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浑身圆滚滚的小丑对着克拉拉奸笑,它那黄色的眼睛令人不安。它疯了。然后,它的中间裂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了第二个更小一点的小丑。第二个小丑跳了出来,第一个小丑重新合上接缝,发出了可怕的抓挠声。第二个小丑也做了同样的动作,更多圆滚滚的怪物出现了,每一个都比上一个更小,它们就像俄罗斯套娃那样翻滚出来。它们围着克拉拉翻跟头,哈哈大笑。
克拉拉本能地往后退缩,但她无处可逃。它们将她团团围住。小丑们收紧队形,向她逼近。然后,它们发起了进攻!当一个木偶向克拉拉跳过来的时候,她想要躲避,可另外一个木偶在她脚边来了个侧空翻,将她绊倒了。第三个木偶翻着跟头直扑她的腹部。克拉拉摔倒在地,喘着粗气。
她站在脏兮兮的、尘土飞扬的地面上,突然发现了一个她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在地板的中央挂着许多绳子,这些绳子都通向一个巨型木偶的躯干。在姜母女王的巨大裙子中央有一根杆子,那杆子就像螺丝钉那样呈螺旋状地插入这个巨型木偶中。底座上有一个小座位。有什么人或是什么东西在用那些绳子操纵木偶!
“你们不是怪物!”当木偶们排队等候再次进攻时,克拉拉大声喊道,“有人在控制你们!”
克拉拉一边快速思考,一边佯装离开,躲避飞行的木偶。然后,她向右跳,又绊倒了两个木偶。这为她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她跳到座位上,拉动了附近的一根杠杆。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座位被推到木偶的躯干里,一路螺旋上升。
那个座位突然停止旋转,克拉拉感到眩晕作呕。但她很快恢复了镇静,环顾四周。她现在在木偶娃娃的躯干内部,这里看上去像一个大型的控制室。墙壁上挂满了控制杆和旋钮,用来控制木偶的动作。
高高地悬挂在房间中央,系在一根金色绳子上的是那把钥匙。她的钥匙。
克拉拉伸手去够它。她的手指几乎碰到了钥匙的边缘,忽然,她被一个声音吓了一跳。
“住手,姑娘!”
克拉拉转过身去。站在她身后的是一位老妇人,一头卷曲的红发蓬乱地披散在脸上。她穿着一件镶有金色花纹的酒红色天鹅绒连衣裙。那女人狠狠地瞪着她,目光并不恶毒,却气势逼人。她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
“你是姜母女王吗?”克拉拉问。
“显然,你是玛丽女王的女儿。”老妇人答道,“告诉我,玛丽女王的女儿来第四王国要干什么?”
克拉拉挺直了肩膀。“我来是为了拿属于我的东西。那把钥匙。”克拉拉毫不犹豫地伸手去够那把钥匙,但是老妇人的动作很快。她拽了木偶的其中一根杠杆,使整个木偶倾斜了。克拉拉踉踉跄跄地向后倒去,双手抓了个空。
“啊,啊。”姜母女王用舌头顶着上腭发出喀喀声,“这不是真的吧?如果那把钥匙属于任何人的话,那个人是你的母亲。”
“那是打开她留给我的小首饰盒的钥匙。”克拉拉果断地说,“在她去世之后。”
姜母女王的表情中似乎闪过一丝的疑惑。“玛丽死了?”她问道。克拉拉点了点头。
姜母女王的目光短暂地从克拉拉身上移开。“我不知道。”
“好像你在乎似的!”克拉拉反击道,“你想摧毁我母亲创造的一切!”
姜母女王的嘴角扬起苦涩的微笑:“哦,是的,这就是可爱的糖梅告诉你的吗?”
“我自己能看见。”克拉拉厉声说道,“第四王国被毁灭了,拜你所赐。”
“但你是通过‘糖衣’眼睛看见的。”姜母女王回答道,“如果我告诉你,你母亲的钥匙能打开的东西可不止一个小小的首饰盒呢?如果我告诉你,在你母亲让我们自己统治王国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克拉拉犹豫了片刻。“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克拉拉说。
“你不必相信我。”姜母女王朝她走了过来。“但是你不妨先听我说,”她又上前一步。“然后再决定如何处置那把钥匙。”她再次上前了一步。“决定故事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嗯?”
姜母女王离克拉拉很近,近到就快碰到她了。但还没等姜母女王碰到她,克拉拉就猛地拉了一根杠杆。整个木偶倾斜了,使姜母女王向后倒在了控制面板上。钥匙向克拉拉飞来,她一把抓住了它。
“不!克拉拉,等等!”姜母女王恳求道,“求求你了!”
但克拉拉不听。她跳到椅子上,按下了释放按钮。随着嗖的一声,克拉拉最后看了一眼姜母女王那双锐利的眼神。她盘旋着下降,下降,下降,一直降落到巨大木偶的底部。
令她惊讶和高兴的是,菲利普在那儿。他已经成功地控制了那些木偶!“克拉拉!”他大喊,“这里!”
她的这位勇敢的朋友带着她穿过自己在姜母女王的巨大裙子上刻出的一条缝。他们拼了命地奔跑,跳过老鼠洞,在黑暗中向前冲。
“你没事儿吧?”他们大口喘气的时候,菲利普对克拉拉大声喊道。
“没事儿!”克拉拉跳过了一个大洞。“但是姜母女王,她和我想的……不一样。”克拉拉乘着杆子上的座椅旋转下降时所看到的那位老妇人的眼神在她心头挥之不去。那不是愤怒或恶意,而是……“恐惧。”她意识到了。姜母女王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别被那个小老太太的行为愚弄了。”菲利普提醒道,“她是要人命的。”
突然,姜母女王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追上他们,老鼠!”
“看到了吧?”菲利普大声喊道。
克拉拉和菲利普一起跑过森林,穿过树枝和灌木丛,克拉拉始终紧握着那把钥匙。最后,他们终于到达了树林的边缘,冲向通往大桥的那片雾气笼罩的平地。远处,其他三个王国的光辉在他们面前熠熠生辉。他们成功了。他们脱离了迷雾,逃出了第四王国,并且拿到了钥匙。
露珠突然在菲利普的肩膀上飞来飞去。“来得正好!”她大声喊道,“你在那里举办茶话会了吗?”
“没有时间听你开玩笑了。”菲利普厉声说道,“我们拿到了钥匙。但是姜母女王不久就会追上来。”
“其他士兵怎么办?”克拉拉担忧地问道,“我们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露珠,你是领航员。”菲利普看向那位仙女。“引导他们出来,快点儿。姜母女王离我们不远了。”
“好吧,好吧。”露珠同意道,“但要保住钥匙,你听见了吗?”她嗡的一声飞进了薄雾中,一串火花在她身后熄灭了。
克拉拉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在悬崖边上徘徊着,俯瞰着下方鸿沟中奔腾的水流。她坐了下来。
“我们应该回到宫殿里。”菲利普催促着,“这里不安全。”
“等一下。”克拉拉坚持说。她从小袋子里取出小首饰盒,举起那把金钥匙。克拉拉屏住呼吸,把钥匙插进蛋形盒子的锁孔里。她转动钥匙的时候,手在颤抖。钥匙发出咔嗒声。她屏住呼吸,打开了这个精致的装置。动听的旋律开始叮叮当当地响起。
“一个音乐盒?”克拉拉困惑地眨了眨眼,“我不明白。我以为……”
里面空空如也。除了小内壁镜围绕的音乐盒的机械,其他什么也没有。她找遍了每一个缝隙、每一个齿轮,但什么也没有。没有信息,没有回忆。什么也没有。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信息丢失了吗?被拿走了吗?
“也许,”克拉拉不禁打了个寒战,一想到这里,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信息。”也许她误解了母亲的留言。也许她一直都是错的。克拉拉关上音乐盒,旋律戛然而止。
“怎么了?”菲利普在她身边蹲下来。
“我的母亲告诉我,我所需要的一切都在里面。”克拉拉伤心地说,“但它是空的。”
菲利普伸手去抓住音乐盒。他打开它,叮叮当当的旋律再次响起。
“请把它关上。”克拉拉坚持道。
“为什么?”菲利普困惑地问道。
“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曲子。这让我想起了她。”克拉拉解释道,“让我想起我是多么想念她。我很伤心。”
“哦。”菲利普说,“我从未有过想念的人。”
克拉拉的肩膀耷拉了下来。她一路走来,发现了这么多她不曾知道的关于母亲的事……最终却发现根本没有信息在等着她。
“我以为里面会有什么东西。”她对菲利普承认道,“美好的、私人的、有用的——任何东西。但我大老远跑来却徒劳无获。这毫无意义。”
“徒劳无获?”菲利普扬起眉头,“你做了这里其他人做不到的事。你找到了钥匙。这把钥匙可以拯救我们所有人。”
克拉拉想了想:“是的,我想你说得对。”
“同时,你已经证明了你是无畏、坚强和忠诚的。”菲利普拿起克拉拉的士兵帽,掸了掸上面的灰尘,递给了她。“这就是意义所在。”
克拉拉笑了。“谢谢你,菲利普。”她感激地说道。
就在这转瞬即逝的瞬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言语。只有初升的太阳的光芒在云层间过滤。然后,菲利普轻轻推了她一下。“来吧,女战士。”他说,“我们必须去拯救神秘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