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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丽丽的官司月底开庭，徐锐对这场官司信心满满、志在必得。定下时间的当天李丽丽又约我们吃饭，说是提前庆祝，老莫和李丽丽也不再遮遮掩掩。凡凡不喜欢李丽丽这种张扬，说万一打输了，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吗？
李丽丽说：“我当然知道没有百分之百的事，可是如果真输了，我们人生里至少吃了一顿悲伤的饭，也多吃了一顿快乐的饭。”
老莫接过话去：“说得太好了，如果赢了，就吃了两顿快乐的饭。这种乐观让我很受启发。我没白喜欢丽丽。”
李丽丽看了老莫一眼，眼里都是温柔。
凡凡坐我旁边不断劝我少喝点酒，徐锐一边喝着茶一边喝着酒，说自己这次把握十足，输的可能性真不大。吴微跟大家都熟悉了一些，喝酒更加放得开。李丽丽见现场这对男女互有情愫，趁酒意逗趣徐锐和吴微，问徐锐对吴微是什么印象。徐锐红着脸说：“非常不错。”吴微立刻自保，让徐锐千万别钻李丽丽下的套，李丽丽恨不得让身边所有人都凑一块儿，大家又不是小孩儿了，小孩儿可以随意选玩伴，成年人可没的选，让李丽丽别再瞎说。老莫反口来一句：“小孩和成年人的区别，就是一个敢，一个不敢而已。”
吴微点头说：“我绝对赞同，但是还有一个区别，一个选错了顶多是伙伴翻脸，一个选错了就是人生翻船。”
我问吴微：“你的船翻了吗？”
吴微淡然一笑：“我从来不靠男人，船是我造的，翻不了，祝他一帆风顺。”
这话一说出口，在座的人无不对吴微心生敬意。吴微说现在自己带着孩子轻轻松松。当男人无法依靠的时候，没有男人就是最好的状态。大家议论起了孩子，在场唯独我插不上话，于是大家问我跟邱婷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生育，老莫甚至怀疑我身体有问题。我一时间无言以对，无力地解释邱婷忙于工作，哪里有时间生孩子？吴微见我窘迫，帮我说了一句：“没有孩子并不是坏事，但有孩子了人生会更加快乐的。”
大家对吴微的话相当认可，觉得有了孩子人生多了不少趣味，徐锐和老莫虽然尚在围城里，但都觉得回家之后带着强作平淡实则憋屈的感受不是滋味。
李丽丽满脸同情地看着老莫，看得出她想问老莫有没有离婚的打算，但这话不方便问，于是转向徐锐问他的情况。徐锐说两个律师过日子枯燥得像一部《民法典》，连吵架都没办法放开了吵，生活变成了一场彬彬有礼的官司。女儿虽然不介意他们离婚，老婆却怕女儿受伤害，死活不肯，所以只好一直拖着。凡凡看出来李丽丽的目的，主动问老莫什么原因，老莫抽了一口烟说：“我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接了一句：“一个世界的人也一样，大部分人都以自己为中心。”
凡凡看了我一眼：“你跟邱婷应该不是没感情了，而是乏了。”
我点点头：“夫妻间没有了快乐，真还不如酒肉朋友。”
吴微认可我的话：“我也这么想过。你们想想，是不是咱们这种酒肉朋友才是真朋友？不在乎你成功不成功、有没有钱，只在乎你能不能一起聚聚开心开心。”
大家再次对吴微的话表示认可，一起举杯，发誓我们要一起当一辈子酒肉朋友。散场时老莫和李丽丽自然地一起离开，跟我们挥手告别。凡凡开车送我回家，徐锐拿着茶杯自己打车走，吴微叫来家里保姆把车开回去，大家作鸟兽散。
这次凡凡没有让我陪她回家，而是直接开到我家楼下，说明天得送女儿去兴趣班学尤克里里，要赶紧回去睡觉。我回到家，邱婷还跟杨妮妮和大师在聊天群里开着语音会议，商量着第二次的普陀行程。我洗了澡准备进书房，邱婷把我叫住，问我晚上跟谁一起吃的饭，我大概解释一番，邱婷让我在沙发上坐下，顺便给我倒上一杯热水：“何一，现在好像我们只剩下早晚时间能碰面，这地方还真像一个宿舍了。”
我笑笑。
邱婷问：“凡凡最近跟你相处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哎呀你就照实说吧。”邱婷对我一笑，“我又不是不知道她以前喜欢你。”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自然地说：“我跟她不就是朋友吗？”
邱婷叹口气说：“我真不如凡凡对你好，我觉得她对你的包容心比我好多了。如果你们在一起，应该还不错吧。”
我摇摇头：“你是你，她代替不了你。你人好不好，我心里有数。你从来都很称职，是个好老婆。”
邱婷摸摸我的脸：“你真的这么想？”
“那当然。”
邱婷似乎开心起来：“那好吧，去普陀山之前，我们还得去拜访一下那个领导，最近他好像有点不靠谱，之前给了他两万元让他先去通关系，但最近我感觉他在跟我玩猫儿腻。”
我不在意地回答：“如果难办，就别去耗精力了，没有这笔钱我也能活下去。再说，这个钱其实跟我没关系……”
邱婷打断我：“不行，这钱不能白花。快去休息吧。”
我起身准备走，邱婷又拉住我，两个鼻尖轻轻碰了一下，分离的夫妻此刻像初恋的小青年，看着对方异口同声轻轻说了一句：晚安。
邱婷有时晚上会突然走进书房，进入我的被窝，把手搭在我的后背上，再安静地睡去，有时候也会在主卧里无声无息一直到清晨。早上邱婷出门时，我还在梦中没有醒来，或者刚刚醒来看见她正穿鞋开门。邱婷仍然没有改掉不吃早饭的习惯，也没空再给我在桌上留早餐。每次邱婷走后，我都更爱这个家了，曾经不注意的坏习惯，也在慢慢改变。因为我即将跟这个房子永远作别，想到这里，我放杯子的动作都温柔了不少。
过了几天，我跟邱婷、杨妮妮一起到了项目负责人那边，请负责人吃午饭。那人一改第一次的热情，垂头丧气，筷子也没动一下，坐在那里扭扭捏捏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邱婷看着心里又气又着急，干脆直截了当开口问：“哥，其实今天我想听你明确指示，这个项目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负责人叹口气，苦笑着说：“说实话，下一步，估计有点难办。”
邱婷皱着眉问：“可你之前不是说这关系稳吗？该出的费用我们一定会出的。”
负责人推了推眼镜说：“邱婷，我肯定想让你中这个标。可是，项目突然就被总公司收回去了，政策改变了，不外包了。”
我和杨妮妮不说一句话，都阴沉着脸。邱婷心里不服气：“哥，我一直很相信你，这个事你看能不能努点力，再请其他领导吃顿饭？费用还是由我们来出。”
负责人摇摇头说：“我是替你想尽了办法，总公司今年明确了态度，我真的无能为力了，只能看明年有没有法子给你安排。”
邱婷脸色终于也沉下来：“哥，你别怪我说话直，这项目明年怎么可能轮得到我们？如果今年拿不下来，我们明年更没戏。我不心疼钱请领导吃饭，我觉得这个项目正常来讲肯定会有一部分是需要招标的，我们只需要这一小部分而已。”
负责人接过邱婷的话：“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跟你想的一样，问题是人家也有关系，我们比不过人家。”
邱婷不再说话，负责人仍然没动筷子，客气地让我们慢慢吃，接着站起来准备去埋单，被邱婷制止了，负责人客套几句后离开了。邱婷和杨妮妮露出气愤的表情，骂这个男的不是人，事儿办不成，那两万块也绝口不提了。我端起碗大口吃起饭来，杨妮妮不满地看了我一眼，哼一声：“何一，你心挺大的，邱婷自己掏了两万块给他，都是为了你。”
我头也不抬继续吃饭：“这人一看就不地道，不地道的人理由总是比吃亏的人要多，这事别去计较了。”
杨妮妮瞪大眼睛说：“你怎么跟没你事儿一样那么轻松？你不知道邱婷是为了谁操这个心？”
邱婷看了我一眼，生气地站起来说：“走吧，回家。”
回到家里，邱婷垂头丧气地拿起了大师给的训诫书翻起来。我切了些水果，用牙签喂邱婷吃了两块，邱婷让我把水果放下，然后看着我：“何一，恐怕我帮不了你了。”
我笑笑：“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感动了，结果不重要，你搭出去的钱我以后补给你吧。”
邱婷苦笑了一下：“咱们现在说话好客套，感觉真不好。”
接着邱婷放下书，双手伸过来搂住我的脖子，用脸蹭我的脸。
邱婷说：“每天你不在家的时候，我会很想你，但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你每天回家了，你现在是自由的。”
我搂住邱婷的腰：“现在咱们还没有完全分开，我住在你家，我在搬走之前，不会有二心。”
邱婷吻了一下我的嘴唇，喃喃念着：“我还没放下，现在你还不能走。”
说完，我们互相注视对方，邱婷将身体压向我，我顺势倒在沙发上。邱婷的手一直没停下，我也不能自控，我们开始缠绵，旁边鱼缸里的几条大鱼被惊动了，纷纷游过来看热闹。
我俩赤裸着身体气喘吁吁地躺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天花板，我隐约觉得邱婷想跟我说点什么，可她只是用手指在我的脖子上轻抚。休息了一会儿，邱婷起身去浴室洗了澡，回来以后又面色平静地拿起了书看。邱婷说这次去普陀山待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家里有事就及时跟她说。邱婷还说杨妮妮对我的看法改变挺大，她对自己以前敌视我的行为有点内疚。我笑说大师还挺厉害，竟然能改变杨妮妮这样的人。邱婷说不是因为大师，是我本身就是一个不令人讨厌的人，还说杨妮妮几天前说过，如果找不到合适的，还可以跟我继续，毕竟没有太大的矛盾。我猜想杨妮妮应该说不出这样的话，可能是邱婷给自己的心理暗示，我在思索着邱婷的暗示，感觉坐在身边的邱婷忽远忽近。
这一次，还是我送邱婷和杨妮妮去机场，看着她们走向安检，邱婷转身对我笑笑挥手，模样、表情还跟以前一样，只是当时的年轻夫妻现在成了前夫和前妻。当邱婷消失在登机通道的尽头时，我隐隐感觉这是最后一回看邱婷登机的背影，于是轻轻说了一声：“你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