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王记车马大店,王鞭杆就把情况向大掌柜作了汇报。
“我亲眼看着那两个人过了黄河。”
王明泰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要他们过了河就行了。”
一大把白花花的银元已经很轻松地落进了他的腰包。
整整十六块。
怪不得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在屋檐下叫个不停。
王明泰觉得今天的运气实在太好了。
一大早就有人主动送银子。
但愿天天如此。
这时,一个很时髦的年轻女子昂首走进了大门。
这女子穿戴打扮的很洋气。
高腰皮靴将纤细的身材衬托的亭亭玉立鸟袅娜娜。
一看就知道是从大城市来的。
野麻滩没有这样出类拔萃的人物。
女子走到王明泰跟前,很亲切地叫了一声。
“大哥。”
王明泰一愣,很快就认了出来。
“唉吆吆,原来是岚岚。”
女子扑哧一声弯腰笑了起来。
她就是王冯氏最小的女儿也是王明泰最小的妹妹王明岚。
“大哥你认不出我了?”
“岚岚你今年过完年就走了,快一年没有回家了。”
“今年事情多,顾不上回家。”
“你来晚了几天,不然,就会见到你二哥。”
“二哥也回来了?”
“明安在家里呆了一段时间,前天才回兰州。”
王明岚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我有一年多没有见过二哥了。”
王家四兄妹上一次碰面,还是在去年四月份父亲王维忠的丧事上。
“岚岚你一个人咋回来的?”
“昨天从西安到了兰州,今天一大早又到了西靖县城。”
“赵家码头的那些士兵没有为难你吧?”
王明泰知道,骑兵团的那些士兵非常野蛮。
他担心妹妹的安全。
王明岚哼了一声。
“他们还没有那个胆量。”
说完,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王明泰笑着说:“岚岚你自小胆子就很大。”
“大哥,妈呢?”
“在后院。”
前几天,为了曹玉芳的事儿,娘俩当场闹起了冲突。
他肚子里至今还憋着一口气。
王明岚说:“我到后院看妈去了。”
“嗯嗯。”
见到小女儿的一瞬间,王冯氏高兴的哭了起来。
一把将王明岚揽进怀里。
“岚岚你可回来了。”
“回来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明岚的眼圈也红了。
娘俩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哭完后,王明岚拿出从西安带来的食品。
“妈,你看我给你带了啥好吃的?”
“岚岚你回来妈就高兴。”
王明岚递给母亲一块饼子。
“这是西安有名的千层油酥饼,妈,你快尝一口。”
王冯氏接过饼子,笑着吃了起来。
王明岚笑了起来。
娘俩又忍不住说起了话。
这个时候,王冯氏才知道,小女儿大学毕业后当了记者。
“岚岚,你说的记者是多大的官?”
“记者不是官。”
“那记者是干啥的?”
王明岚想了想,尽量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记者”。
“记者就是写文章的。”
王冯氏似乎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的小女儿会写文章就很了不起了。
“我的岚岚会写文章了。”
王明岚又一次大笑了起来。
今年大学毕业后,她在《西北新闻》周刊社当了一名记者。
当晚,娘俩就睡在了一个被窝里。
叽叽咕咕地说了大半夜的话。
次日天刚刚麻麻亮,王冯氏就起床开始做经课。
她做的非常虔诚。
唯有诚心供奉道家祖师爷,才能够得到福报。
这是善缘庵的如玉道姑叮嘱的。
心诚则灵,长生不灭。
等王明岚起床的时候,母亲的经课已经做完了。
“岚岚,今天妈要去善缘庵一趟。”
“哦。”
“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
王明岚忽地想起了死去的父亲。
天气冷了,该给父亲送去过冬御寒的棉衣。
“妈,我也想去。”
“那就一起去。”
每月的初一十五,善缘庵都举行大型的讲经活动。
王冯氏从来没有缺席过一次。
她是一个有慧根的人。
这是若玉的说法。
说这句话的时候,若玉神色严肃,一副很真诚的样子。
今天的阳光很明亮很暖和。
尽管刮着一丝冷风。
一路上,去善缘庵烧香的中老年女人很多。
大多数是王冯氏这个年纪的。
王明岚鹤立鸡群与众不同,显得非常独特。
善缘庵位于县城东门外。
人们把这一片地方统称为东关。
几十级青石台阶直通山门。
青砖门楼古朴庄重,四角高高翘起,脊背两端坐着几头瑞兽。
两扇朱门有些斑驳。
门前右侧伫立着一块青石碑。
碑文虽然已经风化,但上面的字迹依稀可以辨识。
王明岚很感兴趣地辨认了起来。
她看的很仔细。
过了很大一会儿工夫,才看清楚修建时间。
善缘庵建于大清康熙二十九年。
也就是1690年。
王明岚默默一算,距离现在已经有246年的历史了。
当下,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叹。
她紧跟着母亲走进了山门。
一个容貌清秀脱俗的年轻道姑很敏捷地迎了上来。
王冯氏很恭敬地叫了一声。
“若玉师傅。”
王明岚也跟着叫了一声“师傅。”
在来善缘庵的路上,母亲已经向她说过这位若玉道姑了。
“她是我的小女儿王明岚。”
若玉冲王明岚笑了笑。
王明岚也冲若玉笑了笑。
一刹那之间。
两人不约而同地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若玉说:“施主,请到禅房说话。”
语气很轻盈。
跟她走路的姿态一样。
她的禅房在三清大殿的右侧。
可是,她却把王冯氏母女领进了左侧的屋子里。
室内放着火盆。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王明岚见一个跟母亲年龄相仿的老道姑端坐在床上。
脸上流露出一股沧桑。
若玉做了介绍。
“这是我师傅枯叶道长。”
“这位就是野麻滩王记车马大店的王老太太。”
王冯氏稽手叫了一声“师傅”。
王明岚觉得枯叶这个法号很有意思。
枯叶枯叶,枯枝败叶,洋溢着一股腐朽的气息。
不像若玉的法号那般冰清玉洁。
她想笑又不敢笑。
枯叶端详了王冯氏一会儿,轻声说了两个字。
“请坐。”
王冯氏很顺从地坐在了凳子上。
若玉又向她介绍了王明岚。
枯叶说:“大家闺秀。”
王明岚笑了笑,坐在母亲的身边。
若玉端来两杯清茶,静静地肃立在炕头前。
枯叶说:“若玉经常给我说,施主是一个好人。”
王冯氏心里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