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从前有一个商人,家资巨万,拥有大片的土地、大量的商品和钱财。由于需要处理事务,他时不时要出外旅行。一天,他骑马出远门,因为要穿越沙漠,而沙漠里是没有食物的,于是就带了个小布袋,里面装了几块饼和一些枣。他顺利抵达了目的地,办完事便踏上了归途。在行程的第四天,阳光火辣辣的,热得他离开大路,躲到树荫下休息。在一棵巨大的核桃树的脚下,他看到了一泓清泉,汩汩流动着。于是他下了马,把马拴在一根树杈上,从布袋里取出一些枣和饼,然后在清泉旁坐了下来。吃完这顿便餐后,他用泉水洗了脸和手。
就在忙这几件事时,他抬头看见一个身躯庞大的魔鬼气势汹汹地向他走来,手里拿着一把弯刀。
“你给我站起来!”魔鬼恶声恶气地说,“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要让你给他偿命!”
他怒不可遏,咆哮如雷。商人见他语气凶狠、面目狰狞,不禁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回答:“哎呀,善良的先生,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竟然非得要我死才行?”
“我要你死,是因为你杀了我的儿子。”魔鬼又重复了一遍刚才所说的理由。
“可是,”商人说道,“怎么能说是我杀了你的儿子呢?我不认识他,甚至见也没见过他。”
“你来这儿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在地上坐过吗?”魔鬼问,“难道你没有从布袋里掏出枣,边吃枣边往远处扔石头吗?”
“没错,”商人说,“我的确这样做了。”
“那好,”魔鬼说,“我可以告诉你:你往远处扔石头的时候,我儿子碰巧从那儿经过,结果被一颗石子砸中了眼睛,死于非命。所以,我要让你以命偿命。”
“哎呀,先生,请你原谅我吧!”商人大声哀求道。
“我绝不会原谅你的。”魔鬼回答。
“我砸死你的儿子,完全不是故意的,所以求你饶我不死。”
“不行,”魔鬼说,“你要了我儿子的命,我也得要你的命!”他边说边抓住商人的胳膊,将其掀翻在地,举起弯刀准备砍掉他的头。
商人大呼冤枉,说自己有妻子儿女需要养活,声泪俱下地哀求魔鬼饶他不死。魔鬼把刀举在空中,听他把话讲完,然而丝毫不为所动。
沙赫拉查德把故事讲到此处就停了下来,因为她见天色已亮,知道苏丹要上早朝,总是起得很早。
“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姐姐。”迪纳尔扎德说。
“还没讲完呢,剩下的部分更有意思。”沙赫拉查德说,“如果陛下允许我再活一天,容我今天夜里讲给你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苏丹沙赫里亚尔听沙赫拉查德讲故事,也听得有滋有味,这时便自言自语道:“我可以等到明天再杀她。不妨听她把故事讲完,那时再杀她也不迟。”
在这段时间里,宰相忧心如焚,但看见苏丹上早朝时并没有下达那道他所害怕的指令,顿时高兴了起来。
次日早晨,天还没有亮,只听迪纳尔扎德对姐姐说:“亲爱的姐姐,如果你是醒着的,请你继续讲故事吧。”
苏丹没等沙赫拉查德求他恩准,便说道:“要讲就把那个魔鬼和商人的故事讲完吧。我很想听听故事的结局。”于是沙赫拉查德继续讲述这个故事。以后的每天早晨都是如此。这位苏丹王后讲故事,而苏丹则允许她活下去以便把故事讲完。
话说那个商人见魔鬼非得砍下他的脑袋不可,便说道:“求你再听我说一句话。请你暂且刀下留人,给我一点时间回家跟妻子儿女告别,立一份遗嘱。办完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回到这里来,那时你再杀我也不迟。”
“可是,”魔鬼说道,“如果我答应了你的请求暂时不杀你,就怕你一去不复返。”
“君子一言九鼎,”商人答道,“我说回来就一定回来,绝不食言。”
“你需要多长时间?”魔鬼问。
“我求你给我一年的时间。”商人回答道,“我向你保证,十二个月后的今天我一定会来到这些树下任你处置。”
魔鬼听后霎时不见了,把他一个人丢在了泉水边。
商人待惊魂一定,便骑上马继续赶路了。
商人的妻子儿女见他回到家中,简直高兴极了。可他没有拥抱自己的亲人,而是伤心得直落泪。妻子儿女见状,立刻猜想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求你告诉我们,”妻子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唉!”她的丈夫叹了口气回答道,“我只能再活一年的时间了。”
随后,他把他跟魔鬼之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说他承诺要在一年的时间结束时回去受死。他的妻儿听到这个噩耗,不禁悲恸欲绝,泪如雨下。
第二天商人开始处理他的各种事务,第一件事就是偿还所有的债务。随后,他向亲友馈赠礼物,拿出大量钱财救济穷人,让他的奴隶获得自由,对妻子和孩子也做了安排,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一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他不得不与妻儿道别了。跟他们告别时,他悲痛极了,费了很大的劲才转身走掉。最后,他按约定的那天来到他最初见到魔鬼的那个地方。他下了马,在泉水边坐下,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魔鬼的出现。
就在这时,一位老人牵着一匹母骆驼走了过来。他们互相打过招呼后,老人对他说:“请问,兄弟,是什么原因使得你来到这荒凉之地?岂不知这儿是许多恶鬼出没的地方!看到这些美丽的树木,你可能会以为此处是宜居之地,其实这里很危险,不便久留。”
商人对老人说出了他必须来这儿的原因,听得老人惊愕不已。
“这可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我很想见证你和魔鬼的会面。”老人说着便在商人身旁坐了下来。
二人说话间,又有一位老人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跟着两条黑狗。来者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问他们待在这地方干什么。牵母骆驼来的那个老人便把商人和魔鬼之间的恩怨讲了一遍。第二位老人刚一听完,立刻就表态,说他也要留下来看看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随后他便在商人和第一位老人身旁坐了下来。正说着话,却见第三位老人走了过来。那第三位老人见商人满脸愁容,便询问原因。他们说了原因后,他也表示很想看看魔鬼和商人如何了结这场恩怨,于是也留下来等待魔鬼的到来。
须臾,只见远方浓烟滚滚,就像起了沙尘暴一样。那股浓烟越来越近,最后霎时便消失了,魔鬼现身于他们面前。魔鬼二话不说,手持利刃走了过来,一把抓住商人的胳膊,说:“你给我站起来!既然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也要杀了你!”
商人和三位老人顿时泪流满面,哭出了声。
那个牵母骆驼来的老人跪倒在魔鬼脚下,说道:“尊敬的鬼王啊,求你暂息雷霆之怒,听我说几句,容我讲一讲我和这匹母骆驼的故事。如果你觉得我讲的故事比你将要杀死的这个商人所讲的更为精彩,那么,我希望你能免除他三分之一的罪罚。你意下如何?”
魔鬼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我同意你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