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站在最前面的胡老三第一个发现了远处驶来的车队,他兴奋地挥手大叫,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村口的方向。不一会儿,三辆满载着行李和年轻人的卡车缓缓驶入视线。车轮卷起一阵尘土,但没有人介意,因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当第一辆车停稳后,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青年率先跳下车,他环顾四周,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住了。”这就是红军农场,创造了亩产四百斤记录的地方?”他低声对身旁的同伴说道,语气中既有惊讶也有感动。
“我们刚完成收获,今年的新纪录是五百斤。”董俊芳阳光明亮,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众人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随后陆续下车,有地提着简单的行李箱,有的背着书包,还有的手里捧着几本厚重的专业书籍。他们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热情的人群,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张景阳走上前,大声说道:“同志们好!欢迎你们来到红军农场!我是场长张景阳。”他的声音洪亮有力,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接着,他伸出手臂指向两边排列整齐的职工队伍,“这些都是咱们农场的老同志,他们会像对待家人一样照顾你们!”
人群中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掌声,前进村有几个胆大的孩子忍不住跑出来,围着这些陌生的新面孔转悠,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个小女孩甚至大胆地拉住一位女知识青年的手问:“姐姐,你们真的会种地吗?”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老同志带着新同志,将他们的行李接过来,带到住的地方,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住宿是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外面刮着刺骨的寒风,扬起漫天的尘土。这些房子看起来与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在城市里长大的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简陋的建筑。
走进屋内,里面更是简单得让人心酸。几块木板拼成的床铺,上面铺着薄薄的被褥,墙壁上还有些许裂缝,似乎随时都能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昏暗的煤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潮湿和泥土的气息。
李登海来自沿海,他走在最前面,站在屋中央,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五味杂陈。
他原本以为来到林海省会是充满挑战但也能接受的新生活,可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这就是我要生活的地方吗?这么艰苦的条件,我真能适应吗?”他的内心充满了疑问和不安。他想起在城市里的家,那温暖舒适的房间,干净整洁的家具,再看看这里,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你看这地方,咱们真的要在这里住下来啊?”李登海转头对旁边的老乡王凤力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王凤力也是满脸的惊讶,但他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嗯,是啊,既然来了,就得面对。咱们年轻,总能熬过去的。”他的语气中透着一种无奈中的坚定。
“这床也太硬了,而且这被子好像还潮乎乎的。”李登海用手摸了摸继续抱怨着。
“别说了,先将就着吧。”王凤力试图安慰李登海,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打气。
“怎么,这就要打退堂鼓了?”一旁的于庆胜看在眼里,准备给他们上一课,“现在是十月,再等两个月,大雪封原后,有的是遭罪的时候。要是没这个能耐,哪儿来哪儿去,现在走还来得及。”
这么一说,再没人抱怨了。
安顿好住的地方,连口水都没喝,就要去领工作任务,也就是分工。
董俊芳站在台上,手持一份详细的工作分配表。他根据每个人的专业背景和特长,逐一宣布他们的岗位安排。”李登海同志负责协助改进机械化作业流程;王凤力同志加入水稻育种研究……”每一声名字都伴随着热烈的掌声,知识青年们脸上写满了期待与责任。
“李登海同志,你学的是机械工程吧?”董俊芳抬起头问道,目光落在一个高个子青年身上。
“是的,董老师。”李登海李晓明站起身,声音略显紧张但坚定,“我希望能为农场的机械化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很好!”董俊芳点点头,继续说道,“那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和我们的技术组一起,相信你的专业知识一定能帮上大忙。”
听到这里,坐在后排的胡老三插话道:“小伙子,可别小看咱们这些‘铁疙瘩’啊,它们可是陪着我们熬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
于庆胜讥讽道:“刚才还要打退堂鼓,现在又行了,我说你们啊,等啥时候吃一口这里的泥巴,喝一口雪水,那时候才算是真正的农场一员。现在啊,啥也不用说。”
另一边,于国海作为经验丰富的职工,主动承担起带领部分知识青年深入田间地头的任务。他耐心地讲解如何辨别土壤肥力:“看颜色,闻气味,摸手感。”然后示范插秧动作,手把手指导每一个细节。
十月的烈日带着寒意,炙烤着大地,泥土散发出一股湿润的芬芳。于国海站在田埂上,双手叉腰,指着脚下的一块水田说:“同学们,现在开始教你们怎么插秧。记住,秧苗之间的距离要均匀,太密会影响生长,太稀又浪费土地。”他说完,便弯下腰,指着刚被收割完没几天的稻茬,“看见没,就这个距离。”
那个隆冬,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恶补大田知识,可以说没有一天闲着的时候,除了冬捕和室内品种指标的测量工作外,就是在学习理论知识。整个农场热气腾腾,充满了知识的气息。
特别是李登海提出的机械化作业建议得到了董俊芳的高度认可。
会议室里,李晓明站在黑板前,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拖拉机的结构图。”各位,这是我认为我们将来要引进的新型拖拉机,就看省里有没有淘汰下来的,我的建议是从大型农场搞一两台过来,他们机器更新力度大,这个机器的特点是动力强劲且操作简便。”他指着屏幕上的图片解释道,“不过,要想充分发挥它的性能,我们必须掌握正确的驾驶技巧和日常保养方法。”
“另外,我们还要定期邀请技术人员来进行维护,同时咱们也要学习维修工作。农场要想规模化,没有好的农机手是不行的。现在是千亩,以后可能是万亩,百万亩,到时候就不是卷起裤腿干的活了。”
像李登海这样的青年很多,自从他们来之后,夜晚的农场不再是一片寂静,而是变得生机勃勃。知识青年们自发组织了各种文化活动,其中读书会尤为受欢迎。
沈一枕凭借自己深厚的文学功底,成为读书会的灵魂人物。她挑选经典书籍推荐给大家阅读,并定期举办分享会。在昏黄的灯光下,人们围坐在一起,畅谈书中的人物与情节,思想碰撞出智慧的火花。
她端坐在主席台上,手中拿着一本《红楼梦》,声音柔和而富有感染力:“今天,我想和大家一起探讨这部伟大的作品,它不仅是一部爱情悲剧,更是一幅封建社会的全景画卷。”
台下的听众中,有年轻的姑娘,也有年迈的老人。他们或凝神倾听,或低头记录,偶尔还会因为某个精彩的观点而热烈讨论。一位老职工突然举手提问:“沈老师,您觉得贾宝玉最后为什么会选择出家呢?”
沈一枕微微一笑,耐心解答:“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既与他的性格有关,也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环境。我们可以从多个角度去理解……”
这样的日子多么美好,然而,美好的景象背后也隐藏着一些问题。最近,李登海独自坐在宿舍的床沿上,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他已经连续几天失眠了,脑海中不断浮现白天的画面。
李金梅是早他前面来的农村姑娘,也就是于庆胜吵着闹着要来的支援队伍中的一员,说实在的,她来的第一天就被于庆胜相中了,这小子一直没闲着,一有空就献殷勤,但一个巴掌拍不响,几个月的努力到头来还是单相思。
可他李登海刚在这多长时间啊,一来就把李金梅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姑娘们对大城市来的知识分子就是没有免疫力,没办法啊,人家穿的是白衬衫,戴着斯文眼镜,谈吐优雅,长得文质彬彬,这样的小伙子哪个姑娘不多看两眼。
李登海愁的就是这个,他老家是有相好的,就算没有,他也不喜欢李金梅这种咋咋呼呼不拘小节的姑娘。所以,今天李金梅给他递来一条手绢,被他拒绝之后,李金梅当场就跟他翻脸了。
“你神气啥?关心你还有错了?长这么大,我都没给我爹妈送过东西,到你这反倒不稀罕了。你这不欺负人嘛。”
“我不是欺负你,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我来这就是建设祖国的,不是跟谁搞对象的。”李登海也说话直,不考虑李金梅的感受。
李金梅气得脸涨得通红,瞪了李登海一眼,转身气冲冲地走了。李登海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的言行可能伤了她的心,但他更清楚自己来这里是为了一个更远大的目标,而不是陷入儿女情长之中。他轻轻摇了摇头,决定将这一页翻过,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工作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