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来到阿斯科特家的暖房。她坐下来,叹了一口气,然后掏出了父亲的怀表。
“签字转让‘奇迹号’,然后做一名职员……难道就这样放弃不可能的事吗?”爱丽丝对自己说。她使劲摇了摇头,这个想法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一只蓝色蝴蝶落在旁边的兰花上,它一闪而过的动静吸引了爱丽丝的目光。当她转头注视它时,它腾空而起,飞得更近了。蝴蝶的翅膀在月光下闪闪发光,扇动了几下又合上,似乎在向她传递信息。
多古怪的小家伙啊,爱丽丝心想。她从未见过蝴蝶有这样的举动。它那绚丽的亮蓝色让她想起了阿布索伦。事实上,爱丽丝上一次和阿布索伦聊天还是在地下世界。那时阿布索伦正在筑蛹,所以这只蝴蝶有可能就是他。无论如何,这也不是不可能。
“阿布索伦?”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那只蝴蝶扑腾了一下,飞到空中,在爱丽丝面前盘旋,仿佛是在证实她的猜测,接着他就朝温室的出口俯冲而去。爱丽丝站起身,跟了上去。如果他真是阿布索伦,那么他可能是想带她回地下世界。但是那只蝴蝶并没有飞向树丛,也没有飞向兔子洞,而是径直朝公馆飞去。
爱丽丝穿过草丛,跟着蝴蝶来到了公馆宽阔的石砌台阶上,穿过敞开的露台门。现在爱丽丝几乎可以确定这只蝴蝶就是阿布索伦了,而他需要自己跟着他。否则,一只蝴蝶怎么会勇敢地面对宴会的喧哗和灯光呢?
爱丽丝仔细地扫视了一下屋子,注意到餐厅桌子上方的吊灯上有一个明亮的蓝点。她赶忙跑过去,不顾礼节,先是踩在椅子上,然后再爬到餐桌上。阿布索伦想干什么?他离开地下世界肯定有重要的事情。爱丽丝差一点就够到水晶吊灯了,这时她的母亲突然跑了过来。
“爱丽丝!下来!”海伦低声命令道。
也许是被海伦的举动吓到了,那只蝴蝶沿着桌子飞向了那个唯一没有注意到爱丽丝的人。
哈米什正忙着和桌子最边上的董事会成员讨论事情。虽然他没有看到爱丽丝,但那只蝴蝶鲜艳的蓝色翅膀引起了他的注意。
“讨厌的蛾子。”哈米什抱怨道。接着他猛地拍在桌子上,想把那只蝴蝶拍扁。
“阿布索伦!不要!”爱丽丝大叫道。接着,她不假思索地从桌上纵身一跃,扑向哈米什,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救命啊!打人啦!警察!母亲!”哈米什被爱丽丝的拳头打得呼天抢地。
两名男仆跑过来,设法把爱丽丝从哈米什身上拉了下来。这时,爱丽丝看见大楼梯旁有一抹蓝色。
爱丽丝的眼睛盯着男仆和远处的台阶,手却伸到自己身后的桌子上。她心中涌起一股希望,她的手摸到了一个盐瓶和一个胡椒粉瓶。她两手各抓起一个调味瓶,向前一抛,撒得男仆们满身调料。两名男仆被呛得直不起腰来,不停地打喷嚏。爱丽丝躲过他们,飞快地跑上楼梯,一边大喊着让阿布索伦等等自己。
爱丽丝转过楼梯顶端的拐角,但蝴蝶已经不见了。她沿着走廊一路猛冲。在听到身后其他人砰砰的上楼声后,她立刻躲进离自己最近的房间,一把将房门锁上了。
这是一间会客厅,但显然已经许久没人用了。房间一边摆着一张杂乱的办公桌,另一张桌子上的象棋积满了灰尘,编织的地毯散发出一股霉味。
房间的一面墙上挂着两幅油画肖像和一面古老的大镜子,镜子就挂在壁炉上方。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壁炉台中镶嵌着绿色的石头。壁炉台上,有一个钟形的玻璃罩,里面是一个时钟,它的银质齿轮清晰可见,正嘀嗒作响。
突然,镜子中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引起了爱丽丝的注意。那只蓝色的蝴蝶正朝她飞来。
在爱丽丝扭过头看蝴蝶时,她突然注意到壁炉上方的镜子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在她面前,玻璃开始起雾,慢慢蒸发成一团闪闪发光的银色雾气。
阿布索伦朝着镜子飞去,但他并没有撞到镜子表面,而是径直飞入了漩涡般的镜子中。
“真古怪。”爱丽丝小声嘀咕道。她慢慢靠近壁炉,把手伸向镜子。
这面镜子摸起来就像一汪清凉的池水,她的手指可以轻易地穿过去,没有一点阻力。当她把手抽回来时,她惊讶地发现手上并没有水雾。爱丽丝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镜子中。与此同时,身后的门锁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穿过镜子时,一丝凉意浸入爱丽丝体内,但她身上却没有一点儿水珠或是水雾。她从镜子的另一面走了出来。这里的会客厅是她刚刚离开那间的巨型放大版,比她想的大多了,而她自己也变得和大型昆虫一般大小。爱丽丝站在大理石壁炉台上,头只够得到时钟的一半。墙壁和天花板看起来都无比遥远,地板就更不用提了。
“越来越奇怪了。”爱丽丝话音刚落,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只有地下世界才会让她感到如此兴奋,又如此迷茫。
“爱丽丝,又见面了!”一个声音响起。
爱丽丝转过头,看到镜子这边的钟面出现了一张老年男士的脸。
“你不应该来这儿。”油画里的女士抱怨道,“你年纪太大了,不适合来这么荒谬的地方。”
“哦,嘘。”对面油画里的男士反驳道,“没有年纪太大这一说!”
爱丽丝没有理会那位女士,而是感激地向两位男士笑了笑。她深吸一口气,从壁炉台上走下来,跳到壁炉周围带软垫的长椅上。当她接着朝远处的棋桌走去时,她的双脚陷进了柔软的布垫里。
蝴蝶落在爱丽丝身旁的地板上。他那蓝色的翅膀一闪一闪的,但他脸上却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头。“一如既往地笨拙,比以前更傻了,”他慢吞吞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明白不了我的意思呢。”
“哦,阿布索伦,”爱丽丝开心地喊道,“真的是你!”她用双臂搂着他。阿布索伦虽然身体在挣扎着要逃离,但表情却温和了起来。
“你离开得太久了,爱丽丝。朋友可不容忽视。”阿布索伦说道。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爱丽丝担心地问道。
阿布索伦飞到空中说:“等到时机成熟,一切都会明朗。现在你要做的就是顺着那条走廊往前走,快。”他的触须朝远处的门晃了晃。
听到阿布索伦模糊的说辞后,爱丽丝摇了摇头,然后朝屋子另一边跑去。显然,阿布索伦蜕变成蝴蝶并没有让他变得更直率。走到门口时,爱丽丝觉得自己的运气来了,因为那扇门的大小正好能让她穿过去。爱丽丝打开门时,听见阿布索伦的声音,便回头看了看。
“一定要注意脚下。”阿布索伦喊道。只见爱丽丝刚踏出房门……就直接踩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