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下午，邱婷主动给我发信息让我早点回家吃饭。我回到家里，见邱婷做了几个菜，桌上放着一瓶红酒，说要跟我喝一点。我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她跟我解释，因为杨妮妮觉得这几年我心安理得地住着邱婷的房子，跟着邱婷挣钱，她替邱婷不满。杨妮妮多次劝说邱婷“换人”，不要因为我断送了自己的后半生。昨天杨妮妮非要跟着她回来就是怕她跟我重归于好。

我听了，低头自言自语：“她对你比我对你上心。”

邱婷解释道：“我跟她说清楚了，我的生活自己知道，她也干预不了。”

我笑笑：“现在她能替你物色外面的‘野狗’了，家里再没有障碍。”

邱婷眉头皱起来：“别这么跟我说话，知道你不高兴。她并不了解你。”

我愤愤地说：“我什么德行我自己知道，她对我的态度也没问题，我活该被人瞧不上。”

邱婷不悦：“现在你跟我说话还真不客气。”

“以前当然不敢这么说话，你是女强人，我得维护你的形象，不过以后不会拖累你了。”

邱婷压住气，自己喝汤。我端起饭碗夹菜，家里顿时安静下来。邱婷想跟我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我吃完一碗饭对邱婷说：“我会尽快收拾东西搬走。”

邱婷几乎同时说：“你不要再去别人家住。”

我们俩都愣住看着对方，我低下头去。

邱婷放下强势的姿态，温柔了很多：“这里还是你的家。”

我洗了澡很早进入了书房，邱婷走进来问我为什么这么早就上床。我打开手机看着抖音，回了一句：“在床上才有安全感。”

邱婷没多说话，把门带上。深夜我失眠了，在书房的床上翻来覆去，感觉越来越难受，索性溜出门去，此时邱婷已经睡着了。我开车在城里瞎逛，竟然鬼使神差开到了凡凡家楼下。我拿出手机打给凡凡，未接通时又挂断，心里忐忑不安。现在的家让我觉得别扭，是凡凡给了我温暖。

我在车里梳理了一遍自己的现状：何一，男，今年三十五，毫无建树。邱婷人美丽又独立，与我结婚近七年未曾生育。凡凡可爱贤惠，独自带一女儿生活，工作上是医院高管，对我体贴入微，我心里知道是何故却不愿提及。

混社会这么多年，一事无成竟然还有人垂怜，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那时从医学院毕业，我考了医师证却放弃了做医生的机会，被全家唾骂。后来跟人合伙做传媒公司失败，打几场官司后，跟徐锐交好，又得老莫帮助，苟且生存。最后剩下个空壳药品代理公司几年没发展。

我跟邱婷一起这些年，说是共事，其实全是给她跑腿当跟班，所以杨妮妮瞧不起我。但今日邱婷主动做一桌晚饭，仍然顾及我的情绪，我若在屋里一天，一定不可三心二意。

说服自己后，我驾车赶回家，一路畅通。我悄悄进门，没想到家里亮着昏暗的灯光。邱婷坐在沙发上，我格外惊讶，甚至有些紧张。更意外的是邱婷化了淡妆，看见我回来，对我一笑，我更紧张了。

邱婷微微抚了抚长发笑着说：“胆子大了，敢晚上自己溜出去了。”

“我……开车出去散散心。”

邱婷问我：“你看看我，是现在的我好看，还是七年前的我好看？”

我盯着邱婷的脸，觉得邱婷语气有些奇怪。

我轻声回答：“一样，没变。”

邱婷摸了摸我的脸说：“睡吧，好好睡。”

我在书房不安地度过了下半夜，不知道邱婷是不是失眠。迷迷糊糊到了早上，我起床发现邱婷已经出门了，桌上放了牛奶和面包。我知道邱婷从不吃早餐，不知道桌上的早餐从何而来。

一周后，凡凡喊我和她开医美诊所的闺密李丽丽见面。我们约在日料店碰面，凡凡和李丽丽提前到了并点了酒菜。我看到身着黑色紧身衣、身材凹凸有致的少妇李丽丽差点没挪开眼睛，凡凡看出我的异样狠狠踩了我一脚。我回过神才想起跟李丽丽打招呼。

李丽丽大方开玩笑：“第一次见面就对我色眯眯的，以后我们还怎么合作？”

我礼貌地回敬道：“我工作一向认真，对有气质的女人毫无抵抗力。”

李丽丽对凡凡说：“油嘴滑舌的，你怎么介绍这样的人给我认识？”

凡凡一笑，说：“我欠他的，帮个忙呗。”

我听了一愣，李丽丽也愣住。

李丽丽端起酒杯：“先干一杯，凡凡既然这么说，这事我估计怎么也得帮了。”

我一饮而尽，提醒李丽丽：“不是帮忙，是合作。”

李丽丽摆摆手：“不重要，你不要对不起凡凡就行。”

喝了一晚上，事情聊得很顺利，李丽丽似乎对我的产品很感兴趣，说自己身边有一大群富婆就爱吃这一套。凡凡也可以从医院皮肤和针剂无创顾客里挑选一批人分流到李丽丽店里，一组药利润在七万元以上，如果用私货可以到九万。我跟李丽丽一人分四成，凡凡分两成，李丽丽马上做推广。大家聊得畅快淋漓，李丽丽喝多了以后，跟凡凡吐了一肚子生活的不快，还非命令我当面亲吻凡凡，凡凡拗不过，给我使眼色，我只好抱住凡凡在她脸上轻轻点了一下。

李丽丽不满意地说：“行了，你们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看你们就走不到一起。反正咱们谁也不差谁的，凡凡，我劝你别犯傻，单身一辈子也别找不爱你的人结婚。”

凡凡反问一句：“那你老公爱不爱你？”

李丽丽哼了一声说：“有的男人不配谈爱情。”

我后来才知道李丽丽老公有多“出色”。这晚李丽丽并没多说老公的事，只是跟凡凡回忆了她们过去的时光，女人的过去，要么一起吃过男人的亏，要么一起挣过男人的钱，要么一起单着都没有男人，两个人三种情况都经历过，情谊坚不可摧。

聊到尽兴处，李丽丽儿子打电话来，非要妈妈回家，老公在电话那头无可奈何地说自己管不住儿子，李丽丽朝着电话喊了一声：“你自己儿子都管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跟李丽丽散了以后，我叫了位代驾送凡凡回家，在车上我忍不住问凡凡：“你为什么要跟李丽丽说你欠我？”

凡凡回答：“我实在找不出要帮你这种人的理由，坑人的是你们俩，又不是我，我没压力。”

我问凡凡为什么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凡凡看着我笑：“跟邱婷一样吧，就觉得看着你挺舒服。”

我尴尬地笑起来，凡凡沉默了一下，问我：“你说实话，你这个药到底有没有风险？我很怕你乱来。”

“没有，我是属于起步晚，早弄早发财了。”

凡凡真诚地说：“我现在并不想你挣多少钱，如果你真被邱婷赶出来，我给你腾地方住，人要踏实才安心。”

我看着对我一片真心的凡凡的脸，点点头，让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送凡凡到家后，我赶回家里。一个多星期的分房生活，我和邱婷慢慢习以为常，我不知道为何几年睡一张床都没能完全习惯对方，怎么才分开几天就适应了。邱婷看我回来问衣服要不要洗，我脱下了衣服丢进洗衣机，跟邱婷的衣服混在一起，分开的人的衣服却还搅拌在一起，丝毫没有违和感。

夜里我还没有睡着，昏昏沉沉感觉邱婷走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邱婷进了被窝，在身后轻轻抚摸我的肩膀。这种感觉让我一时鼻酸，转过身面对邱婷，看见邱婷流着眼泪，我惊讶地擦了擦邱婷的脸，问她为什么哭。

邱婷说：“你早晚是要从这个家离开的，有个事我不想瞒着你。”

我好奇地看着邱婷，邱婷面对我抽泣不止。我抱住邱婷轻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停止啜泣，更想知道邱婷欲说何事，却没想到邱婷在我怀抱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