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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些最后剩下的人类，发现自己很了不起。然而对于其他许多物种来说，我们的到来往往意味着一场噩梦降临：“大约5万年前，当我们来到欧亚大陆，用投掷武器进行狩猎和采集时，我们几乎消灭了冰期的所有掠食动物。”
我们可怕的优势是有原因的：“从大约5万年前开始，武器、工具、饰品和手工艺品的质量和数量都发生了明显的变革，其规模和性质都是前所未有的，更不用说帐篷、灯具和一系列更次要的工具，以及船只。”
但是这些工具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在此关注的时期正好是智人通过所谓的“南线”从东非穿越阿拉伯半岛向欧洲和亚洲扩散的时期，今天它被称为“走出非洲第二阶段”。当时我们已经拥有了性格和能力的独特配合，使我们——解剖学上的现代人类——优于当时与我们共享地球的所有其他大型哺乳动物，尤其是优于所有其他人科动物。除了先进的认知能力（包括有语法结构的语言）以外，我们的超社会性和社会化学习能力对道德的进化也意义非凡。
我们极度合作的性格使我们有可能生活在越来越大的群体中；同时，这些群体为文化知识库的出现创造了条件，我们学会了如何精确地吸收这些知识——人类学家称之为“高保真度的学习”。
我们的道德是我们为自己构建的生境/生态位（Nische）。它使我们能够建立起前所未有的全球生态主导地位，这导致许多科学家将当前的地质时代简单地称为“人类世”：人类的时代。大多数动物在速度、力量和技能方面都远远超过我们（至少相对于它们所面临的要求而言）。我们的强项在于借助外部技术来弥补我们内在的不足。道德规范、价值标准和实践就是这样一种技术。
这种由我们自我构建的环境（我们的语言、城市、发明和组织机构）造就的“脚手架”
，是由我们的超社会性促成的。有缺陷的人类的主导地位本质上来源于他们在大群体中的合作能力。如果没有道德，这种程度的成功合作是不可想象的。道德规范和价值标准是像我们这样天赋不足的生物实现高度合作的方式，在人类以外的动物世界中，除了一些社会性的昆虫物种，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合作了。我们与那些昆虫的区别在于，它们遵循严格的遗传程序，而我们可以建立起灵活的合作结构。这使得道德成为我们的人性及其所处的文化发展中的一个，甚至是
唯一一个
决定性的因素。
是什么让我们人类与众不同？对这一问题的追寻长久以来一直被认为是失败的。几千年来，人们试图将人类的本质简化为“动物+X”
，但每一次寻找这样一个我们人类且只有我们人类才拥有的X的新尝试都被证明是误导性的。
人类是工匠之人（Homo faber），即唯一能使用工具的动物吗？会敲开坚果的黑猩猩和会用树枝捞昆虫的乌鸦早就推翻了这个观点。或者是游戏之人（Homo ludens），即会玩耍的动物？只要观察过猫和毛线球或一窝小狐狸，就会发现很难将游戏看作人类专有的特权。或仍然只是智人（Homo sapiens），即能思考、有智慧的理性动物？
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把麦粒和谷壳分开的，但是像日本猕猴那样在海水中淘洗谷物，然后就可以从水的表面撇出较轻的、可食用的部分，在我看来就是相当聪明的。因此对于所有动物物种中最沉迷于身份定位的人类来说，用智慧解决问题也不是其独有特征。
另一个问题是，关于人的概念定义并不仅仅是像哲学家们喜欢说的那样，必须是“外延适当”的：不仅要成功地找到只适用于人类的特征。当被问及人是什么时，据说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回答说，人是一种两条腿的、没有羽毛的动物——这个定义在过去2 500年里受到各种嘲讽一点儿都不冤枉。此外，“独特”也是廉价的：每个存在都以自己的方式独特，但并不因此而特别有趣。如果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的观点是对的，那么任何事物都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有两个物体在任何方面都没有差异，那它们根本就不是两个物体，而是一个。
我们寻求的“人类学差异”是用于标识人类的，必须选取一些特征来解释人类（所谓的）特殊地位，甚至做到更多，必须令我们了解自己。如果只是知悉除了人类之外没有其他生物既是两足又没有羽毛，那就是对人类之谜一无所知——也没有了解自己。
在柏拉图之后不久，亚里士多德勇敢地做了新的尝试，并提出有史以来关于人的概念最著名和最有影响力的定义：人是具备语言天赋的生物（zoon logon echon），最终被拉丁语的经院哲学翻译为理性动物（animal rationale）而影响深远。亚里士多德的“动物+X”版本遵循经典学说，即某物是由上一个更高的属和该属内部的具体差异来定义的。人是拥有语言的（属内具体差异）的动物（上一个更高属）。
即使是这个提议也不得不在其后加以修改，因为虽然我们的健谈或许是无与伦比的，可是人类的语言和许多动物物种的鸣叫、歌唱、呼喊和动作似乎属于同一种连续的符号交流。伊曼努尔·康德将我们贬低为仅具备理性
天赋
的生物（animal rationabile），他试图通过自己的定义呼吁人们变得更加谦虚。
理性是一种潜力，所有人与生俱来；然而只被部分人尽力使用，而且只是被他们偶尔且不完美地使用。
就这样直到某一天，寻找使我们独一无二的东西的尝试被宣布为徒劳。人是寻求自己本性的动物，却永远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