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月玄蕃瞬间摆出的架势是:将三尺赤槠木剑举向天空,右手紧握剑柄根部,左手轻托剑柄头部,在双臂画圆的范围内,瞪大双眼,窥视着敌人的破绽,同时双脚拇指紧紧抠住地面,一寸一寸地展开攻势。
若将他比作岩松上的鹫,那春日重藏则如飞湍中的隼,他手持比对手短得多的小太刀,单手持刀,刀刃笔直,身体斜侧,变幻自如,双眸如星辰般澄澈,睫毛都不眨一下,剑尖直指玄蕃的鸠尾处。这青眼架势与玄蕃的大上段架势,两把剑之间,一时间如台风中心般,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就在上段小手露出破绽之时,重藏的小太刀“飒”地画了个圈,迅猛地刺向玄蕃的眉间。刹那间,“嘿呀!”玄蕃怒吼一声,木剑也顺势劈下,顿时火星四溅,两把木剑如绳索般绞在一起,激烈碰撞。紧接着,重藏凝聚全身气力,猛地横削过去,使出真荫的玄妙招式。
“啊!”玄蕃被震得木剑脱手,“嗒嗒嗒嗒”连退两三步,斜着向地面扑去。但作为一刀流磨炼出的机智,他顺势让木剑贴着地面,扫向重藏的脚下。眼看重藏要被绊倒,他却猛地撩起裤脚,一跃而起,挥动无想妙剑,带着一股意念之力,如岩石崩裂般朝玄蕃的脑门劈去。“嗷呜!”陷入绝境的大月玄蕃如豹狼般猛然反击,拼尽全力用剑挡住,交叉的木剑上溅满淋漓的汗珠,他如喷火般喘着粗气,用剑锷奋力抵住。重藏并不强行反抗,而是将尺八寸的小太刀使得如柳枝般柔软。即便如此厉害的玄蕃,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乱发间闪烁的眼膜泛红,透着疲惫,气息紊乱,这一切都通过相交的木剑,清晰地传达给了重藏。
重藏正寻找机会,准备使出致命一剑。明眼人不难想象结果。福知山众人顿时面露喜色,兴奋得坐不住,甚至有人站起身来。尤其是正面的松平忠房,首次展开愁眉,意味深长地朝身旁的正木作左卫门露出笑容。而宫津藩众人则被不安笼罩,如从极乐的欢喜瞬间坠入地狱的深渊,一片愁云惨淡。
“典膳,典膳!”焦急呼喊近侍的,是宫津太守丹后守。
“是,是……”目付役犬上典膳眼睛盯着比试,嘴唇紧咬,侧身来到丹后守身旁。
但京极丹后守并未察觉,又喊了一声:“犬上典膳——”
“在。典膳就在大人面前。”
“这场比试你怎么看?你瞧,玄蕃脸色都变了。看那春日重藏,剑法丝毫不乱!”
“是,实在令人惋惜。”
“比试结果会怎样?”丹后守咬牙问道。
“这……”典膳忌惮丹后守的脸色,不知如何作答。
“你这蠢货!这比试结果还预判不了吗?快把白石十太夫叫来!快去!”焦急的喊声在四周回荡。
很快,一位老臣疾步上前问:“大人有何吩咐?”
“让大月玄蕃退下!趁他还没被打败,赶紧,赶紧!”
“是!”老臣回应后,立刻从看台向比试奉行传达了平局的指令。
丹后守仍未镇定下来,继续大声呼喊:“雾岛六弥!”
“在。”一名小姓俯身应答。
“派使者!快马赶到出石藩!”
“是。”
“向仙石左京之亮大人请求,让滞留在他府上的剑客速速赶来助战。情况紧急,口头传达即可。”
“是,是!”
“再晚就来不及了,这关乎本家的耻辱。快去,拼命赶路!”
“是。”
雾岛六弥退下后,飞奔下看台,轻盈地跃上拴着的栗色骏马,挥起朱红色鞭梢,“驾”的一声,朝着出石的仙石家绝尘而去。此后,太守京极丹后守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比试的两人,仿佛忘了自己,不自觉地从褥垫上滑下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