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第三章
曹洪: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

在《三国演义》中,曹洪是得到作者特别优待的人物。历史上的曹洪,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战绩,而且浑身都是毛病。而在小说中,虽然作为“七实三虚”的历史演义,作者不能改变历史框架,给曹洪安排什么辉煌的战绩,但还是尽其所能,给他安排了很多出场机会,并且忽略掉了真实曹洪身上的几乎所有毛病。究其原因,就在于他在关键时刻舍死忘生救下了曹操,并说了一句当时就感动曹操、后来更打动世人的话:“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

《三国演义》中的曹洪,是最早追随曹操起事的宗族兄弟,出场很早,曝光率也很高。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不是主角,所以给人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

只有一次例外。在那次例外中,他简直就是脚踏七彩祥云而来,耀眼的光芒照亮了那一页纸的每一根纤维。

《三国演义》第五回,行刺董卓失败的曹操逃回家乡,刺董英雄的美名传遍天下。曹操也知道董卓定然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干脆扯起了讨伐董卓的大旗,假说奉天子密令,号召天下英雄与自己一起起兵勤王。天下英雄一来久已不满董卓胡作非为,二来也都想在乱世中有所作为,所以曹操一道檄文下去,很快就聚齐了包括袁绍、袁术、孙坚等在内的十八路诸侯。

第六回,曹操与董卓正面交手。我们知道,曹操是三国时最能打的军事统帅,但高手也不是一天练成的,刚刚起兵的曹操各方面都还不成熟,军事经验也相当匮乏,所以当他率部打到荥阳的时候,就被吕布和董卓的谋士李儒设计给打败了。曹操带领残兵狼狈逃跑,到一处山脚下,刚要埋锅造饭,又遭遇到董卓手下徐荣的伏兵。曹操慌忙骑上马,夺路奔逃,不巧正遇徐荣。曹操拨马转身而逃,徐荣弯弓搭箭,一箭正中曹操肩膀。曹操带箭跑过山坡,两名潜伏在草丛中的军士看到曹操骑马而来,一起挺枪来刺曹操所骑战马,战马中枪倒地,曹操也被两个军士捉住。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一员将领策马飞驰而来,挥刀将两个军士砍死,下马将曹操救起。曹操定了定神,看清来将——不用说,自然是曹洪了。曹操说我受了伤,又没战马,肯定是活不成了,你赶快走吧,别管我。曹洪说你赶快上马,我跟着你跑就成。曹操说你把马给我,贼兵赶上的话,你怎么办?曹洪这时就说了这句不但当时让曹操感动万分,千古之下也同样令我们感动不已的话:“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翻译过来就是:天下可以没有我曹洪,但不可以没有你曹孟德。曹操万分感动,说咱们要真能逃过这一劫,这条命就是你给的。就这样,曹操骑上了曹洪的战马,而曹洪脱去铠甲,拖着刀跟在曹操身后。约到四更天的时候,只见前面一条大河阻住去路。踌躇之间,后面喊杀声渐渐迫近。曹操说看来咱们今天真是难逃一死了。曹洪顾不上说话,连忙扶曹操下马,把他的铠甲也脱下来,背着曹操就下了水。所幸河水不深,安全地把曹操背到了河对岸。这时追兵也赶来了,他们不敢过河,远远放了一阵箭,好在没有伤到曹操。又跑了一阵,渐渐天明。到了一处土坡,困乏不堪。停下脚步,才休息了不一会儿,徐荣又带着人追来了。这次要是被徐荣追到了,那就真是死路一条了。可是古诗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正在慌急之间,夏侯惇、夏侯渊带着数十骑人马赶到了。徐荣奔夏侯惇而去,没几个回合就被夏侯惇一枪刺死。又过了不大一会儿,曹仁、李典、乐进也都来了。众人聚集残兵,同回河内。

除了这次让马救主,曹洪其他的露面就都如蜻蜓点水一般,给人的印象都不深。不过,沿着所有曹洪出现的蛛丝马迹认真梳理,我们还是可以大致勾勒出曹洪的形象来的。总体而言,《三国演义》中的曹洪大致有以下三个特点。

一是对曹操绝对忠诚,也因而深得曹操信赖。

体现曹洪忠诚的最好例证就是让马救主,这里无须再述。也因为曹洪的忠诚可靠,他不但经常陪伴在曹操左右,而且先后被委派过许多重任。其中最重的,又莫过于被任命为托孤大臣,与陈群、贾诩、司马懿等共同辅佐曹丕。

二是武艺虽然在《三国演义》中算不上一流,但也还过得去,而且比较全面。

小说第十二回,曹操讨伐黄巾军,与黄劭带领的部队展开厮杀:“阵圆处,一将步行出战,头裹黄巾,身披绿袄,手提铁棒,大叫:‘我乃截天夜叉何曼也!谁敢与我厮斗?’曹洪见了,大喝一声,飞身下马,提刀步出。两下向阵前厮杀,四五十合,胜负不分。曹洪诈败而走,何曼赶来。洪用拖刀背砍计,转身一踅,砍中何曼,再复一刀杀死。”可见曹洪的步战本领了得。

小说第五十六回,曹操在铜雀台召开大会,令武将比试弓箭为乐。为了增加比赛的趣味性,特令近侍将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于垂杨枝上,下设一箭垛,以百步为界。分武官为两队:

曹氏宗族俱穿红,其馀将士俱穿绿,各带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听候指挥。操传令曰:“有能射中箭垛红心者,即以锦袍赐之,如射不中,罚水一杯。”号令方下,红袍队中,一个少年将军骤马而出,众视之,乃曹休也。休飞马往来,奔驰三次,扣上箭,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红心。金鼓齐鸣,众皆喝采。曹操于台上望见大喜,曰:“此吾家千里驹也!”方欲使人取锦袍与曹休,只见绿袍队中,一骑飞出,叫曰:“丞相锦袍,合让俺外姓先取,宗族中不宜搀越。”操视其人,乃文聘也。众官曰:“且看文仲业射法。”文聘拈弓纵马一箭,亦中红心。众皆喝采,金鼓乱鸣。聘大呼曰:“快取袍来!”只见红袍队中,又一将飞马而出,厉声曰:“文烈先射,汝何得争夺?看我与你两个解箭!”拽满弓,一箭射去,也中红心,众人齐声喝采。视其人,乃曹洪也。

可见曹洪箭法不错。

小说第五十八回,马超兴兵为父报仇,发兵攻打曹操。在一次激战中,曹操战败,被马超紧紧追赶:“看看赶上,马超从后使枪搠来。操绕树而走,超一枪搠在树上,急拔下时,操已走远。超纵马赶来,山坡边转过一将,大叫:‘勿伤吾主!曹洪在此!’轮刀纵马,拦住马超,操得命走脱。洪与马超战到四五十合,渐渐刀法散乱,气力不加。夏侯渊引数十骑随到,马超独自一人,恐被所算,乃拨马而回。”能与马超大战四五十合,马上功夫也是了得。

三是军事指挥能力比较平庸,基本没有像样的战绩。

作为最早跟从曹操起兵的那一批元老,曹洪参加和指挥过的战斗无数,但特别漂亮、给人印象深刻的战斗,没有过一次。曹洪在曹魏军中的地位确实很高,但这个地位,基本上是靠资历和曹操的信任喜爱得到的。

综合起来,《三国演义》中的曹洪,是一个武艺比较好、赤胆忠心,才华有限但忠诚可靠的人。怎么说呢?有点像《西游记》唐僧团队中的沙僧吧。没什么明显的缺点,个性不突出,平时不大起眼,但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显示出非凡的勇气和忠诚。

那么,历史上的曹洪,是不是《三国演义》所呈现给我们的这个样子呢?

回答是:是,但不完全是。

“是”的部分,是曹洪的让马救主,对曹操的绝对忠诚,以及比较平庸(当然也绝非笨蛋)的军事指挥才能。

让马救主。这件事,明明白白地记录在《三国志·曹洪传》中,唯一的差别就是《三国志》作为史书,惜墨如金,只有一小段:“太祖失马,贼追甚急。洪下,以马授太祖,太祖辞让,洪曰:‘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君。’遂步从到汴水,水深不得渡,洪循水得船,与太祖俱济,还奔谯。”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曹操的马没了,后面的追兵又追得紧,曹洪见状下马,把自己的坐骑让给曹操。曹操推辞,曹洪说:“天下可以没有我曹洪,不能没有您曹操。”于是曹操骑着马,曹洪步行相随。来到汴水,河水很深,蹚不过去,曹洪沿河寻找,终于找到一条船,一起过了河,回到谯县。到了《三国演义》中,乃浓墨重彩,增添了许多细节,令其更加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忠诚这一点,更是明明白白地体现在《三国志》等史料提及曹洪的文字当中。他是最早追随曹操起事的宗族子弟,几十年无论顺境逆境,都没有过哪怕一分钟的动摇,也无须赘述。

而平庸这一点,看一则史料就够了。在《三国志·曹休传》中记载了这么一件事。那是在建安二十二年(217),刘备派张飞、马超、吴兰屯兵下辩,曹操派曹洪前去平定,而指定曹休、辛毗作为其副手。临行前对曹休说:“汝虽参军,其实帅也。”你虽然是参军,但实际上你就是统帅。曹洪听了这话,在后来的行动中,也就把实际指挥权交给了曹休,自己只是挂个统帅之名而已。曹操让曹洪当统帅,当然是因为曹洪的资历深,能服众;让他当统帅而不让他做实际指挥,则是因为对他的军事指挥才能了如指掌,知道他根本担负不起这一重任。相对来说,曹休的军事指挥才能很好,但年纪尚轻,不足以服众,让他与曹洪配合,乃是取长补短的最佳搭档。曹操是知人善任的领袖,他对曹洪的评价,自然是有说服力的。

“不完全是”的部分,是曹洪的私人品德,一句话就可以概括:贪财好色。

对曹洪做出这个评价的,不是别人,还是曹洪的老板曹孟德,出处也还是建安二十二年的下辩之战。我们刚才说到,派去给曹洪当助手的,除了被曹操称为“吾家千里驹”的曹休,另一个则是以“刚亮公直”著称的辛毗。出发前对曹休的交代是“汝虽参军,其实帅也”;对辛毗的交代则是:“昔高祖贪财好色,而良、平匡其过失。今佐治、文烈忧不轻矣。”汉高祖刘邦又贪财又好色,好在有陈平、张良辅佐,终究成了大事。曹洪这个人的毛病和刘邦一样,你和曹休的担子不轻啊!

曹老板对曹洪的评价对不对呢?回答是:完全正确。

先说贪财。曹洪有钱,在当时是出了名的。曹操做司空的时候曾经搞过一阵财产调查,包括自己在内的大小官员,每年都要接受所在地方官员的评估。根据谯县县令的调查,曹洪的家产与曹操本人的财产相等。当地官员把评估的情况反馈给曹操,曹操听后说了一句:“我家赀那得如子廉耶!”——我家的钱财,怎么比得上曹洪呢!曹操对曹洪是知根知底的,知道他肯定是瞒报了财产。不过曹老板对忠诚且有救命之恩的曹洪是喜爱的,完全没有追究曹洪责任的意思。

曹洪不仅有钱,而且吝啬。有人向他借钱,那简直就像割他的肉一般,这倒正应了鲁迅那句话:“愈有钱,便愈是一毫不肯放松;愈是一毫不肯放松,便愈有钱。”他的吝啬,简直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程度,也正是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吝啬,差一点给他带来杀身之祸。根据《魏略》的记载,当初曹丕做太子,热衷交游,手头紧,知道曹洪有钱,于是就提出向他借绢百匹。这是太子啊!曹洪呢?咬着牙,象征性地借了一点,令曹丕有一种被当作叫花子打发了的羞辱感,顿时怀恨在心。后来曹丕当了皇帝,赶上曹洪纵容门客不法,于是就以此为由把曹洪抓起来,从重从快判了死罪。曹丕的母亲卞太后听说曹丕判了曹洪死罪,立刻找到曹丕责问,说要不是曹洪当初把自己的马让给你父亲,咱们家能有今天吗?怕儿大不由娘,自己说了不算,卞太后又找到曹丕的妻子郭氏,说曹洪要是真死了,立刻就让曹丕废了你。郭氏害怕了,于是哭着请求曹丕,曹丕受不了,于是免了曹洪的死罪,改为没收财产、贬为庶人。卞太后仍不满意,坚持让曹丕归还曹洪的全部财产,这才罢休。曹洪知道自己当初与曹丕有这个梁子,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如今死罪得免,财产奉还,大喜过望,立刻写了一封态度极其诚恳的谢罪信。内中有这样的话:“性无检度知足之分,而有豺狼无厌之质,老惛倍贪,触突国网,罪迫三千,不在赦宥,当就辜诛,弃诸市朝,犹蒙天恩,骨肉更生。”——我这个人生性如豺狼般贪婪,不懂得节制;如今老糊涂了,更是贪得无厌,以至于触犯国法。我的罪过太多了,无可饶恕,本来应该判处死罪以告天下,如今竟然蒙陛下大恩准许不死,这恩情简直如同再造。由此可见,曹洪的钱财来源,并非全部合法,而对于自己的贪财吝啬,曹洪也心知肚明。

再说“好色”。根据《三国志·杨阜传》的记载,曹洪在汉中防御战中听取了曹休的建议,打败吴兰,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打了胜仗后的曹洪心花怒放,设宴欢庆,喝酒喝到忘乎所以时,控制不住自己的低级趣味,下令歌女穿着近乎透明的纱衣在鼓面上边唱边跳,一帮将军们笑得乐不可支,气氛淫靡而猥琐。同座饮酒的武都太守杨阜是个端方君子,看到曹洪搞得如此不像样,于是厉声斥责他,说男女之别是最基本的礼法,让女人在大庭广众裸露形体,你还要点脸吗?说完就怒气冲冲地离开了。曹洪对杨阜的正直也有几分忌惮,于是赶紧叫停了歌舞,向杨阜道歉,把杨阜拉了回来。公开场合尚且如此,则其私下的做派,也就可想而知。

正因为他的平庸、贪财、好色,所以曹洪在当时的名声并不太好。一个真实的故事足以说明这一点。根据《魏略》的记载,曹洪知道司马懿有学问,人又聪明好学,于是主动放下身段,想和司马懿套近乎。司马懿耻于与其交往,于是就拄着拐杖,假托自己腿脚有毛病,拒绝去见曹洪。曹洪自尊心受挫,转生恨意,就跑到曹操那里说司马懿的坏话。从这个故事来看,曹洪不但名声不大好,并且心胸似乎也不大宽广。

一言以蔽之,假如说《三国演义》中的曹洪有点像沙僧,那么历史上真实的曹洪就有点像猪八戒了:大节不差,本领过得去,贪财好色,还有点滑稽色彩。

这一对比就会发现,《三国演义》对曹洪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以罗贯中对三国史料的熟悉程度而言,他不可能对《三国志》《魏略》等书中的那些曹洪的黑材料一无所知。但作者筛掉了对曹洪几乎所有不利的史料,而对那些对曹洪有利的史料则浓墨重彩、大加渲染;这还不算,作者还无中生有地增加了对于曹洪武艺的描写,将其塑造为一个纯正面的、颇有风采的形象。作者何以如此呢?答案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担心读者因为知道曹洪的许多缺点而冲淡了对他让马救主之诚的关注。作者自己原谅了曹洪的种种缺点,又唯恐读者不能原谅,因而对曹洪隐恶扬善、涂脂抹粉,其良苦用心,真真令人感叹。

最后是启示。我们的启示有三点。

第一,忠诚是最好的品质。

人的美德有很多种,但要问哪一种美德是《三国演义》所特别重视的,那无疑要推忠诚。在作者所推重的那些正面人物身上,几乎无一不闪耀着忠诚的光彩,而这一点在曹洪身上,又得到了再次的强调。有人说,《三国演义》中的曹操就是个大坏蛋,对这样的大坏蛋忠诚,其价值何在呢?我们要说的是,忠诚和一切美德一样,自身就具有独立的价值,不因对方是否值得付出而减价。这就好比母爱,对于自己的孩子全身心地投入,忘我地付出,其美好与价值不因孩子是不是聪明、够不够漂亮、未来会不会成功而有所不同。

第二,能够真心认可与肯定他人,既是一种动人的品质,也是一种美好的能力。

曹洪是个大老粗,没啥文化,但就凭“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这一句,就足以力压一众文人,当选“三国名人名言”第一名。这句话之所以令人动容,除了忠诚,更因为包含了对另一个人莫大的期许与认定,以及愿意以自己的生命来成就这份期许的忘我付出。于曹操而言,这句话不仅让他感受到部将发自内心的认可而带来的温暖与感动,更让他感到了责任在肩的使命感,明白了自己生命的价值不仅在于自己,更在于江山社稷,天下苍生。这种以生命写就的期许与认定,带给曹操的,可以说是醍醐灌顶般的点醒与脱胎换骨般的重生。人不是生而强大的,再优秀的人,在成长的过程中,也需要来自他人的认可与印证,乃至于点醒与加持;而能向比自己优秀的人致敬,对他人不吝认可,在成就别人的同时,其实也是在成就自己。人性好嫉妒,拥有这种美好品质与能力的人不多,所以格外值得拥有(自己)与珍惜(他人)。

第三,人是会变的。有的人越变越好,有的人越变越差。我们寻求的方向,应当是越变越好,成为一个更加完善的人。

曹洪是曹操的族弟,其生卒年不详,但肯定比曹操要小。曹操出生于公元155年,起兵讨伐董卓那一年(189)不过三十四岁,则曹洪当时大概率还是个不到三十的少年(古之“少年”犹今之“青年”)。根据史料记载,曹洪家境富有,当曹操起兵讨伐董卓时,曹洪是破家相从的。他带着自己的家兵千人,以及四处招募而来的数千甲士,与曹操相会于龙亢,自此之后,就转斗千里,义无反顾地追随曹操。当曹操遇到危险时,他更是把自己的坐骑献出,并且说出了那句千载之下仍令人动容的“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曹洪不可能不知道,在战场上,胯下的坐骑就是自己的半条性命,所以当他慷慨地将自己的宝马让给曹操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年轻时的曹洪,财产性命都可置之度外,是何等的血气方刚,何等的英雄气概。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地位的提高,曹洪渐渐发生了变化。根据《三国志·满宠传》的记载,曹操初定山东后,曹洪就有纵容门客犯法的行为;随着北方平定,曹魏政权稳固,爱财享乐的念头就在曹洪的心中滋生蔓延,不仅吝啬钱财,更兼纵容犯法;发展到后来,即使在战地都不能暂时克制自己的淫靡习气,竟然在宴会上搞出了“于广坐之中裸女人形体”的荒唐一幕。他后来被侄儿曹丕关进监狱,固然有曹丕睚眦必报以及借此整肃奢靡享乐之风的因素,但也并不是对他无中生有的冤枉与迫害。

现在我们常讲某些人活着活着就成了“油腻中年”。“油腻中年”与“青春少年”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就是他们已经没有了未来与理想,满眼满脑子全是物质和欲望。曹洪一生前后的变化,正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反面例证。当曹洪因鄙吝下狱,经赦宥回到家中,揽镜自照,看到那一张衰老、油腻、贪婪的面容,再回想起当初那个破家为国、义无反顾追随主公的虎头少年,不知是否会发出一声浩叹,生出无尽的感慨。

国学大师钱穆有一句极动人的话:“是那些难忘的人和难忘的事,构成了我们的真生命。”个人如此,历史亦然。赵子龙长坂坡救主如此,曹洪让马救主也是这样,都是义贯金石的壮举。作者感受到了这些,又以自己的生花妙笔把它们刻镂在我们的心田。是这些动人的瞬间,让我们千载以下回望这段历史,依然觉得那些人物眉眼生动,令后来者心有怦然。 /LZOnvTRqSsi3WaztS+Fw6EUYP8iT5pHSq7f6DMY0uG1SVvN5lp6faV79t7WtIA3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