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父母亲带着陈强和陈志强去田里劳作,留艾香在家蒸馍馍。
艾香和面时,不小心放多了碱,导致馍馍蒸熟后通体发黄。她心中惶恐,担心母亲回家后责备自己。忽然,她想起化学书中的酸碱中和反应原理,迅速在锅中倒入一些醋,将变黄的馍馍重新放入锅中蒸。
当她再次提起锅子时,发现馍馍的表皮不再那么黄,但掰开来看,内部仍呈黄色。她心想可能是蒸煮时间不够长,决定延长蒸的时间。
母亲焦急地催促道:“蒸熟了没有?赶紧拿出来吃,吃完还要下地干活呢!别人家的麦子都已经种到地里了,可咱们家的地还没耕,真是丢死人了!”
“早就蒸熟了,我不小心把碱放多了,所以又在锅里倒了点醋,然后重新蒸了一遍。”艾香一边说着,一边揭开锅盖,把馍馍从锅里提了出来,她迅速把馍馍拾到碟子里,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她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心里有些紧张。
母亲瞪着艾香,拿起一个馍馍咬了一口,因味道真的很不好吃,就破口骂艾香。
艾香听着母的叫骂声,委屈的偷偷地掉眼泪。
陈志强最见不得人掉眼泪,他看见艾香在抹泪,他一脸不耐烦地走过来,狠狠地踹了艾香一脚。
艾香本来就满腹委屈,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欺负,于是也不服气地回踹了陈志强一脚。却被母亲看见了,她气得满脸通红,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一条带铁环子的书包带,二话不说,对着艾香就是一顿猛抽。母亲下手很重,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艾香的身上,一口气连续打了十几下才停手。
艾香被打得浑身疼痛难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泣,一边不解地问道:“妈,你这是干什么呀?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母亲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更加愤怒地吼道:“你还好意思问我?看看你蒸的这些馍馍,一个个都是黄的使人难以下咽,让你蒸个馍馍都蒸不好,你有什么资格打我儿子?你说说看,你到底还能做些什么事情?”
艾香听到这里,心中的委屈和怒火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再也无法忍受母亲长期以来的责骂和不满,泪水如决堤般涌出。她哽咽着说道:“好啊,那你继续打吧!最好把我打死,这样你们就可以省点心了!反正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满足你的要求。你自己有时候也会把馍馍蒸得比现在还要黄,可谁又敢说什么呢?难道我是神仙吗?能够做到十全十美吗?我是人,不是神!”
艾香的这一举动却更加激怒了母亲。母亲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她再次举起手,又是一巴掌重重地落在艾香的脸上。“啪、啪、啪……”一连串的巴掌声此起彼伏,每一下都带着母亲的愤怒和失望。
艾香的脸已经变得红肿不堪,嘴角和鼻子都开始流血,鲜血顺着她的下巴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艾香母亲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她一边打着艾香,一边大声骂道:“我辛辛苦苦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敢这样对我说话!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你不可!”
艾香的哭声越来越大,她试图挣脱母亲的束缚,但母亲却越抓越紧,继续用力地扇打着她的脸。每一次巴掌落下,艾香的身体都会剧烈颤抖一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母亲的抽打似乎没有尽头。
艾香的脸上布满了血迹,泪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流淌在地上形成了一滩猩红的水迹。而母亲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她的眼神充满了疯狂与绝望,仿佛要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艾香身上。
父亲一看吓坏了,赶紧和陈强、陈志强拉住母亲的手,可是母亲的手一直抓住艾香的头发不放。
陈志强急了,狠狠地在母亲的手上咬了一口,把母亲给咬痛了才松了手,但又抓起书包带抡在艾香的头上,鲜血顿时顺着艾香的脸颊流了下来。
“妈!”艾香哭喊着,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然而,母亲并没有因为这声呼喊而停止暴力,反而更加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书包带,再次打在了艾香的头上。而且是一边打一边骂。
艾香听着母亲的骂声,突然停止哭泣,像个没事儿人似的,静静地站在地上,双眼睁得大大的,任凭母亲谩骂。
父亲见状,赶忙去找来纱布要给艾香包扎伤口,但艾香却躲闪着不愿接受。
父亲看到艾香如此平静,心中不禁担忧起来,害怕她会想不开,于是狠狠地扇了陈志强几个耳光。
陈志强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所以并没有出声反驳,只是默默地拿起一把锄头,前往田间劳作去了。
陈强递给艾香一张餐巾纸,轻声说道:“姐,姐,不要这样,小心学金凤那样啊。妈也是因为无法将麦子种到地里而感到烦躁。姐,我们走吧,去屋子里休息一会儿。”陈强轻轻地推着艾香离开了厨房,向堂屋走去。
母亲看着艾香安静地走进堂屋,许久都没有动静,也不再骂了,或许也是担心艾香会想不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就糟糕了。毕竟村子里也有母女关系不好的,甚至有些母女还因此结下了仇恨,即使女儿出嫁后,也从未回过娘家探望过自己的母亲。艾香的母亲洗完脸之后,便匆匆前往田里劳作了。
陈强见状,也紧跟其后离开了家,只留下父亲一人。父亲此刻心急如焚,因为他需要赶紧上街购买化肥,地里的拖拉机正等着耕地播种呢!可是当他看到艾香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时,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忧虑,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父亲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紧迫,但他却无法狠下心离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充满了焦急和不安。
艾香深深地理解父亲的担忧,于是她轻声说道:“爹,您别担心,我没事的。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您快去忙您的事情吧。”
父亲听了艾香的话,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但依然充满关切地叮嘱道:“孩子啊,你一定要坚强,要想得开些。你妈妈的脾气确实不太好,但她内心深处还是疼爱你的。只是我没什么本事,让你受委屈了。如果你觉得难受,就放声大哭一场吧,不要把痛苦憋在心里,这样会生病的。孩子啊,你一定要坚强一些,去打盆热水,用热毛巾敷敷脸,这样可以缓解淤血。头上的伤口要不要紧?我帮你包扎一下吧。”父亲一边说着,一边难过地看着艾香,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
“没事,不用包了,已经不流血了,应该只是划破了一点皮,没关系的,你快走吧!”艾香强忍着疼痛说道。
父亲再次看了一眼手表,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艾香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思绪纷乱,却没有掉下一滴眼泪。猪圈里的猪因为饥饿而发出嗷嗷的叫声,鸡群也聚集在屋子门口,同样饿得咯咯直叫。
艾香缓缓站起身来,舀起半碗杂粮,撒向后院,然后给猪准备了一桶食物并放置好。回到屋里,艾香看到地上的血迹以及母亲撕下的一缕头发,她慢慢蹲下身去,捡起那缕头发,头发上还连着一小块皮肉。
艾香凝视着手中的头发,心中涌起无数疑问:“这竟然是我的亲生母亲做的吗?我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她的亲生孩子,她为何要生下我,而如今又为何如此对待我?”艾香的泪水似乎已经流尽,或者是伤痛太过深沉,让她无法再哭泣。
艾香拿着头发慢慢地站起来,在镜子跟前照着自己,很想笑,但嘴角却怎么也扯不出一个弧度来。
艾香心想母亲受了那么大的罪,怀胎十月,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生下来,只把她当作发泄情绪的工具想打就打,想骂就骂。
艾香又对着镜子看着头上的一块皮,真的让母亲连头发拔掉了,还在往外渗着血,一阵生痛,摸了摸被母亲打红的脸,火辣辣的痛。艾香摸着脸自言自语地说:“可惜这张脸了,从小到大,不知让母亲扇了多少次了,真的成了不要脸了……”
艾香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镜子前,静静地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母亲辱骂她的那些恶毒话语。她出奇地冷静,冷静得让自己都感到惊讶和陌生。难道是因为内心太过绝望,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吗?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公鸡的高亢啼鸣,这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将艾香从沉思中惊醒。她望向门外,看到一只志得意满的大公鸡正昂首挺胸地踱步。
艾香不禁感叹:公鸡如此轻易就能得到满足,仅仅半碗杂粮便能让它欢快地鸣叫,而人类为何总是贪得无厌、永不满足呢?艾香用力地摇摇头,试图让自己从思绪中挣脱出来,恢复清醒。
艾香小心地将那缕头发放置在一张纸上,转身回到厨房。她默默地清洗完锅碗瓢盆后,开始打扫房间。当她清扫到那堆血迹时,她停下脚步,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血迹。尽管血液已经有些干涸,但仍有部分沾附在她的指尖。艾香盯着手指头上的血迹,心中涌起一丝疑惑。她仔细观察着血液,发现它似乎并非来自于人类,更像是某种动物身上的血,带着淡淡的腥味。她试着用手去擦拭血迹,但却无法轻易擦除。于是,她拿起铁铲试图铲除,但只铲了两下便停了下来。
艾香心想:“这真的是我的血吗?”她决定保留这些血迹,希望其他人看到后能够有所感悟。她放下铲子,端起放置头发的纸张,走进堂屋,安静地坐在桌前。
思绪渐渐飘远,她回忆起母亲责骂自己的话语,突然感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显得如此多余和无趣。接着,她又想起了落选后的那个梦境,心情愈发沉重。
艾香默默地拿起笔,开始写信。她分别给父亲、英语老师、刘斌、曹亮、二叔父、陈强、陈志强以及艾菁写下了一封信。当写到给艾菁的信时,艾香心中再次涌起一阵悲伤,但泪水并没有夺眶而出。
艾香把每一封信都写好了之后,将寄给英语老师、刘斌、曹亮和二叔父的信件都贴上了邮票,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而写给父亲、陈强、陈志强以及艾菁的信,则被压在了桌上的台灯下。
艾香坐下来思考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有很多话想要对母亲倾诉,于是又拿起笔,给母亲写了一封信,这一次是所有信里面篇幅最长的一封。写完后,她还是像之前一样装进信封里,并将那缕带有血迹的头发包裹好,一同放在母亲的信封里。艾香清楚母亲认得的字并不多,如果让她自己阅读,肯定会有许多字不认识,这样就无法完全理解自己的心情。所以,她又在信封正面写下“请陈强或艾菁代读”几个字,最后还写上了“跪谢了”三个字,表示自己的诚恳与感激之情。
艾香放好了信,打开衣柜,翻找着英语老师送给她的那件衣服。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它换上,但突然意识到应该先洗净脸再更换衣物。于是,她转身回到厨房。
当她再次进入厨房时,发现地上的血迹已经变得黑红,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腥味。她急忙舀来一盆清水,准备好好清洗一下脸庞。洗完脸后,艾香轻轻涂抹了一些母亲使用的香脂,心里默默念叨着:“就让我也变得香喷喷吧!”仿佛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改变自己的形象,让自己从一个被人唾弃的“不要脸”变成一个香喷喷的人。
艾香一边揉搓着脸颊,一边缓缓走向屋子。她小心翼翼地穿上老师送她的粉红色上衣和白色裤子,然后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的头发实在太过凌乱,于是强忍疼痛,梳理起头发。经过一番努力,她终于梳成了两个麻花辫。然而,无论如何,头顶上那块拔掉头发的地方总是无法完全遮住。
艾香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思考着如何掩盖住那个伤口。她尝试过扎个蝴蝶结,但觉得过于花哨;她也考虑过包头巾,但天气炎热,这样做可能会引起他人的好奇询问。最终,她决定将头发披散下来,试图用发丝掩盖住伤口。虽然这样做并不完美,但至少不会引人注意。
艾香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突然想到了英语老师送给她的一顶夏凉帽。这顶帽子非常洋气,但因为害怕别人说闲话,所以一直没有戴过。此刻,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赶紧从柜子里翻出那顶帽子,小心翼翼地戴在头上,然后对着镜子端详起来。她发现这样做确实能掩盖住头上和脸上的伤痕,至少不会让人一眼就看出她被打过。于是,艾香感到很满意,背上书包,将自己积攒的十三元钱放进去。接着,她仔细检查并关闭好每个房间的门窗,最后锁上大门离开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