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不是新九郎大人吗,您这是怎么了?”一位身着笹色绢裙,沐浴在日伞红色光线中的美丽女子,在栅栏外人群稀少处,向一位俯身的年轻武士搭话。
此人正是正木作左卫门的女儿千浪。福知山藩规定,今日比试不许女子公然旁观,所以她只能偷偷在栅栏外,满心激动地观望着。
“您这是怎么了?新九郎大人,新九郎大人。”千浪俯身,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这位尚未完全成年的年轻武士,正是春日新九郎。他终于抬起头,露出一丝微笑,但脸色十分难看,如白琅般苍白。
“您脸色很差啊,都冒冷汗了。我把印笼里的药给您拿出来吧,快,快。”千浪将日伞递给侍女,伸手去拿新九郎腰间的印笼。
“不用,我没事,没事……”
“真没事吗?”
“我就是从一开始看了太激烈的比试,又被众人的喊声一震,有些不舒服而已。我这就回去了。离开这儿应该就能好些。”新九郎说着,按着额头,缓缓起身,迈步离开。
此时,恰是第二次传令太鼓激烈敲响之时。千浪一心牵挂着春日重藏与京极家新对手的最后对决,但又放心不下新九郎,于是避开如潮水般的人群,一边送他,一边踏上归途。若不是牵挂着新九郎,面对人群的狂热,千浪实在难以忍受在此与他分别。二人的恋情,自如意轮寺后的梅月之夜开始,在春天樱花飘落之前,便已热烈升温。
二人逃离热闹的人群,沿着宁静的山路,朝着福知山方向走去。稍稍落后跟在后面的侍女阿常,嫉妒地看着年轻武士新九郎腰间闪烁的太刀镡,以及千浪那金银丝线交织的腰带,两人并肩前行的背影。
“新九郎大人,您脸色看起来好多了,感觉好点了吗?”
“不知怎的,已经没事了。您刚才叫我时,我还感觉像在做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呢?”
“看来我确实对武艺没什么天赋。先不说这个了,时间还早,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三人在路边的辻堂台阶上坐下。阿常接过日伞,将其收起。周围繁茂的垂柳,恰好挡住了旁人的视线。
琉璃般湛蓝的天空下,久摩山峰如弧线般优美,筒井峠仿佛用群青色的岩绘具堆砌而成,由良川如解开的茧丝,绕着山脚流淌。从这广阔的视野中吹来的风,来到辻堂台阶,轻轻将迟开的牡丹樱花瓣洒落在二人身上。老莺也在此时停歇了鸣叫,稍作休息。
“千浪姑娘,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像这样悠闲地和您聊聊。对了,之前通过阿常姑娘转交给您的信,您看了吗?”新九郎说着,低头看向环抱膝盖、衣袖遮面的千浪,此刻,他眼中除了千浪的魅力,仿佛忘却了整个世界。阿常借口有事,离开此处,不见踪影。
“看了。”千浪说着,抽出一根绣有乱菊图案的金线,在染红指甲的漂亮指尖上绕来绕去,领口也微微泛红。
“那您看了信,有什么回复呢?没有回复,是不是不同意呀?”
“不是。”千浪轻声回答,激动得浑身颤抖,连男子轻轻搭在肩上的手都感觉格外清晰。
“那您能发誓吗?能发誓吗?”
“新九郎大人,您不会是在骗我吧——”
“您觉得我是在骗您吗?”
“不,如果是真心的,我会特别开心啊。”千浪一头乌发如瀑布般甩向新九郎,发丝轻触着他的心跳。
阿常许久未归。然而,沉浸在无上幸福感中的二人,只觉眨眼间,天色便渐渐黯淡。不知不觉,二人已置身于昏暗的暮色之中。
这时,传来如山海啸般汹涌的人声,想必是桔梗河原的比试结束了,抑制不住兴奋的人群,仍在叫嚷着,喧闹着走过。
随后,只听一阵激烈的马蹄声,扬起沙尘,七八匹马朝着城下飞驰而去。紧接着,一队武士垂头丧气,脚步沉重地缓缓归来。武士们中,有的用拳头擦着滂沱的泪水,有的则伏地暗自饮泣。这是怎么回事?只见七八名足轻抬着一块盖着白布的木板,上面仰卧着一名武士,静静地走过。
“哎呀!”正起身张望的新九郎,不由自主地朝着那边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