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艾香跟着父亲进了家门，母亲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正坐在桌前等着艾香回来一起吃饭。今天刚好是星期天，艾萌和陈强都在家里，陈志强也没有出去玩。
艾香的目光又落在了妹妹身上，艾菁如今已经学会了走路，比起小时候，现在的她长得更加可爱。艾菁的头发留长了，被剪成了一个蘑菇头，眼睛大而明亮，眨巴着像两颗黑宝石。她身穿一件印有桃心的小红花卫衣，下身搭配着一条小花布棉裤和一双红条绒小棉鞋，乖巧地挨在母亲的腿边，小手还放在嘴里，好奇地上下打量着艾香。
因为长时间没有见面，艾菁已经不记得艾香是谁了，所以当艾香伸手去抱她的时候，艾菁吓得大哭起来。艾香急忙从口袋里掏出在舅奶奶家临走时，小表姨送给她的水果糠递给艾菁。艾菁看到糖果后，立刻止住了哭声，咧开小嘴笑了笑，然后接过糖果，小心翼翼地剥开糖纸，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陈强和陈成强直勾勾地盯着艾菁和艾香，眼中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艾香见状，赶忙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果，递给陈强和陈成强一人一颗。
陈强调皮地接过糖果，眼睛却紧盯着艾香的手，语气刻薄地说道：“哼，这都去城里待了几个月，也没见变得洋气些，反倒越来越土气了！”
相比之下，年纪较小的陈志强则显得格外乖巧懂事，他接过糖果后迅速剥开糖纸，将糖含在嘴里。或许是因为对艾香太过想念，陈志强走上前紧紧抓住艾香的手，仔细端详了一番，又对比起自己的手来。
艾香不好意思的把手从陈志强手里抽出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果递给母亲。母亲接过糖果后，转手就给了艾菁。
艾香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看着母亲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曾经穿了好几年的灰花布格子外衣，衣服已经被清洗得有些泛白，而那条蓝色的布裤子更是让她突然回忆起婶子踩在铝盆上擦拭皮鞋时的场景。觉得母亲和婶子都是女人，却过着天壤之别的生活，艾香看着母亲一脸的沧桑，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很想一夜之间长大，有能力赚到钱，先给母亲买几身像样的衣服。
艾香心里酸酸的，又把目光投向艾萌，看艾萌上身穿了一件崭新的粉红色花布上衣，下身还是原来的裤子，不过她那长长的大麻花辫上，多了一根鲜艳的红头绳。而她脚上，则穿了一双母亲刚刚做好的棉布鞋。陈强和陈志强的脚上，同样穿上了母亲亲手制作的新棉布鞋。艾香默默地看着姐姐和弟弟妹妹们的双脚，然后又低下头，瞅了瞅自己的鞋子。那双鞋是一双破旧的单布鞋，前面已经破烂不堪，几乎要露出脚趾头来了。艾香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脚往后移了移。
艾萌端着一盆热水，放在脸盆架子上，转头对艾香说道：“哎呀！你赶紧来洗洗手吧，你去他们家，至少可以把手洗干净一些。看看你的手，脏兮兮的，别人看到都会觉得恶心。快来，让我帮你把手好好洗洗。”说完，艾萌看了母亲一眼。
艾香有些难为情地搓揉着双手，显得很不自在。母亲瞪了艾萌一眼，然后转向艾香问道：“你的手怎么会变得这么粗糙？”
陈志强又上前抓住艾香的手，仔细的观察着。
艾香很不好意思地挣脱开了陈志强的手，把手放到盆里搓了搓，解释道：“就是整天早上早早起来，赶看萝卜的老爷爷还没有上工，先偷一大篓萝卜，洗净，剁碎，煮熟，喂猪，把手给冻皴了。”她边说边接过艾萌递过来的香皂，然后轻轻地抹了些香皂，继续搓着手。
艾萌则站在一旁焦急地说道：“多抹一点，好好搓。”
艾香却有些无奈地回答道：“这搓不下来，是冻皴了，不是垢圾。”她勉强微笑着说，但实际上心中充满了酸楚，泪水险些夺眶而出。
这时，陈强注意到了艾香的表情变化，他狠狠地瞪了艾萌一眼，并愤怒地说：“你干净得很！把头用刀子剁掉，里面全都是一包屎。”
艾萌听后，生气地踢了陈强一脚，并反驳道：“去，到一边去，没有你说话的份。”
陈强被踢得有些恼火，于是抱怨道：“你不小心把灯打掉了，咱们家可是没有油了，就只剩下灯里这点油了。”说完，他一手端着灯，一手小心翼翼地护着灯，生怕它被碰倒。
艾香看着手上的污渍皱起眉头，用手搓了几下，但怎么也洗不掉。母亲看到后安慰道：“洗不下来就算了，吃饭吧，我们都等你们回来吃，早都饿了。”
这时，机灵的陈成强拿来了棒棒油递给艾香，让她涂抹在手上。艾香笑着接过棒棒油，轻轻涂了一点，然后用力揉搓着双手。
父亲边爬上炕边对母亲说道：“你给我和艾香少盛一点吧，我们在妗子家已经吃过了。”
母亲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妗子家吃的是什么？”
父亲回答道：“也是面，不过秋云炒了好几个菜呢。”
母亲先盛了半碗面递给艾香，艾香转手又递给了父亲。父亲连忙说：“你先吃吧，我让你妈再给我少盛一点。”
艾香笑着说：“给，你们先吃吧，我不饿，我吃过了。”说完便将碗推到艾萌和陈强面前。
母亲赶忙说道：“你快吃吧，马上就好了。”
艾菁拿着自己的小碗，站在母亲身边奶声奶气地说道：“碗碗。”
母亲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给艾菁盛了一小碗饭，放在炕桌上，把艾菁抱的放在炕桌前，又嘱咐道：“那好吧，你慢慢吃，别噎着。”
全家人围坐在炕桌前，开始享用晚餐。父亲和艾香一边吃一边愉快地聊天，母亲则忙着照顾年幼的艾菁。整个房间弥漫着温馨、和谐的氛围。
艾香坐在炕桌前，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经过漫长而寒冷的冬季，这是她第一次有机会坐在温暖的炕上，与家人一同分享美味的晚餐。
此刻，她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亲人的关爱，这种感觉让她无比幸福。在这个简单的场景中，艾香体验到了生活中的小确幸，也明白了家庭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吃完饭后，母亲收拾完碗筷，便开始安排工作。她吩咐艾萌和陈强去磨坊，磨些面粉。艾香一听，立刻从炕上跳下来，嚷着要去帮忙。但父母拦住了她。
母亲温柔地说：“你就陪你妹妹玩吧。别去了，回来好好养养身体。知道他们那样对待你，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再让你去受苦受累。”
艾香轻声说：“其实那是我二叔的主意，我二婶一直不太同意，我二婶一直想把她娘家侄女接来，因此，两个人就对立了起来。”
母亲气愤地哼了一声，说：“哼，你二叔作为一家大公司的经理，竟然连你二婶的事情都无法做主！还曾对我夸下海口，保证会对你好。现在看来，他根本做不到！”
父亲苦笑着说：“唉，将军能领导千军万马，却领导不了自己的老婆，古人说的没有错。”
艾香终于和艾菁混熟了，艾菁嘴里不停地说着话，艾香却只能一脸茫然地望着她，因为她根本听不懂艾菁在说些什么。好在一旁的陈志强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他将艾菁的话语翻译成艾香能够理解的语言，让艾香渐渐融入了这个新环境。
与此同时，母亲坐在灯下，一边做针线活，一边默默地流泪。
父亲则凑到灯前，仔细阅读着一张旧报纸。过了一会儿，父亲忍不住说道：“哭什么哭，孩子回来了就好。俗话说得好，儿要生的亲，谷要种的深。毕竟不是人家亲生的，肯定不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疼爱。以后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要再把孩子送出去了。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饿着孩子们。”
母亲听到这里，抽泣着反驳道：“你还有脸说这些！如果你有本事，怎么会把孩子送走呢？我跟着你受苦就算了，还要连累孩子们一起受罪。”
父亲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声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去抢银行吗？”
艾香担心父母再吵起来，急忙打岔道：“唉，说到底还是因为咱们这里太穷了。我二叔他们村，全村人都装上了电灯，家家户户都亮堂堂的。”
父亲苦笑道：“咱们这儿虽然有些村子里也装了电灯，但用的却是煤油，而且还限量供应。”说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糖，糖。”艾菁喊着向艾香又要糖。
“姐姐没有了，等姐姐有了钱，给你买多多的糖糖，好不好？”艾香笑着说，抱起了艾菁，艾菁又用嘴吹着艾香，咯咯的笑个不停。
艾萌和陈强磨面回来了，爬上炕，都逗着艾菁玩。母亲喊着父亲带陈强和陈志强去堂屋子去休息。
艾香和母亲、艾萌、艾菁同住一个屋子。母亲看大家都钻进了被窝，就吹灭了灯，黑暗中，艾香听到母亲一直在哽咽着，不时发出一声声叹息。
艾香知道母亲还在为把她送人的事伤心难过。她很想安慰母亲几句，但又担心她话一出口，又惹母亲不高兴。因此，艾香静静地躺在艾萌身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怕把气呼在艾萌脸上，又惹艾萌不高兴。
艾香静静的躺着，心想：“现在终于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里，可以安心入睡了。”她想到过去在二叔父家时，每天都要早起去偷萝卜，如果睡过头就会被爷爷或者婶子责骂。而现在，她可以尽情享受家庭的温暖，再也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她觉得还是自己的家里最好。虽然母亲对她的爱并不是那么深厚，但她心里明白，母亲其实是非常疼爱她的。只是因为生活所迫，母亲不得不将她送到叔家寄养。
屋里黑洞洞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洒下一点银白。
艾香看着窗棂上微弱的月光，想着父母把她送人的事，她心里很清楚，父母虽说重男轻女，但父母是不会把姐姐艾萌送给二叔父，毕竟艾萌是他们的长女，父母自然疼爱有加。艾菁虽说是个女孩子，可艾菁可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大家都视她如珍宝，怎么舍得让她离开呢？所以，最后只能选择将她送走，她初生时，因为是个女孩子，在家里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她被两次送人，第一次送人，她没有一点儿印象，可是，第二次送她到二叔父家，一切的一切，真的是刻到骨子里了，但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式，她要学会放下，学会忘记。她终于回到父母身边，再也不用看二婶的白眼了，艾香默默地思考着这一切，心中渐渐涌起一股幸福感。她感到自己终于回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感受到了家人的温暖和关怀。在这个温馨的氛围中，艾香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逐渐进入了甜美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