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六年十月二十三日)
关于我自愿进入中国公使馆的说法,是不真实的。当我走近中国使馆时遇到一个中国人,他问我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我说:“我是中国人。’他问我的家乡是哪一省,我说是广东。他便说:“你是我的同乡,我也是广东人。”他和我走了一小段路,这时又出现另一个中国人,他是从我曾被关押的那座大厦走出来,当时我并不知道那就是中国使馆。当这第二个中国人出现时,那第一个人说,“这是我们的同乡”,于是我和他握了手。他不是广东人,他并没有讲我的方言。我们谈起别的话题。他们说,伦敦有许多中国人,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去看望他们。和我谈话的第一个中国人,后来知道他姓邓。我们谈了一会,第三个中国人又来到,而邓却离去。当我们慢步走经使馆时,那两个中国人要求我进去,我还来不及回答,他们就将我推入门内。我寻找那个姓邓的,他已不知去向。大门随即关上,那两个人强迫我上楼。他们都是大汉,而我却如你们看到的并不健壮。他们无需花多大力气,况且我没有抵抗,抵抗是徒劳的。他们把我带到几层楼之上,可能是四楼,即房屋的顶层,将我推入一间房子,锁上了门。
接着进来了一个白胡子绅士,是英国人,我记得他们称他为马格里。他说:“这里对你来说就是中国。”我并不完全懂得他所说的含意。他坐下,问我的名字是否叫孙文。我回答说,我姓孙,叫做孙逸仙,也就是孙文。这个绅士继续说,中国驻美公使来电说孙文乘“麦竭斯底”轮到英国旅行。这绅士随后离去,走前告诉我,我必须在这里等候十八个小时,直到中国总理衙门发来复电。他走后,我听见锁门声,门外不止一人,他们似乎换上了新锁。直至今天以前,我再也见不到那个绅士。
第二天,邓来到我这里,他说:“昨天拘留你是我的职责,公事公办,但现在我要象朋友那样和你谈谈。”他又说:“你还是照实承认孙文为好,否认也没有用,如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答道;“我猜,如今一切都安排好了,这是生死相关。”我又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我?”我还说:“我并不认为他们能够把我从英国引渡出去。”他说:“噢,我们没有这个打算,我们要困住你,封住你的嘴,夜间把你带上我们租用的船。”他说,可能是格来轮船公司的船,因为那个姓马格里的绅士与这家公司有交情。在邓对我谈了这些话以后,我感到有些害怕。我对他说:“干这种事得冒很大的风险。要很久才能到达中国,在到达之前也许我会将他们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他答道:“噢,你是不可能做到的,我们有四个人监视你,把你锁在船上。”他又说:“如果我们不能把你偷运走,就会在这里杀死你,因为这里就是中国。”
【谈话至此暂停】
顾虑是如此强烈,以致我有几天寝食不安。你们可以判断一下,当我听到邓的这番话时,我会有什么感想:“你在这里实生死相关,你知道吗?”当时他又谈到将要堵住我的嘴,把我装入某个箱子中,在夜间用船运到中国。他说,我是无望逃脱的。我问他,如果他们用这种办法不能把我弄走,会怎样处置我。他说他们会在这里杀死我,将尸体加以防腐,再送回中国执行死刑。因为你们知道,中国的刑罚是对死人也不放过的。接着我问他:“为什么要这般残忍?”他说:“这是中国致府的命令。”又说中国政府不惜以任何代价捉拿我,不论是死是活。至于这次拘留我的缘由,他说,听说那是因为有一份关于改造中国的请愿书呈报到了中国的总理衙门。
【以下是康德黎对记者的谈话】
据柯文南寄赠的原文影印件伦敦《伦敦与中国电讯报》(The London and China TelegraPh)1896年10月26日《中国公使馆的囚徒。一十奇异的故事——沙利斯堡勋爵进行干预(A Prisoner at the Chinese Legation A Strange Story.一Intervention by Lord Salisbury)译出(陈斯骏译,黄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