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液是阳气之载体,所以下利清谷不止、大汗出可以导致津液、阳气丢失,比如桂枝加附子汤,就是因为发汗遂漏不止陷入阴证。
20.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
353.大汗出,热不去,内拘急,四肢疼,又下利厥逆而恶寒者,四逆汤主之。
354.大汗,若大下利,而厥冷者,四逆汤主之。
第353条强调的是大汗出,导致津液丢失虚损,津伤不能濡养而内拘急,四肢疼。同时下利、厥逆、恶寒,都是津伤、阳气损伤、陷入于阴证的表现。四肢疼,也有可能是津伤导致的,也有可能是表证未解。即使四肢疼是表证,因为里证急迫、津液损伤明显,也要舍表救里,用四逆汤。
第354条,大汗伤津液、阳气,同时大下利,更伤津液、阳气,陷入阴证,导致厥冷(四逆),是津液损伤、陷入阴证的表现。需要用四逆汤温阳固脱、回阳救逆。
前面的几条四逆汤方证,是由于下利清谷所导致的陷入于阴证。第353条、第354条,在大汗出伤津液、伤阳气的基础上,同时下利,更伤津液阳气,又出现了厥逆、恶寒,类似津液虚损、容量不足、血压下降的休克状态,就是厥逆、四逆,需要四逆汤温阳回阳救逆。
388.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四逆汤主之。
389.既吐且利,小便复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内寒外热,脉微欲绝者,四逆汤主之。
津液的丢失是有原因的。第353条、第354条是大汗出,又下利。第388条、第389条,是吐利汗出,大家可以体会一下,一个患者,上吐下利又汗出,吐下之余定无完气,肯定损伤津液阳气,出现了津液不能濡养的四肢拘急,较桂枝加附子汤条的“四肢微急、难以屈伸”更重。手足逆冷,可以看作吐、利、汗出导致津液、阳气虚损,是休克状态的标志,此时往往伴有小便量少、脉细弱无力,甚则脉微欲绝。第389条,在吐、利、大汗出的基础上,还有小便复利,更伤津液、阳气,所以脉微欲绝。即使有外热表证不解,也舍表救里。
要牢记汗吐下三法,用之不当,也容易伤人体的津液阳气,从而陷入阴证,表现为恶寒、手足厥冷、脉微欲绝,需要用四逆汤来回阳救逆。内在是一个虚、寒的状态,外热,一方面可能是跟表不解的热有关,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浮阳外越的一种表现,所以第225条“表热里寒”、第389条的“内寒外热”,这个热是不能够清的。
225.脉浮而迟,表热里寒,下利清谷者,四逆汤主之。
阴证合病,阳气津液虚损明显,应该舍表救里,先治以四逆汤救里,然后清便自调者,再用桂枝加附子汤微微发汗解表。
324.少阴病,饮食入口则吐,心中温温欲吐,复不能吐。始得之,手足寒,脉弦迟者,此胸中实,不可下也,当吐之。若膈上有寒饮,干呕者,不可吐也,当温之,宜四逆汤。
396.大病瘥后,喜唾,久不了了,胸上有寒,当以丸药温之,宜理中丸。
少阴病在表,不会出现里证的胃肠消化系统症状表现。饮食入口则吐,属于里证,说明这是一个表里合病。始得之,手足寒,脉弦迟者,是虚寒的阴证,脉弦迟,主寒主虚。饮食入口则吐、心中温温欲吐、复不能吐,是胃中有寒邪,故曰胸中实,即胃中有寒性实邪。
有形之邪在胃用吐法,有形之邪在肠的时候需要用下法,本条以吐为主要症状,说明邪实在胃,机体拟通过吐法祛邪,但欲吐而不能吐,治疗上因势利导,给予吐法。需要注意,虽然用吐法,但本案是阴证,当用温吐法,不能单纯用瓜蒂散吐之,可考虑四逆汤送服瓜蒂散,或三物白散。
141.病在阳,应以汗解之,反以冷水潠之,若灌之,其热被劫不得去,弥更益烦,肉上粟起,意欲饮水,反不渴者,服文蛤散;若不瘥者,与五苓散。寒实结胸,无热证者,与三物小陷胸汤。白散亦可服。
白散方药组成为:桔梗、巴豆、贝母。方后注曰:病在膈上必吐,在膈下必利。因此白散可用于第324条医案,通过温吐以祛除胃中寒性实邪。因寒性邪实在胃,不在肠,因此不能下之。如太阴病提纲条文第273条说“太阴之为病……若下之,必胸下结硬。”
阴证的情况下,机体功能沉衰,更容易形成水饮。若膈上(胸中)有寒饮,寒性水饮导致的水饮逆于胃而干呕,为何不能吐,要温之、温化水饮呢?
痰饮水湿本身也可以看作有形的邪气,但痰饮水湿产生的根源是机体功能沉衰不足的阴证,扶正比祛邪更重要,祛除痰饮水湿是治标,解决掉产生痰饮水湿的内环境才是治本。“肺为贮痰之器、脾为生痰之源”,治脾是杜绝生痰之源,比治肺更重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对于痰饮水湿,要用温药和之,温药去化饮,解决虚寒的状态以治本,而不是吐之,因为吐之更伤阳气、津液。
可以结合第396条提出的理中丸法,喜唾,久不了了,胸上有寒,其实是胸上有寒饮,水饮当温化,不可吐之,用理中丸温化水饮。因此第324条,若膈上有寒饮,即使有干呕,不可吐也,当温之,宜四逆汤。说明阳虚相对较重,如果阳虚轻证,可考虑甘草干姜汤、理中丸。
用四逆汤温阳化饮,下利清谷,膈上有寒饮,用的都是四逆汤,实际上和四逆汤中的干姜有关系,干姜温阳化饮。生姜晒干就是干姜。生姜能化痰饮,生姜晒干之后的干姜,同样具备温阳化饮作用,而且力量更大,所以姜还是老的辣。生姜质润,侧重于和胃化痰饮。而干姜辛辣偏燥,侧重于温胃化寒性水饮,在太阴病痰饮水湿证,生姜或干姜需要重视。
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代表药物是生姜、干姜。干姜温阳且能化饮,所以干姜常用于治疗阳虚水饮,即寒饮证。比如小青龙汤中的干姜、理中汤的干姜、甘草干姜汤,都是与寒性水饮有关系。四逆汤也可以看作甘草干姜汤加附子。
本条的吐、胸中实、干呕,也要和瓜蒂散相鉴别。瓜蒂散治疗实邪、实证,而本条是虚寒水饮,只能温化,不能攻逐。
377.呕而脉弱,小便复利,身有微热,见厥者难治,四逆汤主之。
前面条文讲的都是汗出、下利导致的津液、阳气虚衰而陷入于阴证。本条是因为呕,过多的频繁的呕吐,伤津液伤阳气,陷入于阴证,脉弱了。小便又复利,雪上加霜,津液阳气进一步损伤。身上有微热,或许是表证未解,或许是阴盛格阳、阳浮于外、阳气虚衰,所导致的一种虚热或者浮热,也可以认为是一个真寒假热的情况。此时见到四肢厥逆,加上脉弱,就能确定是津液阳气衰竭的阴证。四逆也是休克的一个标志性症状。身有微热,即使有表证,也要舍表救里,用四逆汤回阳救逆。
《伤寒论》中提到四逆汤的有11条。
甘草二两,炙 干姜一两半 附子一枚(生用,去皮,破八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再服。强人可大附子一枚,干姜三两。
《神农本草经》对三味药物的认识。
附子,味辛,温。主风寒咳逆邪气,温中,金创,破癥坚、积聚血瘕,寒湿,踒躄,拘挛膝痛不能行步。
干姜,味辛,温。主胸满,咳逆上气,温中止血,出汗,逐风湿痹,肠澼下利。生者尤良。
甘草,味甘平,主五脏六腑寒热邪气,坚筋骨,长肌肉,倍力,金疮肿,解毒,久服轻身延年。
药物的作用是由四气五味决定的,附子、干姜,辛温,辛味具有辛开的特点,但相对而言,附子走而不守、干姜守而不走。如王好古曰:“附子,其性走而不守,非若干姜止而不行。而究其原因,在于附子走而不守,通行十二经,无所不至。”因此附子可表可里,三阴证皆可应用,而干姜更常用于半表半里阴证的厥阴病和里阴证的太阴病,一般不用于表阴证的少阴病。辛温的附子、干姜与甘草配伍,就形成了辛甘化阳的温阳作用。
下面,我们看一则《续名医类案》的医案:
张氏仆病经五日,发热,脉沉微,口燥,烦躁不眠。曰:发热为阳,脉沉微为阴,少阴症似太阳也。口燥烦躁,乃邪气内扰,当用麻黄附子细辛汤,以温少阴之经,而驱内陷之邪。或以孑身安得阴症?别商瓜蒌滋解之法,症益甚。再脉之,沉微转为虚散,已犯条款,不得已,唯四逆汤一法,或亦可挽回。遂连进二服,是夜得睡,明日热退脉起而安。
发热只是一个症状,无法确定病位或者病性,因为六经皆有发热,要始终牢记《医宗金鉴》说的“漫言变化千般状、不外阴阳表里间”。
本案是表证的发热、半表半里证的发热,还是里证的发热?是阳证的发热还是阴证的发热?
主症是发热、口燥、烦躁不眠,看似阳证。脉沉取有力为实、沉取无力为虚。本案脉沉微,脉沉无力,说明是一个阴证,当从阴证论治,治法以扶正补虚、温阳为主,不能清热。如果伴有表证,则属于少阴病,可用麻黄附子类方或桂枝附子类方。本案说当用麻黄附子细辛汤,说明存在表证的特点,应该有无汗的症状,但本案并未提及。
再脉之,脉沉微转为虚散,脉有散象,出现了脱证的特点,说明阳虚已甚,导致阳气外脱外越,必须急救以回阳固脱。本案说唯四逆汤一法,其实已经是通脉四逆汤方证了,大剂量的同时,采取连服的服药方法,以回阳救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