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在代表国家的刘知县面前，小白菜从地位到权利再到人格都是不平等的，自始至终她最清楚自己没有杀人，可她不知道怎么为自己鸣冤叫屈。她根本就不知道银针要用皂角水擦洗三次才能试毒，遭遇刑讯逼供忍无可忍时也只能求死解脱。
如果不是沾了杨乃武的光，小白菜可能早就被凌迟了。可能自认这条命是被杨乃武捡来的，1930年病故之前，小白菜曾口述遗言，为已作古16年的杨乃武“辩护”：“杨二爷蒙受天大不白之冤，受尽摧残，遭受终生之残，此时此事，终生难忘。均我所故，均我所害。二爷之恩，今生今世无法报答，只有来世再报。我与二爷之间绝无半点私情，纯属清白。后人如有怀疑，可凭此条做证。”
读了这段遗言，每个人内心的波澜引发的联想可能都不一样。我的联想是一问一答：
世界为什么需要律师？
因为每个人都需要与国家平等武装！
这个答案，当然不是唯一答案。我们可以泛泛地说，世界之所以需要律师，是因为律师制度有利于民主建设、法治完善、经济发展
、社会进步、国家兴盛，能够满足国家治理的需要，对国家走向善治功莫大焉。这些都没错，而我最想说的还是“平等武装”。
平等武装，应该是人类发明律师最初最根本的需要。不能平等武装，辩护权就是空头支票。我们可以回头看看古代罗马律师职业兴起的背景，法律之所以规定每一个罗马公民都有权聘请律师，是为了赋予公民个人与国家平等对抗的权利。为什么苏格拉底会判死刑？因为法律规定多数人形成的判决足以决定生死。为什么法律可以执行？因为国家用士兵、刀剑、监狱保障法律执行。国家是一种特殊的暴力机器，太强大了，你要与国家对抗，就必须和国家一样武装起来。你靠什么武装？律师！唯有律师拿起法律这个武器站在你身边让你和国家势均力敌，你才有机会做到控辩审三方平衡，不必“滚钉板”为自己喊冤。绝大多数人没有作为被告上过法庭，没有被检察官公诉过，没有被警察拘捕过，大家不知道一个普通人面对国家机器时是何等的脆弱？以我做律师的经验，即便非普通人，一旦身陷囹圄，丧失世俗力量，他们的脆弱，他们对律师支持的渴望，通常与普通人无异。
民事诉讼同样存在平等武装的需要。法律有自己的语言，所谓法言法语，不是门外汉靠经验阅历、朴素的道德理念、狡黠的世俗智慧就能马上掌握的。你不聘请律师就上了法庭，就像一个冲锋的战士被人缴了枪，还谈什么风险防范、争议解决、权利救济？
平等武装，也是法律取信于民的信用背书。没有律师，那些以国家名义做出的判决就很难具有公信力。
平等武装，还可以防范冤假错案，保障人之为人的权利、人之为人的尊严。每次说起“杨乃武小白菜案”，我都会想起1945年联合国宪章序言中念念在兹的“人的尊严”。本案惊动慈禧，举国关注，最终平反，却连一个律师都没有，没有平等武装，何谈人的尊严？
“倚栏评古迹，殷鉴在前朝。”叹息杨乃武、小白菜，揆古察今，我想起一位省高院院长2021年秋天在全省法院刑事审判工作座谈会上讲过的一段话：“在刑事案件审判的过程中，我们要充分发挥辩护律师在防范冤假错案上的重要作用，深刻认识到律师是法律职业共同体的重要一员，是法庭可信赖和应当依靠的重要力量。重视律师意见是法院防范冤假错案最低成本的方法，我们要恪守司法中立原则和公正立场，充分尊重和保护律师依法履职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