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下的乌兰山就像一头凶猛的怪兽耸立在西靖县城的南面。
元末明初,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大战。
一方是奄奄一息的元朝。
另一方是旭日初升的大明朝。
扩廓帖木儿(汉名王保保)是元朝最后一位有血性的将领。
大都(今北京)失陷后,他西逃至乌兰山。
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一块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扩廓帖木儿扎下数十座坚固的营盘,企图与对手决一死战。
不几日,明军就紧追而至。
统帅是大明朝开国元勋大将军徐达。
两军在乌兰山正面交锋大打出手,战斗十分惨烈。
最后,元军失败了。
扩廓帖木儿带着妻子亲兵等数十人抱着流木渡过黄河,才得以保住性命。
大战结束后,一些散兵游勇流落在黄河两岸,靠打家劫舍为生。
乌兰山就成了他们的栖息家园。
这种状况历经数百年,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大杏花走进屋子的时候,常云正在油灯下看书。
这是他上军校时养成的习惯。
已经有很多年了.
“你有事?”
大杏花抿嘴笑了笑。
“今晚我来陪伴大当家的。”
常云脸上脸上即刻流露出一丝不屑的冷笑。
“你还是回去吧。”
灯光下的大杏花犹如一朵春天盛开的粉红色杏花,娇艳欲滴。
“我要陪你。”
常云心中蓦然一跳。
“是藏红花打发你来的?”
大杏花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瓶子。
常云明白了。
“明天我就放你下山。”
大杏花流下了两行感激的泪水,坐在了他身边。
“大当家的,你从来没有动过我。”
常云笑了起来。
“大杏花,你是我大哥的女人,我怎么能动你呢?”
“可是地老鼠已经死了。”
常云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在屋子来回走了几步。
“大杏花,我问你。”
“你问吧。”
“地老鼠是咋死的?”
大杏花抹了一把眼泪,哭哭啼啼地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四年前的那个春天的晚上。
夜晚的乌兰山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春意。
前几天打劫了西靖县城的一家富户,获得了大批金银财宝。
地老鼠的心情非常好。
皎洁的月光下。
他与老臊胡等一干兄弟畅怀痛饮,喝了不少的酒。
常云杨猴子外出不在山寨。
半夜时分,山上起了一阵凉风。
春意更浓了,躁动不安。
地老鼠醉意朦胧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大杏花的屋子。
他掏出了一个小瓶子。
瓶子上贴着标签。
标签写着几行不认识的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
这样的小瓶子有两个。
他拿着一个。
另一个由压寨夫人藏红花保管。
今天晚上,借着春意,地老鼠想痛痛快快地放松一次。
他一次性喝光了瓶子里所有的胶囊。
而后,把空瓶子摔碎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喝了几大口酒。
很快,浑身燥热难忍。
他微笑着上了大杏花的炕。
事情还没有结束,地老鼠突然脑袋一歪,没有了声息。
大杏花吓得放声尖叫了起来。
藏红花老臊胡等人赶来时,地老鼠已经死了。
死的很简单也很荒唐。
藏红花把大杏花暴打一顿后,囚禁在了后院,不让她离开一步。
两天之后,常云从外地回来了。
看着地老鼠的尸体,叹了一口长气。
随后,为这个大当家举办了一场很隆重的丧礼。
四年后的今天这个冬日的晚上。
听完大杏花的一番话后,常云又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
语气淡淡地说:“命该如此。”
“地老鼠不是我害死的。”
“我相信你的话。”
灯光下,大杏花挤出了几分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大当家的,该睡觉了。”
“你还是回去吧。”
大杏花一愣,眼泪又下来了。
“我不能回去。”
常云安接过那个小瓶子,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
重复了一遍自己前面说过的话。
“明天我就放你下山。”
大杏花含情脉脉地看了对方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
常云看着那个小瓶子。
很久才发出了一声鄙夷的冷笑。
地老鼠活着的时候,曾很自豪地吹嘘过这个小瓶子的来历。
这种药是一个叫查理的英国传教士送给他的。
查理胸前挂着一个十字架。
他很幽默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种神药来自印度,睡前用酒服下,能够让男人的劲头更大更足。
查理没有想到。
这种药保住了他的一条老命。
原本,地老鼠把查理劫上乌兰山,想敲诈官府的一大笔钱,而后一刀结果了这个英国人。
很多年之前,地老鼠的爷爷父亲就是被八国联军打死的。
他要为父亲爷爷报仇。
但是,拿到了这种神药的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
决定放走着这个蓝眼睛的传教士。
当天晚上,地老鼠就急不可耐地试用了一次,让藏红花很满意。
这是四年之前的事儿了。
常云记的很清楚。
藏红花呀藏红花,你太聪明的有点过头了。
居然想来一招借刀杀人。
地老鼠死后,他让藏红花做了山寨三当家的。
目的又且只有一个。
那就是想稳住老臊胡那帮老土匪。
灯光下,常云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终于拿定了主意。
这个时候,他没有想到。
大杏花死了。
死在了自己屋子里。
样子很难看。
看着大杏花的尸体,藏红花说了这样一句话。
“她喝了毒药。”
常云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
苦命的女人。
他没有想到大杏花会死。
紧接着,常云又遇到了让他更感到意外的事情。
回到屋里时,见到了一个老熟人。
“孟虎。”
“常连长。”
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他们分别已经有五六个年头了。
在西北军里,孟虎和杨猴子一样,都是常云手下的排长。
中原大战时,部队被打散了。
两人就此失去了联系。
常云没有想到,孟虎还活着。
在这个冬日的清晨来乌兰山见他这个昔日的老上司。
老战友最初相逢时的那股热情很快就过去了。
“孟虎,你现在做什么?”
“在外面混了几年,混不下去了,只能回老家来了。”
常云一怔。
对孟虎的话,他有点不相信。
“连长,我此次上山就是专门来投靠你的。”
“你也想当土匪?”
“想。”
常云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弟,我收留你。“
两只手又一次紧紧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