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莫阿娜嘟哝着,气愤地将一个椰子猛摔到地上,试图发泄心中的不快。她捡起一个又一个椰子,用船桨打它们,想把它们打进沙子里,甚至连母亲来到身旁也没停下。
“至少你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那样的话呀,还站在船上。”西娜说道,试图缓和气氛。
莫阿娜继续用力敲打着另一个椰子。
“我说‘到礁石外捕鱼’,并不是因为我自己想出海。”
“可你仍想去啊。”母亲温和地说。她低头瞥见莫阿娜正紧握着船桨,不由得叹了口气。
莫阿娜无法反驳母亲的话,只好转过身去。母亲说得没错,她仍然能听到大海的召唤,依旧渴望去探索它。
母亲继续道:“你父亲对你这么严厉,那是因为——”
“因为他根本就不理解我。”莫阿娜说道。
“那是因为你父亲过去和你一样,”母亲纠正她道,“莫阿娜,他曾经也痴迷大海,还乘船越过礁石,却驶入了一片危险海域,海浪像山那么高。那时他最好的朋友非要和他一起上船出海,但你父亲却没能把他救回来。”西娜的声音逐渐变小。痛苦的往事总是太过悲伤,让人难以释怀。她慈爱地看着莫阿娜,继续说道:“你父亲是想保护你。”
莫阿娜听完后怒气一下就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悲伤与自责。她望向村子,看见父亲还在安抚受惊的村民们。她明知父亲深爱莫图鲁尼岛上的人们,也明知父亲为保护他们而肩负着重大的责任。她觉得自己太不像话了。
莫阿娜希望父亲明白自己和他一样爱这里的人们。正因为这样,她才想去礁石外——去找鱼,这样大家就会有充足的食物了。
“有时候,我们会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事……可总是事与愿违。”西娜说完,便拿走莫阿娜手中的船桨,放到了地上。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莫阿娜问道。
西娜轻轻拨开女儿脸上的发丝,说道:“我的小宝贝,我们必须做出自己的选择,不论它们有多么艰难。”说完便留下莫阿娜独自一人,让她思索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
莫阿娜注视着海平线。在她的想象中,大海浩瀚无边,充满无限可能。她一时思绪万千,往莫图鲁尼岛的最高峰爬去。到达峰顶后,她拿着一块石头,试图厘清自己的感受。
她一方面想成为父母与村民们的骄傲,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可另一方面她又该如何平息自己的心声?她实在难以抑制自己对大海的好奇心,想知道它有多辽阔,想知道礁石外究竟是怎样一番天地。她还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心声会如此与众不同?她要怎么做才能不违背父亲对她未来的期许?
阳光照射海面,粼粼波光在她眼里闪烁,如同大海在召唤她。无论莫阿娜多么努力克制自己,她都做不到无动于衷。她无法违背自己的本心。随即,她扔掉石头,一路跑到岸边。
莫阿娜将一艘小船推入水中,胖胖用嘴衔起船桨递给她后就跳上了船。小船有点摇晃,莫阿娜努力保持平衡,胖胖则看起来非常紧张。
“没事的,胖胖,”莫阿娜努力给自己打气,“礁石外会有更多的鱼,很多很多。”
她划桨前行,一股波浪涌来将她往浪头颠去,使她兴奋不已。忽然,海上风向突变,吊杆左摇右摆着朝她倒去,差点砸到她的头!莫阿娜刚松了一口气,一排巨浪又朝她翻滚而来,她还没反应过来,浪就猛拍在船上,把胖胖冲下了船!可怜的胖胖在水里胡乱拍打,挣扎着浮在水面上。
“胖胖!”莫阿娜大叫道,想把他救回来。然而,一排更大的巨浪砸了下来,把她也冲进了海里。莫阿娜抱着胖胖浮出水面,将他随手放到一个破损的舷外支架上。过了会儿,汹涌的波涛使小船猛地撞向她的头部,将她推入水下。
她的一只脚卡在了海底的一簇珊瑚中,使她被困在水下动弹不得。她拼命往上游,却怎么也挣脱不了。
危急之中,她发现了一块岩石,于是一把抓起敲碎了缠在脚上的珊瑚。她使出浑身力气朝海底一蹬,然后倏地钻出水面,大口喘着气。
海浪最终把莫阿娜和胖胖送回了莫图鲁尼岛的沙滩上。一上岸,胖胖开心地舔了舔莫阿娜,然后就跑去追小鸟玩了,完全把刚才可怕的经历抛到了脑后。莫阿娜喘着粗气,幸福地深深呼吸着空气,同时让自己镇静下来。她低头发现自己的脚被锋利的珊瑚刮伤了,血流不止。她借来的小船被撞得粉碎,船体碎片漂在海面上,又被海浪冲到了沙滩上。莫阿娜知道她会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惹上大麻烦。
“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都说是这只猪干的。”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莫阿娜转身看见塔拉祖母从一些开着花的灌木丛后走了出来。
“祖母?”莫阿娜问道,随即将受伤的脚藏在身后。可塔拉祖母把拐杖放到莫阿娜的脚踝后,用拐杖抬起她的腿,仔细察看了一下伤口。“您会告诉我父亲吗?”莫阿娜问道。
“要是你缺了根脚趾的话,可能会。”塔拉祖母说道。
越来越多的船体碎片被冲到她们附近的海岸上。莫阿娜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是对的,外面真的很危险。”她瞬间感到如释重负。“是时候了。我去把我的石头也放到那座山上。”
塔拉祖母端详了莫阿娜的脸一会儿,又回头看向大海,呼吸着咸咸的空气。突然,一群姿态优雅的蝠鲼拍打着鳍,从海里游了上来。
蝠鲼在水中滑动时,塔拉祖母从莫阿娜身边挤过去,好离它们更近些。祖母看它们游泳时,莫阿娜注意到祖母的背部文有一条大蝠鲼的图案。
“嗯,那就这样吧,”塔拉祖母说,“你回去吧。把那块石头放上去。”
莫阿娜听完便打算离开。可她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向塔拉祖母,问道:“您为什么不劝一下我呢?”
“因为你说过,你想那样做啊。”塔拉祖母答道。
“确实是。”莫阿娜说道。
塔拉祖母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莫阿娜朝村里走去。可就在她打算穿过沙滩上那排开着花的灌木丛时,塔拉祖母开口了。“等我死了,我要变成一条蝠鲼回到这儿。”她边说边指着它们。这时蝠鲼们继续游着,在她面前围成了一个圆圈。祖母扭着臀挥着臂,随着拍打到岸边的波浪一起舞动,她的文身也随之在她的肩膀间摆动。“不然我的文身就白选啦。”她转头看了眼莫阿娜,傻笑道。
“为什么您今天这么奇怪?”莫阿娜问道。
“我是村里的疯婆子啊……这才是我嘛。”塔拉祖母答道。
“如果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请直说吧。”莫阿娜说道。她的语气几乎是在渴求祖母的建议。如果能听到有人对她说“你应该听从大海的召唤”这类话,那该多好啊。“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塔拉祖母凑近她,低声说道:“你想听我说什么啊?”然后,她神秘地笑了笑,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莫阿娜紧跟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不知道塔拉祖母要去哪儿,可无论是哪儿,这将是一场冒险,也会有一段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