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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猩猩的生活

黑猩猩基本上是素食者。

他们主要食用果实、树叶的新芽、树皮、由树的汁液凝固而成的树脂,也会吃木瓜(见图3),还会拔起人类种的木薯来吃。他们也吃香蕉,但和我们吃的所谓“果实”的部分不同,黑猩猩只吃藏在直径20厘米粗的香蕉树茎正中间、如人类小拇指粗细的软软的芯。

除此之外,黑猩猩还吃白蚁、蚂蚁等昆虫。博所的黑猩猩基本上都是素食主义者,唯一的例外是,他们会捕食体长大约50厘米、身上长满鳞片的名为穿山甲的动物。非洲其他地区的黑猩猩则会捕食猴子、鹿、野猪一类的动物,经常可以看到他们的肉食行为。

下面要讲的是黑猩猩在日常生活中使用工具的情况。

黑猩猩会使用分别作为砧板和锤子的石头来砸开油棕果核,还会捣椰子、钓白蚁、捞水藻,通过这些方法把食物弄到手。

图3 吃木瓜(摄影:P.Gummy)

工具并不是偶尔才使用的稀罕玩意儿,对黑猩猩来说,工具是作为生存必需品而被经常使用的。根据灵长类学家山越言的研究,在一整年的觅食活动中,黑猩猩大约有15%的时间都是使用工具把食物弄到手的。

但是,不同的黑猩猩族群有着各式各样的不同工具,在使用工具方面存在文化差异。例如,博所的黑猩猩使用石器,而仅仅相隔5公里之遥的宁巴山脉的黑猩猩则不使用石器。我们曾在宁巴山做过野外实验,在地上放置了石头和油棕果核,并固定好名为“相机陷阱”(camera trap)的照相机,设置了自动拍摄的按钮,从而得以清楚地拍下来往的黑猩猩的样子。我们一直观察着他们,但他们一直没有用石头砸油棕果核。有关使用工具的文化,后文中还会详细介绍。

现在先说说黑猩猩是怎样用声音交流的。

“哈啊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啊”,是玩耍时发出的笑声。露出牙龈发出的“嘎——嘎——”,是受到惊吓时的悲鸣。噘起嘴唇发出的“呼——呼——”,则表示心中感到不安,稍有点不安时就能听到黑猩猩发出这样的声音。

黑猩猩还会使用声音相互问候。看不到彼此的身影时,他们会朝远处的同伴发出“呼——、嚯——、呼——、嚯——、呼——、嚯——、呼——、嚯——、哇啊呜——嚯嚯嚯——”的声音。另一头的同伴则会大声地发出“哇啊呜——、哇啊呜——”的声音来回应。这叫作“气促高鸣”(pant hoot),是黑猩猩用于远距离打招呼的叫声(见图4)。一旦听到声音,只要仔细辨别,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和距离,就能明白这是谁在哪个地方发出的。再回想一下发出声音的地方周边的样子,比如刚才经过那个地方的时候,有很多无花果的果实成熟了,这样就能明白对方一定是正在那棵无花果树上吃无花果。

图4 发出气促高鸣,呼唤远处的同伴(摄影:P.Gummy)

近距离打招呼的时候,黑猩猩会发出一种叫作“呼噜低鸣”(pant grunt)的声音。地位低的黑猩猩靠近地位高的黑猩猩时,会低着头,弓着背,让自己体形看起来更小,并发出“咕、咕、咕、咕”的声音。作为回应,地位较高的黑猩猩则会伸出手,轻轻触碰对方的头或身体,就好像在说“好啊,乖”一样。通过观察肢体语言,就能确定黑猩猩的地位高低。

在吃东西的时候,黑猩猩则会发出“啊、啊、啊啊”的叫声,听到这个叫作“就餐呼噜”(food grunt)的声音,就知道黑猩猩在吃东西。

像这样不同的叫声种类,大概有30种之多。虽然无法和人类的语言相比,但是,黑猩猩之间确实存在着用声音进行的交流。

文化

显示黑猩猩之间存在文化差异的最明确的例子,就是先前介绍过的工具使用。

生活在坦桑尼亚贡贝的黑猩猩因钓白蚁而闻名于世。这是在距今半个多世纪前,由珍·古道尔(Jane Goodall)于1960年发现的。贡贝的黑猩猩会用细细的棍子插到白蚁塚里惊扰白蚁,引得白蚁过来咬住细棍,继而舔食细棍上的白蚁。

可是,博所的黑猩猩并不会钓白蚁。尽管博所这里有白蚁,也有白蚁塚,而且博所的黑猩猩也吃白蚁。白蚁的一生是这样的:从蚁塚里爬出来,羽化后四处飞散,翅膀掉落后又钻回地里生活。博所的黑猩猩只会捕捉从蚁塚里出来的白蚁,但不会钓白蚁。

顺便提一句,羽化后的白蚁对于人类来说也是美味。博所村的村民们也会去捡拾白蚁,在太阳底下晒干后食用,口感脆脆的,微微泛甜。

黑猩猩把蔓藤或者植物的茎秆插到白蚁塚中时,并没有亲眼看到白蚁。特地把“钓竿”从那个地方插进去,表明黑猩猩知道那里有眼睛看不到的东西。他们把“钓竿”放好开始钓白蚁,感觉差不多钓到东西的当口,便“嗖”的一下子拔出来舔食。像这样钓白蚁的行为,贡贝的黑猩猩会做,而博所的黑猩猩却从未有过。

另外,博所的黑猩猩会使用石器(见图5)。他们使用一组石头分别作为锤子和砧板,敲开油棕果核坚硬的外壳,取出里面的果仁来吃。

图5 使用砧板石和锤子石敲开油棕果核的博所黑猩猩(摄影:野上悦子)

贡贝的黑猩猩不使用石器。贡贝有油棕的果实,当然也有石头,但贡贝的黑猩猩不会用石头砸开坚硬的壳,取果核里的果仁吃。因为果核的仁藏在壳里,从外面看不到,所以我最初想:大概是贡贝的黑猩猩不知道果核里藏有好吃的果仁吧?

油棕又硬又大的果核周围包裹着红色的果肉,可以用来榨油,做成食用油。棕榈油不仅是非常重要的食物来源,还可以当作洗涤剂使用。不论是贡贝的黑猩猩,还是博所的黑猩猩,都会吃油棕果核外包裹的红色果肉。但是,博所的黑猩猩还会把坚硬的果核外壳砸开,取出里面的果仁来吃,而贡贝的黑猩猩则不会这样做。

这种情形和人类世界一样。日本人使用筷子吃生鱼片,但并不是所有的人类都用两根木棍做工具来吃生鱼。因地域不同,文化传统也不同,人们吃什么、使用什么样的工具之类都有不同的规定。我们渐渐了解到,黑猩猩的世界也存在着与此完全相同的情况。

我们还观察到了由于文化不同而使用不同声音进行交流的情况。

之前介绍过的近距离呼噜低鸣的打招呼方式,仿佛是每个黑猩猩与生俱来便会的;但是用于远距离打招呼的气促高鸣,却好像有几种不同的“方言”。

标准的气促高鸣听起来是“呼——、嚯——、呼——、嚯——、呼——、嚯——、呼——、嚯——、哇啊呜——嚯嚯嚯——”,实际上由四个部分组成。首先是“呼——、嚯——、呼——、嚯——”的前奏部分,接着是“呼——、嚯——、呼——、嚯——”愈来愈高的渐强部分,接下来是“哇啊呜——”的高潮部分,最后以“嚯嚯嚯——”作为尾声。完整的气促高鸣是由前奏、渐强、高潮、尾声四个小节一气呵成的。

但是,在其他地方,比如在乌干达基巴莱的森林里的黑猩猩族群,他们的气促高鸣没有中间渐强的小节,听起来是“呼——、嚯——、呼——、嚯——、哇啊呜——嚯嚯嚯——”。听说还有的黑猩猩族群的气促高鸣有前奏、渐强、高潮,但没有尾声。这就表明,不同的族群,声音不同。

用气促高鸣进行远距离交流,是不同地域的黑猩猩共有的、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声音的模式以及如何组合,则存在因文化变迁而不同的可能性。

社会

黑猩猩是父系社会(这是第一种社会关系类型)。祖父、父亲、儿子留在族群里,而雌性到了恰当的时候就往外迁。她们大都会在10岁左右,身体发育到可以繁衍后代的时候,离开自己出生的族群。

为日本人所熟知的日本猕猴则是母系社会(第二种社会关系类型)。外祖母、母亲、女儿留在族群里,雄性到了恰当的时候迁出。因此,孤猴或离群的猴子都是雄性。

世界上大约有5000种哺乳类动物,基本上都是母系社会,如大象、狮子、长颈鹿等。父系社会的哺乳类动物很少。哺乳类动物里的灵长类,父系社会的也很少,只有黑猩猩、蜘蛛猴、红尾长尾猴和卷毛蜘蛛猴。

不论是父系社会还是母系社会,都是为了回避近亲交配而产生的自然法则。不管是雄性还是雌性,若是都不外迁,一律留在族群里,就会生下血缘相近的孩子,使得基因越来越接近。为了回避这样的情形,自然界里也只有三种方法:雌性外迁的父系社会、雄性外迁的母系社会,以及不分性别,雄性和雌性都外迁的社会。具体到每个物种,无非是选择其中哪一种方法罢了。

在灵长类里,长臂猿就属于第三种——雌雄都外迁的核心家庭社会。这样的社会模式由父亲、母亲和子女们构成,子女不论性别,长大后都要离开自己出生的族群。现代人类的家庭社会模式与此相近。

黑猩猩的社会形态为多夫多妻制,日本猕猴也是如此,但长臂猿却基本上是一夫一妻制。灵长类里还有其他不同的社会形态,比如说埃及狒狒,就是一夫多妻的后宫型社会。

由于黑猩猩是多夫多妻社会,站在婴儿的立场上看,妈妈是谁当然明白,但是搞不清爸爸是谁。于是就形成了这样的情形:族群里的成年雄性,究竟是自己的爸爸,还是哥哥,又或是叔叔、爷爷呢?之所以会这样,就是雄性全都留在族群里的缘故。

现在试着从成年雄性黑猩猩的视角来看:从其他地方来了年轻的雌性,和大家都交配了,因此,雄性不知道孩子是不是自己的。但是,小黑猩猩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有可能是自己的爸爸生下来的与自己年龄差距较大的弟弟妹妹,抑或是自己的哥哥生下来的侄子侄女。虽然血缘关系有亲疏,却都是血脉相连。

站在孩子的视角看,虽然不知道谁是爸爸,但雄性都是像爸爸一样的亲人。也就是说,妈妈和“爸爸们”,这就是黑猩猩的社会构成形式。

这样的黑猩猩社会,大致是几十个个体的规模,偶尔也有很罕见的上百个个体的群体,但成员数不会上千,原则上是从几十到一百几十个个体生活在一个区域。与日本猕猴一群一群地游荡相比较,黑猩猩不以整群为单位活动,某一个区域内的地域性群体(族群)又会分成几个小团体(集团)活动。

集团可能只有一个黑猩猩,也可能包括全体成员。正如“三三两两”这个词语所表现的,黑猩猩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又四分五裂地散开,集团成员时常变动。

在观察者眼中,集团的构成是不断交替变化的,成员来来往往。但是,如果回顾历史,历经长久的观察,就会发现某个区域内只会有特定的成员。那就是作为族群而存在的地域性群体。再放开眼光去看更广阔的地域,就会发现先前讲过的一个个团结一致的族群比邻而居。这些黑猩猩族群相互敌对、争斗,关系并不好,由成年的雄性黑猩猩负责巡视各自势力范围的边界。

从幼到老

在写作本书时 ,博所族群最新出生的黑猩猩宝宝是2009年11月18日出生的乔德雅蒙。乔德雅蒙出生后不到一个月,我第一次见到了她。她的名字是用当地马诺语取的,意思是“希望”。刚刚生下来时,还无法分辨性别,直到2009年12月24日圣诞夜,我们终于知道了她是个女孩。但是非常遗憾,2010年6月,她由于感冒后拖延日久,还没有来得及迎来1岁生日就夭折了。

乔德雅蒙夭折后,博所黑猩猩族群里年纪最小的是2007年9月14日出生的小男孩弗朗雷,他的母亲芳蕾也非常年轻(见图6)。

图6 弗朗雷(右)和他的母亲芳蕾(摄影:松泽哲郎)

从1976年开始到现在,研究者在博所历经35年的连续观察,整理出了黑猩猩族群的个体数量变迁(见图7),最多的时候是22个,目前为13个。

2003年年末,呼吸系统传染病(也就是流感)盛行,一年之间便有5个黑猩猩亡故,包括2个老奶奶、2个婴儿和1个10岁的男孩。那次流感使得黑猩猩的数量骤然减少,现在才稍有回升。目前,这个黑猩猩族群正朝着“少子高龄化社会”发展——高龄黑猩猩的比例高,年轻的黑猩猩少。

图7 博所黑猩猩的个体数量变迁(每年1月1日的数据)

看着图7,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1976年刚开始观察的时候,族群里为什么没有老龄黑猩猩?35年间,最初就在族群里的7个雌性黑猩猩,接二连三地生了孩子,后来这些孩子有的死了,有的不知去向,也有活到现在还留在这里的。若是从性别来看,迁出族群的全都是雌性,也就是女儿,她们要么在生孩子前,要么在生完第一个孩子后便会离开;留在族群里的则毫无例外都是儿子。这就意味着博所的族群和其他黑猩猩族群一样,可以说是父系社会。但是,为什么观察刚开始的时候没有老年黑猩猩呢?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针对这一点,我试着做了如下的思考。

2003年,呼吸系统传染病流行,导致黑猩猩中年长者和孩子的数量减少。因此,也许是在过去的某个时间,族群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传染病流行事件,年长者全都死光了,使其变成了一个非常年轻的族群。这样的情形大概发生在1976年以前。和人类社会一样,各人有各人的寿命,族群也自有其寿命。现在博所的黑猩猩族群呈现出的,也许就是一个族群接近末期的状态了。仔细分析图7的统计图,总会让我为这个族群的未来而揪心。

长久以来,博所黑猩猩的雄性和雌性比例基本维持在1:2左右,和其他黑猩猩调查点的数据相同。和人类一样,黑猩猩也是雄性寿命较短。虽然刚开始是1:2左右,但是由于博所的黑猩猩族群没有从外面来的雌性,现在这个比例已经渐渐接近1:1了。 QO2JbpkkDrc3tTanVLMk8gEA8q6pTqnkd3f3LJ3hOFLSPYoh9av6X+UYZgM2eJ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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