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哈里发哈伦·拉希德时代,巴格达住着一个贫穷的搬运工,名叫印德巴德。一天,天气非常炎热,有人雇他把一件沉重的货物从城市的一端送到另一端。还没走完一半的路程,他便累坏了。此时,他已来到了一条宁静的街道,人行道上洒着玫瑰花水,凉爽的微风习习吹来,于是他就将货物放在地上,然后在一座豪宅投下的阴凉处坐下休息。很快他就发现,他选择的这块休息地简直再惬意不过了——豪宅敞开的窗子里飘出一股沉香木和糖果的香味,很好闻,与发烫的人行道上洒的玫瑰花水蒸发之后散发出的香气混合在了一起。他听见宅子里有音乐声,那是多种乐器巧妙合奏出的音乐,还听见了夜莺和其他鸟类悠扬的鸣叫,紧接着就闻到了多种美味佳肴的诱人香味,于是断定里面在举行欢乐的聚会。这条街道他很少来,而这座豪宅他以前见也没见过,真不知此处住的是什么人。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他走到站在门口的几个衣着华丽的仆人面前,向他们当中的一个打听这座豪宅的主人叫什么名字。
“什么!”对方说,“你生活在巴格达,却不知道这里住着高贵的水手辛巴达?他可是著名的旅行家,凡是有阳光照耀的海域他都去过!”
搬运工常常听人说起辛巴达拥有巨大的财富,不禁心生妒意,觉得辛巴达似乎命太好了,而他却命运悲惨。于是,他举目望天,大声叫道:“想一想吧,伟大的造物主,辛巴达的生活和我的生活该有多么大的不同!我每天都要经历千辛万苦和不幸,辛辛苦苦地劳作,挣下的钱甚至难以养家糊口;而辛巴达福星高照,花钱如流水,过的是养尊处优的日子!他做了什么善事,你竟要让他过如此幸福的生活?我造了什么孽,竟要遭受这样悲惨的命运?”
他边说边跺脚,就像一个极度痛苦和绝望的人。就在这时,一个仆人从豪宅里走出来,拉着他的胳膊说:“跟我来,我的主人——高贵的辛巴达,想和你谈谈。”
印德巴德一听“主人”有请,惊讶极了,生怕自己口无遮拦激怒了辛巴达,惹祸上身,于是便百般推托,说他不能将雇主托付给他的货物丢在街上。但仆人答应他说有人代他看管,催他快去,口气非常急迫。末了,搬运工只好服从。
他跟着仆人进了一个大房间,只见那儿有一大群人围桌而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上席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神情严肃的人,长长的白胡子使他有一种令人肃然起敬的气质。这就是著名的辛巴达本人。他的椅子后面站着一群仆人,时刻准备听从他的使唤。见到这么大的场面,搬运工吓得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向那些高贵的人鞠躬致敬。辛巴达招手叫他过去,让他坐在自己的右侧,亲自为他夹菜,把美味佳肴堆满了他的盘子,接着又为他斟了一杯上等葡萄酒。过了一会儿,宴会快结束时,辛巴达亲切地跟他说话,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工作的。
“老爷,”搬运工回答说,“我叫印德巴德。”
“我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辛巴达继续说道,“我敢说其他人也同样高兴。不过,我希望你告诉我,你刚才在街上都说了些什么。”原来,在宴会开始前,辛巴达从敞开的窗户旁边经过,碰巧听见了搬运工的抱怨,所以才派人把他请了来。
印德巴德一听这话,不禁慌作一团,垂下头,说:“老爷,我承认自己由于太累了,心情不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请你原谅。”
“啧!”辛巴达说,“别以为我小心眼,会责怪你。相反,我理解你的处境,对你抱有同情心。只是你似乎对我有错误的认识,我希望纠正你的错误。你一定以为我没有经历过艰难险阻便获得了你所看到的这些财富,享受了豪华生活,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多年里,我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了今日的幸福生活。”
“是的,我高贵的朋友们,”他面朝在座所有的人继续说道,“我敢说我的冒险经历千奇百怪,甚至连最贪婪的人听了也会止步不前,不敢航海去寻找财富了。各位也许听说过我的七次航行经历,知道我在海上和陆地上遇到过许多危险和奇怪现象,但那些传说杂乱无章。现在我要给大家彻底讲一讲真实的情况,相信诸位一定愿意听一听。”
鉴于辛巴达讲述自己的冒险经历主要是讲给搬运工听的,于是在开讲之前,他吩咐手下的几个仆人把印德巴德丢在街上的货物送到他要送的地方去,留下他本人听故事。
我从父母那儿继承了数量可观的财产,但年轻、愚蠢的我起初挥金如土,只顾追求享受,结果我很快发现自己的财富在迅速减少,就像长了翅膀飞走了一样,情况变得要多糟有多糟。这时我幡然悔悟,心想若年老时成了穷人,晚景一定很悲惨,于是开始动脑筋,想利用剩下的财产谋求发展。我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公开拍卖,加入了一支海上商队,大家共同装备了一艘船,在巴尔索拉登船并开始远航。
我们扬帆起航,经过波斯湾前往东印度群岛,左边是波斯海岸,右边则是阿拉伯半岛的海岸。起初,船的颠簸使我受尽了洋罪,但很快我就恢复了健康,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晕船的烦恼了。
我们沿途时不时会登陆,在不同的岛屿做生意,出售或交换我们的货物。有一天,风突然停了下来,我们发现船停在了一座小岛跟前,那小岛就像一片绿茵地,比海平面略微高出一点。收帆后,船长允许想上岸休息的人登岛,在岛上放松放松。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们在岛上闲庭信步地转悠了一会儿,就生了堆篝火,坐下来打算野餐,享用我们随身带来的食物。就在这时,小岛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吓了我们一跳。与此同时,那些留在船上的人大喊大叫,让我们赶快上船逃命——原来,我们看走了眼,错把一条正在睡觉的鲸鱼的脊背当成了小岛。离船最近的那些人立刻跳上了船,其他人则跃入海中逃生。然而,我还没有来得及自救,那条大鲸便突然钻入了大海的深处。我紧紧抓住一块我们拿来生火的木头不放,在水中漂浮。此时刮来一阵风,我们的船在慌乱之中升起帆开走了,船上的人紧紧地抓着船舷,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我,把我一个人交给了海浪,任其摆布。整整一天,我都在水上漂来漂去,一会儿漂到这里,一会儿漂到那里。夜幕降临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生还的希望。不过,尽管已疲惫不堪,我还是紧紧地抓住那块木头不放。次日早晨,在晨曦中我发现自己漂到了一座岛跟前,不由得惊喜万分。
岛上的悬崖又高又陡,但幸运的是有些地方露出了树根,于是我就抓住树根朝上攀爬,最后终于爬了上去,在崖顶的一块草地上躺下休息。我半死不活,四仰八叉地躺着,一直躺到日上三竿。这时我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于是便起身去觅食。经过一番寻找,我找到了一些可食用的草和一股清泉。吃饱喝足之后,精神振作起来,我开始探索这座岛。很快,我来到了一片广阔的平原上,那里拴着一匹马,正在吃草。正当我驻足看马之际,耳边清楚地听到地底下有人说话。不一会儿,一个男子走了过来,问我是怎么登上这座岛的。我把我的冒险经历告诉了他,他介绍自己是岛上的国王米拉格的一个马夫,说他们每年都到这片平原为国王牧马。接着,他带我进了一个洞穴,他的同伴们正等在那里。他们在我面前放了些食物,待我吃完之后,就和我聊起了天。他们说我遇见了他们,应该感到幸运。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要回去见国王了,没有他们的帮助,我别想找到路去这座岛有人居住的地区。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当我们到达都城时,国王盛情地接待了我。我向他讲述了我的冒险经历。他听了之后,下令一定要好好款待我,为我提供我所需要的东西。身为商人,我便着意寻找干我这一行的人,尤其是寻找那些来自海外的商人(该岛国的都城位于海边,是世界各地的船只常来常往之地),希望能打听到来自巴格达的消息,然后想办法回到那里。与此同时,由于我很愿意和所有到我这里来的人交谈,所以听到了许多奇怪的事情,也了解到了许多关于我祖国的情况。为了消磨时间,我还探索了一个名叫凯塞尔的小岛,它属于米拉格国王,据说那里住着一个叫德盖尔的精灵。水手们言之凿凿地告诉我,说夜间他们常常可以听见岛上有敲鼓的声音。可是我去了,却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现象,只看到了一些鱼,足有二百腕尺
长。不过,幸运的是,它们对我们的恐惧甚至超过了我们对它们的恐惧——只要敲木板吓唬它们,它们掉头就逃。另外那些鱼只有一腕尺长,它们的脑袋和猫头鹰的一样。
返回后的一天,我溜达到了码头上,看见一艘船刚刚抛锚,正在卸货,而该船的商人正忙着指挥搬运工将卸下的货物搬到他们的仓库里去。我走近一看,立刻注意到有些包裹上写着我的名字。仔细地检查之后,我确信它们确实是我在巴尔索拉上船时所装的货。随后,我认出了该船的船长。不过,我觉得他肯定以为我已经死了。后来,我走上前问他我所查看的这些包裹是谁的。
“在我的船上曾经有一个巴格达商人,名叫辛巴达。”他回答说,“一天,他和我的其他几位乘客登上了一座岛。大家都以为那是座岛,其实它是一条躺在海面上睡觉的巨鲸。他们在巨鲸的背上生了堆篝火,巨鲸感到脊背发烫,便立刻钻进了大海的深处。结果导致它背上的几个人命丧大海,其中就有这个倒霉的辛巴达。这批货是他的,我已决定以后如果有机会见到他家里人,就把货物还给他们。”
“船长,”我说道,“我就是你认为已经死了的那个辛巴达,这些是我的财产!”
船长一听这话,惊讶得叫了起来:“怪哉!这个世界怎么啦?这年头,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一个诚实的人吗?我明明亲眼看见他淹死了,现在你竟厚颜无耻地告诉我,说你就是他!我本可以把你当作一个正直的人看待,谁知你为了昧下不属于你的东西,竟编出这种耸人听闻的谎言。”
“请耐心听我讲一讲我的遭遇再下结论吧。”我说。
“有话就说吧,”船长回答,“我听着呢。”
于是,我就讲了我的经历,讲了我如何死里逃生,如何幸运地遇见了国王的马夫,如何在王宫里受到了亲切的接待。很快,我就看出我的讲述对他产生了一些影响。后来,有几位同船的商人到场,见我还活着,立刻欣喜若狂,高兴得不得了。这时,船长宣称他也认出了我。
他扑过来搂住我的脖子,叫道:“感谢上苍,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些货物物归原主,你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处置。”我对他千恩万谢,称赞他是个诚实的人,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求他收下几包货物作为礼品,可他一样东西也不肯收。后来,我挑出几件最精美的物品献给了米拉格国王。他一开始很惊讶,因为他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一切。然而,当我向他解释我的货物是如何奇迹般地被归还给我时,他便很有礼貌地收下了我的礼物;作为回报,他赐给我许多贵重的物品。我离开王宫后,用我的货物换了檀香、沉香木、樟脑、肉豆蔻、丁香、胡椒和生姜,随即登上原来的那艘船踏上了归途。回家的路上,我做了些生意,结果大获成功,带着大约十万枚金币抵达巴尔索拉。跟家人久别重逢,我心花怒放,他们也喜出望外。我买了土地和奴隶,建造了一所大房子,决定安居乐业,尽情享受幸福、欢乐的生活,忘记过去的苦难。
说到此处,辛巴达停了下来,命令乐师们继续演奏,而宴会一直持续到晚上。到了搬运工该离开的时候,辛巴达给了他一个钱袋,里面装着一百枚金币,对他说道:“拿上这个回家去吧,印德巴德。明天你再来,听我继续跟你讲我的冒险经历。”
搬运工退了下去,为自己能获得如此慷慨的赠送感激涕零。你可以想象,他回到家会受到怎样的迎接——他的妻子儿女想不到他竟能遇到这样一位恩主,会一个劲儿地感谢他们的福星。
次日,印德巴德穿上他最好的衣服,回到了那位航海家的豪宅,在那儿受到了热烈欢迎。所有的客人一到,宴会又像以前一样开始了。宴会持续了很长时间,气氛很欢快。后来,只听辛巴达对大家说道:“朋友们,下面我会讲我的第二次航行,请诸位注意听。你们会发现这次航行甚至比第一次还要惊险。”
你知道,第一次航行归来后,我决定安居乐业,在巴格达安静地度过我的余生。但是不久我就厌倦了这种闲散的生活,渴望再次到海上去。
于是,我买了一些适合拿到我打算去游览的地方出售的货物,再次登船启航——这次乘的是一艘结实的船,据我所知,同船的商人都是些可敬的人。我们从一个岛航行到另一个岛,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一天,我们在一个地方登陆,发现那儿长满了果树,到处都有清澈的泉水,只是不见人烟。同伴们四处游荡,采摘鲜花和水果,而我则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尽情地享用我带来的食物和葡萄酒。后来,听着近旁一条清澈小溪的潺潺流水声,我竟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我睁开眼起身时,惊恐地发现只剩我一个人了,船不见了。我心烦意乱地跑来跑去,绝望地大声喊叫着。到了岸边,我看到那艘船张着满帆正从海天交界处消失。我痛苦万分,真希望自己当初安安全全地待在家里过安逸的日子。可是,空想是不顶用的,我很快便鼓起了勇气,向四周张望,想找个逃生的办法。我爬上一棵高高的树,先是焦虑地将目光投向大海,但那儿看不到任何希望;接着就把目光转向陆地,好奇心被一个巨大的耀眼的白色物体激发出来。由于离得太远,我看不清那是什么。
我从树上出溜下来,收拾起吃剩的食物,拔腿跑了过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到了跟前,我发现那是一个白色的球,非常大,非常高,用手摸一摸,觉得它出奇地光滑和柔软。由于爬不上去(球体上没有落脚处),我便绕着它转了一圈,想找个入口,结果也没有找到。不过,我数了数,绕一圈至少得走五十步。这时,太阳快落山了。突然间,天空变黑了,一样东西,像是一团巨大的乌云,迅速地飘过来,出现在我的头顶上方。我惊愕地看出那是一只巨型鸟,正在附近盘旋。这时,我记起常听水手们说有一种神奇的鸟叫大鹏,于是突然醒悟到这个令我感到困惑的白色物体一定是它的蛋。
果然,那只鸟慢慢落下来,用双翅覆盖在蛋上使其保持温暖。我躲在蛋的旁边,而鸟的一条腿就在我眼前,粗得就像树干。我摘下头巾,用头巾的长布条把自己牢牢地绑在鸟腿上,希望这只大鹏第二天早上起飞时,能把我从荒岛上带走。这件事的确发生了。天一亮,这只鸟便带着我飞向空中,越飞越高,高得都看不见地面了。接着,它突然俯冲下去,速度快得差点儿没让我昏过去。当我意识到大鹏落地时,我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坚实的地面上。我急忙从它的腿上解下头巾,使自己得到了解脱,解脱得恰是时候;只见大鹏扑向一条巨蟒,用它有力的喙啄了几下将其啄死,然后叼着死了的巨蟒又飞向高空,不久就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当我环顾四周时,我开始怀疑自己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以便离开那座荒岛。
我发现自己在一座山谷之中,那山谷又深又窄,四周是高耸入云的群山,陡峭多石,无法攀爬。我急得团团转,跑来跑去,焦急地想找到摆脱困境的方法。就在这时,我发现地上布满了钻石,其中一些大得惊人。这一景象使我非常高兴,但心中的喜悦很快就减弱了——我发现山谷里有许多巨蟒,最小的也能毫不费力地吞下一头象。幸运的是,它们似乎白天躲在岩洞里,晚上才出来,可能是因为害怕它们的天敌大鹏吧。
我在山谷里游荡了一整天,暮色降临时爬进了一个小洞,然后用石头堵住了洞口。我把随身带的那点食物吃了一部分,就躺下来打算睡觉。可是,一整夜都有巨蟒在外边爬来爬去,发出可怕的咝咝的叫声,吓得我几乎连眼都没有合。谢天谢地,天总算亮了!由于外边一片寂静,我断定那些巨蟒已经回洞里去了,这才颤颤巍巍地爬出了藏身地,又开始在山谷里游荡起来,见到路上有钻石就不屑一顾地一脚踢开,因为我觉得它们对我这种处境的人而言,是一点用都没有的。最后,我累坏了,便在一块岩石上坐了下来。可是,我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有样东西砰的一声掉在了我身边,吓了我一跳。
那是一大块新鲜的肉。正当我盯着它看的时候,又有几块肉滚下悬崖,落到了不同的地方。以前听水手们讲过著名的钻石谷的故事,说有些商人想出了一些妙法以获得那些宝贵的石头;我一直以为那只不过是旅行者的噱头,是为了娱乐听众罢了,但现在眼见为实,我相信确有其事了。一些老鹰在山岩上筑巢,商人们都是趁它们刚孵出雏鹰时来山谷这儿。商人们来后,就把大块的肉扔进山谷。这些肉掉在钻石上,由于力量猛,势必会粘起一些钻石。老鹰扑向肉,把它叼回巢里喂它们饥饿的雏鹰时,商人们就会大喊大叫吓跑老鹰,把钻石拿到手。在此之前,我已将山谷看作我的坟墓,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了。而现在我勇气倍增,开始想逃生之计。我开始捡钻石,尽可能捡最大的,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装食物的皮口袋里,再把皮口袋牢牢地拴在腰带上。随后,我挑了一块看上去最合适的肉,用头巾把它牢牢地绑在背上。绑好之后,我便脸朝下趴在地上等着老鹰来。不久,我就听到头顶上方响起了它们拍打巨翅的声音,接着便满意地感到有一只鹰抓住了我背上的那块肉,连我一起抓紧,慢慢飞向鹰巢,把我丢进了巢里。幸运的是有商人守候在那儿,他们像往常一样大喊大叫,冲向鹰巢,吓跑了老鹰,结果却发现我在里面,于是感到十分惊愕,同时也非常失望。他们众口一词地指责我,说我抢走了他们应该得到的东西。我冲着一个看上去最伤心的人说道:“我相信,你如果知道了我所遭受的苦难,一定会对我和气一些的。至于钻石,我这里有的是,都是最好的,有你一份,有我一份,你们所有的人都有份。”我边说边把钻石拿给他看。其余的人把我团团围住,如众星捧月一般,对我的冒险经历嗟叹不已,同时非常佩服我逃出山谷所使用的妙计。他们领我到他们的营地,检查了我的钻石,以坚定的语气告诉我说,他们干这一行许多年了,却从未见过如此大、如此漂亮的钻石。
我发现,每个商人都选择了一个特定的鹰巢,老鹰带到这个巢里的钻石就归他所有。于是,我便恳求拥有我被扔进的那个鹰巢的商人收下我的钻石,要多少都可以。而他只要了一块就满足了(这绝非最大的一块),对我说这样一块钻石已经让他发了财,他不需要再辛苦劳作了。我和商人们在一起待了几天,当他们踏上回家的归途时,我很高兴地陪他们一起上了路。一路上,我们要翻过崇山峻岭,那儿是毒蛇出没的地方。不过,我们运气好,躲过了毒蛇的侵袭,最后终于来到了海边。从那里我们航行到了罗哈特岛,岛上的樟树长得又高又大,可以轻松地为一百个人遮风挡雨。树的汁液从树高处的一个切口流出,流进一个挂在那里的容器里,很快就会变硬,形成一种叫作樟脑的物质。不过,汁液流出后,樟树就会枯死。
在这个岛上,我们看到了犀牛——一种比象小、比水牛大的动物。它有一只角,大约有一腕尺长,是实心的,但从底部到顶端有一条沟,上面有白线,勾勒出人类的形象。犀牛和大象搏斗,用头上的犄角一下子就能把对手掀翻,但对手的鲜血会模糊它的眼睛,使得它看不见,最后无助地倒在地上。这时,大鹏会冲下云端,用巨爪将二者抓起,带回去喂它的幼崽。这无疑会叫你们震惊。但如果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就自己去罗哈特岛亲眼看看吧。在这座岛上,我们还看到了许多其他奇异的现象,此处怕你们厌烦,也就不提了。在我们离开之前,我用我的一颗钻石换了许多稀罕玩意儿,在回家的路上用它们做交易,从中获益极多。最后我们到达了巴尔索拉,我从那儿急忙赶回巴格达。到了巴格达,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慷慨解囊救济穷人,然后安顿下来,平静地享受我辛辛苦苦获得的财富。
辛巴达讲述完他的第二次航行的冒险经历后,又给了印德巴德一百枚金币,邀请他第二天再来,听他讲第三次航行的情况。其他的客人也都回家去了,但第二天在同一时间又都来了,包括这位搬运工在内。由于有了金币,这位搬运工开始觉得自己以前的艰辛和贫穷就像一场噩梦一样。宴会结束后,辛巴达又一次提请客人们注意,随即便开始讲述他的第三次航行。
过了很短一段轻松愉快的日子之后,我便将两次航行中经历过的危险忘了个干净。再说,我年富力强,还处在人生的黄金时期,有点跃跃欲试,想有所作为。于是,我又一次在巴格达采购了一批极其珍贵和上等的商品,将其运到巴尔索拉,和我认识的几个商人一起扬帆远航做生意去了。我们在许多港口都靠了岸,赚了不少钱。一天,我们在海上航行时,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把我们吹得完全偏离了航线。那风连着刮了好几天,最后将我们刮进了一个陌生小岛的港湾。
“哪怕在任何别的地方抛锚,也比在这儿抛锚强。”我们的船长说,“这座岛以及所有附近的岛上都住着浑身长毛的野人,肯定会攻击咱们。这些野人身材矮小,但不管他们把咱们怎么样,咱们都不敢反抗——他们像蝗虫群一样,只要其中一个被杀,其余的就会蜂拥而上,迅速将咱们结果掉。”
这几句话使船上所有的人都非常惊慌。我们很快就发现船长说的是真话。前方出现了一大群面目狰狞的野人,他们身高不过两英尺,身上长满了淡红色的毛。他们纵身跳入波涛之中,包围了我们的船,一边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一边抓着绳子和舷梯,蜂拥攀上船舷,速度极快,身手极其敏捷,简直就像是飞上来的。
你们可以想象,我们看着他们胡作非为,心里该是多么愤怒和恐惧。但无论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我们都不敢阻挠,也不能说一句阻拦的话。关于他们的目的,我们心存疑问,但这种疑问没过多久便得到了解答。他们扬起帆,割断锚索,把我们的船开到了一座不太远的岛那儿。随后,他们把我们赶到岸上,将船据为己有,开着它原路返回,把无助的我们丢在了岸上——这一处海岸所有的水手都害怕,唯恐避之不及,其原因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们转身离开海边,垂头丧气地向内陆走去,路上采一些野草野果充饥,觉得虽然逃生无望,但还是活得越久越好,先活下来再说。不久,我们看见远处好像有一座华丽的宫殿,便迈着疲惫的步子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却发现那是一座城堡,高大而坚固。我们推开沉重的乌木门,进了院子,走到一座大殿的门槛前却停住了脚步,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只见大殿的一侧放着一大堆骨头——人的骨头,另一侧放着无数烤肉扦!我们绝望极了,浑身哆嗦着瘫倒在地,既说不出话又动弹不得。太阳落山时,一声巨响惊醒了我们,大殿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可怕的巨人走了进来。他有一棵棕榈树那么高,全身漆黑,只有一只眼睛,那眼睛长在前额中央,闪闪发光,看上去像燃烧的炭块。他的牙齿又长又尖,龇牙咧嘴,下唇耷拉在胸前,耳朵像大象的耳朵一样耷拉在肩上,指甲像猛禽的爪子一样。
看到这可怕的情景,我们吓得灵魂出窍,一个个瘫在那儿如死了一般。待我们最终回过神来时,巨人正坐在那里用他那只可怕的独眼仔细打量着我们。须臾,打量够了,他便走过来,先是伸出手扳住我的后脖颈,把我转过来转过去地查看,但是在发觉我瘦得皮包骨之后便将我放下了,接着又走向另一个人,也以同样的方式检查了一番。末了,他来到了船长跟前,发现他是我们当中最胖的一个,于是一手把他拎起,穿在一根烤肉扦上,生起一堆大火,不久就把他烤熟了。巨人吃饱后就躺下睡觉了,鼾声震耳欲聋,就像打雷一样,我们战战兢兢,哆嗦了一整夜。天亮时,他醒了,走了出去,把我们留在了城堡里。
当我们确信他真的走了的时候,便开始为我们可怕的命运悲叹,我们绝望的呼叫响彻整座大殿。虽然我们人数众多,而敌人只有一个,可是我们想都没想过要杀死他,即便有这个念头,也会发现这比登天还难。我们想不出自救的办法,最后只好认命,屈服于悲惨的命运。我们在岛上游荡了一整天,找些野果充饥。夜幕降临时,由于找不到别的地方栖身,只好又回到了城堡。日落时分,巨人回来了,把我们一个不幸的同伴吃掉作为晚餐,然后就睡觉和打鼾,黎明时分又像之前那样离开了我们。我们觉得自己的处境简直可怕极了,几个同伴认为与其等待如此悲惨的结局,还不如马上从悬崖上跳下去,消失在波涛中。但我有一个逃跑的计划,这时就把这个计划告诉了他们。他们立刻同意试一试。
“听着,我的兄弟们,”我补充说道,“你们知道海岸上有很多浮木。咱们可以用浮木做几个木筏,把它们搬到合适的地方。如果计划成功,咱们就可以耐心地等待机会,让路过的船只把咱们从这个致命的岛上救出去。万一计划失败,咱们就立刻乘木筏逃跑,虽然木筏经不起风浪,但获救的希望总比留在这儿大。”
他们对我的看法一致表示同意。于是我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做木筏,每个木筏可以载三个人。夜幕降临时我们回到城堡,很快巨人就进来了,又吃掉了我们的一个同伴。不过,很快就要到我们报仇雪恨的时刻了!他一吃完这顿可怕的晚餐,就又像以前一样倒头便睡。当我们听到他开始打鼾时,我和我的九个最勇敢的同伴悄悄起身,每人拿起一根烤肉扦,把烤肉扦在火上烧红,然后根据提前约定的信号一起发力,把各自手里的扦子刺进了巨人的独眼,彻底将其刺瞎。他大吼一声,声音大得吓人,接着便一跃而起,伸手四处乱抓,想抓住我们当中的一个。可我们一刺瞎他就四散逃开了,趴在角落里躲起来,这样就不会被他的脚踩着了。
他找我们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后来摸到了大门,于是便号叫着跑了出去。至于我们,当他走了以后,就急忙离开了那座致命的城堡。我们走到木筏旁边守着,等着看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们的想法是,如果太阳升起时再看不到巨人的踪影,再听不见他的吼叫(此时,黑暗中仍能隐约听见他的吼声,那吼声越来越远),就可以断定他已经死了,那时我们就可以安全地待在岛上,不必冒着生命危险乘坐经不起风浪的木筏逃离了。可是,天哪!晨曦来临时,我们看到那个独眼巨人走了过来,由两个巨人搀扶着,一边一个,那两个巨人几乎跟他一样身躯庞大、面目狰狞。另外还有一群巨人紧随其后。我们不再犹豫,爬上木筏,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大海划去。巨人们看到猎物逃跑,于是拿起大石头,涉入水中,举起石头向我们投来,命中率很高;除了我乘坐的这只木筏,别的木筏全都被砸沉了,上面那些不幸的人也都被淹死了。我和乘坐同一只木筏的两个同伴缺乏回天之力,帮不了他们的忙,只好自顾自,拼尽全力让我们的木筏远离巨人的魔爪。我们划啊划,拼命地划,最后终于到达了开阔的海面。接着,我们听凭风浪摆布,在海上漂啊漂,漂了一天一夜,次日早晨发现我们漂到了一座岛跟前,于是便高兴地登上了岛。
我们在那里找到了美味的水果,填饱了肚子,接着就躺在岸边休息。突然,我们被一阵巨大的沙沙声惊醒,原来是一条巨蟒贴着沙地向我们滑行过来。它的速度非常快,我的一个同伴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抓住了。那位同伴惨叫着,挣扎着,而巨蟒用身子将他缠住,用力一卷就要了他的命,随后就开始吞食他。这时,我和另一个同伴撒腿就逃命,希望能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免得再受到巨蟒的攻击。我们看到一棵高大的树,就先在周围的灌木林里采了些果子,然后爬上了树。夜幕降临时我睡着了,但是又被那条可怕的巨蟒惊醒了——它发出可怕的咝咝声,把身子缠在树上,最后贴着树干直立起来,发现了睡在我正下方的同伴之后将他也吞下了肚子,随即便丢下已吓得半死的我爬走了。
太阳升起时,我从树上爬了下来,觉得几乎没有希望逃脱我的同伴们所遭遇的那种可怕的命运了。但生活是甜蜜的,我决心尽一切努力自救。我紧锣密鼓地忙了一整天,慌慌张张地收集了大量的干柴、芦苇和荆棘,然后把它们用野草扎成捆堆放在树下,围成一圈,一捆摞在一捆之上,堆得很结实。这样我就有了一个帐篷一样的避难所,我蜷缩在里面,就像老鼠见猫来了躲在洞里一样。你们可以想象我度过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夜晚——巨蟒拐了回来,急切地想吃掉我,绕着我那脆弱的避难所转了一圈又一圈,想找个入口进去。我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它会把柴捆冲开,但令我开心的是,那些柴捆牢牢地连在了一起。天亮时,又困惑又饥饿的巨蟒回它的洞穴里去了,我则气息奄奄,跟死了差不多!我吓得浑身发抖,被那怪物有毒的气息呛了个半死。我从避难所里出来,爬到海边,觉得从悬崖上跳下去立刻结束生命也比再度过一个恐怖的夜晚好。但是,令我高兴和宽慰的是,我看到一艘船正从跟前驶过,于是我大喊大叫,挥舞着头巾,终于引起了船员们的注意。
他们派来了一条小船救我,很快我便被救上了船。好奇的水手和商人们把我团团围住,急切地想知道我怎么会到了那座荒岛上。待我讲完我的经历,他们便用船上最好的食物款待我。船长看到我衣衫褴褛,便慷慨地给了我一件他自己的外套。我们航行了一段时日,去了许多港口,最终来到了撒拉哈特岛,这里盛产檀香木。我们在这里下了锚。商人们开始卸货,准备出售或交换货物,我站在跟前观看。这时,船长走过来对我说:“兄弟,我这儿有一些货物,是一个死去的乘客留下的。你能不能帮忙把货物卖掉,等我见到他的继承人,好把卖货赚来的钱给他们?不过,你将会得到一笔辛苦费,这样才公平。”
我欣然答应了,因为对此事我不愿袖手旁观。于是,他把一捆捆的货物指给我看,然后派人去请负责保管船上货物清单的人过来。这个人来了后,就问这批货要用什么名字登记。
“用水手辛巴达的名字。”船长答道。
听了这话我大吃一惊,但仔细一看,便认出了他就是我第二次航行时所乘坐的那艘船的船长,尽管从那以后他的模样改变了许多。至于他,他相信我已经死了,所以没有认出我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么,船长,”我说道,“这批货是属于一个叫辛巴达的商人的?”
“是的,”他回答说,“他就叫这个名字。他是巴格达人,在巴尔索拉上了我的船,但很不幸,后来他被留在了一个荒岛上。我们到那座岛上补充淡水,开船四个小时后才发现他不见了。当时风变大了,拐回去是逆风,所以不可能回去找他了。”
“那么,你认为他已经死了吗?”
“唉!是的。”他回答说。
“船长啊船长!”我叫道,“你仔细看看我!我就是那个辛巴达,那个在岛上睡着,醒来后却发现自己被抛弃了的辛巴达!”
船长惊愕万状地盯着我看了起来,但很快就相信了我说的是真的,为我能逃过那一劫而感到十分高兴。
“我一直在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内疚,现在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真让人高兴。”他说,“你可以带走你的货物以及我为你赚的利润了。愿你今后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我感激地收下了货物和利润。随后,我们到各个岛屿做生意,我积攒了许多丁香、肉桂和其他香料。一路上我大开眼界,在一个地方看见了一种乌龟,长二十腕尺,宽也有二十腕尺;还看到了一种形状像牛的鱼,它们的皮厚得如牛皮一样,常常用来做盾牌。而另外一种无论是从形状看还是从颜色看,都像一匹骆驼。最后,我们终于回到了巴尔索拉,随即我便打道回巴格达,带回了无数财宝,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我拿出大量的钱救济穷人,又购置了大片土地,扩大了家中原有土地的规模。我的第三次航行就此结束。
辛巴达讲述完自己的冒险经历之后,又给了印德巴德一百枚金币,随后印德巴德便和其他客人一道告辞了。次日,大家又欢聚一堂。宴会结束后,主人继续讲述他的冒险经历。
第三次航行之后,我变得富有而幸福,但还是不愿意在家久留。我喜欢做生意,喜欢接触新鲜事物和奇异现象,于是安排好家务后就又出外航行了,先是托人把货物送到自己要去游览的地方等着,然后穿过波斯的几个省份。我在一个遥远的海港上了船,顺顺当当地航行了一段时间,但最后遇上了猛烈的飓风。尽管我们可敬的船长尽了最大的努力挽救我们的船,但它还是沉没了,许多同伴都丧命于狂涛骇浪之中。我和其他几个人还算幸运,紧紧抓住沉船的碎片被海水朝岸边冲去。在暴风的驱赶下,我们漂到了一座岛附近,接着就连滚带爬地上了岸,爬到海浪够不到的地方,精疲力竭地扑倒在地,等待天亮。
天一亮,我们就向内陆走去,不久就看见了几间小屋,于是便奔向前去。到了跟前,只见许多黑人居民蜂拥而出,围住了我们,把我们领到他们的房子里,接着就把我们分开了。我和另外五个人被带到一间小屋里,他们让我们坐在地上,给了我们一些草药,做手势让我们吃。我注意到他们自己并没有碰那些草药,就多长了个心眼,只是假装细品慢咽,其实吃得很少。可我的同伴们早已饿得发慌,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放在他们面前的草药。结果,我很快便惊恐地发现他们一个个全都发了疯,喋喋不休地说话,我一句也听不懂,我跟他们说话,他们理也不理。这时,那些野人端来几大碗用椰子油做的米饭,我那发疯的同伴们风卷残云般吃光了,而我只吃了几粒米,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那些野人心怀叵测,是想赶快喂肥我们,好把我们吃掉。情况正是如此!我那几个倒霉的同伴失去了理智,既不焦虑又不害怕,给他们什么,他们就贪婪地吃掉,结果迅速发胖,并因此而丧命。我却一天比一天瘦,因为我吃得很少;由于害怕放在面前的食物,甚至就连吃下去的那一点也难以消化。不过,鉴于我瘦得引不起他们的食欲,倒被允许自由走动。一天,所有的黑人都出去打仗了,只留下了一个老人监视我。我伺机从他身边逃开,一头扎进森林里;他越是喊我回去,我跑得越快,最后彻底摆脱了他。
我一路疾走,匆匆行走了七天,只有天黑时才停下来休息休息,主要靠椰子维持生命,吃椰子肉,喝椰子汁。第八天,我抵达了海边,看见有一群白人在采摘胡椒,还看见附近到处都是胡椒树。他们所从事的职业的性质叫我放下了心,于是便走了过去。他们用阿拉伯语向我打招呼,问我是谁,从哪里来。听到自己熟悉的语言,我高兴极了,很乐意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便向他们讲述了我是怎样遭遇了海难,怎样被黑人所俘虏的经过。“这些野人可是吃人的呀!”他们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我把刚才告诉你们的话又跟他们讲了一遍,他们吃惊极了。我和他们待在一起,直到他们采摘了足够的胡椒,不愿再采了,随后他们便把我带回他们的国家,引我去见国王,我受到了国王的热情接待。我把自己的冒险经历也告诉了他,这使他非常惊愕。当我讲完后,他下令给我提供食物和衣服,好好款待我。
我来到的这个岛国人烟稠密,物产丰富,要什么有什么,都城里车水马龙,我很快就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感到心满意足。此外,国王对我特别优待,因此,无论在宫廷里还是在市井里,每个人都很热情,想让我过得舒心如意。我发现这儿有一种现象叫人觉得十分奇怪:人们无论贵贱,骑马都不用笼头和鞍。一天,我冒昧地问国王陛下为什么不用这些东西,他回答说:“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以前听都没听过!”我听后产生了一种想法。我找来一个能工巧匠,让他在我的指导下做了一个马鞍底座。然后,我给马鞍底座加了衬料,再在上面覆盖上等皮革,随即用富丽的金色刺绣品加以装饰。接着,我让一个锁匠按照我给他画的图样做了一个马嚼子和一对马刺。这些配件做完后,我便将它们献给了国王,还向他展示怎样使用。我给他的一匹马套上鞍后,他骑上马到处跑,对我的新奇玩意儿感到非常高兴。为了表示感谢,他送给我很多礼物。在这之后,我不得不为王宫里所有的重臣都做了马鞍,而他们都有所馈赠,给了我很多礼物。我很快就变得非常富有,在城里成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人物。
有一天,国王派人把我叫去,对我说:“辛巴达,我想请你帮个忙。我和我的臣民都尊敬你,希望你在我们这儿度过余生。因此,我希望你娶一位富有而美丽的女子,由我为你物色。你就不要再想念你的国家了。”
由于国王的意愿就像法律一样不能轻易更改,于是我接受了他送给我的迷人的新娘,和她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然而一有机会我就想逃走,回到巴格达去。正当我一切顺利的时候,我的一个邻居的妻子病了,不久就去世了。这个邻居和我结下了深厚的友谊,于是我到他家里去安慰他,发现他悲恸欲绝,极为伤心。
“上天保佑你,”我说,“愿你长寿!”
“唉!”他回答说,“我只剩下一个小时可以活了,还说什么长寿不长寿呢!”
“得啦,得了吧!”我说,“哪能那么糟!我相信你还能活许多年呢。”
“但愿如此,”他回答说,“但对我而言,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把家里都安排好了,今天我要和我的妻子一起下葬。自古以来,我们岛上就有这样的法律:妻子死,丈夫陪葬;丈夫死,妻子陪葬。我们的父辈如此,我们自己也必须这样做。法律是不容更改的,所有的人都必须服从!”
说话间,这对不幸夫妻的亲友们开始聚集在一起,将身穿绫罗绸缎、浑身珠光宝气的死者放在一个敞开的棺材里。接着,送葬的队伍出发了,向离城有一段距离的一座高山走去。那位悲惨的丈夫从头到脚一身黑,哭丧着脸跟在后边。
到了下葬的地方,按照规矩,死者被放入一个深坑里。她的丈夫跟亲友依依惜别,然后躺进了另外一个棺材,里面放着七个小面包和一壶水。随即,他也被放进了那个可怕的深坑底部。送葬的人用一块大石头盖住坑口,然后就怀着沉痛的心情回城去了。
你们可以想象,看了这一幕,我该有多么震惊。他们所有的人对此自小就习以为常,而我却觉得极为恐怖,禁不住将心里的感受告诉了国王。
“陛下,”我说,“在你的国土上竟然有一种奇怪的习俗,把活人和死人一起埋葬,我对这种习俗简直说不出有多么震惊。我去过许多地方,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残酷和可怕的法律。”
“你能怎么样呢,辛巴达?”他回答说,“这是人人都必须遵守的法律。如果王后先死,我本人也得陪葬。”
“陛下,”我说,“容我斗胆问一句:这条法律是否也适用于外国人?”
“噢,是的。”国王微笑着回答(他这样的态度,我只能觉得是没有心肝),“如果是在本国结的婚,概不例外。”
我一听这话,就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从那以后,我就担惊受怕,心里没有安宁的日子。哪怕是我妻子的手指疼,我也会害怕她死去。谁知过了没多久,她果然得了重病,几天后就咽气了。我非常沮丧,因为在我看来,被活埋甚至比被食人族吃掉还要悲惨,然而我却没有脱身之计。他们给我妻子穿上了她最华丽的衣服,戴上她所有的珠宝,然后将她放进棺材里。我紧跟棺材,后面是一支庞大的送葬队伍,由国王和所有的贵族率领。就这样,我们排着队到达了那座致命的高山——那是一座临海的高山。
情急之中,我又做了一次努力,想引起国王和那些站在旁边的人的怜悯——即使到了这最后一刻,我也希望能出现转机,从而得救。可是,我的央求无济于事。没有人跟我说话,他们甚至表现得有点急于完成他们那可怕的任务的样子。他们在我身旁放了七个面包和一壶水,快速地将我沉入了那个阴暗的深坑。几乎还没等我抵达底部,那块大石头就被滚过来,堵住了我头顶上方的坑口。我只好听天由命了。一道微弱的光线从缝隙中射进洞里,我鼓起勇气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巨大的墓穴里,里面堆满了死人的骨头和尸体。我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那些像我一样被活埋进这个悲惨之地的人发出的垂死的叹息。我又愤怒又绝望,大声地呼喊,但一点用都不顶,于是便责怪自己不该贪财和冒险,结果落得如此下场。最后,当心情平静了些,我便拿起面包和水,用衣服捂住脸,摸索着向洞穴的尽头走去,那里的空气新鲜些。
在这里,我一直生活在黑暗和痛苦之中,直到我的粮食耗尽。就在我快要饿死的时候,头顶上方的石头被滚动着移开了,接着便看到一个棺材被放进了坑里,棺材里躺着一具男子的尸体。我灵机一动,立刻有了主意,觉得陪葬的女人早晚都是个死,如果我能缩短她苟延残喘的痛苦,那也算帮了她的忙。因此,当已经吓得不省人事的她被放下来时,我拿起一根巨大的骨头狠狠一击,把她打死了。她的那一份面包和水,给了我生的希望。我三番五次地采取这种孤注一掷的办法以求生存。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坑里待了有多久。一天,我仿佛听到附近有什么东西在粗声呼吸,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身去,结果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东西。我一动那东西便被吓跑了,从一个墙缝里钻了出去。我以最快的速度追过去,发现自己在岩石间的一条狭窄的裂缝里,我勉强从这条裂缝中挤了过去。我继续前行,好像走了有好几英里,最后看见前面出现了一道微光。我越往前走,那道光越亮。最终,我来到了海边。此时,我高兴得简直无法形容。当我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时,我才意识到无疑是有个小动物从海边钻进了岩洞,受到惊吓后便逃跑了;谁知却叫我发现了一条逃生之路,要是让我自己找,我是绝对发现不了的。我急忙环视了一下四周,觉得自己很安全,城里人是不可能追到这里来的。
陡峭的群山逶迤而下,一直延伸到海边,其间无路可以抵达。心里有了底,我便返回死人坑,把遍地的各种各样的钻石、红宝石、祖母绿和珠宝收集了许多,把它们打成包,藏在了海边的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满怀希望地等待着船只经过。我瞭望大海,等了两天也没见一叶船帆出现。但最后,我终于看见了一艘船,而且离海岸不太远,心里高兴极了,于是便挥动胳膊大声呼救,结果引起了船上人的注意。一只小船划了过来,小船上的水手问我是怎么陷入这般困境的。我回答说我两天前遇到了海难,但侥幸脱险,带着几包东西上了岸(我说着指了指那几包珠宝)。幸好他们相信了我的话,甚至连看也没看我的落难地,就划着小船,把我带回了大船上。一上船,我很快就观察到船长过于专注于解决航行中遇到的困难,没怎么注意到我。不过,他对我表示欢迎,也很大方,甚至我给他珠宝作为船费他也不肯接受。我们的航行很顺利。途中我去了许多地方,每到一个地方就购买大批的精美物品,最终带着大量财富以及前所未闻的、各种各样的稀罕玩意儿回到了巴格达。这次回来,我又拿出大笔的钱来救济穷人,还向城里所有的清真寺捐献钱财。随后,我便和亲友们朝夕相处,饮酒吃肉,过着朝欢暮乐的生活。
说到这辛巴达停了下来,所有的听众都说他第四次航行的经历比他们以前听到的任何故事都更让他们感到高兴。随后,客人们便告辞了,后面跟着印德巴德。这次,印德巴德又收到了一百枚金币。他和其他的客人受到邀请,次日再来听辛巴达讲他的第五次航行。
次日,客人们纷纷入席,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液。宴会结束后,辛巴达开始讲述他的经历。
我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但仍不满足于过平静的生活,很快就厌倦了朝欢暮乐的日子,内心渴望着变化和冒险。于是,我又一次登程上路了,不过这次乘坐的是我自己的船。这艘船是我在离家最近的一个海港建造和装备起来的,希望航行时时间安排得自由一些,愿意在哪个港口停留就在哪个港口停留。由于我不打算带太多的货物把船舱装满,于是便邀请了几个不同国家的商人和我一道去经商。我们扬帆启航,起初顺风顺水,在辽阔的海洋上航行了许久,后来抵达了一座不知名的小岛——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岛。接下来,我们决定到岛上进行探索,上岛后没走多远就发现了一只大鹏鸟的蛋,和我之前看到的那只一样大,显然快要孵出来了,因为雏鸟的喙已经刺穿了蛋壳。不管我怎么劝阻,和我一起来的商人们还是手持利斧冲了上去,将蛋壳劈开,杀死了雏鸟,就地生起一堆篝火,从雏鸟身上砍下一些肉烤着吃,惊得我目瞪口呆地站在一旁。
他们刚吃完这顿不祥的饭,我们头顶上的天空就被两片巨大的黑影遮住了。我的船长凭经验就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于是大声向我们呼叫,说大鸟来了,催我们赶快上船。我们上船后船帆就升了起来,可是还没来得及起航,那两只大鹏就已经到了它们那遭到劫难的巢穴跟前,在上空盘旋着,当发现了它们的雏鸟被肢解的残体时,它们发出了可怕的叫声。有一会儿的工夫,它们消失不见了,我们庆幸自己逃过了一劫。就在这时,它们又突然出现了,出现在我们船正上方的云端里,只见它们各用利爪抓着一块巨石,准备砸碎我们的船。我们紧张极了,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上。接着就见一只大鹏松开爪子,巨石划破天空掉了下来。幸亏舵手临危不乱,让船猛地转了个方向,使得巨石落在了近旁的海中。那巨石劈开海水,我们几乎都能看见海底了。我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另一块巨石就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我们这艘倒霉的船上,把它砸得粉碎,将乘客和船员或砸成肉酱,或抛入海中。我自己也和其他人一起沉入了海里,但幸运的是,我毫发无损地浮了上来。于是我用一只手抓住一块浮木,另一只手游水,使自己浮在水面上,不一会儿我就被潮水冲到了一座岛跟前。岸边陡峭多石,但我还是安全地爬了上去,躺在绿草地上休息。
当我恢复了一些精力之后,就开始观察自己所处的地方,觉得真像是来到了一个快乐的花园。只见到处都是树,树上挂满了鲜花和水果,一条晶莹清澈的小溪在婆娑的树影下蜿蜒流淌。夜幕降临时,我在一个舒适的角落里睡下,睡得很香甜。不过,有时醒来,记起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么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便会惊得起身,惶恐地四处张望,真希望当初待在家中过悠闲的日子。然而,早晨的阳光使我恢复了勇气,于是又举步向前,在树林中游荡。不过,我心头总有几分忧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什么。我在岛上走了一段路,看见一个老人弯着腰,虚弱地坐在河岸上。起初,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一个遇难的水手,于是走上前,友好地向他打招呼,但他只是朝我点点头作为回答。随后,我问他在那里做什么,他向我打手势,表示他想过河去摘些水果,好像在央求我把他背过去。我可怜他年老体弱,便将他背了起来,涉水过河后弯下腰,好让他比较容易落地,然后让他下来。谁知这家伙不愿下来(现在想起来还叫我忍俊不禁),他虽然看上去年老体衰,却灵巧地跳到了我的肩膀上,用两条腿钩着我的脖子紧紧锁住,勒得我差点儿窒息。我万分恐惧,惊倒在地,失去了知觉。当我恢复了知觉之后,我的敌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把两条腿放松了些,让我能够呼吸。他见我苏醒过来,便熟练地用一只脚踢我,然后又用另一只脚踢,迫使我驮着他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到树下。这时他就摘最大、最好的果子吃。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整天,甚至到了夜里,累得半死的我倒下睡觉,这个可怕的老人仍紧钩着我的脖子。次日天一亮,他就用脚后跟咚咚咚地踢我,非把我踢醒不可。接下来,我便怀着愤怒和痛苦的心情又开始了沉重的劳作。
我路过一棵树,见树下有几个干葫芦,便出于自娱自乐的目的拿起一个,挖出里面的瓤,从树上摘下几串葡萄,把葡萄汁挤进葫芦里。挤满后,我将葫芦架在一个树杈上。几天后,我驮着可恶的老头经过那里,抓起那葫芦,喝了几口葡萄汁酿成的美酒,感到很满足——那酒醇香可口,叫人神清气爽,甚至使得我乐而忘忧,开始唱歌和跳舞。
那个老怪物很快就看出我喝的东西有神奇的效力,发现我驮着他步子比平时轻盈了一些,于是便伸出瘦得如鸡爪一般的手抢过葫芦,先是小心翼翼地尝了尝里面的酒,然后便将其一口气喝光了。酒很烈,葫芦很大,他喝完酒之后开始哇啦哇啦地唱了起来。很快,我惊喜地发现这个怪物钩着我脖子的两条腿松开了,于是我一使劲,把他摔在了地上。他躺在那儿,再也没有动弹过。我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终于摆脱了这个神秘的老人,于是便蹦蹦跳跳地跑到了海边。我的运气再好不过了,在那儿遇见了几个水手,他们的船停泊在该岛的岸边,他们上岸是来采摘美味水果和补充淡水的。
他们听我讲述了自己逃跑的经历,感到很诧异,说道:“你落在海洋老人的手里,他没有勒死你就算不错了。别的人,只要让他骑到肩上,就会被勒死的。这座岛是他的行凶作恶之地,臭名昭著。到这儿来的商人或水手,谁也不敢远离自己的同伴。”我们说了一会儿话,他们就把我带回了他们的船上。船长亲切地接待了我。随后,我们很快就起航了。几天后,我们到达了一个看上去很繁华的大城镇,镇上所有的房子都是用石头建造的。我们就在这里下了锚。一个在路上对我很好的商人此时带我上了岸,给我指了指一个专门为异乡客商准备的住处,然后给了我一个大袋子,同时指着一群具有同样装备的人对我说道:“你跟他们去,他们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千万别离开他们,因为掉了队就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他给了我一些干粮,便挥手告别了。我和我的新伙伴们出发了。我很快就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是把我们的袋子装满椰子。可是,当我最终看到椰子树时,我发现树干细细的,特别高,又光又滑,完全弄不明白怎么能摘到椰子。椰子树的树冠上全是猴子,有大有小,活蹦乱跳,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动作敏捷得惊人。它们见了我们,似乎很好奇,也很不安。起初,我见同伴们捡起石头向那些活泼的动物投掷,好像并无伤害它们的意图,不禁觉得有点惊讶。但很快我就看出了其中的缘由,便开心地跟着一起投掷石块——那些猴子恼怒极了,希望能以牙还牙,于是就摘树上的椰子砸我们,一个个火冒三丈,气得咬牙切齿。这样,我们只花了一点气力,袋子里就装满了椰子,而用别的办法是无法做到的。
等到袋子里装不下了,我们便满载而归,回到了镇上。我的那位朋友买下了我的那一份,建议我继续干下去,直到攒足盘缠,能够回到自己的祖国去。我照他的话做了,不久就攒了一笔可观的钱。就在这时,我听说有一艘商船要起航了,便跟我的朋友依依惜别,带着大量的椰子上了船。我们先航行到盛产胡椒的岛屿,然后到了科马里岛,那里有最好的沉香木,该岛有一条不可更改的法律,那就是不许饮酒。我用椰子换了许多胡椒和上好的沉香木,又和一些商人一起去采珍珠。我雇的潜水员运气好,很快就为我采到了许多优质珍珠,个头大,没有瑕疵。带着这些宝贝,我欢欢喜喜地回到了巴格达,在巴格达卖了很多很多钱。接着,我一如既往地救济穷人,把我赚的钱拿出十分之一分给了他们,随即便安居乐业,坐享我的财富所能带来的种种快乐。
辛巴达讲述完这段经历,吩咐管家给了印德巴德一百枚金币。随后,客人们便告辞了。次日,盛宴结束后,他开始讲述他的第六次航行。
经历了五次海难和闻所未闻的危险之后,我竟然还不死心,还要碰运气,还要去冒险,这一定叫你们感到惊奇。回首往事,甚至连我自己也感到惊讶。不过,显然这就是我的命,命中注定四处漂泊。休息了一年之后,我不顾亲友们的苦苦劝阻(他们千方百计地想让我留在家里),准备进行第六次航行。这次我没有乘船经过波斯湾,而是在陆地上走了很长一段路,最后在一个遥远的印度港口上了船。该船的船长打算做一次长途航行,他真的这样做了,因为途中遇上了暴风雨,使得我们完全偏离了航线。在许多天里,船长和领航员都不知道我们的船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船会漂向何方。当他们最终发现我们所在的位置时,我们并没有感到特别高兴。只见船长摘下头巾往甲板上一扔,狠劲儿捋着胡子说,我们来到了整个辽阔的海洋上最危险的地方,这儿暗流涌动,随时都可以导致船毁人亡。情况的确如此!尽管水手们做了一切努力,但暗流还是驱赶着我们的船以惊人的速度朝一座大山的山脚冲去,那座山垂直地露在海面上。我们的船被山脚下的礁石撞成了碎片,而我们只能带着自己最珍贵的物件狼狈地爬到了岸上。上岸后,船长对大家说:“既然身处绝境,不如赶快为自己挖个坟墓,因为在此遇到海难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这话令大家心沉谷底。我们开始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唉声叹气。
这座山是一个大岛的临海屏障。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个狭长形的乱石滩,遍布船的残骸,不知有多少大胆的船只在此遇难,无数不幸的水手的白骨在阳光下闪着亮光。一想到自己很快也会化为白骨,我们就不寒而栗。在这里,极为贵重的商品堆积如山,岩石的每一个缝隙里都堆满了昂贵的珠宝,但这一切只会使这里的景象更加凄凉。有一种现象叫我觉得非常奇怪:离我们不远处,有一条清澈的河流从山上流下,它不像别的河那样流入大海,而是急转弯,从一个天然形成的拱形岩洞下消失不见了。我走进那个岩洞仔细查看,发现岩缝里塞满了钻石、红宝石以及大量的水晶,地上到处都是龙涎香。在这荒凉的海岸上,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了,因为就是插翅也飞不过眼前的高山,即便有船来,也只会落得我们这样的下场。这时,我们的船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平分我们拥有的所有口粮。于是,每个人能活多久就要取决于他的口粮能维持多久了。我本人是吃一点点东西就能活下去的。
不过,待我掩埋了最后一个同伴的尸体之后,我的口粮已所剩无几了,怕只怕不等我挖好自己的坟墓,就得见阎王爷了。于是我立刻着手为自己挖坟,一边后悔得要命,怪自己天性喜欢浪迹天涯,结果每每陷入这般绝境。此时此刻,我是多么怀念家中的安逸生活和奢华享受啊。而幸运的是,就在这时我灵光一现,又一次来到那条消失在岩洞深处的河流旁,心想:这条河流入地下,很可能还会从远处的某个地方流出去。我为什么不造一只筏子,把自己的命运交给这条湍急的河流呢?即便不等重见天日我就死于非命,也不见得就比现在还糟,因为现在死亡已近在眼前。说不定我福星高照,能够平安无事地抵达一处理想之地呢——这种可能性总是有的。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冒这个险,于是很快就用结实的绳索和浮木给自己造了一只牢固的木筏。然后,我把许多红宝石、绿宝石、水晶、龙涎香以及其他珍贵的东西打成包,拴在木筏上。随即,我自己也坐上去,小心地保持平衡,将提前做好的两把小桨备在手边,接着就解开了那根把木筏拴在岸上的绳索。一冲进激流,我的木筏就飞快地漂进了阴暗的拱形岩洞。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木筏顺着湍急的河水流畅地冲向前去。我坐着木筏漂啊漂,觉得好像漂了许多个日日夜夜。有一次,河道突然变得非常狭小,我差点儿没被岩洞的顶部撞个粉身碎骨。后来我就提高了警惕,平躺在那几个珍贵的包裹上。虽然我只吃一丁点儿食物,勉强维持生命,但不可避免的时刻最终还是到来了——我咽下最后一口食物便开始等死,觉得自己一定会饿死的。由于焦虑和疲劳,我已身心俱疲,陷入了深度的睡眠。谁知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又一次看见了日光,眼前出现的是一片美景。我的木筏系在河岸上,而我被一群看上去很友好的黑人团团围住。我起身向他们行礼,他们也对我说话,但他们的语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我突然回到了生活中,突然重见了光明,感到十分困惑,这叫我不胜惊讶,于是就用阿拉伯语自言自语道:“闭上你的眼睛,当你睡着时,上天会让你化险为夷,绝处逢生。”
有个土人听得懂阿拉伯语,走上前说:“我的兄弟,看到我们,你别感到惊讶。我们住在这里,到河边打水时注意到你的木筏漂了过来,于是我们中的一个人游过去,把你带到了岸边。我们在等待着你醒来,好让你告诉我们你从哪里来,走这条危险的水路要到哪里去。”
我回答说,没有什么比告诉他们这些更让我高兴的了,但我饿了,想先吃点东西。我很快就得到了我所需要的食物,吃饱之后,便如实地把我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们。他们听了翻译的转述,简直都惊呆了,声称如此离奇的经历应该讲给国王听听,而这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讲出来才恰当。于是,他们找来一匹马让我骑上,然后大伙儿就出发了,后面跟着几个壮汉,肩上扛着我的木筏。我们雄赳赳气昂昂地列队进了塞伦迪布城。随后,那些土人引我去见他们的国王。我用印第安人的方式向国王致敬,跪倒在他的脚下,亲吻着地面;而那位君主叫我平身,让我坐在他旁边,首先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叫辛巴达,”我回答,“人称‘水手’,因为我老是出海,去过许多海域。”
“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国王问。
我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什么也没有隐瞒。他听后又惊讶又欢喜,下令把我的冒险故事用金字写下来,保存在他的王国的档案库里。
不一会儿,我的木筏被抬了进来,那几包珍宝当着这位国王的面被打开。他看到面前成堆的红宝石和绿宝石,便宣称在他的宝库中是没有这么好的宝贝的。我见他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东西,便突兀地说我和我所有的一切都由他支配,他却微笑着回答说:“不,辛巴达。上天禁止我贪图你的财富。我宁愿使你的财富有所增加,因为我希望你离开我的王国时带走一些东西,作为我良好祝愿的象征。”然后,他命令大臣为我提供舒适的住所,费用由他出。接着,他派了几个奴隶伺候我,把我的木筏和那几包珍宝送到我的新居。你们可以想象,我当时该怎样赞扬他的慷慨,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激之情。之后,我每天都到王宫的接见室里拜谒他,其余的时间则在城里游玩,参观值得一看的景观。塞伦迪布岛位于昼夜平分线上,白天和黑夜一样长。这座都城坐落在一个美丽山谷的尽头,而山谷位于该岛的中心,两侧的山峰高耸入云,其高度堪称世界之最。受好奇心驱使,我很想爬上山的顶峰,因为那儿是亚当被逐出天堂后栖身的地方。那儿有红宝石和许多珍贵的东西,稀有的植物长得很茂盛,其中有雪松树和可可树。在这座岛的海边和河口,看得见有人在潜水寻找珍珠;而在一些山谷里,钻石储量十分丰富。许多天过去之后,我请求国王允许我返回自己的国家,他欣然答应了。此外,他还赠给了我一些贵重礼物。我向他告辞时,他托我把一份皇家礼物和一封信转交给我们的君主,即忠实信徒的统帅,并对我说道:“请你把这些交给哈里发哈伦·拉希德,使他确信我的友谊。”
我恭恭敬敬地接受了这项委托,不久就登上了国王亲自为我挑选的船。国王的信用蓝色字体写在一种黄颜色的罕见的珍贵皮纸上,内容如下:“出行时有一千头大象在前边开道、宫殿的顶部镶嵌着十万颗红宝石、宝库中存放着两万顶钻石王冠的印度群岛之王谨向哈里发哈伦·拉希德表示问候。虽然我们敬献给你的礼物不值一提,但我们恳请你将它收下,因为它象征着我们对你的尊敬和友谊。我们很高兴对你有所敬献,希望你能关注我们,如果你认为我们值得关注的话。再会,你的兄弟。”
这份礼物包括一个用一颗红宝石雕刻成的花瓶,有六英寸高,和我的手腕一样粗,里面装满了极为珍贵的大珍珠,那些珍珠的形状和光泽都很完美。其次是一张巨大的蟒蛇皮,鳞片有一枚金币那么大,睡在上面百病不生。然后是大量的沉香木、樟脑和开心果。最后,还有一个漂亮的女奴,她的衣服上装饰着闪闪发光的宝石。
经过漫长而顺利的航行之后,我们在巴尔索拉上了岸。我急忙赶回巴格达,拿着塞伦迪布国王的信来到哈里发王宫门口,后面跟着那个漂亮的女奴,还有我家里的几个人,他们手捧着那些宝贝礼物。
我声称自己有使命在身,于是立刻便被引去见哈里发。我向哈里发鞠躬致敬,然后呈上了塞伦迪布国王的信件和礼物。他收下后看了看,接着就问我塞伦迪布的君主是不是真的就像他自称的那样富有和强大。
“忠实信徒的统帅,”我又向他谦卑地鞠了一躬,回答道,“我向你保证,他对自己的财富以及显赫毫无夸大之处。他的宫殿富丽堂皇,无与伦比地气派。每当出行,他就坐在安放在大象背上的宝座上,他的大臣、亲信和侍从骑着大象,护卫在两侧。他骑的那头大象的脖子上坐着一个军官,手里拿着金枪,另有一名军官站在其后,手里拿着一根金柱,柱顶上有一块绿宝石,和我的手一样长。一千名随从穿着金色的衣服,骑在装饰华丽的大象上在前边开道。队伍行进时,国王的驭象手会大声喊叫:‘宫殿的顶部镶嵌着十万颗红宝石、宝库中存放着两万顶钻石王冠的强大和勇敢的印度群岛之王来啦!比所罗门
和米烈
更伟大、更荣耀的君主来啦!’
“这时,站在王座后的侍从则高呼:‘再伟大、再荣耀的君主也必有一死!再伟大、再荣耀的君主也必有一死!再伟大、再荣耀的君主也必有一死!’
“驭象手又会大声喊叫:‘万民称赞的君主万寿无疆,与世长存!’
“还有,陛下,塞伦迪布是不需要法官的,因为国王本人以及他的人民就是评判是非的法官。”
哈里发对我的陈述很满意,于是他说道:“从塞伦迪布国王的信中看得出他是个英明的君主,值得人民拥戴,他的人民也值得他爱护。”
说完,他送了我许多礼物,就让我走了。我心情平静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辛巴达讲完后,客人们便离开了。印德巴德首先拿到一百枚金币,随之便告辞了。次日,大家又欢聚一堂,听辛巴达讲他的第七次航行。
第六次航行之后,我下定决心再也不出海了。我岁数渐长,该享受平静的生活了,冒过的险已经够多了,只希望能颐养天年。
然而,有一天,当我在家中招待一些朋友时,仆人前来通报,说哈里发的一位官员想和我说话。他进门后,要我跟他去见哈伦·拉希德,我照着做了。在向这位哈里发行过礼后,只听他说:“我叫你来,辛巴达,是因为有事需要你做。我委派你带一封信和一份礼物给塞伦迪布的国王,作为对他友谊的回报。”
哈里发的命令在我听来如晴天霹雳。
“忠实信徒的统帅,”我回答说,“我愿意遵照陛下的命令去做,但恳请陛下记得我所遭受的前所未闻的苦难已经使我完全灰心丧气了。事实上,我已经发誓再也不离开巴格达了。”
接下来,我给他讲了一些我那千奇百怪的冒险经历,讲了很长时间,他听的时候很有耐心。
“我承认,”他说,“你的确有过一些不寻常的经历,但我看不出这怎能妨碍你去实现我的愿望。你只要直接去塞伦迪布转达我的问候就可以了,然后就可以回来过你想过的生活。去你是必须去的,我的荣誉和尊严要求你去。”
既然无计可施,我表示愿意服从命令。哈里发如愿以偿,感到很高兴,便给了我一千枚金币作为这次航行的费用。我很快就做好了准备,带着哈里发的信和礼物在巴尔索拉上了船,迅速而安全地驶向塞伦迪布。到了那里,我说明了自己担负的使命,受到了热情接待,接着便被带去见国王。国王满面春风地对我表示欢迎。
“欢迎你,辛巴达,”他大声对我说,“我常常想起你,再次见到你真叫人高兴。”
我先是感谢他给予我荣誉,然后呈献了哈里发的礼物。首先是一张床,床上挂满了金色帐幔,价值一千枚金币,另外还有一张类似的床,挂的是深红色的帐幔。接下来是五十件有华丽刺绣的长袍和一百件来自开罗、苏伊士、库法和亚历山大的上等白色亚麻布衣服。之后还有几张不同样式的床;一个玛瑙花瓶,上面刻着一个人向狮子射箭的图案;最后是一张价值连城的桌子,这张桌子曾经属于所罗门王。塞伦迪布国王满意地接受了哈里发对他表达友谊的礼物。使命完成后我急着要回去,可是国王不肯放我走,过了一段时间才有了松动的意思。最后,他终于放行了,给了我许多礼物。我一分钟也没耽搁,立刻登上一艘船出发了,一连顺顺当当地航行了四天。到了第五天,我们不幸遇到了海盗。他们俘获了我们的船,把所有反抗的人都杀了,让那些明智地选择立即投降的人成了俘虏,我就是当中的一个。他们把我们所有的财物全都抢走,然后强迫我们穿上污秽的衣服,把船开到远方的一座岛,将我们卖为奴隶。我落在一个富商的手里,他把我带回家,给我穿好衣服,让我吃好饭。过了几天,他派人来叫我,问我能做什么。
我回答说我是一个富有的商人,是被海盗抓来的,并无一技之长。
“告诉我,”他说道,“你会射箭吗?”
我回答说射箭是我年轻时的一种消遣,练习练习就能恢复这种技艺。
于是他给了我一张弓和一些箭,让我和他一起骑上他家里的一头象,向远离城镇的一大片森林走去。到了森林中最荒凉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我的主人对我说:“这片森林里到处都是大象。你藏在这棵大树上,一看见它们经过,就用箭射它们。如果成功地射杀了一头,你就回来告诉我。”
说着,他给了我一些吃的,就回城里去了。我爬到树的高处,守候在那儿。当天夜里没发现任何情况,但第二天早晨太阳刚升起,就有一大群大象踢踢踏踏、轰轰隆隆地走了过来。我瞅准机会连射几箭。末了,这群身躯庞大的动物中有一只倒在地上死了,其他的则跑掉了。我这才敢离开藏身之处爬下树,跑回去向主人报告这个胜利的消息。主人表扬了我,给了我一些好东西作为奖励。随后,我俩一起返回森林,挖了个大坑,把我射杀的那头象埋了,为的是等它化为白骨时,我的主人可以回来取它的象牙。
就这样,我猎象达两个月之久,没有一天不射杀一头野象。当然,我并不总是死守在同一棵树上,而是经常换地方,有时在这儿,有时在那儿。一天早晨,我看见一群象走了过来,然而叫我惊讶的是,它们没有从我藏身的那棵树旁边经过,而是停了下来,把树团团围住,一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一边跺着脚,震得大地发颤。我发现它们将目光聚焦在了我身上,不禁吓得魂飞魄散,手一哆嗦,手里的箭掉在了树下。我确实有充分的理由感到害怕,因为不一会儿的工夫,只见其中最大的那头象用鼻子卷住树干,用力一拔便将大树连根拔起,而我缠在树的枝叶里,被摔在了地上。我心想我的末日到了,必死无疑了。但这只体形巨大的动物用鼻子轻轻将我卷起,放在了它的背上。我半死不活地紧紧贴在它的背上,后边跟着象群,它们踢踢踏踏地钻进了密林里。在我看来,似乎过了很久我才又一次被那头大象放在了地上。我如入梦境,呆站在那儿望着象群,而它们却掉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了浓密的丛林间。待我回过神来后,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大山的一侧,两边散落着大象的骨头和象牙。“看来,这里一定是大象的埋葬地。”我对自己说,“它们把我带到这里,可能是想让我停止杀戮,也许看出我射杀它们无非就是想要象牙,而这里的象牙多得让我一辈子都搬不完。”
随后,我转身向城里跑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路上未见到一头野象,这令我觉得它们一定是躲进了密林深处,好让通往象牙山的道路畅通无阻。它们的聪慧简直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我才到达了主人的家。他见到我,不禁又惊又喜。
“啊!可怜的辛巴达!”他叫道,“我正在纳闷,不知你出了什么事呢。我到林子里去,发现那棵树刚被连根拔起,箭散落在它的旁边,还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给我说说你是怎么逃过一死的。”
我很快就满足了他的好奇心。第二天,我们一起去了象牙山。他发现我对他说的话没掺任何水分,全都是真的,不禁大喜过望。我们把象牙搬到我们的骑象背上,满载而归。在返回城里的路上,只听他说:“我的兄弟,你给我带来这么多财富,我不可能再把你当奴隶对待了,应该还你自由。愿上天保佑你。我就不再隐瞒你了:这些野象每年要踏死我们很多奴隶。不管我们怎么让他们躲着野象,他们都或迟或早会死于象蹄之下。只有你逃脱了这些动物的践踏,肯定是受到了上天的特殊保护。全城的人都因你而受益,不用再害怕有人会死于非命了。因此,我不仅要给你自由,还要给你一笔财富。”
我回答说:“主人,谢谢你。祝你万事如意。至于我自己,我只求获得自由,能返回我的祖国。”
“很好,”他回答说,“季风很快就会把运载象牙的船只带到这里来,那时我就会送你走,给你一些钱付船费。”
于是,我就继续住在他家,直到季风到来。我们每天都去搬取象牙,不断增加象牙的储备,直到将库房装得满满当当。这时,其他的商人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不过,那儿的象牙有的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分一杯羹。当船队终于来到时,我的主人亲自为我选了一艘船,为我准备了一大堆好吃的食物带上船,还赠送给我大量的象牙以及这个国家的奇珍异宝。我对他千恩万谢,跟他依依惜别。船到了第一个港口,我就上了岸。在海上航行的时候,我对自己因为象牙所遭遇到的事情感到惴惴不安,上岸后便用象牙换了许多黄金,买了一大批稀奇和昂贵的礼物,雇骆驼驮上,加入了一支商队。这趟旅程漫长而乏味,但我仍能耐心地忍受,觉得起码不用害怕暴风雨、海盗和蟒蛇,也不用害怕以前经历过的那些危险。最终抵达巴格达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觐见哈里发,向他汇报出使的情况。他告诉我,说长时间不见我归来让他觉得很是不安,不过他还是抱着最好的希望。至于我在大象群里的冒险经历,他听了大为惊讶,说要不是他了解我,知道我是个诚实君子的话,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下了一道圣旨,命令抄书吏将我的这段经历以及我给他讲过的其他经历用金字记载下来,存放在他的宝库里。随即,我便离开了他,对他给我的荣誉和奖赏十分满意。从那时起,我就居家休养,不再外出奔波,一门心思跟亲友在一起享受团聚的乐趣。
辛巴达讲述完他的第七次航行,也是最后一次航行,便转向印德巴德说:“喂,我的朋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你听说过有谁比我遭受的苦难更多,比我经历的死里逃生更多吗?难道我现在不应该享受安逸、宁静的生活吗?”
印德巴德走近他,恭恭敬敬地吻了吻他的手,回答说:“先生,你的确经历了许多可怕的危险,我的困难与之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此外,你仗义疏财,这也证明你值得拥有手中的财富。愿你长命百岁,洪福齐天。”
辛巴达又给了他一百枚金币,从此把他当成朋友对待,劝他放弃了搬运工的工作,让他每天和自己一起吃饭,这样他就可以终生记住水手辛巴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