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萨乔对于现在的人们而言是一个有点陌生的名字,但对达·芬奇或者米开朗琪罗来说就不一样了。在整个文艺复兴时代,几乎所有伟大的画家都或多或少地将马萨乔尊为宗师,他的画也成了那些名声远比他响亮的大师学习的对象。
马萨乔1401年生于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小城。他出身于小康之家,祖父是个手艺人,据说专门制作人们结婚时装嫁妆的箱子,父亲则是个公证人。他原来的名字并不叫马萨乔,而叫托马索·迪·瑟·乔凡尼。马萨乔这个名字还有一番来历。原来马萨乔小时候是个懒鬼,也不讲卫生,邋遢得很,大家都喊他“马萨乔”,意思就是“懒鬼”或者“邋遢鬼”,慢慢地他自己也接受了这个绰号,真名反倒不用了。
马萨乔的童年相当不幸,5岁时父亲就死了,不久母亲也改嫁了。艰难长大后,他16岁左右就离开家乡到了佛罗伦萨,在这里遇到了达帕尼卡莱,两人成为艺术上的良伴。他还把当时已经很有名的雕刻家多纳泰罗和建筑家布鲁内莱斯基当成老师,把他们在雕刻和建筑上创造的艺术规则运用到绘画上,取得了创造性的成果。
1422年马萨乔画出了《圣乔万尼三联画》,这是他现存最早的作品之一。初露锋芒的他定居佛罗伦萨,并于这年加入了当地的“圣路加画家公会”,说明他的才华已经得到了同行的认可。这时他不过21岁。
到1424年前后,他已经成了当时意大利最出色的画家之一。1424年他画出了《圣母子和圣安娜》,这幅画作现藏于乌菲齐美术馆。
《圣母子与圣安娜》是马萨乔的成名之作。这幅画从人物造型到姿态,一笔一画均具有雕刻般的力度与美感,与以前哥特式美术那种富于装饰性的华丽外表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在这幅画中马萨乔采用了一种全新的技巧——单一光源,即绘画时有意将光源定于一点,光线从这点照射下来,照在画家的模特上,这样体现在画面上,就使得整个画面有了一个鲜明的中心,也就是光线最强烈之处。这与焦点透视一样,使整个画面有了中心与支柱,堪称西方绘画技艺的一个重大飞跃。
马萨乔最大的一项绘画工程是从1424年起,花了4年时间为佛罗伦萨的圣马利亚·德尔·卡迈纳教堂绘制大型壁画《逐出乐园》和《纳税钱》。此外他最有名的一幅作品是《圣三位一体》,它与《纳税钱》一起,成为马萨乔两幅最伟大的杰作。
马萨乔《圣母子与圣安娜》
完成上述杰作时马萨乔才20多岁,但此后他的人生成了谜。我们只知道他于1428年就去世了,当时他只有27岁。后来有人说他是被仇人毒死的,又有人说他是被强盗谋财害命了,但究竟怎么回事不得而知。
现在来介绍一下马萨乔两幅有名的作品:《纳税钱》和《圣三位一体》。
结构宏大的《纳税钱》
这幅画描绘的是关于耶稣基督的故事。有一天,罗马收税官来向耶稣收税。耶稣就命令门徒彼得去湖里捕条鱼,从鱼肚里取出金币来缴税。鱼肚里怎么会有金币呢?彼得到了湖边后,果真捕到一条鱼,而且在这条鱼的肚子里果真有金币!这也是耶稣行的神迹之一。画面分三个部分:中间是主体,站着一大群人,包括耶稣和他的十二个门徒以及收税官。最前面的是穿短裙子、露出半截大腿的收税官,他不客气地拉着头上有光轮的耶稣,向他要钱。耶稣则从容地指着前面,好像在对他旁边的彼得说着什么。彼得的手也指向耶稣指的同一个方向,好像在问:“是那边吗?那湖里真有鱼吗?那鱼肚里果真有金币吗?”其他门徒站在更靠后的地方,表情各异。
这幅画的特色是鲜明的。首先是结构宏大。全画面上有十七个人,中间的主体画面上就有十四个人,这些人各有不同的形象,从面容到衣着都有所不同。例如收税官穿着短袍,只在腰间系了根带子。其他弟子大都披着罗马人的长袍,但颜色与式样各有不同。所有人从面容到头发的颜色、胡子的式样都不同,且各具特色,使画面更加复杂。然而,这复杂的画面却没有一丝凌乱,众多的人物也个个站得稳如泰山。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当马萨乔作画时,他将那些主要人物,例如耶稣、彼得、收税官,从头顶到两脚中间画了一条直线,再根据这条线来确定人物的重心,这样画出来的人物都有了一个坚定而明确的重心。有了这个重心后他们自然就站得稳了。这也是马萨乔的创造之一,现在如果凑近仔细地看,还看得到这条线呢!
马萨乔《纳税钱》
这幅作品就结构之复杂、气势之宏伟而言,是马萨乔作品之最,但如果讲到更能体现出马萨乔绘画特色的,还得看他的另一名作——《圣三位一体》。
死亡的绝望与永生的希望:《圣三位一体》
《圣三位一体》创作于1425年,是马萨乔为一座坟墓所创作的祭坛壁画,与下面的坟墓直接相连。这座坟墓也颇有意思,它就像壁画下面的一个大基座,中间雕刻着一副人骨,侧躺着,上面镌刻着一行意大利文,意思是“我曾经是你现在的样子,你将变成我现在的样子”。
看了这幅画和读了这句话的人可能都会打一个冷战,令人想起《红楼梦》里的句子——“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坟墓上面就是壁画了,画面上共有六个人,最显眼的是中间的耶稣。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浑身惨白,毫无血色,低垂着头,披散着头发,下身系着的一块布快要掉下去了。他后面有一个男人,斜披着一领黑袍,露出穿红上衣的右臂,伸出双手捧着钉耶稣的十字架,正对着观者,一脸的神圣庄严。这位就是最神圣的上帝。在耶稣下面站着两个人,右边是一个披着黑色衣服和头巾的女子,伸出右手,好像在祈祷着;左边是一个披红袍子的男人,他两手互握,也像在祈祷着,脸朝向十字架上的耶稣。穿黑袍的女子是圣母玛利亚,穿红袍的则是施洗约翰。在他们下面还跪着两个人,一个穿红袍,一个穿黑袍,都双手合十,一脸虔诚,他们是佛罗伦萨伦齐家族的两个成员。这些人中最下面的是此画的赞助者。
在西方,虽然画着耶稣和圣母天使等的作品有无数幅,但画了上帝面目的却少之又少。因为西方世界往往因为太过尊崇上帝而产生了一种倾向,认为画他的形象也是一种对其神圣性的亵渎。即使是但丁,经过千辛万苦之后,也只能在惊鸿一瞥间看到神圣的三位一体的“最后的幻象”。
然而,在这里马萨乔却胆敢将上帝以人的形象明确地画了出来,不能不说是一种大胆甚至冒犯。
马萨乔《圣三位一体》
与前面所有的画作比起来,这幅画有以下两个主要特点。
一是笔触精确细致,色彩也十分丰富。
二是画面结构谨严,空间感强烈。整个画面有一个明确的中心,就是耶稣。从其他五个人物的站位分布来看,倘若顺着十字架的长竖臂画一条纵线,就会看到画面左右呈现一种巧妙的对称:上帝与耶稣都将双手展开,正对着欣赏者。下面的四个人左右分列,其中圣母和圣约翰分别站在耶稣左右两侧,他们与耶稣之间的距离大体相同。再往下,两个赞助者又分别站在圣母与圣约翰两侧更往外一点,且分别与圣母和圣约翰的距离差不多,这样他们的站位都以十字架为中心呈左右对称。
不仅如此,连画面的背景也是对称的。背景是一个拱门,它两侧的柱子分别位于画面两侧,与中心十字架的距离也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整个《圣三位一体》的画面构成了一个对称的整体。虽然画面有多达六个人物,但整体布局极为整齐,富有美感。加上耶稣的垂死、上帝的庄严、圣母与圣约翰的安详、下面两个小人物的虔诚,整个画面充满了一种神圣而庄严的气氛、美妙而磅礴的气势,这是在西方绘画中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