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觉渡得意而又鄙夷的目光注视下,赵通走出了盘龙寺。
这一刻,他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天上飘过来一大团厚厚的阴云遮住了太阳。
大地顿时阴暗了下来。
赵通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
他最终还是答应了绝度老和尚的那个要求。
吕厚仲吕老爷,对不住了
在你和我儿子之间,我只能这样了。
一路上翻来覆去想着,觉得自己的选择很正确。
毕竟自己的儿子重要。
就这样,不觉间来到了那片老柳树林前边。
猛然一抬头,见王明安骑着他哥的那匹枣红马走了过来。
远远望去,很是威风凛凛。
“明安,我听说你哥回来了?”
王明安在杨毅家里喝了一点酒,脸色红扑扑的。
平日里,他几乎滴酒不沾。
这是军统非常严格的纪律,以防酒后误事。
这次,禁不住杨毅的一再劝说,勉强喝了几杯。
他跳下马,回答的很干脆。
“我哥平安回来了。”
“回来就好。”
“光奎兄弟有消息了?”
赵通脸上即刻浮现出一丝难堪的苦笑,摇了摇头。
这句话让他感到很是羞愧。
与王明安比起来,赵光奎就是一个草包。
他有点恨儿子不争气。
王明安看出了对方的心思,微笑着安慰了一句。
“光奎兄弟不会有事儿的。”
“但愿如此。”
说完,心事重重地转身走了。
王明安看着他那略显佝偻的背影,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赵家的历史很简单。
一点也不像王家吕家那样复杂多变。
赵通的父辈四兄弟从河南逃荒来到野麻滩。
两个在王记车马大店干活,两个在吕家谋生。
如今,已经死了三个。
只剩下老四赵良还在吕家当了一辈子长工。
叹完气,王明安拴好枣红马,转身走进了老柳树林。
杨毅告诉他,那个收古董的南方人曾经来过这里。
老柳树林里很幽静。
王明安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大敌当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南方人让他很怀疑。
他一步步走向树林深处。
突然,一句很细微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王科长,你太聪明了。”
王明急忙掏出手枪,隐藏在大树后面,很警觉地四下里搜寻起来。
可是,只有呼呼的冷风声。
四下里一片寂静。
不一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王科长,你扮作古董商人到处找我,确实是一条很高明的办法。”
王明安问了一声。
“你是谁?”
对方很痛快的回答了这样一句。
“我就是你费尽心思要找的那个南方人。”
“你快出来。”
南方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王科长,我问你一句话。”
“你问吧。”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古董贩子,你为何要紧追不放呢?”
王明安冷笑了一声。
他明白了,这是对方故意设的一个小圈套。
好狡猾的东西。
瞬即冷声反问了一句。
“既然你是古董贩子,那光天化日之下为何不敢出来见人呢?”
南方人沉默了。
王明安的目光搜遍了周围,但还是没有发现这个南方人的踪影。
莫非他会隐身法?
这时,南方人又说话了。
“王科长,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
“什么生意?”
“古董。”
“哈哈哈,你以为我是三岁的小孩儿?”
王明安也乐了。
“我手里确实有几件很值钱的古董。”
南方人又不说话了。
王明安心想,只要你一天不离开野麻滩,老子迟早会抓住你的。
他不想再这样徒劳无益的纠缠下去了。
借着树木岩石的掩护,他很小心地一步步往后退却。
蓦地,一道寒光跃入了眼帘。
王明安不假思索,抬手就是一枪。
他对自己的枪法非常自信。
浙江警校为了练习学员们的射击技术,曾经举行过一次特殊的比赛.
在一个月色明亮的夜晚,将一群鸽子一只一只单放,让学员射击。
操场上一片寂静。
受惊的鸽子在夜空中上下翻飞,变成一个几乎看不清楚的黑点。
王明安面带不屑的冷笑,顺手一枪。
未几,一只鸽子从天而降,落在众人面前。
参加这次比赛的五十余人每人射击三只鸽子,全部射中者荣获“神枪射手”称号。
最终结果,一个叫娄宏的学员获得了第一名,王明安屈居第二。
在这个冬日,王明安射落的不是鸽子,而是一支飞镖。
奶奶的蛋,竟敢暗算老子。
他心里陡然腾起了一股怒火,决计与这个南方人斗一斗。
可是,搜遍了大半个树林,也不见对方的踪影。
就在王明安略有失望的时候,嗅见一丝血腥味。
淡淡的,似有若无,飘散在空中。
如今正是初冬时节。
老柳树林里得空气很清静。
这股血腥味非常刺鼻,好像是某种特殊的生物散发出来的。
王明安紧张地四下里搜寻了起来。
很快,这腥臭气味似乎越来越浓烈,渐渐向自己压迫过来。
他暗自惊叫了一声。
不好。
就在这一瞬间,一只黑乎乎的生物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右手背上。
顷刻之间,一股锥刺般的疼痛立时涌上心头。
王明安忍不住惨叫起来。
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红头大蜈蚣。
他感觉到右手微微发麻发胀,使劲一甩,将蜈蚣甩了出去。
这种感觉逐渐加重,不一时,就传遍整个右臂。
中毒了。
王明安心中不由得一惊。
左手掏出腰间的匕首,一刀划破右臂。
一股鲜血喷涌而出。
妈的,这南方人也忒狠毒了,竟然放出一条毒蜈蚣。
他微闭双眼,气沉丹田,想逼出体内的剧毒。
可是,又感觉到左脚有些异样。
赶紧低头细看,那只红头蜈蚣又紧紧地叮咬在脚踝上。
硕大的嘴巴插进血管,一个劲儿吮吸新鲜血液。
蜈蚣显得极其活跃亢奋。
新鲜血液的气味,极大地刺激了它的神经,令之飞速进入一种近乎疯狂的嗜血状态。
王明安惊恐万状。
一股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立时从心底涌现。
对于蜈蚣蜘蛛之流的蛊物,他以前仅仅听说过而已,从来没有见过,更不要说遭遇了。
那只蜈蚣的躯体迅速庞大起来。
所有的毛足极度兴奋地摇晃,可以极为清晰地看见一股血液流进了它的躯体。
王明安甚至听见了血液流动的汩汩声。
他咬紧牙关,将手中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向闷头吮吸鲜血的红头蜈蚣。
不料,那蜈蚣仿佛长了后眼。
在匕首临近身躯之际,倏地一跃,竟瞬间不见了踪影。
他及时收回匕首。
看着渐渐肿胀的脚腕,又一次狠狠地扎了下去。
一股鲜血忽地喷射在脸上。
他咂了咂略微带有咸味的血液,摇摇头,苦笑一声,任凭其肆意流淌。
王明安喘了一口粗气。
紧紧靠在贴松树上,极力忍着疼痛,密切地注视着周围。
右臂和左腿上的血液依旧汩汩地随意流淌。
不久,他感觉到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