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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朗基把缆绳抛到我船上。我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把船开出泊位，顺着航道驶向外海。这时一艘英国货船正在出港，我与它并舷而行。那艘船满载砂糖，船体锈迹斑斑。当我的船紧挨着它的船舷经过时，一名穿老式蓝色水手衫的英国水手从船尾朝下盯着我看。我驶出港口，经过莫罗城堡，把船驶入了去基韦斯特的航道，朝着正北方。我丢下舵盘，去前甲板盘好缆绳，然后回来调整航向，加速把哈瓦那丢在船尾，当那道山脉
在船尾浮现之时，我已把那座城市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莫罗城堡也很快从我视野中消失，然后是国家酒店，最后我只能看见国会大厦的圆顶。与我们钓鱼的最后一天相比，海流不急，只有微风。我看见两三艘单桅小帆船朝哈瓦那方向驶去，它们从西边过来，所以我知道潮流很缓。
我切断电源，关掉引擎。这会儿用不着浪费汽油。我让船随波漂流，反正天黑后我总能望见莫罗城堡的灯光，即或漂得太远，我也能看到科希玛尔渔港的光亮，从而调整方向去巴库拉纳沃海滩。我想，照海流的情况来看，天黑时船能朝巴库拉纳沃海滩方向漂十二英里，到那时我就能看见巴拉科阿港口的灯光了。
我关掉引擎后爬上驾驶舱舱顶，从那儿四下张望。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从西边来的两艘小船，还有矗立在海平线上的国会大厦的白色圆顶。海流中漂有一些马尾藻，有一些海鸟在扑食，但不多。我坐在舱顶上看了一会儿，但我看到的鱼就只是那些惯常在马尾藻丛间逐食的棕色小鱼。老兄，千万别听人忽悠，说什么哈瓦那和基韦斯特之间的海域不够辽阔。我这会儿还只是在这片海域的边缘。
过了一会儿我回到驾驶舱，发现埃迪在那儿。
“怎么了？发动机怎么了？”
“出毛病了。”
“你干吗没有把舱盖打开？”
“嘿，见鬼！”我冲他吼道。
你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吗？他又回到了船上，偷偷从前舱盖溜进底舱，倒头就睡。他带回两大瓶酒。他在上岸后看见的第一家酒馆买了酒，然后就回来上船了。我开船的时候他醒过一次，接着又睡着了。等我把船停在海湾，船开始随浪颠簸，这又把他给弄醒了。
“我知道你会带上我的，哈里。”他说。
“带你去下地狱，”我说，“你连船员名单都没上。我现在恨不得让你跳海。”
“你老爱开玩笑，哈里，”他说，“遇上麻烦的时候，我们这些闯海人谁也不该撂下谁。”
“你，”我说，“你这张嘴呀。你一喝上酒，谁还能相信你？”
“我是好人，哈里。你好好考验我一下，看我是多好的一个人。”
“把你那两瓶酒给我。”我对他说，心中却想到了另外的事。
他递过酒瓶，我从已启过塞的那瓶喝了一口，然后朝前把酒瓶放在了舵轮旁边。他站在那儿，我看着他。我感到难过，为他，为我所知道我不得不去做的事情。见鬼，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个好人。
“这船怎么啦，哈里？”
“船没事。”
“那到底出了啥事？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我？”
“老兄，”我对他说，我为他感到难过，“你撞上大麻烦了。”
“你说什么麻烦，哈里？”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说，“我还没把这整件事捋清楚呢。”
我们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我不想再和他说话。就算想清楚了这事，我也很难对他开口。随后我进了底舱，取出我一直放在那儿的唧筒式霰弹枪和30-30温彻斯特步枪
，把它们与枪套一起挂在我们平常挂钓竿的驾驶舱顶部，就在我伸手可及的舵轮上方。我平时把这两支枪放在标准枪套里，枪套里塞有浸过油的短羊毛，这是在船上防止它们生锈的唯一办法。
我从枪套中取出霰弹枪，花了点时间擦拭，往弹仓里填满子弹，将其中一颗压进枪管。我把一粒烟火弹推进温彻斯特步枪的枪膛，也往弹仓里压满了子弹。随后我从床垫下取出我在迈阿密当警察时用过的那把史密斯韦森点38口径左轮手枪，擦拭，上油，填满子弹，然后将其别在皮带上。
“出什么事了？”埃迪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说。
“没事你摆弄这些该死的枪干吗？”
“我上船总都带着枪，”我说，“打那些啄鱼饵的鸟，要么打鲨鱼，或是为了巡游佛罗里达群岛。”
“该死，到底出了什么事？”埃迪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事。”我告诉他。我坐在那儿，那只点38手枪随着船的摇晃拍打着我的腿。我望着埃迪，心想这下没理由撵他走了。我现在需要他。
“我们有点事要做，”我告诉他，“在巴库拉纳沃海滩。到那儿后我会告诉你做什么。”
我不想早不早就把事情告诉他，因为说了也没用，只会让他担惊受怕。
“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了，哈里，”他说，“我是你的人。干啥事我都跟着你。”
我看着他没再吭声，他个头高大，醉眼蒙眬，身子微微发抖。
“听我说，哈里，”他开口道，“就让我喝一口吧，我抖得厉害。”
我让他喝了口酒。然后我们坐下来等天黑。那是个晴朗的傍晚，微风习习，令人惬意，太阳完全落下后，我启动引擎，朝着陆地缓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