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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杀人事件

穿过冰川的海舟宅邸的黑色板墙的,是神乐坂的剑术高手泉山虎之介。这个男人,虽说当时已经是明治十八九年这样开化的时代了,可他一旦喝醉了,就有个怪癖,会自报家门“泉山虎之介,绰号虎斑”,然后做出亮相的姿势,想去亲女仆的脸蛋。

虎之介小时候曾跟着海舟学习剑术。那时候的胜海舟极其穷困,还没受到幕府的重用,靠着教授剑术、兰学之类的来维持生计。学了两三年后,海舟忙于当官,虎之介就被托付给了山冈铁舟。那时候虎之介也就相当于现在小学四五年级的孩子,从那之后就一直跟着山冈学习剑术,如今在神乐坂开了道场,不过生意也不怎么好。

虎之介在海舟宅邸的玄关处,坐在藤椅上,手托着头陷入沉思。这是他的一个怪癖,有烦心事来拜访海舟宅邸的时候,就会坐在玄关的藤椅上,抱着头,一副事到如今才开始考虑的样子。也正因如此,藤椅被他压得腿都快散架了,摇摇晃晃的,谁让他身材魁梧呢。

这么过了四五分钟后,虎之介下定决心站起身来。然后让人通传拜访。女仆进去通报后,海舟身边的贴身女仆小丝出来了,引导他往里面走。先是有十二叠(一叠指一张榻榻米,面积约1.6平米)和六叠的客厅,里面摆放着椅子、桌子。在还是旗本宅邸的时候,这里就是正式的客厅了。地板上挂着河村清雄画的龙的油画。这个客厅旁边的小房间是“海舟书屋”,也就是原来的书房,是曾经和南洲、甲东多次密谈、清谈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小房间。从这儿往右看,沿着长廊走十米,六叠和八叠的房间就是现在的书房了,还连着三叠的茶室和仓库。

今天很幸运,没有其他访客。海舟身上散发着独特的气质,他挠着头,嘴上叼着根烟。

“虎啊,怎么样,最近当剑术师傅忙不忙啊?”

“一家老小七口人,勉强糊口罢了。”

“听说神乐坂有喝醉了就当街砍人的,别人都说那很像你的作风呢。”

“没这回事儿。”

“你可是会咬着女人的脖子,去亲人家脸蛋的人呀,所以听说神乐坂从晚上八点开始就没有女人敢走了。反正你要是非要亲的话,神乐坂的姑娘们和年轻后生们都希望你去亲隔壁的新十郎大人呢。按摩师傅阿银还特别生气地说,要咬脖子的话,让魔芋阎魔去干才合适呢。”

“实在惭愧,虽然确实有点这方面的毛病,但也没像传言说的那么夸张。其实呢,是关于结城新十郎大人的事儿,我想来请教您的智慧谋略呢。”

“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这可是天大的事儿啊,报纸都被禁止报道相关新闻了。密探们四处奔走,政府眼下正在召开御前会议呢。”

虎之介一如既往地把事儿说得挺严重,不过御前会议这事儿倒确实是例外。海舟一脸好奇,问道:

“是哪里爆发战争了吗?”

“其实昨晚八点左右,政商加纳五兵卫在化装舞会上被人杀害了。当晚的舞会,内阁大臣们、各国的大公使,还有对马典六、神田正彦都出席了呢。”

即便像海舟这样的人,虽说神色还算镇定,可也闭上了嘴,沉思了一会儿。他有着天下罕见的头脑、敏锐的剑术、能预判飞箭的能力,还有如显微镜般细致的心眼,可这件事确实太重大了。

这是个极其机密的事儿,当时的政府押上了国运在筹划一项艰难的事业。当时的日本,根本没有像样的工业。就连年产量一千吨的炼铁厂都没有。虽说火车十几年前就开始运行了,可那机车到现在还都是从海外进口的。所谓文明的利器,在国内根本造不出来。要想跻身文明国家的行列,就必须发展工业,而这首先就得有大型炼铁厂。可问题是没有资金日本的大资产阶级热衷于贸易、海运之类能快速获利的行业,对于那种需要投入大笔资金购置设备、汇聚技术精华,还要经过长时间研究的大型工业,他们看都不看一眼呢。

当时的政府为此忧心忡忡,决定把兴建大型炼铁厂作为跻身文明国家行列的第一步。因为没有资金,就想着从X国借五百万英镑。五百万英镑换算过来就是五千万美元,按现在的汇率算,相当于三千亿日元左右,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然而,有一些国家并不乐意看到日本发展大型工业,Z国就是其中的代表。因为他们担心日后自己的市场会被日本抢占。

于是,总理大臣(在明治十八年十二月之前叫太政大臣。由于这个前后时期正好和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吻合,如果按照史实准确写出官名,机密的实情就会泄露,所以就把太政大臣统一称作总理大臣了。另外,在其他一些一旦使用真实名称就会泄露机密史实的关键情况下,也会使用现代的名称,这点还请知晓)就想了个办法。要是把大型炼铁厂作为国家事业来做,在国际上容易引发争议,就算是半官半民的形式也不太妥当。那就让民间人士来做吧,幸运的是,有个叫加纳五兵卫的大政商,和政府志向相同,于是就决定把这事作为他的个人事业来开展。

话虽如此,这其实只是表面形式,就算是五百万英镑的借款,实际上也是政府在背后做担保,对借款的后续处理等各方面都要承担责任,说白了就是一项明确的国家事业。X国和Z国势力对立,是敌对关系,要是日本发展工业能多少扰乱一下Z国的东方市场,他们倒也不反对。就这样,日本和X国开始秘密进行交涉。

不过,五百万英镑毕竟是一笔巨额资金,虽说和Z国是敌对关系,但国际上的事很微妙,谁也不想为了一点好处就去招惹别的国家,引发不必要的怒火。X国非常谨慎,对于“好的,借给你们五百万英镑”这句话,可不会轻易说出口。

就这样过了差不多半年,谈判还是毫无进展,结果Z国却识破了这次秘密交涉,把背后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

于是Z国就暗中使坏,说到他们是怎么报复的,他们既没有向日本发出警告,也没有向X国提出抗议。日本从X国购买纸张、石油、棉线(这和前面总理大臣的称呼情况一样要是写真实名称,机密就会泄露,所以物品名称是随便编的),让X国赚了不少钱。所以Z国为了报复X国,就打算从别的国家为日本找来便宜的原料,然后推动造纸、炼油、棉纺这些大型工业的发展。

Z国找的商量这个秘密计划的人,是总理大臣上泉善鬼的政敌,被认为是下一届政权必然候选人的对马典六。典六也是与善鬼所在藩对立的强大藩国的代表人物。于是Z国的大使弗兰肯(这名字也是编的,因为根据发音能猜出是哪个国家,所以选了个比较随意的名字)悄悄把典六找来,跟他说:“我借给你五百万英镑,你大张旗鼓地开展造纸、炼油棉纺事业吧,原料和产品的海外市场我都会帮你搞定。不过,你作为政治家来做这件事,在国际上不太合适,表面上就作为实业家神田正彦的个人事业来开展吧。具体的操作是这样的,等你当上总理大臣了,再正式签订借款合同的样式,怎么样?”典六听了特别高兴本来就是自己想拜托对方的事,人家主动提出来了,高兴也是理所当然的。他马上把神田正彦找来,把这事告诉了他。神田正彦是和加纳五兵卫分庭抗礼的大政商,加纳和上泉善鬼结盟,而神田则和对马典六结盟。听了这个提议,神田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甚至比典六还高兴。

就这样,双方形成了对立局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秘密就泄露了,政界背后的这些隐秘之事也传到了消息灵通人士的耳朵里,海舟之前也有所耳闻。

话说回来,X国和Z国既然已经对立了,别人挑起的争端,自己接着干才符合常理,那X国有没有爽快答应政府的借款请求,借给他们五百万英镑呢?并没有。他们迟迟不答应。关于这其中的缘由,外界有各种各样的说法,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X国大使查梅洛斯钟情于加纳五兵卫的女儿梨江(当时18岁),向总理上泉善鬼暗示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善鬼和五兵卫费尽心思去劝说梨江,最后甚至低声下气地去求她,可梨江却回了句:

“少来这套!”

用了句很不符合学习院毕业生身份的话拒绝了,这件事最后也就没成。

实际上,似乎是X国的内政比较混乱,没有能力应对Z国的攻势,身体比较虚弱才是事实真相。不过,当时的人们都把责任归咎于梨江,社会上都是这样的传言。

作为当时的秘闻,世间流传着这样的事。想要追求女孩子呀,有时候也得像外交谈判一样,时不时聊点家常,营造轻松的氛围,于是善鬼从怀里掏出一个珍藏的物品——蜡火柴,说这是从查梅洛斯大使那儿得到的进口火柴,和日本火柴不一样,随便在哪儿一划就能着火,在西方也是很稀罕的,说着就递给梨江一根,然后自己用鞋底划了一根,点火展示给她看。

“哎呀,这东西挺稀奇的呀。来,大叔。”

梨江眼睛亮晶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上前,一下子按住善鬼那光溜溜的脑袋,用力划那根火柴。结果和梨江期待的相反,火柴没划着,她就说道:

“哎呀,你骗人呀!”

说着,梨江就把火柴扔掉了。善鬼被称作“雷公大臣”,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可这会儿正是展现涵养的时候,他那被火柴划了一下的光头也没冒烟,还满脸堆笑地给梨江看呢。

当时,有传言说谈判陷入了停滞状态,也有说法是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加纳五兵卫被杀害了。而且还是在自己家举办的舞会上。

说是加纳五兵卫自家举办的舞会,说不定这舞会也是出于之前所说的那些目的呢。自从弗兰肯找了对马典六和神田正彦之后,五兵卫明显就着急了。据说每晚都悄悄去女儿的房间,又是下跪,又是涕泪横流,双手合十苦苦哀求,消息灵通人士都在传这些事儿呢。

“所以啊,我就是讨厌舞会呀。”

海舟面对这复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谜团,忍不住吐槽起舞会来。

“要说一帮人聚在一起倒也没什么稀奇的,可加纳五兵卫自家举办的舞会就有点诡异了。要是说得太离谱了,可要被新十郎笑话了。你把你所知道的这案子的情况说一说吧。为了不把先后顺序弄混,你可得好好捋一捋思路再讲呀。”

“是。荣幸之至。”

虎之介在这奇怪的地方行了个礼,单膝跪地,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因为他一直以来就有个心愿,想从海舟这儿借点智慧谋略,好在结城新十郎、花乃屋因果这些人面前显摆一下呢。于是他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回顾前后经过,开始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 × ×

这场化装舞会,原本计划是要在鹿鸣馆举办的。加纳五兵卫顺应时代潮流新建了一间很气派的宴会厅,之前也已经使用过两三次了,不过他觉得要是举办邀请内阁大臣和各国大公使的大型宴会的话,规格还是不够,所以有些看不上。但经人劝说,最后决定在自家宅邸举办,虽说比不上鹿鸣馆,但五兵卫心里也清楚,自家宅邸倒也不是那种差到拿不出手的建筑。

五兵卫的妻子阿津子是大名华族家的女儿,二十七岁,是续弦。不用说,她不是梨江的亲生母亲。梨江的亲生母亲在生下梨江和哥哥满太郎后就病死了。满太郎在剑桥大学求学,当时刚回国不久。这次的化装舞会虽说对外没有明说,但实际上五兵卫心里是想把它当作满太郎回国的纪念活动,希望能把满太郎作为一个合格的日本绅士介绍给世人,这也是他感到高兴的事。因为有这样的家庭私事因素在,虽说对外没明讲,但实际上这也是举办舞会的主要目的,所以五兵卫渐渐觉得,与其选鹿鸣馆,还是用自家宅邸举办更为妥当。

那天早上,梨江被阿津子叫到了房间。阿津子喜欢睡懒觉,中午过后才睡醒,从来没和大家一起吃过饭,也没送过丈夫五兵卫去上班。

“你今晚的舞会打算扮成什么呀?”

梨江被继母这么一问,回答道:

“我才不化装呢。”

“那,你戴面具吗?”

“不戴。我讨厌面具,也讨厌舞会。所以今晚我要和朋友去练骑马呢。”

这话可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阿津子毕竟是大名的女儿,很有威严,一下子就生气了,气势汹汹地瞪起眼睛,铅灰色的眼珠里透着一股妖气。

“你的装扮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就扮成出浴的维纳斯吧。这可是西洋名画里的人物呢。满太郎大人回国的时候带回来一个赤陶土的壶,你就披着薄纱,抱着壶,像在寻找好玩的沐浴之处那样,沿着河边轻快地走走。然后呢……”

说到这儿,阿津子像要刺杀梨江似的盯着她,接着说:

“要是查梅洛斯大人来邀请你跳舞——查梅洛斯大人会扮成回教徒的苏丹来参加舞会哦。你就领着查梅洛斯大人到庭院里安静的树荫下的草坪那儿去。然后从壶里拿出威士忌敬给大使大人喝。”

裹着长长的纱巾的维纳斯和裹着毛毯的近乎裸体的苏丹在草坪上喝酒,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说法。感觉就像是找准某个关键部位轻轻一扯,马上就会变成现在那种脱衣舞似的全裸状态的安排一样。

阿津子按理说不应该是善鬼或者五兵卫的手下,可没想到她一下子就掺和进来了,毕竟作为大名的女儿,就是很爱摆架子,还会任性地发号施令。

“我呀,要从壶里拿出眼镜蛇来哦。哼!”

梨江瞪了一眼大名的女儿,身子一闪就逃走了。

然而,毕竟是大名的女儿,那种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警备意识,驱使下人、安排守卫、派遣密探的本能,即便到了现在也没有消失。阿津子的心腹女仆们守在各个关键位置,梨江最终还是没办法逃脱了。

五兵卫那天本应该早点回来接待来客的,可却一直不见踪影。等差不多一半的客人都到了的时候,他才坐着人力车急匆匆地从后门赶回来,一副连滚带爬的样子,一边擦着汗一边嘟囔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哎呀呀,被幽灵迷惑了呀。那家伙不可能还活着的呀。”

他匆匆扒拉了三碗饭,扮成箱根的云助的样子,就冲进了舞会会场。因为扮成云助,所以跑得满头大汗的,这要是放在平时,倒算得上是很逼真的演技了,可当时他可顾不上这些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么做虽说对来客有些失礼,但对他的搭档来说那可太失礼了。他的搭档就是警视总监速水星玄,一个光头大汉,扮成云助的搭档,挎着个山笼,在那儿眼巴巴地等着五兵卫到来呢。这个光头大汉是个直性子,脾气暴躁,不懂礼仪,抓小偷倒是挺在行,可要是把他带到国际社交场合,那肯定会有损国威,他就是这么个让人操心的人。可他自己又特别喜欢出入社交场合,要是别人说不让他去社交界,他就会觉得比什么都难受,一副烦闷得要死的样子,没办法,只好把他也邀请来了。

五兵卫一赶到,星玄没在正式的入口处,而是把山笼放在女仆端菜出入的那个门的隐蔽处,拦住过往的女仆,抢过酒食,吃得正高兴呢。一看到五兵卫,就说道:

“哟,来了呀。来了就好。你在前面抬着,我在后面抬着。可不能让别人坐上去啊。美人儿,美人儿呀。呐,要是让别人坐上去,我可就把他扔下去了,你可得记住了啊。”

还真是个让人头疼的警视总监呀。

随着一声大喊,光头大汉扯着嗓子喊着号子,两人就抬着山笼,蹦蹦跳跳地冲进了舞会会场。

总理大臣善鬼扮成铠甲武士的样子,身体挺得笔直,一手拿着军配(指挥用具),装扮得很沉稳,可实际上他心里一直惦记着查梅洛斯那边的情况,忐忑不安的,心里想着梨江小姐到底在干什么呢,什么时候才会出现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焦急万分。

查梅洛斯看上去心里也挺烦躁的,而察觉到这点,却像故意捉弄他似的,从一开始就不离他左右,一直在和他搭话的,是扮成神官模样的对马典六。

再看弗兰肯,他就只是戴了个面具而已,而且正和同样只戴了面具的阿津子一起跳舞呢。神田正彦按理来说也应该来了,可却找不到他扮成什么样子了。

善鬼实在忍不住了,把扮成云助的五兵卫叫过来,问道:

“梨江小姐怎么样了?到现在还没看到她人呀。”

“啊?不会呀,应该早就来了呀,您是不是没看到呀?”

“笨蛋!我从三十分钟前就瞪大了眼睛在找了呀。呀,你是不是哪儿不对劲啊?”

五兵卫的额头上满是油汗,呼吸也很急促。不过他还是微微一笑,说道:

“没有,是抬着山笼跑太快了的缘故。梨江的事儿,我这就去安排一下。”

他走到正在和弗兰肯跳舞的阿津子那儿去打听情况,回来后说道:

“据说马上就会出现了。”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善鬼也高兴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而梨江出现,正好就是在这个时候。她按照阿津子的吩咐,扮成出浴的维纳斯,抱着壶出现了。她面带微笑,神态从容,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朝着查梅洛斯走去。当走到距离查梅洛斯大概三步远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胳膊上有什么东西,便看了看抱着壶的左臂。

“啊!”

一声仿佛身体被从中间劈开了似的短促而尖锐的悲鸣从梨江口中发出。梨江看到的是一条蛇,从壶里爬出来,缠在了她的胳膊上。

梨江一下子把壶掉到地上,自己也摇摇晃晃地摔倒在了破碎的壶上。

人们一下子都朝着梨江跑去。查梅洛斯把梨江扶了起来。人们把蛇踩死了,然后七嘴八舌地骂了起来。可就在这时,

“喂,喂!快叫医生!叫医生来呀!”

这声大喊从围着梨江的人群远处的一角传来。

人们扭头看去,只见那个光头大汉扮的云助把山笼扔到一边,正急得团团转呢。一个黑衣的虚无僧扔下了尺八,正扶起另一个云助。

加纳五兵卫被杀害了,就在警视总监的眼前。

不过,光头大汉星玄好歹没忘了自己警视总监的职责,这还算不错。

“大家请安静!请安静!”

哼,最慌乱、吵得最厉害的不就是你嘛。可星玄还是摆出一副要独自拦住大井川河水般煞有介事的手势,说道:

“暂时都保持原样!保持原样!发生了严重的犯罪事件。在医生和侦探到来之前,谁都不许动现场,拜托大家了。”

加纳宅邸位于牛込矢来町,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要说星玄能依靠的人,除了绅士侦探结城新十郎,就没别人了。而这位绅士侦探就住在神乐坂。

星玄得知加纳宅邸负责警备的巡查里有个叫古田鹿藏的老巡查,特别高兴,说道:

“有你在真是太好了。你赶紧跑一趟,去把神乐坂的新十郎先生请来。快点,再跑快点呀,别磨磨蹭蹭的。”

于是鹿藏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拼命跑去。他原本就是跟着结城新十郎的巡查,新十郎有事找他的时候,他的职责就是马上赶过去。

新十郎是旗本的后代,父亲是幕末德川家的重臣之一,是个时髦的男人。他从海外留学归来,有着新知识,见识比五个人加起来还广,而且有着能洞察敏锐、深入本质的强大洞察力。

住在他右边隔壁的就是泉山虎之介。虎之介开着镇上的道场,同时受警视厅雇佣,教巡查们剑术也是他的营生之一。

虎之介是个一根筋、固执的人,尤其痴迷于当特别侦探。他特别享受集中精力、冥思苦想的过程,是个有点怪癖的人。所以一听说有犯罪事件,就扔下生意,往案发现场跑去把那些当徒弟的巡查们挤到一边,冲到最前面,然后先做个深呼吸,绷紧小腹,仔细观察静静地运用自己的洞察力。可他的洞察力就跟分不清韭菜和蒜、还有色盲似的,不怎么靠谱。

回到家后,他就把自己去现场观察到的案件情况讲给邻居们听,吹嘘自己洞察力的厉害之处,让大家听他讲。这就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事儿了。可自从新十郎从海外留学回来后,总是反驳他的推断,一下子就能指出真凶。虎之介虽然觉得挺遗憾的,但也不得不心服口服。新十郎推理得太精彩了,总能直击别人看不到的关键之处,不管多狡猾的犯人都骗不了新十郎的洞察力。就因为这样的机缘,新十郎开始在虎之介的带领下前往案发现场解决了好几个疑难案件,变得出名了。

西洋博士、日本美男子、绅士侦探结城新十郎的名声传遍了各地,在报纸的人气投票中位居日本第一,警视厅曾想邀请他担任侦探长,可他特别讨厌受拘束的工作,就拒绝了不过他还是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以一个比较轻松的雇佣身份,一接到重大案件的通报,就会出马,施展他神奇的洞察力。而负责跑去通报并引导他来现场的就是古田鹿藏老巡查了。

然而,住在新十郎左边的邻居,叫花乃屋因果,是个小有名气的剧作家。剧作家这类职业,主要是江户、大阪出身的人在从事,可花乃屋是萨摩藩的人,在鸟羽伏见之战中穿着蓑衣,挥舞着大刀,喊着“冲啊,冲啊”,一直冲到上野宽永寺,是火枪队的小队长呢。

也不知是怎样的机缘,这个男人喜欢写小说。而且,他深受都市风气的影响,很时髦,明治维新后,同僚们都走上仕途,春风得意的时候,他却立志拜入某位剧作家门下,认真学习技艺,开始写小说,结果这与众不同、出人意料的风格竟然意外地取得了成效,有人看不起他,可也有人追捧他。说到花乃屋因果,在人力车夫、女仆这些人眼里,那可是时髦人中的时髦人,特别受欢迎,人气高得不得了。

这个男人又和虎之介凑到一块儿,都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尤其对侦探这事特别痴迷。他能清楚地分辨出古田巡查的脚步声,一听这脚步声进了新十郎家的门,就赶紧收拾好自己,跑到门前等着新十郎出来,要么说:

“好啦,咱们出发吧。”

要么看一眼怀表,说道:

“嗯,这会儿倒也不用太着急。”

就这么装作是被邀请来做向导的样子,跟着一块儿走。

等三人出发了,虎之介才反应过来,赶忙重新系好腰带,边追边喊:

“喂!等等我!太不够意思了呀,你们等等啊!”

穿着木屐,趿拉趿拉地在后面追着。新十郎穿着在巴黎定制的洋装,手里拿着根细手杖。花乃屋也是个赶时髦的人,穿着笔挺的洋装,戴着帽子,手里拿着手杖,嘴里还总是叼着根水府卷香烟。

在古田鹿藏的引领下,三人聚齐后来到了矢来町的加纳宅邸。

星玄出门迎接,紧紧地握住新十郎的手,用本国语言说道:

“虽说日本很大,可像您这样的人才难得呀。拜托您了啊。”

因为太过痛心,他用本国语言来打招呼。他眼里满是这件事的严重性,那种沉重的感觉压得他心里难受极了。

“发生什么事了呀?”

星玄说明了一下案件情况,说道:

“就是这么个情况,实在是让人意外,五兵卫先生就在我眼前死去了呀。”

新十郎用温和的眼神安慰他道:

“其他人都朝着梨江小姐倒下的地方跑去了,留在原地的就只有你们扮成云助的这一组了,对吧?”

“哪儿的话呀。跑过去的人,嗯,大概也就四分之一左右吧。四分之三的人都没离开自己的位置,只是在看着梨江小姐倒下的地方,想知道出什么事了。”

“你看到加纳先生倒下的瞬间了吗?”

“实在惭愧,我当时被梨江小姐那边吸引了注意力,没看到犯人和作案的瞬间。我们俩抬着的山笼晃晃悠悠地往前倾斜,我偶然一看,五兵卫先生正捂着胸口或者肚子,向前踉踉跄跄地倒下了。那个人很硬朗,即便在那个瞬间,他抬着山笼的那只手也没松开。就在那时,我察觉到五兵卫先生样子很奇怪,就在我跳过去想扶住他的时候,有个虚无僧已经抢先一步跑过去抱住了倒下的五兵卫先生。因为是用双手抱住的,他手里拿的尺八就掉到地上发出声响了。后来看到他摘下斗笠,才知道这个虚无僧是油画画家田所金次。今晚的化装舞会里还有一个虚无僧呢,那个人是政商神田正彦。”

“那么,在那之前,就没有其他人接近过受害者吗?”

“大概四五分钟前,总理大臣到五兵卫先生这边来过,好像有点事要谈。然后五兵卫先生就用眼神找他夫人,正好看到弗兰肯大使在不远处跳舞,就走过去回应了一下,之后又回来向总理复命了。话说回来,那时候五兵卫先生的脸色好像就不太好呢。”

新十郎点了点头,说道:

“那请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看吧。”

星玄便在前面带路。当鹿藏也跟着他们四人正要往里面走的时候,星玄又惊又气,瞪着虎之介来回打量,说道:

“你这可不行啊。系着皱巴巴的腰带,还光着脚。今晚可有各国的大公使在场呢。你可别丢了国家的脸面呀。”

他这是在说自己曾被别人指责过的那些事儿呢。虎之介一下子火了,反驳道:

“总监您自己都光着膀子呢,那才是丢国家的脸面了吧。”

“呀,糟了——”

新十郎站出来打圆场,说道:

“侦探有时候会乔装成各种各样的样子,您就这么看待就行啦。”

“呀,那好吧,好吧。”

星玄这才满意,带着四人往里面走。舞会场内,人们都聚集在墙边,场地中间空了出来,在场地一角的地上,扮成云助的加纳五兵卫趴在那儿,已经死去了。从他肩膀上滑落的山笼,就好像是他尸体的一部分似的,滚落在一旁。

新十郎检查了尸体。五兵卫的腹部插着一把短刀,是那种可以用来当手里剑的刀。刀身整个都刺进去了,不过出血量很少。

虎之介顺着短刀的方向看过去,说道:

“要是不是摔倒扭到的话,方向正好是乐队席那边呀。”

“什么方向呀?”

花乃屋向虎之介的推断发起挑战,可虎之介根本就不把他这种小人物放在眼里的样子。

“就是犯人扔出手里剑的方向呀。你们这些乡巴佬可能不懂,犯人是抓住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梨江小姐身上的那个瞬间,扔出手里剑的。所以总监也没看到犯人的样子。等总监察觉到的时候,受害者已经捂着腹部,向前扑倒了。”

花乃屋像是很高兴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你呀,虽然是个剑术高手,可好像不懂真刀真枪的打斗呀。幕府时期有个新选组,是专门杀人的组织,你看上去可不像他们那样厉害的人物呀。”

“真刀真枪的打斗,说的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说,手里剑哪能整个刀身都刺进去呀。人的肚子虽说软,可和豆腐比起来还是要硬一点的呀。”

虎之介瞪大了眼睛,瞪着这个乡巴佬,可又觉得不值得和这种小人物计较。他挽起袖子,煞有介事地又把目光投向尸体那边。手里剑刺进去的力度,虎之介确实不懂这个。不过,估计谁也不懂吧。人的腹部嘛,根据击打方式不同,说不定也能把刀身整个刺进去呢像这个乡巴佬的这种愚蠢论调,根本不值一提。

除了腹部插着的那把短刀,五兵卫身上其他地方都没有伤。就这么凭空飞来的一把短刀,瞬间就夺走了他的性命。五兵卫当时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好像要说什么似的,就这么趴着倒下死了。横着跳过去抱住他的田所金次,也没听到五兵卫说的话。

新十郎向总监请求了什么事。星玄总监严肃地点点头,像云助那样挺直身子,扯着大嗓门喊道:

“全场的各位淑女和绅士们。在加纳五兵卫先生死去的瞬间,也就是我大喊出声的时候,请各位回到自己当时所在的位置上。”

他很认真地斟酌着用词,生怕有损国威。

于是大家各自站到了当时所处的位置上,一看,那些与国家机密事务有关的人,两位大使、善鬼总理、典六,全都在墙边,离五兵卫倒下的地方挺远的。侦探们的注意力一致地去寻找那个扮成虚无僧模样的神田正彦,发现他也紧紧挨着墙边,离五兵卫挺远的地方待着。

花乃屋带着疑惑的神情问星玄:

“在加纳先生倒下前后,这附近的虚无僧就只有田所先生一个人吗?”

“是的。在那个瞬间,这附近好像只有一个虚无僧。”

五兵卫的家人们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离他远远的。阿津子正和弗兰肯一起,在乐队席下方那一带跳舞呢。那里虽然是手里剑飞来的方向,但距离五兵卫倒下的地方大概有八米远。虚无僧田所当时处在中间位置,是距离五兵卫最近的。他当时正吹着尺八走着呢。

在对面距离现场最近的地方的人是满太郎。正好经过距离现场大概四米远的地方。

“您当时是打算往昏倒的令妹那边去,对吧?”

新十郎这么一问,满太郎回答道:

“不是的,我只是正好往这边走着,偶然路过罢了。我听到人们吵闹,知道出了事,但并不知道妹妹昏倒了。”

“您看到您父亲倒下时的样子了吗?”

“倒下的瞬间没看到,倒下之后,看到他被扮成虚无僧的田所先生抱住了,就看到了后面的样子。”

满太郎似乎很信赖这个比自己稍年长些的名侦探,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新十郎,好像马上就要说出什么似的,可又一下子把目光移开了。

来参加舞会的人们没有被继续询问,很快就被允许解散了。

留下来的是总监,还有被特别要求留下的乐师们。

“你们当时在比较高的位置上,有没有人目击到犯罪行为呢?”

没有人回答。新十郎点了点头,说道:

“犯人就像一阵烟一样,杀了人就消失了呀。不过,应该有人看到受害者倒下的瞬间吧。”

从五兵卫摇晃着向前扑倒,到后来虚无僧横着跳过去抱住他,有三个人看到了这个过程。

“看到受害者向前扑的样子时,你们觉得他在做什么呢?”

“嗯,与其说是向前扑,倒更像是低着头,有点蹲着往前倾的感觉。”

一个人回答道。另一个人也附和着说:

“对,对。我也看到是那样。哎呀,我当时就想,那个云助怎么蹲下了呀,就是这样,倒也没看出是临死前有什么特别的样子。”

“不过,蹲着的时候,还抓挠着胸口呢。就像这样,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的样子。”

“胸口?不是肚子那儿吗?”

“不是的。就是好像抱着什么东西的样子,虽说光着身子,也不是真抱着什么啦。就是,好像在这样摩挲胸口呢。我看得挺清楚的。也就是说,那是临死前痛苦的样子吧,我也不太确定呀。”

他们所目击到的情况,就是这些了。

新十郎让乐师们回去后,把女仆、男仆、书生等二十几个人召集了起来,询问他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的情况,除了一个叫阿绢的年轻女仆还记得晚归的五兵卫那些神秘的嘟囔之外,其他人都没发现什么异样。

阿绢红着脸说道:“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是说被幽灵骗了……”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接着又说:“不过,老爷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而且,好像还说了什么,那人不可能还活着之类的话。”

“老爷回来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会场的客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之后的事儿了。老爷匆匆吃了三碗饭,喝了点茶——着急的时候,老爷向来都是这样,一两分钟就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然后扮成云助的样子出门,前后也就不到三十分钟,就是那样的情形。”

新十郎把车夫叫了过来,问道:

“听说你家主人回来得挺晚的,你送他去哪儿了呀?”

“去了乌森的夕月(酒馆)。具体办什么事儿我就不清楚了。只是回来的时候,虽然感觉不像是别人在恶作剧,可老爷说,要是那人还活着,怎么不来呢。没理由不来呀,老爷当时好像还跟夕月的老板娘说,要是看到那个人,就派个人来通个信什么的。”

结束了询问,一行人才准备回去的时候,从大厅楼梯的暗处走出来一个像花一样漂亮的姑娘。姑娘噔噔噔地走到一行人面前,大胆地盯着新十郎,问道:

“你就是大侦探呀?”

新十郎笑得很灿烂,回答道:

“很遗憾,还没找出犯人呢。”

姑娘皱起了眉头。

“你去查查那个虚无僧呀,肯定有什么秘密。自古以来虚无僧就好像挺神秘的呢。你去查查那个秘密呀。去问问男仆弥吉爷爷呀。”

说完这话,梨江好像对自己说的话有些慌张了,像闪电一样,转身就跑掉了。

“那位就是昏倒的小姐呀。被壶里的蛇吓到昏倒的呢。是真的昏过去了吗?”

新十郎一边嘟囔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边陷入沉思。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哥哥满太郎先生当时好像也有话想说的样子呢。那兄妹俩肯定是有什么想倾诉的事儿呀。总之,咱们先把弥吉爷爷叫过来问问吧。”

弥吉年近六十了,是家里资历最老的用人,曾经忠心耿耿地侍奉过已经病死的梨江的亲生母亲。

“老爷子,辛苦您了呀。这下可麻烦了呢。您心里也不好受吧。话说回来,小姐让我来问您,然后她自己慌慌张张地逃走了,那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油画家田所先生,他有什么秘密呀?”

弥吉盯着新十郎看了看,说道:

“是梨江小姐让您来问我的呀?”

“对呀,说得很清楚,就是这么说的呢。”

弥吉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紧盯着新十郎,说道:

“那我就说了。田所先生是我家夫人的情夫呢。可不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从田所先生出国前就已经是这样了。良介少爷呀,也不知道是谁的种呢,天知道呀。”

弥吉的眼睛里燃烧着怒火,说完这话,干脆地行了个礼,就快步离开了。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星玄总监用力地掏着耳朵,嘟囔着:

“真不该听这些糟心事呀。这种时候,要是没耳朵就好了。哎呀,太难受了!”

这警视总监的心理素质还挺弱的呢。

正准备回去的新十郎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返回女仆们的房间,把阿绢叫了出来,把五兵卫从后门回来,吃了三碗饭,再扮成云助出门这期间的顺序,以及当时所处的位置等情况,一一仔细地询问了一遍。

“你家主人平时不喝酒吗?”

“不是的,老爷可喜欢喝酒了,是个海量呢。”

“宴会前吃三碗茶泡饭挺奇怪的呀。那多辜负好酒呀。”

“不是的,老爷有个与众不同的习惯。要是有重要的宴会,出门前就会先吃饭。这是为了避免喝醉了。”

“原来如此呀。一流的人物做事前的心理准备就是不一样呢。”

新十郎佩服地点点头,阿绢就好像自己被夸了一样,脸一下子红了。帅哥就是有这种魅力呀。

“今晚老爷吃了些什么呀?”

“有蒲烧鳗鱼、生鱼片、鲶鱼,还有西餐之类的各种菜肴都准备了,不过着急吃茶泡饭的时候,就只吃六七个梅干。老爷很喜欢梅干,他吃的梅干是特意从小田原的农户那儿找来的老腌梅干呢。”

据说五兵卫用来盛梅干的罐子是名贵瓷器,里面还有六个看上去很大、很饱满,像是存放了几十年的梅干。

问完这些情况,走到门口的时候,虎之介好像满心欢喜,都快按捺不住了,捅了捅花乃屋,一边指着新十郎的背影,一边笑着说:

“啊哈哈哈。他在看错误的方向呢,啊哈哈哈。忍不住想看他笑话呀。我先失陪了啊,哈哈哈哈。”

“真没品呀。怎么有人笑得这么没皮没脸的呢。那脸笑得跟马嘴咧开了似的。肯定是你自己搞错方向了呀。就爱做些无用功的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

虎之介就像只吃了笑菇(让人发笑的蘑菇)一样,笑得五官都变形了,说道:

“那我先走了,哈哈哈哈。”

兴高采烈地,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新十郎对鹿藏说:

“你去乌森的夕月那儿打听一下,加纳先生原本应该去见谁。然后,这个有点难办,不过我还想请你全面调查一下加纳夫人的品行情况。”

花乃屋一听这话就高兴了起来,说道:

“对呀,对呀。我就猜到大先生您的洞察力会一下子指向那儿呢。虎之介盯着田所不放呢,那就是瞎看呀。那个人的智慧嘛,说句失礼的话,太浅薄了。我呀,可是看得很清楚呢,是那边呀。”

新十郎强忍着想要反驳的冲动,问道:

“那边,是哪里呀?”

“哎呀,就是那儿呀,就是先生您洞察到的那个地方呀。”

“我说的那个地方,到底是哪儿呀?”

“哎呀,这人真是的。您指的不就是加纳夫人品行那方面嘛。呐,是弗兰肯呀,犯人就是他。我呀,也觉得用手里剑刺进去那么深,有点奇怪呢,之前是不知道西洋的手里剑呀。这家伙,用的手段不一样呢。弗兰肯虽然是个大帅哥,可我当时就怀疑他是西洋手里剑的高手呢。”

× × ×

在海舟面前恭敬站立的虎之介,小心翼翼地讲完后,总算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问题所在了,虽然被花乃屋当面小瞧了,可让人懊恼的是,那家伙净说些胡言乱语,不过他的洞察力似乎也看到了一些关键之处。按道理说不应该出错呀,真是太没面子了。所以依照惯例,虎之介来到海舟这儿,想让海舟帮他纠正一下自己洞察力上的偏差。虎之介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靠近过五兵卫的,除了总理就没别人了。当然,他自己主动去过阿津子和弗兰肯那边,不过也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总理离开两三分钟后,五兵卫摇摇晃晃、脚步踉跄,快要倒下的时候,田所跑过去抱住了他,在他摇晃之前,没有其他人靠近过他。总理离开两三分钟的时候,正好梨江昏倒了,全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那边去了,就在这个空当,扔出手里剑的,除了田所,没有别的犯人了。在手里剑飞来的方向上,距离最近的就是田所稍微远一点的是弗兰肯,不过他的位置被田所挡住了,没办法扔出手里剑。弗兰肯跑过去抱住倒下的五兵卫,是因为离得远,想以此表明不是自己刺的,这是他的险恶用心,还以为能巧妙地蒙混过关呢,这家伙,这会儿尾巴都露出来了。当时看着五兵卫摇晃着倒下的只有田所一个人,要是有人扔手里剑,他不可能没看见的。”

海舟从烟灰缸下面的盒子里拿出一把刀,把磨刀石拉过来,蘸了点水,开始磨刀。磨刀石和刀是他放在身边的必备品,他会自己割破手指或者脑袋附近的皮肤,来放放血。

“把田所看成犯人,这在判断上确实有偏差,实在是让人意外又遗憾呀,我调查了他周围的熟人,发现他从小到成年,比女子还柔弱,别说武术了,连拳法都不会呀,这可太让人头疼了。”

这就是让他烦恼的地方了,烦闷啊,又是烦闷。海舟停下磨刀的动作,问道:

“神田正彦当时是扮成虚无僧的样子,对吧?”

“啊,是的。不过,神田当时站在挺远的墙边,和弗兰肯同一国的大使馆人员坐在一起聊天呢。”

“是这样啊。”

海舟慢慢地磨完刀,把刀倒过来,在后脑勺轻轻划了一下,然后拿出怀纸擦血。使劲挤了挤脑袋上的瘀血后,接着又轻轻划了一下小指,用怀纸擦血,一边挤瘀血,一边像是在不慌不忙地运用洞察力思考着。海舟把刀和磨刀石收拾好,擦了擦还在流的血,接着说道: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才不简单呢。虎之介呀,你可能不太明白。就在那天,阿津子突然要撮合查梅洛斯和梨江,这其实就是个计谋呀。阿津子和弗兰肯是一伙的呢。我也和弗兰肯见过三四次面,聊过天,他是个帅哥,很有风度,鼻梁、嘴唇、眼睛,整个脸看上去就是那种很清瘦的文雅男子。他这面相和罗伯斯庇尔很像呀。面相相似的人,灵魂也是相似的。在日本,斋藤道三就是个阴险狡诈、让人厌恶的坏蛋,可听说也是个大帅哥呢估计也是那种面相清瘦的文雅男子吧。看看人做过的那些事,大概就能知道这人的面相了阿津子和弗兰肯好像还一起跳舞了,他们还真是敢干呀,是因为有自信觉得计划不会被看穿吧。不过,动手的既不是弗兰肯也不是阿津子,而是扮成虚无僧的神田正彦。刺死五兵卫的就是这个男人。”

海舟若无其事地说完这些,一边擦着还没止住的血,一边继续做着解释。

“可别忘了当时有两个扮成虚无僧的人呀。田所是阿津子的情夫,当天要扮成什么样子,阿津子肯定是知道的,说不定还是阿津子提议的呢,大概率就是这样没错。扮成虚无僧,既能不让别人看清自己的脸,又能看清别人,对于在化装舞会上杀人来说,再合适不过了呀。而且还拿着尺八呢。杀死五兵卫的那把短刀,就是藏在那里面的。神田以前当过海盗,我当船员的时候,他还来打过招呼呢,他精通十八般武艺,做什么事都很有见识。因为爱钱,所以既当过海盗又做了商人,要是涉足政治的话,估计当个总理都不在话下呢在他看来,杀人就跟拧黄瓜似的,是个狠角色呀。阿津子突然装作站到查梅洛斯那边,首先呢,是为了让梨江拿着装蛇的壶;其次,是为了让查梅洛斯、善鬼这些反对派的人都一门心思关注梨江和查梅洛斯的事儿,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呀。梨江昏倒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时候,事先埋伏好扔出手里剑的就是神田。正好同样扮成虚无僧的田所就在附近,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偶然情况,在他们的计划里,有两个虚无僧也没关系呀。大家都在跳舞,这种舞会上人们不会固定待在一个地方,特定的某个时刻,谁在什么地方,几乎是没办法弄清楚的呀,身边的人每时每刻都在变呢。要说神田当时在墙边和弗兰肯同一国的大使馆人员在交谈,也没有能推翻这个说法的证据呀。就算有人觉得在那附近好像看到了虚无僧,可因为有两个虚无僧,所以也不用担心露馅。这就是杀死五兵卫的真相了。没有证据,再加上有弗兰肯掺和在里面,就算善鬼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些什么,也没办法抓住犯人吧。”

洞察秋毫,犹如神明呀。虎之介只有恭敬聆听,一点点清除自己洞察力上的阴霾,将其彻底洗净,然后恭谨地退下了。

× × ×

虎之介从海舟府邸回来后去拜访新十郎,花乃屋也在那里缠着新十郎,正眼巴巴地等着新十郎出动,不过似乎时机还未到,新十郎正和书生晏吾专心地下西洋棋呢。

一看到虎之介,花乃屋就高兴地说道:

“呀,大侦探回来了。你终于找到犯人了吧。”

“哈哈哈哈。你的洞察力怎么样了呢?”

“什么呀。犯人就是弗兰肯。他虽然外表和善,可实际上是西洋手里剑的高手呢。”

“哈哈哈哈。不过,能怀疑到弗兰肯,对于你这个乡巴佬来说,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才不简单呢。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理解吧。”

这时鹿藏疲惫不堪地回来了。这个老巡查天生有点迟钝,不过他有个优点,就是一旦接到命令,就会像个傻瓜一样坚决执行到底。昨晚新十郎吩咐他做的事,他几乎没怎么睡觉,四处奔走,现在才回来。他凑到新十郎身边说道:

“在夕月等着的是中园弘。”

“呀,是加纳先生的头号助手,三年前被传失踪的中园呀。”

“是的。夕月的老板娘毫无隐瞒地跟我说了,幸好能打听到这些。那天中午,有个陌生男人自称是中园的使者出现了,说刚从中国回来,不过事情还没办完,还不是露面的时候,只是想向老爷汇报一下,傍晚的时候会到夕月来,好像是这么说的。加纳先生半信半疑,中园确实是带着任务在去中国的途中,不过据说在玄海滩船沉了,按道理说不可能生还,所以加纳先生说这事很奇怪呢。”

新十郎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我大概也猜到是这么回事了。那中园在夕月出现了吗?”

“没有,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呢。”

“应该是这样吧。而且,可能不管过多久都不会出现了。然后呢?”

“关于夕月的事就这些了,至于阿津子的品行方面,确实有点难办,除了田所,很难查出她还有别的什么情况。不过,大体上关于她的品行有不好的传言,有人说她最近和弗兰肯关系特别密切呢。我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查到这些……”

新十郎微微一笑,说道:

“和往常一样,很感谢你呀。因为你总是能极其准确地帮我跑腿办事。托你的福,我才能安心下西洋棋呢。就算我自己去查,也不一定能比你查到更多情况。那么,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虎之介高兴得不得了,都快忍不住嘴角自然流露出的笑容了,问道:

“哦呀,去哪儿呀?”

“去加纳家哦。”

虎之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

“哦呀,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呀?”

“看来泉山先生已经找到犯人了呢。不好意思,虽然有点晚了,但我现在要出发去找出真正的犯人了哦。”

被新十郎这么亲切地夸赞,虎之介再也忍不住了,靠在柱子上,扭着身子,“咯咯咯”“咕噜咕噜”地,喉咙里发出像海绵球滚动一样奇怪的声音,笑得停不下来。新十郎吩咐晏吾道:

“你去给风卷先生带路,稍后到加纳家来。先生肯定迫不及待地想来呢。”

说完这话,四人便结伴去拜访加纳家了。速水星玄今天穿着笔挺的警视总监制服,还带着部下,郑重其事地等着新十郎到来。穿着制服的样子,看上去威风凛凛的,完全没有之前有损国威时的那种狼狈样了。一看到新十郎,他就走上前握手,说道:

“我可全指望您了呀。要是抓不到这个犯人,政府都得垮台,全日本的人心都会动荡不安呀,哎呀,太煎熬了。要是这责任落到我头上,那可就糟了呀。找到犯人了吗?”

“大概能找到证明犯人就在这宅邸里的证据吧。”

“太好了!”

星玄激动不已。新十郎径直朝厨房走去,把阿绢叫过来,让她拿出昨天看过的那个装梅干的小罐子。他打开罐子看了看,露出满意的神情,然后盖上盖子,问道:

“动过这个罐子的人是谁呀?”

“按理说没人会动它呀,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真的没人动过吗?”

“绝对不会有人动的。放这个罐子的橱柜是老爷专用的,今天应该也没人碰过那个橱柜呀。”

“应该是这样吧。不过,有且只有一个人动过这个罐子哦。这罐子里的梅干昨天还剩六个,今天却变成八个了呢。”

阿绢惊讶得脸色都变了。新十郎面带安慰地说道: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呀。话说回来,装梅干的大罐子放在哪儿呢?”

“老爷的那些罐子都放在同一个橱柜里呢。”

打开橱柜一看,最下面放着四个装梅干的大罐子。

“那么,请带我们去让小姐看一看吧。”

他们被领到了梨江的房间。新十郎很有礼貌地郑重行礼,说道:

“让您想起昨晚不愉快的事,实在抱歉,小姐您晚到会场这件事,是有什么缘由吗?”

“倒也没什么称得上缘由的事,只是,莫名地提不起劲儿,就想尽量晚点去,最好是能不去参加就好了。”

“这么说,那个时候既没有和您约好要去的人,也没人来接您,对吧?”

“没有呀。我就是自己决定,尽量拖一拖再出门的。要是有人来接我,那多烦呀。”

终于忍不住打断话头的是虎之介,他说道:

“你这谎话可骗不了人呀。那个时候,肯定有人安排你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儿的。你好好看看,看看我的眼睛。”

新十郎刚要呵斥制止虎之介,就在这时,虎之介突然大声惨叫着,向后摔倒了,原来是梨江迅速地把手伸到身后,抓起桌上孔雀的羽毛,猛地戳向了他的眼睛。新十郎把虎之介扶起来,说道:

“没人命令小姐这么做哦。也就是说,小姐在那个时候昏倒是个偶然事件。就算小姐没昏倒,加纳先生在那个时候,也注定会遭遇那样的厄运。这就是这起案件的关键所在。我从昨晚就已经确信这一点了。小姐,谢谢您呀。多亏了您,我们能抓住犯人了。”

梨江带着非同一般的信赖,凝视着新十郎,问道:

“什么时候能把犯人抓住呀?”

“大概三十分钟内就能抓住了吧。小姐您应该也知道犯人的名字吧。”

梨江用力地点了点头。

看着这两位年轻的俊男美女显得格外亲昵、心意相通的样子,虎之介满心不服,说道:

“太荒唐了,结城先生。哎呀,没有比女色更可怕的东西了呀。像您这样的人要是轻易被迷惑,那可不光是洞察力变得模糊,简直就是要中了真犯人的奸计了呀。”

新十郎安抚着虎之介,说道:

“不是的,见到这么美丽的小姐后,我的洞察力反而更加敏锐了呢。”

说完微微一笑,新十郎不禁脸一下子红了。看到他这样,梨江也脸一红。这时有使者过来通报说,风卷先生马上就到了。新十郎一下子紧张起来,说道:

“好了,解开所有谜团的时候到了。小姐也一起到大厅去吧。”

大家便朝着停放五兵卫遗体的大厅走去。亲戚、受过五兵卫照顾的人等好多人都聚集在那里。新十郎跟风卷先生打过招呼后,说道:

“那么,想请风卷先生查看一下尸体。”

风卷先生是在欧洲深入钻研并掌握了近代医术的西洋医学大家。

新十郎把手放在棺柩的盖子上,说道:

“呀,这是怎么回事呀。这都已经要钉上棺盖了呀。”

家令走上前说道:

“和其他情况不同,夫人希望不要让大家看到老爷意外死亡时的面容,以免有损老爷的名誉,所以今天早上,在只有近亲在场看过之后,就把盖子密封起来了。”

“因为有必要让风卷先生检查一下,所以想请夫人允许我们打开盖子,另外,也希望夫人能在场见证一下。”

家令便去了阿津子的房间,把阿津子带了过来。阿津子看上去有些憔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新十郎关切地看着她,略显为难地说道:

“那么,夫人,我们要打开盖子了,您看可以吗?”

“请便吧。”

拔掉钉子,打开盖子,拿掉各种填充物,又脱去尸体上的衣物后,风卷先生对尸体的眼睛、嘴巴、伤口以及脏器等都进行了检查。检查完后,先生回头看向新十郎,说道:

“一眼看上去,中毒的迹象很明显。虽然不清楚用的是什么毒物,但可以确定不是因为刀伤致死的。”

“这么说,加纳先生向前踉踉跄跄地扑倒,还像是抓挠胸口、蹲着身子的样子,不是因为刀伤,而是毒物发作的缘故呀。”

“嗯,应该是这样吧。腹部被短刀刺中的时候,做出那样向前扑的动作是挺奇怪的。要是呼喊、回头之类的,倒更像是正常的反应呢。”

“呀,多谢您了。托您的福,这起案件的全貌似乎已经清晰明了了。我从昨晚就确信,肯定是中毒死亡,把短刀刺进去肯定是为了掩盖中毒这件事,毕竟要是被人知道是中毒的话,犯人在宅邸内的事就很容易被看穿了呀。很多人觉得小姐昏倒的时间好像是被某人特意安排好的,但其实这个时间是小姐自己随意选的,只是个偶然罢了。所谓被某人安排好的时间,其实是加纳先生被以幽灵的名义骗去夕月,结果没办法只能迟到返回宅邸的这个圈套。这只有非常了解加纳先生习性的人才能做到呀。也就是说,这是了解加纳先生在参加重大宴会前要先吃饭,而且匆忙吃饭时只用茶泡饭配梅干,两三分钟就能吃完这些情况的人谋划的。因为犯人必须得让加纳先生赶紧吃下梅干,那梅干里是被下了毒的呀。”

虎之介非常不满,哼了哼鼻子,说道:

“有这种事吗?明明就是小姐昏倒了,犯人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空当扔出短刀的呀。要是没那个空当,哪能扔出短刀呢。”

新十郎微微一笑,说道:

“那短刀不是用手扔出去的哦。犯人知道毒药发作后,加纳先生会脚步踉跄地倒下,他一直守在加纳先生身边就是为了等那个时候呢。等毒药发作,加纳先生快要倒下的时候他冲过去,装作要搀扶的样子,趁机把短刀刺进腹部。那短刀是藏在虚无僧的尺八里面的。”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大家都站了起来,只见花乃屋和鹿藏猛地扑向田所,把他给抓住了。花乃屋虽说看着像个赶时髦、神神叨叨的乡巴佬,可原本是火枪队的小队长,从鸟羽伏见一路打到上野宽永寺,也是有不少实战经验、身手不凡的人。抓住田所后,他就像这犯人是自己推理出来然后抓住的一样,特别满足,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开心得不得了。田所被人从背后制住,已经不抱希望,闭上了眼睛。新十郎等着人群的喧闹声平息下来,接着说道:

“这犯人可真是狡猾呀。犯人事先知道当晚众多宾客的装扮情况。当然,知道神田正彦会扮成虚无僧,或者说有意无意地提议让神田先生扮成虚无僧的可能就是犯人呢。把短刀藏在尺八里,在加纳先生开始因中毒而痛苦之前一直跟着他,这都是事先定好的计划呀而且因为有两个扮成虚无僧的人,所以有必要用这个来混淆视听,让人以为始终有一个虚无僧在跟着加纳先生。然后让田所也扮成虚无僧,自己则在梅干里下毒,把加纳先生骗去夕月。”

大家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花乃屋疑惑地问道:

“这么说,还有别的真犯人呀?”

“既然据说刺进去的短刀不是致命伤,那么下毒药的人,应该才是更重要的真犯人吧。那么,我们去真犯人的房间看看吧。不过……”

新十郎早就知道阿津子已经离开了。而且,大概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那个性情刚烈的女人呀……就好像把细川加拉夏和妲己、褒姒放在一起似的那种人。要是没人看穿她的阴谋,满太郎也会被杀害,不义之子良介就会继承家业了吧。她的房间上着锁,人们破门而入进去一看,阿津子已经刺死了良介,自己也用怀里的短刀抹了脖子,断了气。也算是惨烈的结局了。

× × ×

海舟用刀放着血,听完了虎之介的汇报。

“哼,是这样啊。不去现场看看的话,还真不知道是中毒死的呢。那可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儿。这么说来,推理就是那样了。和往常一样,新十郎办事真是漂亮。知道必须得有两个虚无僧,还清楚短刀是藏在尺八里的,这些我也都看出来了呀。”

虎之介再次对海舟令人敬畏的洞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完完全全地恭敬聆听,想要清除自己洞察力上的阴霾呢。

原载《小说新潮》1950年10月 q5+3qXGgOR/CY8+PylfXMYNeAu4TqTDmBqpD0hQwATSDN8cl8LiHjyMTPNvxkW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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