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西的这段时间,给董兰芳写过三次信询问沈一枕的情况,得到的回复都不理想。此次返程,董俊芳心头的失落感可想而知。
下了火车,董俊芳习惯性地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他想看的人。他坐在广场的石头上环视一圈,正聚精会神,突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来,拍了拍他肩膀。
一回身,董俊芳一惊,“国海,你怎么在这?”
于国海沉稳一笑,紧了紧肩头的包裹,回道:“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这下好了,要不我还得跑到江西去找你。”
“找我?”董俊芳疑惑,他和于国海也就是一面之缘的交情,有什么事会大老远跑来找他呢。
于国海是个实在人,没有多余的想法,“曹老师走了,我在奉天大学也没有什么指望了,这么些年,曹老师弟子不多,能让他倾囊相授的更是少之又少。董哥,你年长我一些,是曹老师最得意的学生,我已经决定了,跟着你回林海省搞水稻。”
董俊芳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感慨道:“国海,林海省虽苦,但有志同道合者同行,何惧艰难?只是那边的情况比你想象中要艰苦,再者,你和家里有没有沟通好,这些都是问题,不能一拍脑门就自行决定。”
于国海坚定地说:“董哥,我已和家人商量过,他们支持我的选择。艰苦我不怕,只要能跟着你干,怎么都行。”
董俊芳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于国海挠挠头,“我知道你去了江西,正好我在这里转车,本想去江西找你,没想到在这碰上了。”
“既然咱俩是有缘人,那就跟我回林海省,我看你小子也不像怂包,跟我走吧。”
就这样,董俊芳身边又多了个追随者。
董俊芳到达安徽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董兰芳的派出所。
董兰芳看到哥哥再次踏入派出所时,眉宇间的疲惫与失落并未消失,反而更深了。
“哥,你来了。”董兰芳语气柔和,却也不免带着一丝疲惫,“沈一枕的事还没有什么进展,搜查范围越来越大,但还是……。”她顿了顿,看着董俊芳,“你打算怎么办?”
董俊芳无力地笑了笑,摇着头道:“怎么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至少,你们警方一直在做努力,我不信这件事就没个结果。”他吸了口气,换个话题,“今天也过来看看老人家,看看情况如何。”
董兰芳点了点头,“去看看也好,老人家一直在等他的儿子,就是没消息,也很可怜。”
董俊芳带着于国海,直奔老人家的住处。他们依旧住在那间简陋的院子里,虽然环境没有什么变化,但自从他帮忙照顾后,生活条件稍微有了改善。院子里的杂草清理了一些,水井也重新清理过,家里多少有些人气了。
走进院子,董俊芳看到老两口坐在门口的木椅上,脸上带着些许笑容,尽管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种平静的神情让人不禁感到温暖。
“呀,你来了,进来进来。”大娘看见董俊芳的时候,一下子蹿起来。
董俊芳弯腰走进门内,看到那张木桌上放着几本翻旧了的书,还有些吃完的饭碗,桌旁的椅子已经空了。
也没有什么可深谈的,无非是询问一下近况,最主要是问一下他们最关心的事情,孩子有消息了吗?
正当他们聊着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重重的敲门声。门开了,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老人家的大儿子高源,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闯了进来。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外套,衣角有些磨损,脸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纵深如一道狰狞的刀痕,直切过右眼旁,显得有些狰狞。他的眼神有些冷漠,透出一种桀骜不驯的气息。眼神时不时地朝门外瞄一眼,像是怕什么人闯入。
“回来了。”老人有些胆怯,却又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向门口,脸上满是期待和喜悦。
董俊芳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不由自主地停留了片刻。高源的神情有些躲闪,他看了一眼屋内,迅速低下了头。“妈,爸,我回来了。”,随即看了董俊芳一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人看着儿子,眼中满是欣慰和泪光。
“有没有钱,我出一趟门。”高源一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跟爹妈要钱,这让一旁的董俊芳相当气愤。
“你怎么当儿子的?你爸你妈过的什么日子你知道吗?你还有脸要钱?怎么想的。”
高源见董俊芳发怒,神情愈发局促,但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些理直气壮:“我也是没办法,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再说了,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凭什么教训我?”
董俊芳冷哼一声,语气坚定:“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父母含辛茹苦,你却如此不孝。欠债不是借口,你现在的第一任务是孝敬爹娘。”
看场面要失控,老人忙打圆场:“董先生也是为了你好,你先坐下,咱们慢慢说,家里的事总得有个解决办法。”
董俊芳见老人如此,便缓和了语气,继续道:“既然回来了,就好好想想怎么帮家里分担,而不是一味索取。你父母年事已高,需要的是你的关心和照顾。”
“我劝你少管闲事。”说完,高源直接冲进里屋,开始翻箱倒柜,根本没把爹妈放眼里,更别提董俊芳了。
面对这种情况,董俊芳更不能就这么走掉,要是就这么走了,老人恐会面临更大的麻烦,他这儿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简直连畜生都不如。董俊芳转向老人:“您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管。”
高源出格的情绪和神情让董俊芳深感不安,却又有些不对劲的感觉。神色的慌乱、语气中的不安,一看就在外面惹了大祸。若不是这样,不会如此的气急败坏。董俊芳心中有了疑虑,但他并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保持了沉默。
晚上,董俊芳留下来陪老人吃饭。高源在家里没翻到想要的东西,早就夺门而去。
在这个小屋里,灯光昏黄,屋内空气沉闷,而一切似乎也都安静得有些不自然。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几个人的脚步声夹杂着笑语,带着浓烈的酒气,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推入了屋内。
高源带着五六个人狐朋狗友,手里拎着不知哪儿来的酒肉,破马张飞的走了进来。董俊芳、于国海,以及两位老人,在他们这些人眼中,都成了空气。
他们自顾自地喧闹着坐下,酒肉摊开,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
董俊芳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他心中升起了更大的警觉。男人们一边喝酒,一边玩笑,言语之中隐约透露出几分粗俗与不正经。
就在几人喝酒之间,其中一个突然放松了警惕,说漏了嘴。“高哥,那批货马上就能卖出去,估计很快就能打发走了。”
话音刚落,几个人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别提了,赶紧喝酒,别再说这些事了。”另一个男人粗声大气地说道,话语中带着几分紧张和不自然。
董俊芳的心猛地一沉,他不敢立刻做出反应,但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这帮人,背后肯定有问题。”董俊芳心中默道。他注意到,高源在谈到“生意”时,眼神里有一丝畏惧,仿佛担心别人知道他们做的勾当。
董俊芳默默站起身,跟老人道了谢,“大爷,大娘,我得走了。再有事,我会来看您。”,话闭,他快速离开了屋内。
走出门后,董俊芳一把拽住于国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沈一枕的事?”
于国海当然记得,摸着后脑勺问,“有消息了?”
“之前不知道,但现在不好说。”
董俊芳此时的内心既激动又担忧,他觉得自己的感觉是准的,这伙人说不定就是人贩子。他把自己的恶猜测说给了于国海听。
于国海一惊,瞪大眼,“那咱们不能走啊。”
“当然不能走,咱俩现在就蹲在这里,只要里面出来人,就跟上去,不管他们干什么坏事,一定能逮住。”两人藏在暗处,目光紧盯着小屋的出口。
那一晚,月光微弱,街道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照亮着前行的路。院子里的酒醉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才平息下来,董俊芳和于国海一分钟都不敢休息。
直到高源带着同伙出来。
“诶,看,出来了。”于国海一指,两人猫着腰,缩在脚跟树影下,跟了上去。
这群人出了院子,走了能有四十分钟,最后朝着一处偏僻的废弃仓库走去。
为了保证踪迹不被发现,董俊芳和于国海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另一个担心的是,该如何将这些人逮住?
就在此时,一个邮差大哥下班从这路过。大哥累了一天,骑车的速度已经快不到哪儿去,加上半夜的缘故,董俊芳很轻易就跟他搭上了话。
“大哥,能麻烦你帮个忙吗?能否帮我带个话到派出所?”
邮差略微愣了一下,但看到董俊芳眼中的紧张与焦虑,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怎么,遇到难处了?”
“确实有难处,到了派出所找董警官,就说董俊芳让带的话,这里可能有人贩子活动,让她带人过来。要快。”
邮差点了点头,迅速骑车离去。董俊芳把事情交给了邮差,心里松了口气,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继续跟在他们后面,最终到了废弃仓库的大门口。
门内传来低沉的谈话声和笑语,董俊芳不敢大意,蹲下身偷偷观察着屋内的动静。他看到那几个人将大门打开,从一旁的笼子里迅速将几名身影模糊的女人拽了出来,然后走向仓库深处。
董俊芳心中咯噔一声,意识到情况比预想的更严重。但可以确认的是,这伙人就是派出所一直在找的人贩子。
有了这个判断,董俊芳对找寻沈一枕有了更大的决心,心情一下就好了很多,思路也清晰了不少。
“国海,我担心他们走后门溜走了,你从外墙火速包抄过去,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不能让他们离开。我在正门口,到时候咱们来个前后夹击,瓮中捉鳖,一锅端了。”
于国海这些年尽在学校了,哪里有过这么惊险的经历,没想到追随董俊芳的第一件事就这么精彩。虽说是件危险事,但他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和责任感。
就这样,在董俊芳的计划下,于国海蹑手蹑脚地绕到仓库后墙,借着夜色掩护,迅速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