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利用平底锅煎肉后留下的红酒或高汤渣,以洗锅收汁法制作酱料,但口感往往很单薄,甚至在熬煮蒸发其中的水分之后依然单薄。所以我采用了法式烹调法,在收汁时添加了一小块坚果大小的黄油,并轻轻搅拌,酱汁居然魔法般地变稠了,但其他油脂,例如橄榄油,就无法起到同样的效果。为什么黄油会有这样的功效呢?
把黄油归为一种油脂,就如同将松露归为蘑菇一样。而且创造魔法的是黄油的独特性,不只是它的悠久历史和远近闻名的味道。黄油的水分含量相对较多,正是这些水分让黄油滑而不腻,能够在热锅中增稠酱料并产生泡沫。稍后我们会对这些特性加以说明,现在先来介绍一些背景知识。
黄油是一种复杂的混合物,混合了乳脂(美国法律规定乳脂至少为80%,欧盟法律规定乳脂至少为82%)和水,以及1%或2%的蛋白质(大部分为干酪素)或1.5%至3%的盐分(仅适用于有盐黄油,盐分能够在优化味道的同时防止酸败),通常还会添加一点儿橙黄色的脂溶性色素,尤其是在冬天,因为冬季奶牛饲料缺乏富含胡萝卜素的新生植物,所以大部分品种的奶牛挤出的奶液颜色都会发白。黄油使用的着色色素叫作果红(西班牙语中称为 胭脂树红 ),来自生长在美国南方的一种 胭脂树 ,这种色素也会用于乳酪着色。
通常情况下,油脂和水互不相融。但对于黄油,牛奶中富含脂肪的部分(即乳脂)以及水分(即酪乳)会结合在一起,呈现为一种均质体。通过显微镜,我们会看到水分呈微小的水滴状(测得尺寸小于0.000 2英寸),在整个半流质乳脂的汪洋中均匀分布,如同在果冻蛋糕中铺撒的层层罂粟籽。这两种通常不会融合的液体,在变为一种稳定的结构之后,即称为乳化液(参见第371页“什么是乳化?”),黄油就是一种油包水的乳化液。
但事实看似有些矛盾。黄油的原料是奶油,而奶油为遍布整个水性液体中的微小乳脂球所构成,是一种与黄油结构相反的乳化液,即奶油是一种水包油乳化液。奶油经过剧烈搅动变为黄油时,机械作用会打破其微小乳脂球的表面,以便它们聚结在一起。在这一过程中,乳脂球先会变为米粒大小的颗粒物,在经过挤压和揉捏之后,最终会融合微小的水滴部分,变为一个连续体。
你可能会认为黄油大体上就是一块固体油脂,不是液态食用油。但实际上,黄油既是固体油脂,也是液态食用油。因为在室温条件下,黄油也许碰巧呈固态,也许呈液态,但在化学世界里,科学家均会以“油脂”称呼。此外,黄油中的乳脂,一部分是质地偏软且几乎呈液态的“游离脂肪”,另一部分则呈固态晶体状。以不同温度搅拌的黄油,经过冷却,并以不同温度经过调温(同糕点师通过调温巧克力来控制其油脂晶体的方法差不多,参见第426页“对巧克力调温如何会改变其性质?”),会以不同的游离脂肪比例结晶,因此也就会有不同的硬度,例如黄油能涂抹在面包上,也能制成碎块夹在面包中间。
现在,让我们走进那些“微观猛兽”的世界中看看。牛奶中的糖分(乳糖)是诸多细菌种类(对于人类而言,分为益生菌和有害菌)的美味食料,这些细菌能够存活于未经杀菌处理的奶油中。巴氏杀菌能够消灭有害菌,而益生菌也会像往常一样,在温暖的环境中一鼓作气饱餐一顿,并产出口味美妙的副产品。这两个步骤都会对黄油产生重要的影响。
在美国,市售黄油使用的奶油必须事先经过巴氏杀菌处理——即持续30分钟保持165°F(74℃)的高温,不过业内人士坚持认为,这种经处理的黄油带有一股煮熟的味道,口感不如农场自制的未经巴氏杀菌的黄油。在最理想的情况下(然而理想总是难以实现),以巴氏杀菌奶油制成的黄油中,会加入益生菌(通常是 乳酸球菌属 混合 明串珠菌属 菌株)来对其进行培养(或熟化、成熟、酸化),从而形成乳酸和双乙酰。黄油入口后的美味即得益于乳酸,而黄油最突出的特有风味则仰赖于双乙酰。遗憾的是,在美国批量生产(每批次产量高达8,000磅)黄油的厂家中,大多数都跳过了这一费时费力的培养步骤。
至于煎锅中的黄油为什么会起泡沫,那是因为入锅后,黄油中的水分会变成蒸汽,会躁动地冒泡。尽管黄油水分含量很高,但黄油与其他油脂不同,入锅受热后不会遇水迸溅,它只会在食物周围泛起一层泡沫。这是因为黄油的水分均为单独的微小水滴。遇到热油脂时,这些水分不会聚集在一起形成飞沫,也就不会上演一场会带着热油脂一起迸出锅外的大型蒸汽喷射。
那么,黄油是如何让锅内酱汁变得均匀且浓稠的呢?它有两种途径可以做到这一点。第一种,黄油的脂肪部分能够吸收锅内的油脂,而其水分部分能够吸收红酒或高汤,从而让它们进入夫妻般的和谐状态。而维系这段“婚姻”的关键在于黄油中含有的少量(大约0.24%)乳化剂——卵磷脂。这种乳化剂分子能够通过同时锁存油脂分子和水分子来稳定乳状液,从而使油脂分子和水分子充分结合(参见第371页“什么是乳化?”)。当煎锅中的黄油均已因此原理而变成油水乳液时,比起仅以水质的红酒或高汤作为陪衬,锅里的汤汁会明显更加浓稠、顺滑。自奥古斯特·埃斯科菲耶
以来,法国大厨们制作酱汁时,都会在锅里加上一块坚果大小的黄油来收汁。
吃货字典:
乳酸菌——希腊美食
中的埃斯科菲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