，云层微散，有了点要放晴的的迹象。
他在想，晚上要怎么休息，本来他打算在附近找家宾馆，但岛上明显不像能有宾馆的样子。他又不想就此回去，还没看到电话里禾一洛对着撒娇的人。
正纠结着晚上应该怎么办，禾一洛小脑袋探过客厅的门框，招呼着他：“卿墨快来看你的卧室！”
卿墨回神，目光落到她身上，而后随她来到堂厅左侧的客房，禾一洛将原木门推开，就见干净透亮的客房大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素静的浅蓝色床单上，蓬松又充满阳光气息的棉被被叠得圆圆胖胖。
“外婆刚给铺好的。用的是今年的新棉花打的棉被呢，卿墨你晚上睡这儿，应该是不会冷了。”
禾一洛又指了指那个雕刻着简单花纹的格子木窗：“明天如果天晴，这个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日出。”
卿墨想象了下霞光铺洒水面的情景，神思微晃。
耳边是禾一洛轻软带笑的声音：“你午休一会，下午带你去岛上转转。”
卿墨蓦地回神，抬起眼睛看她，青白光线里，禾一洛皮肤闪着水润微光，垂至腰间的长发微卷，说完话，似迫不及待地转身走出卧室，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直觉觉得，禾一洛让他午休，就是为了跑出去见电话里的人。
卿墨眼神沉淡几分，禾一洛将卧室门关上后，他便扯过一只板凳，坐定在木窗前，抬眼望去，近处薄雪皎洁干净，远处水面雾气蒙蒙，180度的绝佳视角让禾一洛去哪儿都逃不过他眼睛。
他就这样心绪复杂地坐在木窗前，盯着窗外。
但，整整两个半小时，禾一洛哪里都没去，同样也没有人来。
大概三点多的时候，禾一洛叩响他的门，“醒了没？”
卿墨从里面把门打开，禾一洛看见丝毫未动的床铺，微微睁大眼睛，“你没睡啊，”
“嗯。”
禾一洛：“困不困，岛上有处山泉，一会带你去取水泡点茶喝？”
窗外湖面上倒映着微微泛晴的天空，卿墨看着禾一洛，眼中困乏的雾气散了一些。
“好。”
禾一洛来到堂厅，在直播支架上放着手机，转身对跟在她身后的卿墨笑：“介意我先开会儿直播吗？”
卿墨没说话，瞥了眼她支好的三脚架以及打开的手机，呵，倒是等他回答完再进入直播间啊。
禾一洛已经对着镜头开始讲茶了，最近涨粉很多，是时候再来一波对南湾绿茶的普及了。
和粉丝打完招呼后，禾一洛将镜头转向堂厅外，薄雪覆盖的山岛以及青蓝水面出现在镜头内。
她声音清甜：“这就是落雪的南湾，跟春夏秋的多彩缤纷不一样，冬天这里安静的仿佛进入了冬眠，安静到，这会儿出了点太阳，我都能听见阳光下雪融化的声音。”
禾一洛走进雪地里，将镜头转向被薄雪覆盖的茶林。
“新来的朋友们，瞧见了没——”
她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伴随着静美的画面传输到屏幕另一边：
“这里就是出产高品质南湾绿茶的山岛茶林。中国有西南、华南、江南和江北四个茶区，南湾位于长江以北、秦岭淮河以南，属于江北茶区，昼夜温差大，茶树自然品质形成好，最适和种植绿茶。”
“根据采摘时间不同，南湾绿茶分为明前茶、谷雨茶、春尾茶、夏茶和白露茶。明前茶是于清明节前采摘的嫩芽头，芽叶细嫩，白毫显露，是南湾绿茶中最高级别的茶。”
禾一洛边说边走回堂厅内，对着镜头打开储存茶叶的冰箱，检查了几只冷藏的茶罐，有点惋惜：“明前茶自留的少，已经喝完了，现在只存着一些一芽一叶的谷雨茶。”
“谷雨茶于谷雨前采摘，档次仅次于明前茶。”她用茶匙取出些茶叶放在手心，举到镜头前，“南湾绿茶属烘青绿茶类，谷雨茶品质也是非常棒的，看这个外形，细圆挺直，光滑多毫，泡出来汤色会非常鲜亮。”
“当然泡茶也是很有讲究的，‘精茗蕴香，借水而发，无水不可论茶也。’水是茶精的载体，对茶的色、香、味、形有很大的影响，水泉不甘，会损茶味。”
禾一洛拿了个铜壶，在镜头前晃了一晃，提起直播架，“走，接山泉去。”
卿墨一直虚靠着堂厅木门，未执一语的看着她直播，这会禾一洛要出门，对他比了个一起的手势，他才动了动身子。
平地上的雪已经在太阳下开始融化，山林中温度还未上升，随着他们的步子，干燥的雪粒被薄风扬起，在半隐半透的光线下如细碎金沙。
禾一洛一边指着不远处的茶树林对着镜头讲解，一边给卿墨带着路，山岛不大，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取水处。
禾一洛将铜壶放在泉水边的石头上：“到啦！”
卿墨抬目看着前方，一眼山泉自石缝中汩汩而出，在静谧里淙淙悦耳，清澈甘冽。
禾一洛：“这眼泉水终年长流，经过山体层层过滤，入口甘甜润滑，还含有很多有益的矿物质，最适宜泡茶。”
禾一洛解说的声音在风里绵延下去，“我们这个岛上的居民，饮用的水都是从这眼泉里打回去的，泉水养人，我们岛上的百岁老人可不少呢。”
卿墨坐上泉边岩石，将手置于泉眼下，感受着寂寂清泉的凉意，又侧目看向禾一洛，明光穿透山林而落，恍在她周身，耳边全是她带着笑意的声音：
“之前看过一篇文章，说历代的文人墨客，为了泡茶，有人取初雪之水，有人取朝露之水，更有甚者，取梅林花瓣上的积雪，化水后以罐储存，埋于地下来年烹茶，由此可见啊，水质对茶有多重要性。”
接完泉水，他们又穿越山林回到堂厅中，禾一洛将铜壶放在炉子上自然烹煮，又拿出几只瓷白的浅口茶杯放在竹制扇形茶盘上，等待水开的功夫，继续对着镜头讲茶。
禾一洛声音不急不缓：“大家知道吗，茶树的起源距今至少有六千万年，中国是早发现茶树的国家，是茶的发源地。而茶是怎么变成饮品的呢，唐朝茶圣陆羽在《茶经》中记载：‘发乎神农氏’，传说是中医药和农业的发明者神农氏在为民寻药尝百草时，不慎误食多种有毒的植物，五内俱焚绝望之时，顺手扯下身旁的几片嫩叶服下，随后口中回甘，五脏清透，便大举种植茶树，并称之为‘嘉木’。”
“茶树喜欢温暖潮湿的气候，南湾是个很棒的种植地，在古代，无论是文人七宝琴棋书画诗酒茶，还是俗语柴米油盐酱醋茶，都可以说明，无论是帝王将相、文人墨客还是寻常百姓，都对饮茶情有独钟。”
“而当今呢，茶更是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喜爱，不仅可以饮用，还可药用，更可佐菜。”
炉子上的铜壶发出吱吱的声响，大片大片水雾冒出，屋内温度都因此升高了一些。
卿墨走过去，半蹲在炉子前想将炉子关上，却半天没弄好，皱眉侧身：“禾一洛。”
对着镜头说得正起劲的禾一洛被这道清冷声音拉回现实，望了过去，看见铜壶被白茫茫水雾淹没，忙起身，“啊，水开了，你们稍等哦。”
跑过去将炉门堵上，禾一洛提着热水回到镜头前，将茶具用热水过了一遍后，用茶匙将谷雨茶均匀地拨到茶杯中。
在镜头前晃了一晃：“南湾绿茶的冲泡，是采用上投法，先投茶，后冲水。冲泡之前，首先要温杯烫具。”
禾一洛说完，就见屏幕上出现一行形容温杯烫具的弹幕：【冰心去凡尘】
她不由赞叹：“这样形容温杯烫具好文雅哦。”
随后，禾一洛将温度稍降的热水注入茶杯：“投茶后，便要注水，八十五度热水将茶叶浸泡三至五分钟。”她稍一停顿，问向屏幕后的那位说出‘冰心去凡尘’的高人，“那注水应该怎么文雅地说呢。”
很快弹幕上出现了一行字：【甘露润莲心。】
禾一洛不由地鼓掌：“厉害厉害。”
互动之间，茶叶吸水舒展下沉，醇鲜香气弥漫开来，禾一洛将薄口白瓷杯放在镜头下，白色衬得茶汤色鲜绿，晶亮剔透。
她拇指食指扶住杯身体，中指托底，敬镜头前的粉丝们：
“生津止渴，减肥降压，清心明目。好了，今天不多说啦，我要下线品茶了。”
“等年后新茶采摘之际，再给给你们直播采茶、制茶、带你们品尝品质最优的明前茶，欢迎以后大家来南湾游玩哦。”
“拜拜~”
直播结束，禾一洛端了一杯泡好的茶递给卿墨：“尝尝南湾的谷雨茶。”
见卿墨沉默接过，禾一洛继续道：“明年春天有机会的话，可以跟我一起来采摘新茶，尝尝明前茶，味道更惊艳。那个时候湖面也更漂亮，水鸟齐飞，樱花绽放，有更多素材可以拍。”
卿墨抬眼看她，略显散漫的眼神稍稍清明了些，“嗯。”
半晚时分，天空已经彻底澄晴了。
午饭吃到过量，晚餐就很简单，炒时蔬加上杂粮粥，清爽又养生，禾一洛吃得胃极为熨贴。
立冬之后，天暗得很早，晚餐结束，星光初现，湖水泛着微微粼光，禾一洛将厨房里的一台小炭炉架到室外湖边，拿出几个洗干净的红薯，用锡纸包着，扔进炉子里烘烤。
卿墨随她坐在室外的炉子旁，盯着禾一洛手中翻着炭火的火钳，听她说：
“其实我小时候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因为只有这个季节，外婆的菜园子里是什么都没的。”
“春天有樱桃和桑葚，之后，西红柿由青转红，黄瓜落掉刺芽，盛夏就到了，秋天更是有各种各样的果子。而冬天，只能守着烤红薯。”
清凉空旷的湖边很安静，安静到连说话都像是带着脆生生的回音，玉珠般的颗颗敲落。
卿墨就觉得，这声音，像是颗颗敲在他心口。
禾一洛一边照看着红薯和火候，一边接着说：“但离开南湾之后，最怀念的，就是这一味烤红薯，因为外面任何地方，都烤不出这个味道。”
“还有冬天的这个炭火啊，点缀在幽蓝的夜空下，真是温暖又漂亮……”
禾一洛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些关于南湾的东西，直到湖面上的月亮升至湖心，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说了很久。
而对面的卿墨，好像，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回音。
禾一洛抬头看了看他，对面男生正垂着目，眼底隐约映着火苗，没什么表情，没什么情绪，看起来，也没有半分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
禾一洛识趣地闭上了嘴。
有时候，她真觉得卿墨挺难交流的。
他们也算见过了好几面，但她从未见他高兴过，平时就算了，这出来玩，也一整天心事重重地像是背负着很沉的包袱。
看见湖光雪色没有愉悦，吃着土味特产没有惊喜，就连她拿出茶礼招待也没见他表情有什么松动。
不知到，这位外表出色到惹人嫉妒的男生，到底是太淡然还是看厌了人间美好。
没了禾一洛的声音，山岛上的夜晚，便安静到了过分。
禾一洛不说话很久，卿墨才意识到她止了话声。他抬头望她一眼，对面姑娘正不断地翻着炭火，注意到他目光，不尴不尬地和他对视了一眼，就移开了。
透过火焰周边变形的空气，禾一洛无意间看见了卿墨薄薄的裤脚，以及露在清冷空气里那棱骨分明的脚裸。
她稍顿，问他，“冷吗？”
卿墨手垂在火炉边，指尖冻得青白，说：“不冷。”
禾一洛在心中叹了口气，放下火钳进屋，拿出一件羽绒服递给卿墨，卿墨抬头看了看她，没有拒绝地将它披在肩膀上。
淡淡清甜的皂香萦绕周身，看得出这是禾一洛曾经的衣服，老人应该经常把它拿在太阳下晒，轻暖又干燥。
红薯的香气慢慢地飘地来，禾一洛将它们翻了个个。
卿墨的目光自从接过羽绒服起，就没再从火光上移开，也没什么动静。
远山和湖泊融进安静的火光里，耳畔没有一点声响，禾一洛觉得安静得有些不适应，又开始找话题，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困惑了她好几天的问题。
犹豫了一下，她问道：“卿墨，又一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
禾一洛：“我虽然进公司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接触的都还只是一些事务性的工作，专业上了解的也并不是很多，近期元宇宙这个词汇被提的很多，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元宇宙到底是什么？”
卿墨抬起头看她一眼，目光又漫过她移向湖面，稍微停顿一会，才收回目光，开口：“简单的说，元宇宙是人类用科技搭建出的与现实世界平行的数字世界。”
“不同的人、不同的行业可能对元宇宙有不同的想像。就比如，现实中失意的人期待去元宇宙中变成无上的王者，喜欢游戏的人期待的元宇宙可能是像《头号玩家》那样带你向人生巅峰的VR游戏。对于长年卧床不起的病人，期待的元宇宙应是能让他重新奔向梦想之地的真实感。而对于失爱者，期待的元宇宙应是与挚爱相逢，让自己得到救赎。”
说到这，卿墨顿了一下，望向禾一洛的目光微微凝滞，火光在他眼底映出晃动的星辉萤火，他在心底默默地说：
——就像我，无数次在元宇宙中拥抱现实世界中无法触及到的你。
远处山峦将城市全部隔绝在视线之外，禾一洛看着眼前那个如从元宇宙中走出的清瘦身影，消化了一会他的话，问道：
“等我老了，腿脚不方便了，是不是也可以用科技为自己创造一个南湾湖，让自己在元宇宙中回到故乡。”
卿墨颔首：“对。”
他继续说：“现实世界有很多束缚，而依托于VR、5G、区块链等创造出来的多元宇宙，可以打破人类自身的局限，让人生体验更多的可能性。”
“总之，元宇宙可以构建你想要的世界。再往大点说，元宇宙可以提升整个人类的幸福感。”
禾一洛点点头，如梦初醒，又问：“那元宇宙和VR是一个怎样的关系？”
火光在卿墨立体的眉目上轻晃，他修长手指拢了拢身上的那件衣服，或许是因为属于禾一洛的气息绵密的笼罩住了他，他锁定禾一洛的视线带上了一丝灼热。
他耐心地解释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在互联网时代你想玩端游，就需要有电脑；在移动互联时代，你想用微信联系朋友，玩手游，就需要有手机；同理，在元宇宙的时代，你想进入元宇宙，就需要VR设备。”
“这样说，能理解VR和元宇宙的关系了吗？”
禾一洛豁然开朗，眼睛一亮：“明白了！”
卿墨继续道：“互联网时代和移动互联时代都是用二维的设备去看三维的世界，很难有沉浸感，而在元宇宙时代，VR行业要做的便是让用户产生‘沉浸感’，模拟出让人觉得真实的物理环境刺激身体产生化学信号，让用户进入一个在五感上与现实生活无异的三维世界，而这些事手机和电脑无法做到的。”
“VR技术的使命，便是让整个人类移民元宇宙。因此，VR所创造的沉浸感，是元宇宙最重要基石。”
禾一洛觉得和卿墨聊专业简直太愉悦了，他这种四两拨千斤的说法顷刻让她完全理解了元宇宙和VR，她轻而润的声音在此刻带上了一丝兴奋：“那现在我们的VR设备能让大家在元宇宙里得到全面的沉浸感吗？”
卿墨在空旷中道：“不能。”
“啊？”禾一洛的惊讶像是惊扰了夜色，使卿墨不由多看她两眼，禾一洛继续问到：“我刚去公司玩光剑游戏就感觉很沉浸了呀。”
禾一洛脸上鲜明的表情让卿墨有那么几分想沉溺，微怔过后，他继续解释道：“沉浸感分为三类，视觉沉浸感，物理沉浸感，认知沉浸感。”
“100%的视觉沉浸感意味着你在元宇宙中看到的画面让你分不清这是虚拟还是现实。目前最高的VR设备视觉沉浸感只能达到73%。”
“而物理沉浸感，是指你在元宇宙中自由移动是否顺畅。认知沉浸感，便是指你在元宇宙中是否能够形成足够的自我存在感。这对面部追踪、眼部追踪、全身动作捕捉等技术有着极高的要求。这沉浸感这条路上，我们任重道远。”
禾一洛求知若渴，双眼闪着了然的光，见禾一洛喜欢听这些，卿墨心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他继续说：
“现在元宇宙的概念刚被提向大众不久，大家可能对于VR还更熟悉一些。”
“但说起VR，很多人的第一感觉可能就是游戏，但VR涉及的技术非常之多，软件、光学、传感、感知科学、计算机视觉、计算机图形学、硬件、显示、UI、OS、穿戴，等等，并且VR对这些技术都有着更高的要求，VR可以应用于？？？各个行业，远远不止游戏……”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电流在涌动，一瞬间，禾一洛突然有种时光穿越的感觉。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那个曾带她见识世界另一面的少年。
满眼星辰大海的祁若森笑着对她说：“VR不仅仅用于游戏和娱乐，在更多领域已经有了深入广泛的运用。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乘坐的每一款海陆空交通工具，其原型都是以VR的形式呈现的。”
很神奇的，如时空错乱一般，祁若森带着阳光的声音梦境般地与卿墨清冷的声音重叠。
禾一洛就听见两道声音对自己说：
“可能现在对于很多人来说，元宇宙只是现实的影子，但在未来，元宇宙将不必是被看做虚拟的世界，它亦可能成为我们的现实世界。”
“现在我们还需要借助VR设备进入元宇宙，如果到了脑机互联的时代，我们甚至可以选择在元宇宙中过完自己的一生。”
时空错乱瞬间被这一标新立异的假设拉回现实。
顾不上深究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时空错乱，禾一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在元宇宙中过完自己的一生？”
卿墨眼眸微垂，看太不出情绪，给出解释：“可以提前用编程写好自己的一生，可以自主选择爱与被爱，可以无所畏惧地与自己想要的人在一起，只需将大脑连接计算机，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什么不。”
禾一洛：“……”
虽然不理解这样人生设定，但是禾一洛还是先笑为敬。
“懂的好多，”她赞叹，“元宇宙行业有你们这帮人，肯定会飞速发展的。”
卿墨唇角动了动，想笑，却笑不出来，心脏有种下沉的失重感，无力带着无可遁形的力量将他包围，他在心底自嘲着，他有什么能耐，他一介平庸，就算曾经站上过创作的巅峰，现在不也是过的随波逐流，平常稀松。
抵不过这个世界的大浪大风。
空气又静默了下来，禾一洛回味了一会卿墨讲给她的这些专业知识。越回味越觉得元宇宙带劲，她抬眼看了一下卿墨，发现此刻的卿墨更帅了，或许是因为说了这么多话的缘故，整个人带上了丝鲜活感，这种鲜活感在卿墨身上很少见，但却毫无违和感，好像他本应生来就这么锋芒盛放。
禾一洛一时看呆了去。
可是火光微晃，卿墨就收了那一闪而过的蓬勃朝气，恢复了没有烟火气的冷淡。
禾一洛却忘记了移开目光，出其不意的两人目光碰上，隔着被火炉烧得变形的空气，卿墨脑袋忽地就空白了一瞬。
看着禾一洛被微风撩动的碎发在火光中渡了一层光，他手指紧了紧，突然问：
“你有男朋友吗？”
禾一洛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似乎很难相信这话是从卿墨口中问出的，怔愣半晌，她才卷了下碎发，笑：“没有呢。”
卿墨看她的眼神加深了一度，今天第一次，唇角扬起一丝类似于愉悦的情绪。禾一洛有些诧异卿墨的情绪变化，换了个角度，想避开火光周边变形的空气仔细看去，他已微低下头，唇角恢复平直。
禾一洛挠挠脑袋，他唇角的那丝愉悦，大概是刚才自己看错了？
冰山美人怎么可能会微笑。
卿墨手指无意识地垂近火光，沉默一会，又问她，“之前有谈过恋爱吗。”
“……”
这都是些什么超纲的问题。
禾一洛欲言又止，说起初恋，她还真无法定义高中时和祁若森的那段感情到底是恋爱，还是她一个人的自作多情，因此一时没有说话。
久等不到回答，卿墨便当她默认了，灼烧感密密麻麻的从指尖传入心脏。
“你呢？”打破尴尬地没话找话，禾一洛反问他，“谈过恋爱吗？”
“没有。”
很干脆利落的回答。
禾一洛不由地看向卿墨，随风而动的火光明灭地勾勒着他侧颜，男生骨相天生精致，五官衣品同样很优越，元宇宙的光环让他携带者神秘，科技圈灵魂主创的身份更如神来之笔，使他成为婚恋市场上的满分之作。
说没谈过恋爱，这谁会信，禾一洛合理怀疑卿墨在骗她，但她不敢当面质疑。
安静了一会，卿墨突然又出声：“一直喜欢着一个女生。”
那为什么还一直单身，八卦之魂熊熊燃起，禾一洛好奇地问，“她不知道你喜欢她吗？”
卿墨：“知道。”
“那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卿墨：“她当我无足轻重。”
“……”
禾一洛看着卿墨的脸，默默地想，那这姑娘，不仅眼神差到人神共愤的程度，而且脑子也有坑吧。
停顿一会，卿墨声音暗哑了几度，“也或许，她放弃我了。”
“……”
这满是抑郁情绪的几个字让禾一洛心脏猛地跳疼，不小心触碰到别人的软肋，她赶紧道歉，“……对不起。”
卿墨垂着眼睛，手指从火焰上方收回，握紧，却并没有说，没关系。
似乎是理解了卿墨今天一直低落的原因，禾一洛很是心疼这位爱而不得的小哥哥，她又开始想方设法地找话题活跃气氛，禾一洛想起上岛前，卿墨打开车子后备箱的时候，他的那个黑色行李箱上用隶书上刻着一句话：
【看看天地，看看万物，看看生命的不同形态，看世界之大，方知自己渺小】
直觉觉得，‘方知自己渺小’是非常不卿墨的一句话，但前一句，应该预示着他去过很多地方。
于是问他：“你经常出去旅游吗？”
卿墨手指微动，“嗯。”
“看遍了祖国的大好山河吗？”
“……嗯。”
“会经常出国玩吗？”
又一声毫无情绪的，“嗯。”
“……”
聊天又成功地被卿墨这几声淡漠的“嗯”打断了。
禾一洛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次遇到连她这个平平无奇的直播小天才也热不起来的场子，好在红薯烤好了，她扒出一只，递给卿墨，“吃吗？”
卿墨摇了摇头。
禾一洛便自己吃了起来。
夜幕时分，湖边更加安静了，卿墨看着火光中的禾一洛，她吃得很香甜，脸上还带着隐约的笑意，看着看着，他唇线弧度慢慢松了下来，莫名的，觉得自己获得了短暂的安宁。
或许是这香甜的味道安抚了他，也或许是因为此刻，禾一洛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卿墨想起下午那杯谷雨茶，暖气萦绕的清香，像是能洗涤一身的茫然。他抬头看着无澜的水面和朦胧的远山，不得不承人，即便是心底还压着事，眼前的这一幕，依旧是他这几年见过的最美风景。
令这个世界去繁从简的风景。
甚至让他有种冲动，一直呆在这里，不再回西川市区，呆在这看暴雨倾盆，呆在这里看大雪融化，呆在这里感受禾一洛身边只有他一人的安宁。
……
他妄想着。
禾一洛吃完红薯，稍微收整了一下，抬头对着卿墨笑，“可以准备睡觉啦，这位同学，在这里你要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卿墨收回思绪，深望她一眼，随她起身，替她将堵住的小火炉拎进厨房。
回到卧室后，卿墨坐在床上看了眼窗外朦胧的满月，看方位，应该刚过九点，这个时间点，他无论如何也是睡不着的，惯性的打开微博，点进了他那唯一关注人的头像。
禾一洛在刚刚更新了条动态：【他匆匆的行李箱，装得下世界繁华。】
配图就是窗外的那一轮满月。
卿墨指尖顿在那条微博上。
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安静得没有一丝杂音，他从那条微博上移开目光，又闭上眼睛，眼前有一瞬间的兵荒马乱。
他那不是去装世界繁华，而是扛着不轻不重的相机，把热爱与梦想，禁锢回脑海。
他抖不落一身的尘埃，只能一次次的把想越狱的情绪，发泄于湖海山川。
如此渺小。
次日，天空放晴，清晨的云霞从水面升腾而起，被镶上了层淡紫的边。
禾一洛起来的时候，卿墨就已经拍完了自己想要的清晨素材，正坐在湖边的石头上，微眯着眼睛看初升的太阳。
略略刺眼的光在他眼睛里氤出几圈七彩的光晕。
愣神间，禾一洛在身后遥遥地喊了他一声。
卿墨回头，看见禾一洛被晨风吹得头发乱舞，他刚看完太阳又看人，眼中的姑娘被笼上了层梦境般的青紫色，他停顿一会，跳下石头，跟着喊他吃早餐的禾一洛回了堂厅。
早餐后，禾一洛陪外婆聊天，卿墨拿着VR摄录仪拍录南湾，各做各的事情，和谐地相处了一上午。
午餐时，禾一洛不舍地叹息：“时间过得真快，吃完午饭就要走了，好舍不得啊。”
“这就走了？”卿墨拿起筷子，悬在米饭上很久没动，“回来不见谁了吗？”他声音不自觉地暗哑下来，好不容易获得的安宁又被推覆：“就没有什么迫不及待，很想见的……朋友？”
禾一洛好笑地看着他，眼睛里缀着明晃晃的光，“这里哪有什么朋友，同龄人早都去了外地，很想见的只有最亲的外婆啊。”
“周五那天外婆给我打电话，听见外婆声音，我就忍不住周末赶了回来。”
“……”
“嗯。”卿墨觉得心中有什么沉淀了下来，所有喧嚣的情绪都被调至静音。
周五那天在露台上，她在那通电话里撒娇的语气，让他烦躁又失落。
到刚才。
卿墨不再说话，低头尝了口米饭，是无与伦比的软糯甘甜。
午后，南湾今年的初雪彻底融化，山岛上显露出一排排梯状的茶田，外婆的小菜园也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冬日里，小黄心菜、蒜苗、还有野荠菜，长得热烈繁茂，是难得的绿色。
浓郁的阳光慢慢将世界染上浅橘色，禾一洛站在厅堂门口，看着心中最纯净的这片土壤，双眸湿润而清亮。
卿墨拿出相机，镜头慢慢切换，将禾一洛揽入镜头，她长发柔软，正在将干燥的茶叶装入茶罐。
然后，镜头中的禾一洛向他走来，清透五官在屏幕前放大，将精巧的茶罐递给他，笑容溢满屏幕：“送你的南湾谷雨茶。”
“明年初春，再送你新鲜出炉的明前茶。”
卿墨牢牢地记住了。
相比于期盼，他更喜欢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