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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乃武小白菜案”究竟因何平反？
民国以来，学者们议论纷纷，概括而言，既有直接原因，也有间接原因：直接原因是本案歧异多端、疑点重重，杨乃武家两位女性告御状，少数内阁官员和浙籍18名京官积极上奏，刑部提审发现证据有误；间接原因在于《申报》的舆论监督，杨乃武的举人身份，逐级审转复核与京控制度，慈禧太后杀鸡骇猴借此案提醒地方官吏忠诚于皇室，挽皇权旁落于既倒。
我认为，本案最终的平反昭雪乃多因一果。其中，杨乃武本人能写申诉材料，《申报》跟踪报道让此案在上流社会舆论哗然，是两个促使本案最终平反昭雪的重要因素，在客观上发挥了现代辩护律师应当发挥的部分辩护作用。
杨乃武在死牢中写的申诉材料，在现代社会，应是辩护律师的作品。如果杨乃武像小白菜一样没什么文化，不会写申诉材料，谁会替他辩护呢？谁会知道这个案子有那么多的疑点呢？他的姐姐凭什么去找杨乃武的举人同学，继而发生之后一系列的事情？
没有辩护律师，是杨乃武的遗憾，也是杨乃武时代的遗憾。杨乃武时代的大清，没有律师制度，更没有律师辩护制度。杨乃武时代的审判，是纠问式审判，不是对抗式审判。纠问式审判强调的是审问，对抗式审判强调的是辩护。没有律师谁为被告辩护？律师制度起源于古罗马帝国，是因为古罗马帝国承认人人享有辩护权。辩护权与律师制度唇齿相依。为什么1979年的中国要急急忙忙恢复律师制度，让20余年不做律师的环卫所清洁工重返律师岗位？因为重新修改的《宪法》、耳目一新的《刑事诉讼法》把辩护权还给了被告人。
辩护权，是天赋人权，是被控时享有的申述、辩解、反驳的权利。杨乃武时代的大清，口头上也承认你有辩护的权利，可是，强调审问的纠问式审判如何让辩护权落到实处呢？审问有一个鲜明的特征就是拷问，拷问就是刑讯逼供，就像“杨乃武小白菜案”中发现的八字箴言：刑逼之下，何求不得？
我们不能说，有了辩护律师，就没有冤案。但我们可以说，要想减少冤案，不能没有辩护律师。今天，无论学者们如何辩论杨乃武冤案得以平反的原因，没有任何人会说杨乃武是在辩护律师的帮助下平反的。这是杨乃武的遗憾，也是历史给予我们的教训。
稽古振今，我们说世界需要律师，是因为每个人都可能需要律师提供辩护。杨乃武是举人，背后有一个强大的江南士绅集团，比小白菜强大多了，可是，他也需要律师替他辩护。我们不能因为“杨乃武小白菜案”没有辩护律师最终也能平反，就反过来怀疑律师对于杨乃武的意义。杨乃武确实比小白菜强大，但是，在大清王朝这部国家机器面前，他脆弱不堪。1906年，杨乃武的浙江同乡沈家本在《大清刑事民事诉讼法草案》中规定，原被告都可以聘请律师，律师可以向对方当事人和证人“诘问”。假如当时还在世的杨乃武看到这样的规定，想到自己过去的冤屈，会不会感慨“要是当年有律师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