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女

……对于她的瘦削尖脸来说，这双眼睛明显过大了。当她睁大眼睛，站在那里不声不响地看着什么的时候，整个瘦长的身体，似乎也就是为了支撑着这双眼睛，让它们在那里一直睁着，大大的，明亮的。见过她哭的人都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大颗眼泪淹没张大的眼睛并溢出眼眶的那一瞬间，似乎人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萌生某种莫名的愧疚感，就好像刚不小心做了什么伤到她的事，尤其是眼泪滴落时，她那种浑身颤抖的状态，几乎会让人产生错觉：她随时有可能整个变成眼泪，落到地上，然后消失。那时她回了趟老家，过了近一个月才回来。偶尔看到她，总觉得她就像道影子。那天晚上并没有人过生日，但还是有人带了精美的蛋糕来，在酒后大家分享，然后还有人在那里放声唱着，对着投影机射在墙上的画面。其实没几个人。在这个空旷的大房子里，后来他们围着角落里那个白色桌球台子，一直打球到深夜。她自己则继续站在大厅的中央，扶着那个立式麦克风，就那么载歌载舞的，穿了那身纯黑的衣裙……他们奇怪的是，她这么瘦的一个人，竟会有如此宽厚的声音，可以不停地唱很久。偶尔会有个输了球的人，拿了瓶啤酒，坐在不远处，做她的观众，为她鼓鼓掌。还有位喝醉了的胖子，坐在小舞台上的架子鼓后面，睡得很沉。后来，她也到了台上，边喝啤酒，边对那胖子低声说话，讲的是自己之前的一些事，比如只身去德国见一个人，然后又独自回来，在老家生病，躺了半个多月，再后来就不停地丢东西，什么都丢，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天就蒙蒙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