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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红霞的姑姑正是富豪大酒店娱乐部经理，于是安排红霞在歌厅做了歌女。歌厅，听说过，也见识过它霓虹闪烁的招牌，在红霞原本的想象中，那是一个可歌可舞，娱乐消闲的高雅殿堂，况且，歌女也非龌龊的行当，低下的职业，于是，起了一个艺名，虹霞，做了歌女。谁知，命运又一次搬动了道岔，她的人生被导入了一个痛苦的渊薮。虹霞身处其境才知道，歌厅的包间不设窗户，没有一丝阳光，往往还要拿尊严和人格供男人消费；由于容颜和歌喉的双重魅力她很快就蹿红了，成了男客纷纷追逐的对象，特别是被满嘴酒臭的男人搂在怀里，乱摸强吻时，他稍有抗拒，便收到投诉，有时整月的奖金都会被扣除。这高岸深谷、一落千丈，忍辱含羞的百般无奈，让她痛入心骨，又一次体悟了世情的龌龊，人生的坎坷。总想离开，一时又难以找到称心的工作，更不知离开歌厅，又会是怎样的命运，只得用忍耐包裹起自己，在难以自拔的渊海里挣扎着，盼着时来运转。

一次，一位大腹便便的老板，强搂着她跳起贴面舞，之后又把她按在沙发上，解她的裤带，虹霞忍无可忍了，一脚踹开那老板，直起身怒吼道：

“你还要脸吗？！”

那个老板仗着财大气粗，恬不知耻说：“我花钱了，你就得伺候我！”说着他那一帮随从纷纷过来拉扯虹霞，见势不妙，虹霞跑出了歌厅。

这下闯下了大祸，碍于那个老板有钱有势，姑姑也难以袒护她。虹霞心中的郁积无以消解，趁着夜色，跑到城郊的一条河边，找了一个无人之处，嚎啕大哭，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回到饭店，夜梦中，有位长须冉冉，神仙一样的仙人，声若洪钟地向她念诵着：“否极泰来！闺女，将有贵人前来，搭救你，助你一展宏图。”话音一落，仙人便悄然消失了。

“否极泰来”“贵人相助”，这天外的福音，内心誓愿的觉醒，摇旗呐喊地感召、鼓舞着她。被日子煎炒烹炸的虹霞，祈望着命中的贵人。

“那天，在酒店大堂，我见到一位风度超凡的男人，在我面前飘然而过，我的心一下子被吸引过去，眼球也几乎夺眶而出，我认定，他就是前来搭救我的贵人！于是从姑姑那里打听到那人的房间号……”

“找到你的贵人了？”黎圣辉急切地问。

“贵人就是您呐！”

黎圣辉恍然大悟。此前的一切，都找到了它的源头活水。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您，我不是放浪轻浮的女孩儿，我是被命运的魔爪抓到这里的。”虹霞继续诉说着：“即使身处逆境，我的理想和追求依然执着，正是这追求指引我遇到了您，我的贵人，只是我不知道，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不期而至的机缘面前，该以怎样的角色、怎样的情感去崇敬您、亲近您、爱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您的爱，居然比我的理智更顽强、更热烈。现在，当我的心情平复、冷静下来，我明白，没有人赋予我爱您、拥抱和亲吻您的权利，我不该贸然地向您表达我的情感；但我相信，命运和世道绝不该惩罚一个纯情的姑娘，也绝不该阻止她表达内心的挚爱。我敬您、爱您，并非贪图您高高在上的地位（我甚至弄不清‘总编辑’是怎么回事），我是全凭我的一颗心，去敬您、爱您的；请相信，即便您流落街头、遭人白眼，我也会顺从心的指引，去亲近您、爱您，因为您是我的贵人。”

这娓娓的话语，宛若响锣重锤敲击着黎圣辉的心，这晶莹清澈的情爱，犹如时雨春风，让黎圣辉寸心脉脉，为之动容，他动情地说：

“谢谢你，虹霞，谢谢，谢谢你对我的信任。”黎圣辉进入了角色：“其实，我也是从苦难中走过来的，对你的遭际，你的苦难，我感同身受，所以我没有丝毫鄙视你、贬低你的意思。”

可是，该怎样引导、激励她走上新路呢？黎圣辉起身，踱着步说：

“和你一样，我也曾在水深火热中挣扎过。我这个被揪斗过，剃了阴阳头（头的半边留有头发，半边被剃光），脖子上挂了黑牌子，酷暑烈日下，跪煤渣，挨鞭打，上午挨批斗，下午扫大街、清厕所。正是经历了这番磨难，那场运动结束后，心中积蓄的能量如火山喷发，我发表了处女作——长诗《青春万岁》，引起轰动，这才有了我今天的一切。”

“《青春万岁》是您的大作啊！我读过，而且特别喜欢‘幼苗的梦想’那一节，至今还能背诵其中的诗句：生长、生长/我要生长……”

这时黎圣辉也插了进来，和虹霞一起朗诵着：

石缝里啃噬着巉岩

月光下呼吸着荒凉

苦难是我的宿命

顽强是我的力量

生长、生长

我要长成

一棵参天大树

向大地证明

青春的伟

力向苍天标榜青春的辉煌！

黎圣辉接着说：“一个人的成长总是要经历苦难的，苦难是人的宿命，是上天对人的试炼，苦难是一座熔炉，人正是在苦难中淬炼成钢的；人不经历苦难，会错过一段非凡、壮丽的人生；从苦难走向辉煌，是一切有志者、成功者共同的道路，连耶稣不也是被钉在十字架上，复活后才来造福人类，赢得人们的信仰吗？越是困难乃至绝望的时候，正是奇迹悄然到来的时刻，正像母亲十月怀胎：熬过了长长艰辛的日子，伴着临产的阵痛，一个新生命呱呱坠地了。”

“苦难，是命运的棒喝，神明的启示，所以人们把苦难称作‘大悟之母’，它让人在艰难痛苦中，看透世界，彻悟人生；每一个从苦难走出来的人，都不该辜负苦难的恩惠，应该创造一个奇迹，报答苦难。”

“创造一个奇迹，报答苦难。”这受难者的宣言，打通了虹霞的任督二脉，把她曾经对生活的热爱、对未来的渴望、对自我的信心，更把她内心的灵犀，重新点化激活，仿佛神明走到了自己的心中，她真想跪拜在“大悟之母”面前，再次宣示她心中不灭的誓言：“粉身碎骨浑不怕，誓要报国作先驱。”

这正是：

烂漫春花风雨摧

花叶低垂

毕竟花魂在

熏风吹来绽芳菲

在黑暗隧道的尽头，虹霞见到了一个光芒四射的男人，一个和自己一样，经历过苦难，却对苦难有着清明体悟的人，一个可以信托、可以带领自己走出困境、走向未来的贵人。虹霞来到黎胜辉身边，像站在一座丰碑前，动情地说：

“黎哥，您的话让我豁然开朗，心潮澎湃，我愿和您在一起开始新的生活。”

黎圣辉点点头说：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千里婵娟，情爱理想，秋水伊人，熠熠煌煌。

这正是：

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

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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