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Λέγοιτο δ᾽ ἂν ἱκανῶς εἰ κατὰ τὴν ὑποκειμένην ὕλην διασαφηθείη· ³⁵ τὸ γὰρ ἀκριβὲς οὐχ ὁμοίως ἐν ἅπασιν τοῖς λόγοις ἐπιζητητέον, ὥσπερ οὐδ᾽ ἐν τοῖς δημιουργουμένοις. ³⁶ τὰ δὲ καλὰ καὶ τὰ δίκαια, περὶ ὧν ἡ πολιτικὴ σκοπεῖται, πολλὴν ἔχει διαφορὰν καὶ πλάνην, ὥστε δοκεῖν νόμῳ μόνον εἶναι, φύσει δὲ μή. ³⁷

τοιαύτην δέ τινα πλάνην ἔχει καὶ τἀγαθὰ, διὰ τὸ πολλοῖς συμβαίνειν βλάβας ἀπ᾽ αὐτῶν· ³⁸ ἤδη γάρ τινες ἀπώλοντο διὰ πλοῦτον, ἕτεροι δὲ δι᾽ ἀνδρείαν. ³⁹

ἀγαπητὸν οὖν περὶ τοιούτων καὶ ἐκ τοιούτων λέγοντας παχυλῶς καὶ τύπῳ τἀληθὲς ἐνδείκνυσθαι, καὶ περὶ τῶν ὡς ἐπὶ τὸ πολὺ καὶ ἐκ τοιούτων λέγοντας τοιαῦτα καὶ συμπεραίνεσθαι. ⁴⁰

τὸν αὐτὸν δὴ τρόπον καὶ ἀποδέχεσθαι χρεὼν ἕκαστον τῶν λεγομένων· ⁴¹ πεπαιδευμένου γάρ ἐστιν ἐπὶ τοσοῦτον τἀκριβὲς ἐπιζητεῖν καθ᾽ ἕκαστον γένος ἐφ᾽ ὅσον ἡ τοῦ πράγματος φύσις ἐπιδέχεται· ⁴² παραπλήσιον γὰρ φαίνεται μαθηματικοῦ τε πιθανολογοῦντος ἀποδέχεσθαι καὶ ῥητορικὸν ἀποδείξεις ἀπαιτεῖν. ⁴³

Ἕκαστος δὲ κρίνει καλῶς ἃ γινώσκει, καὶ τούτων ἐστὶν ἀγαθὸς κριτής. ⁴⁴ καθ᾽ ἕκαστον μὲν ἄρα ὁ πεπαιδευμένος, ἁπλῶς δ᾽ ὁ περὶ πᾶν πεπαιδευμένος. ⁴⁵

διὸ τῆς πολιτικῆς οὐκ ἔστιν οἰκεῖος ἀκροατὴς ὁ νέος· ⁴⁶ ἄπειρος γὰρ τῶν κατὰ τὸν βίον πράξεων, οἱ λόγοι δ᾽ ἐκ τούτων καὶ περὶ τούτων. ⁴⁷ ἔτι δὲ τοῖς πάθεσιν ἀκολουθητικὸς ὢν ματαίως ἀκούσεται καὶ ἀνωφελῶς, ἐπειδὴ τὸ τέλος ἐστὶν οὐ γνῶσις ἀλλὰ πρᾶξις. ⁴⁸ διαφέρει δ᾽ οὐδὲν νέος τὴν ἡλικίαν ἢ τὸ ἦθος νεαρός, ⁴⁹ οὐ γὰρ παρὰ τὸν χρόνον ἡ ἔλλειψις, ἀλλὰ διὰ τὸ κατὰ πάθος ζῆν καὶ διώκειν ἕκαστα· ⁵⁰ τοῖς γὰρ τοιούτοις ἀνόνητος ἡ γνῶσις γίνεται, καθάπερ τοῖς ἀκρατέσιν. ⁵¹ τοῖς δὲ κατὰ λόγον τὰς ὀρέξεις ποιουμένοις καὶ πράττουσι πολυωφελὲς ἂν εἴη τὸ περὶ τούτων εἰδέναι. ⁵²

καὶ περὶ μὲν ἀκροατοῦ, καὶ πῶς ἀποδεκτέον, καὶ τί προτιθέμεθα, πεφροιμιάσθω τοσαῦτα. ⁵³

［我们的讨论］如果依据其载体的题材［所容有的程度］做出了阐述，就谈得足够了；因为，不能在所有讨论中寻求同样的确定性，正如在技艺制品方面不能如此一样。政治学所研究的那些高尚的事情 a 与正义的事情具有许多差别和许多不确定性，所以显得是只出于约定，而不出于自然的。

但那些善事物也同样表现出某种这样的不确定性，因为它们也由于其自身而于许多人有害；因为迄今就有人因富有而毁灭，因勇敢而丧命 b 。

所以，当就这样的题材并根据这类题材来谈论时，［我们就只能］满足于粗略地、概要地表明那种真实；当把它们作为在大多数情况下如此的事情并根据这类题材来谈论时，也［只能满足于］推出这同样性质的东西。

对这样地谈论的每一点，都需要以这同样的方式去领会；因为，一个有教养的人［的特点］，就是在每种事物中探究那件实践事务自然所容有的那种确定性；因为，容许一个数学家只提出一个大致的说法，与要求一位修辞学家做出严格的证明，都同样显得［不合理］ c 。

然而一个人对他所知道的事物才判断得好，并在这些事物上是一个好判断者。所以，［在某种事情上］受过教育的人在某种事情上［是一个好判断者］，在所有事情上受过教育的人则在总体上［是一个好判断者］。

因此，青年人不是政治学的适合听讲者；因为，他对生活的实践事务还缺少经验，而［政治学的］那些逻各斯 d 都是出于和关于这些事情的。此外，由于跟从那些感受性的东西 e ，他听讲很着急，而且，既然［政治学的］目的不是知识而是实践，也没有帮助。［他是由于］在年纪上年轻还是［由于］在伦理习性上稚嫩，这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他的缺点不在于［少经历了］岁月，而在于按照感受性去生活和追求每种事物 f ；因为对于这样的人，知识变得没有帮助，就像对于不自制者那样。但是，对于那些使其欲求合于逻各斯并［按此而］实践的人，知道了这些就可能大有帮助 g 。

关于听讲者，关于必须怎样领会［所听的内容］，以及我们要研究些什么，这样一些［开场白］，就说到这里 h 。

[Our discussion] would be held good enough if the issues are differentiated [to the degree] the subject-matter [of politics] admits; for the precision must not be expected alike in all discourses, any more than in the products of craft. The noble things and the just things, of which the politics examines, have many differences and uncertainties, so that [they] seem to be merely out of norm, not out of nature.

Yet the goods exhibits some same uncertainties, for they themselves bring injuries to many people; for so far some people have been ruined by wealth, while others by courage.

Therefore, [we should be] content with showing the truth roughly and in outline when we discourse on and about such subject-matters, and [be content], in discoursing on and about them as things for the most part so, with concluding at the same sort of things.

It is necessary to conceive in the same manner every point thus discoursed; for, [the mark] of an educated man is to search in each sort of things such exactness upto the extent that the nature of practical affair admits; for, it seems almost the same absurd to admit of the plausible words from a mathematician and to require demonstrations from a rhetorician.

Yet every man judges well what he knows, and on these things he is a good judge. A man educated in something [is] thus [a good judge on that thing], and a man educated all-round [is a good judge all-round].

Hence young man is not a proper hearer on political science; for he lacks the experience on the practical affairs concerned with life, and the logoi are out of and about these things. Moreover, following those affections, he hears rashly and uselessly, since the end [of politics] is not knowledge but practice. It makes no difference whether [he is] young in age or immature in the ethic, for the defect [is] not about age, but to live and pursue everything in accordance with affection; since for such people knowledge becomes useless, just as for the incontinent. But for those [who] have fashioned their longings with logos and practice accordingly, to know about these matters will be of great benefit.

Let these remarks, then, of the hearer, of [the way] how to perceive [the contents], and of what we will go on [to study], be our introduction.

a 高尚的事情（καλὰ），亚里士多德伦理学的一个重要的、未做严格限定的术语。καλὰ是形容词κάλον的复数形式。κάλον在希腊语中意义丰富，指高尚的、美好的、正义的、体面的、优雅的等，总之，指人的美善的、正确的行为。莱克汉姆（H. Rackham (trans.), Aristotle : The Nicomachean Ethics,London, William Heinemann, 1926, p.6）说，κάλον是指对正确的行为的崇敬，意义是伦理上正确与优美。在英语表达上通常不作为一个固定的术语，而依据上下文来处理，因此有许多译法，例如noble,fine, decent, reasonable等。考虑到我们汉语读者具有确定地知晓亚里士多德所使用的原本的术语的需要，在本书的英文与中文呈现上，我仍然倾向尽可能保持一致译法。除在少数地方外，我将以noble来做英语的表达，以“高尚的”来做汉语的表达。当然，这只是近似的、多少具有某种象征意义的表达，尤其是在汉语方面。

b 从“［我们的讨论］如果依据其载体的题材［所容有的程度］做出了阐述，……”（1094b12）到此处，在表明人的所有活动所指向的那个最终的善属于政治学研究的对象之后，亚里士多德在这一章根据政治学研究的题材的性质讨论政治学研究的方法。在这个部分，他讨论政治学研究的题材的性质。他表明三点。

首先，不同事物容有不同程度的确定性，因而，一种研究所能达到的确定性程度取决于那种研究的题材所容有的程度。

其次，政治学研究的题材具有许多差别与不确定性。

例如，a）高尚的事情与正义的事情，广而言之，德性的行为，都具有许多差别与不确定性。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对许多人来说，这些事情显得是约定的而不是出于自然的。

约定（人为、习俗，νόμος）的东西在希腊时代被看作非常不同于自然（本性，φύσις）的东西。希腊哲学家们的共同看法是，出于自然的事物是确定的，按照它的自然原因而运动，不会因为人为的原因而改变，人为约定的事物则是充满任意变化的、不确定的。亚里士多德在这里表明，政治学研究的德性的行为不同于精确科学的研究题材，这些行为存在许多差别和不确定性。但是，他并不认为德性的行为出于约定而没有自然的原因。他认为，德性的行为尽管不是由自然造成而是出于得到了培养的品性的，但那些品性是基于自然赋予我们的接受它们的能力得到培养而生成的。

但是b）人们的活动所指向的那些善事物也同样具有一些不确定性。因为，具体的善事物尽管对某个人在某个时间和场合显得善，它们也由于它们自身而对许多人有害。例如，一些人就因为财富而毁灭，另一些人因勇敢而丧命。

因此第三，政治学在研究不同主题时不能寻求同样的确定性，就像人们在研究不同的技艺制品时不能要求同样的精确性一样。

c 从“所以，当就这样的题材并根据这类题材来谈论时，……”（1094b19）到此处，亚里士多德在说明政治学研究的题材的性质之后，讨论做政治学讲座与聆听政治学讲座的恰当方式。他阐述了两点。

首先，在就这些主题做政治学讲座时，我们只能满足于a）把它们当作“在大多数情况下如此”的事情，粗略地、概要地表明那种真实，并且只b）从中推导同样性质的一些结论。

其次，聆听者也同样应当满足于a）把它们当作这样一种真实，并b）把从中引出的东西当作这样一些结论，来接受。

因为，一个有教养的人的特点就是在每种事物中探究它自然容有的那种确切性。因为，正如我们对一个数学家应当要求严格的证明，而对一位修辞学家则不能如此要求一样，我们对于政治学讲座不能要求严格确定性的东西。

d “那些逻各斯（οἱ λόγοι）”，亚里士多德在这里用的复数，亚里士多德较多使用其单数形式ὁλόγος。λόγος常见的其他汉译译名有“理性”“定义”“逻辑”“说明”“解释”等。

λόγος是古希腊语中最难今译的词汇之一。据其实际的用法，它本指人经过思考而说出了一个事物的根本（在亚里士多德，尤其是它的“是其所是”）的话语、句子、言辞、谈论、词等等，进而也指这样的谚语、传说、寓言、箴言、警句、名言等等，以及包含在这些语言形式中的道理、思想、理性、推理、思虑，以及有价值的见解、意见等等。罗斯（D. Ross (trans.) Aristotle : The Nicomachean Ethics , 1st ed., 1925, rev. by J. L. Ackrill and J. O. Urmson, paperback editio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Press, 1980, p.4, n.1）于此处说明λόγος在英语中的翻译困难：“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的所有常见语汇中，λόγος为最难译者。直至最近，公认的译法才是‘reason［理性］’。但我以为，在亚里士多德那里，λόγος显然不是指人的理性功能，而是指被理性抓住的某种东西，有时也指理性功能的某种运用。对亚里士多德来说，理性同其对象的联系非常紧密，所以当逻辑迫使他说出那种理性功能的名称时，他常常就说是λόγος。”罗斯似乎更重视一个人以某种运用理性时所依据的东西。所以罗斯在译λόγος时以“理性原则”“合理理由”“规则”“论据”“推理”“推理过程”等对译。罗斯所说的“不是指人的理性功能，而是指被理性抓住的某种东西”我认为是非常重要的，而被“抓住的某种东西”在亚里士多德那里就是所说出的“那个真实”。希腊人常常以非常简约的语言给出这种逻各斯。

在λόγος的汉译上这个困难当然更大，所以在汉译译名上也最难保持一致。为读者能了解亚里士多德所使用的词汇，我在亚里士多德以名词和形容词来使用它的场合一般以“逻各斯”来音译，在亚里士多德以衍生的动词、不定式与分词来表达一些更具体的理智活动方面的含义时，才把它依据上下文来灵活翻译。

e 感受性（πάθος），感受（πάθη, πάθος的复数形式），由动词πάσχω（承受，遭受）的不定式πᾶθείν（去承受）衍生，是亚里士多德的一组重要术语。亚里士多德在《尼各马可伦理学》第Ⅱ卷第5章阐释的灵魂的三种“生成的东西”（γινόμενα）——能力、感受、品性，把感受与能力和品性加以区别。这是这组术语在本书中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πάθος、πάθη指一事物承受外部影响而形成的那种（那些）效果性质。在亚里士多德的灵魂论与伦理学中，πάθος和πάθη作为灵魂“生成的东西”之一，是灵魂的重要构成部分。由于感受与行为之间存在基本的联系，感受与行为一道构成最与伦理德性相关的两个基本方面。感受具有两个显著的性质。首先，它们的发生是被动的和基于自然的。感受的原因通常在感受者之外另一物那里，感受是由那个本原引发的一个感觉运动。其次，感受是具体的、多样的、随时变化的。

πάθος在英语中通常译为feeling, affection，中文中通常译作感情、情感。在苗力田教授主编的《亚里士多德全集》中，πάθος在《范畴篇》（第8章）被译为感受或承受；在《形而上学》（第Ⅴ卷第21章）被译为属性或承受；πάθη主要被译作承受，但在《论灵魂》（第Ⅰ卷第1章）也被译作属性。

在对这部分文本的处理上，我倾向于认为区别地处理πάθος和πάθη比较好，因为亚里士多德用πάθη来指各种具体感受。因此，我将πάθη在英语上译为affentions，在中文上译为“感受”；将πάθος在英语上译为affection，在中文上译为“感受性”；将πάθεσιν（πάθη的与格形式）在英语上译为affective，在中文上译为“感受性的东西”。

f 每种事物（事情，ἕκαστα），或译“个别事物（事情）”“具体事物（事情）”。在英语翻译上，罗斯（Ross ［1925, 1980］， The Nicomachean , 5）此处将它译为each successive object；爱尔温（T. Irwin［trans.］ Aristotle : Nicomachean Ethics , Indianapolis, Ind。， Hackett Publishing Co。, Inc., 1985, p.4）将它译作given；新近的巴特莱特和柯林斯本（Bartlett & Collins［2011］， Aristotle ’ s Nicomachean Ethics , 4）则直接将它解释为亚里士多德上文谈到的“那些感受”。在苗力田教授主编的《亚里士多德全集》中，此处译作“个别的东西”。

g 从“然而一个人对他所知道的事物才判断得好，……”（1094b29）到此处，亚里士多德在说明聆听政治学讲座的恰当方式之后，讨论怎样的人是政治学的适合的学习者。他表明三点。

首先，政治学的合格的学习者需要受到全面的教育。因为，a）一个人对于他受到教育引导而知道的事物才判断得好。因此，i）在某件事情上受过教育的人对那种事情判断得好，ii）受过全面教育的人在总体上对人类事务判断得好。b）政治学是人类事务上最具主导性质的科学，只有受到全面教育的人才是适合的学习者。

其次，政治学的合格的学习者需要有生活的历练。因为，具有实践生活的历练的人，由于a）其欲求合于逻各斯，并b）能做出合乎逻各斯的行动，学习政治学对于他将有很大帮助。

因此第三，结论就是：受到全面教育、具有生活历练的中年人，而不是青年人，是政治学的适合的学习者。

按照亚里士多德，青年人由于a）尚未受到全面教育，且b）缺乏生活的历练，不是政治学的适合的学习者。因为，由于这两个原因，青年人将i）判断不好政治学要说明的那些事情，并且，ii）由于政治学的目的不是知识而是实践，而他的欲求不合于逻各斯，并且做不到合乎逻各斯的行动，学习政治学对于他将没有帮助。因为，由于尚未培养起适合的品性，他跟从感性的东西，追求每种事物，并且为着马上能用上而“急切”地听讲。

韦尔登（E. C. Welldon (trans.) The Nicomachean Ethics of Aristotle , London, Macmillan, 1902, p.4）说，当莎士比亚（W. Shakespeare）在《特洛伊鲁司与克蕾斯达》（ Troilus and Cressida ）中写下“年轻人，亚里士多德说他们不适合听道德哲学”（第2场第2幕）时，脑际间一定浮现出了亚里士多德的“青年人不适合听政治学”这句话。

h 从“关于听讲者，……”（1094a12）到此处，亚里士多德概括他在这一章的讨论主题为a）谁是适合的听讲者，b）应当怎样去领会政治学讲座，和c）政治学的题材为何。 RfDgiGoVI13QaAX36qbujKk69107tqPN089QoEU4/CrkiSLCAgcCYlsbylZtNa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