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红军农场,静谧中透着一丝不安。平野市管局的同志提出的亲子鉴定要求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董俊芳站在办公室窗前,望着外面漆黑一片,心中思绪万千。他知道,如果进行亲子鉴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对他的名誉和农场的形象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
“你怎么想的?”董俊芳把问题抛向沈一枕,这件事三番两次地跳出来影响他们的生活和事业,该如何决定应该让沈一枕也拿拿主意。
“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想法,要我自己的话,我宁愿带着儿子离开这地方,你能做到吗?”
沈一枕看透了董俊芳的内心,他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哪有爹妈不认自己孩子的。董俊芳对待事业的态度和决心,在这个时候,恐怕是超越了孩子的。
想到这里,沈一枕的内心多少有些痛苦,但她也明白,董俊芳的选择是为了大局。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知道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农场因为我们受到牵连。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当沈一枕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她也放弃了孩子。
“亲子鉴定决不能做,咱们农场马上就要迎来翻天覆地的转变,决不能因为孩子放弃掉这一切,这是不行的,一枕,希望你别怪我。”董俊芳握着她的手,再一次恳求原谅。
虽然沟通好了,但要如何应对接下来的调查,董俊芳心里并没有好的想法,留给他的时间就一晚上,明早天一亮,事情就会败露。
对于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张景阳恐怕是最为关心的一个了,他皱着眉头,来回踱步,一分钟都睡不着,如果是以前,他早就给董俊芳施压了,但眼前董俊芳是个大红人大功臣,他没有办法对他提要求。
他的想法和董俊芳一样,为了农场的未来,个人的牺牲都是微不足道的。等他敲开董俊芳门的时候,董俊芳没让他说话。
“想办法把孩子送走吧。”
沈一枕哭了一晚上,此时已经累得不想说一句话。
张景阳递过去一支烟,“你们两人有了决定,我这边都好说。”
“嗯,先送到平野市避避风头,等风波过去再接回来。”
张景阳点头,“天一亮我就安排,市里我有亲戚,寄养在那不成问题。”
这个时候的张景阳已经和董俊芳成了一根绳,他已经能主动站出来承担风险。董俊芳深吸一口气,又看了眼沈一枕,“那就这么定了。”
然后,他把后脖颈紧紧贴在墙壁上,脖子伸得溜直,仿佛在寻找一丝支撑。
这个天大的决定耗费了他们所有的勇气和理智,但即便这样,老天爷还是没给他们喘息的机会,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预示着新的一天,也预示着未知的挑战即将来临。董俊芳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心中默念:为了农场,为了大家,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这时候,何莲花小跑进来,大老远就喊道:“孩子,孩子不见了。”
“莲花啊,不要紧张,张场长自有安排,孩子让他接走了。”董俊芳镇定自若。
何莲花急得直掉汗,“不是,董老师,张场长刚才去我家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孩子没了。”
“什么?”董俊芳心头一震,脸色骤变,迅速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着何莲花。
“就是找不到了,哎呀,到底咋的了。”
来不及询问更多,他领着腿就往外跑,沈一枕也在一旁听着,同样甩着软弱无力的身子跟在董俊芳后面。
但不管他们怎么找,直到调查组带着医院工作人员来采集血液的时候,孩子仍然没找到。
面对董俊芳等人解释孩子失踪的情况,调查组成员毫不动摇。”你们这是在逃避责任,故意藏匿孩子以掩盖事实真相。”领头的同志语气严厉地说道。
董俊芳咬紧牙关,“我们绝无此意,孩子确实失踪了,我们也在全力寻找。”
调查组成员面面相觑,气氛愈发紧张。
沈一枕忍不住泪眼蒙眬,声音哽咽,“求求你们,相信我们。”领头的同志冷哼一声,“证据说话,带我们去现场。”。
董俊芳心中焦急如焚,沿途,他不断回忆昨晚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孩子失踪的蛛丝马迹。沈一枕紧随其后,步履踉跄,心中满是自责与担忧。调查组询问了何万三家好几遍,都没有什么实质性进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孩子的下落依旧成谜,众人心中愈发沉重。
董夏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所有的矛头和可能性都指向一个人——宋铁。但董俊芳没有证据,对眼下的处境无可奈何。
所有的可能性都排查了,派出所也找到了宋铁,但宋铁矢口否认,神情坦然。后来的调查结果也给了宋铁清白。
孩子确实就这样失踪了。
此时的沈一枕悲伤过度,已经卧床不起,她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孩子的笑脸、嬉闹声,每一幕都像针扎般刺痛她的心。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无力地握紧床单,心中不断祈祷:孩子,你到底在哪里?求求你,回来吧。
她和董俊芳最后一致认为,孩子可能被狼叼走了。尽管这想法令人绝望,但他们不得不思考这种可能。
但不管怎么思考和想象,孩子找不回来已成定局。
整个农场的氛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与悲伤,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无奈与焦虑。夜幕降临,寒风凛冽,仿佛连大自然也在为孩子的失踪哀鸣。董俊芳和沈一枕相对无言,心早已经碎了。
最近沈一枕能从床上起来活动了,但她神情恍惚,步履蹒跚地在屋内徘徊,每经过孩子曾玩耍的角落,后发疯一样地喊叫。
董俊芳默默承受着沈一枕的崩溃,眼眶泛红,眼珠子早就蒙上了一层霜。孩子没了,妻子也受到了精神重创。接下来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另外,调查组三天两头的上门核实询问,已经让他几近崩溃。
又是开春最忙的时候,农场的活计堆积如山,省里安排下来的工程队已经把千亩良田开垦出来,三米多高的农场大门也已经立了起来。大家伙不再睡在漏风漏雨的马架子里。新搭建的农场大门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坚固,却无法阻挡内心的风雨。但眼下的这一切正是他用生命创造出来的。董俊芳望着那扇新门,心中五味杂陈,它象征着希望与未来,门的外面,正是他那令人心痛的过去,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了现实与梦想。
董俊芳知道,是时候跟悲伤说再见了。这恐怕就是他的命运。
为了布置好千亩良田的种植方案,于国海亲自带领技术员深入田间,反复测量土壤湿度,精心挑选种子。秦怀春作为副手,跟着于国海认真学习。他们很清楚,现在董俊芳能依靠的只有他们,必须全力以赴,确保春耕顺利进行。
而董俊芳本人,作为农场优秀代表,上省里组织的农业技术培训班,学习最新的种植技术和管理经验去了。这次培训全部来自国外的经验和先进理念,因此董俊芳没有半点犹豫就参加了。和眼下的春耕相比,长远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再说,于国海和秦怀春他们已经能独挡半边天,胡老三和于庆胜也能作为技术员,下各农场指导工作了。
他深知,只有掌握先进技术,才能让农场焕发新生,或许也能借此抚平心中的创伤。培训期间,董俊芳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要点。
晚上,董俊芳躺在宿舍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孩子的笑脸和沈一枕憔悴的面容。他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孩子,也没有照顾好沈一枕。
他已经无数次地被这种情绪折磨,梦魇一般的挥之不去。但每一次他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经过几天的学习,董俊芳收获颇丰。他不仅掌握了最新的种植技术和管理经验,还结识了许多来自各地的农业专家。他们互相交流心得,分享经验,让董俊芳受益匪浅。
培训结束后,董俊芳迫不及待地回到农场。连续开了两天的经验分享会,将所学到的知识和经验倾囊相授。随后一起制定了详细的种植方案,优化了去年的种植技术,准备在千亩良田上大展拳脚。
春耕开始了,农场里一片繁忙的景象。大家齐心协力,耕田、播种、引水,每个环节都不敢懈怠。
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千亩良田上的水稻生了根。看着绿油油的稻田,董俊芳心中甜滋滋的。而此时,距离沈一枕病倒在床已经两个月了。
就在董俊芳调查水层高度和土壤有害气体关系的时候,沈一枕的病情突然恶化,被于国海紧急送往医院。董俊芳听到这个消息,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赶往医院。
沈一枕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看起来十分虚弱。董俊芳心中一阵酸楚,他紧紧握住沈一枕的手:“你一定要坚强,我们会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的。”
沈一枕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董俊芳,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俊芳,我好想孩子,我好难过。”
董俊芳听着沈一枕的话,如万箭穿心。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一枕,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们一直在找孩子,不是吗,我们会找到的,答应我,好好保重身体。”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董俊芳一边忙碌着农场的工作,一边抽时间陪伴沈一枕。一有时间就带她找中医,一有时间就。
虽然孩子的失踪和沈一枕的病情让董俊芳倍感压力,但他从未放弃过希望,但又似乎看不到希望。
田里的水稻长起来了,但自己生活中那片田野却还在风雨中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