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埃及人的宗教没有得到外部世界的青睐。尽管希腊人吸收了一些埃及的神祇,甚至对埃及女神伊西斯形成崇拜,但他们嘲笑埃及人民及其祭司们信仰的那些拥有兽头和人身的神。以色列人则反对他们十分了解的古埃及多神论,创造了一个全新的宗教体系。最有影响力的犹太先知谴责埃及人是异教徒和盲目崇拜,信奉虚假的神,而不了解唯一真神雅赫维,是他特别赐福给希伯来民族。
是的,古埃及人确实信仰众多的神,并崇拜奇怪的半人半兽的神祇,例如与法老紧密相关的鹰头神荷鲁斯,有着鹮头的智慧之神透特,以及与防腐相关的豺头神阿努比斯。我们不应该从后来的一神教的角度来看待这些信仰。事实上,我们需要注意到这些半人半兽的神祇是多么好地代表了埃及人生活中最积极的方面。古埃及的诸神揭示了埃及人民是多么热爱他们的世界,多么喜爱围绕着他们且给他们带来快乐的动物、让土壤不断再生的太阳、提供丰沛且可预测的水源和新土壤的尼罗河,以及维持社会秩序的国王。古埃及人的宗教也不是与取代它们的一神教截然对立的,尽管后者对它们的评价是那么低。虽然以色列人及后来的基督徒确实使用古埃及信仰作为自己宗教信条的反例,但在许多方面,埃及思想深深渗透到犹太—基督教传统中,并产生了重大影响。最明显的影响是对人复活的信仰。同样重要的是相信神一样的人物会降临人间,他们的父亲是神,母亲是人类。
在对后世思想产生深远影响的古老信仰中,埃及人关于复活的信仰最为显著。埃及人不遗余力地为最有权力的人物准备充实和愉快的来世。通过精心设计的程序,尸体被永久保存。这需要取出心脏以外的内脏器官,并将这些器官保存在特制的罐子里。然后,用防腐液清洗剩下的身体,用亚麻布将其包裹起来,然后放置在精致的棺材中,最后下葬。起初,这些木乃伊制作技术仅为法老和王室成员服务。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权势和有财富的人相信他们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拥有幸福的来世。到了新王国时期,如果承担得起费用的话,甚至平民百姓也会以类似的方式为自己做好准备,以期获得永生。
埃及的宇宙观和宗教信仰复杂多样。到目前为止,学者们仍然无法成功地将它们归纳为一套统一的信条,或者一组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序演变的信条。这些信仰体系之所以显得如此混乱和支离破碎,原因之一或许在于古埃及人最初并非一个统一的民族。他们各自生活在各具特色的本土化社区中,彼此相距甚远,每个社区都有一套自己的关于宇宙及其神灵的观念。古埃及各个日益崛起的城市群都有自己的神,通常由一个创始神主宰。人们相信他能保护当地社区并保佑社区繁荣昌盛。因此,毫不奇怪,某些神在埃及宗教信仰中占据了重要地位,并与特定地方相关联。人们相信这些地方的神力最强,在这些地方对神的崇拜也最为发达。
尽管如此,某些宗教信条往往比其他的宗教信条更受重视,逐渐被广泛接受。埃及人的宗教观念的确是以特定的方式演变而来的。开始是信仰物体的魔力,然后转向信仰动物的超自然力量,最终发展到相信人形本身就是神性的理想表征。因此,人与动物的结合体成了埃及神祇的形象。事实上,这代表了埃及人对神灵的思考在历史中的发展。当然,到了古王国时期,将某些神与特定的功能和活动相联系,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人们曾经认为卜塔神是从虚无中造物的神。然而,如果说卜塔神是宇宙的创造者,那么,他缺乏强有力的干预手段。这种力量主要来自伟大的太阳神拉。有些人认为他继承了卜塔神之位,并且对许多人来说,拉已经成为众多神祇中地位至高无上的。然而,奥西里斯也不容忽视。奥西里斯是复活之神,起初与每年洪水季后的土壤重生有关,但很快又将重生和复活相联系。奥西里斯是主宰冥界和来世的神,他将去世的法老带入他们永恒的居所。
在古埃及所有流传下来的宇宙论故事中,最常被引用的是塞特、奥西里斯和伊西斯家族的传奇故事。这个故事在历史上的重要性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希腊作家和历史学家普鲁塔克。他是第一个写下这个传奇故事的人。但毫无疑问,他是以书面形式呈现了一个有着悠久历史的口头传说。这个故事对历史的影响力得以保存,无疑是因为它与犹太—基督教的主题重叠。
普鲁塔克是这样讲述这个故事的。在很久很久以前,也许甚至是在创世的时期,两位神——奥西里斯和塞特为了争夺统治权而大打出手。塞特战胜了他的兄弟奥西里斯,并在杀死他之后,将他身体的碎块散布在尼罗河谷的各个角落。幸运的是,奥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重塑了丈夫的躯体,然后命令她的儿子荷鲁斯向塞特复仇。荷鲁斯这样做了。在这个过程中,荷鲁斯代表着现世的国王。奥西里斯则代表着重生的国王,他统治着来世的王国。而塞特象征着生活中的邪恶力量。当然,复活和善恶力量之间的斗争这两个主题在近东宗教中不断得到重申,在希腊和罗马思想中也有所体现。
埃及人为他们的神建造了许多神庙。但这些祭祀场所的功能与现代人所熟悉的神庙大相径庭。除了在特殊的节日和仪式场合,供奉神灵的建筑是不对普通人开放的。神灵——通常是一尊一英尺半到六英尺高的木像——会被搬出来向信徒展示。神庙事务的中心是确保神能一直快乐。这一任务通过为神提供食物、饮料和各种形式的娱乐来完成。一个祭司阶层负责照顾着众神的安康,只有他们才能进入神庙。祭司被赐予农业地产,其利润被用来为他们的神提供食物和饮料。这样,祭司们,尤其是照看公认强大的神,比如赫利奥波利斯的拉,以及伊西斯、奥西里斯、哈托尔和荷鲁斯等的祭司,成为主要的政治力量和经济力量,他们甚至可以挑战法老及其宫廷至高无上的地位。
最能充分揭示古王国风貌和精神信条的史料,是刻在金字塔内部和其周围墙壁上的文字。这些文字最早在第五王朝时期出现,覆盖了约三个世纪,横跨古王国晚期和第一中间期。它们大约开始于公元前2375年,并持续到公元前2055年。人们认为它们具有神奇的力量,可以确保已故法老安全进入来世。它们也是古埃及人最古老的宗教著作和文学作品,是了解古埃及人的精神生活和信仰的宝贵窗口。它们不仅仅是与全能国王相关的信仰,还表达了人民的理念,是“流传至今的最古老的人类思想篇章”。它们也揭示了近东重要的一神教(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与其埃及前身在伦理信条方面所具有的深厚渊源。
今天人们所知的金字塔文本强调孝道,颂扬正义和有序的行为。它们最常强调的美德被概括为埃及语中的maat一词,许多人将这个词翻译为正义、公正和真理。对古人来说,maat意味着按照正确的道德秩序生活。在这种秩序中,人们在生活里遵从伟大的拉的信条,并服从他们在人间的上级,其中最重要的是神在人间的代表——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