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会死于意外。下山时,在容易迷路的树林里,在某辆翻入山谷的大巴车里,被山上偶尔滚落的石头砸在头上。在那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意外。来这里玩的人里,估计也只有她在琢磨这个。在旅馆里,她整晚都没睡意,抽着烟,把烟灰弹在摊开的那张白纸上,有时也会抖落一缕正燃烧的烟丝,在纸上灼出焦黄的痕迹。她相信预兆吗?有时是。此刻她的思维是跳跃的,不连贯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只是在琢磨可能发生的意外。比如,她还想到远方的某个朋友,跟他探讨些具体的问题,有个男人,有个姑娘,为什么他们重逢时会像陌生人?当然指的是那个男人。他有家,有孩子,是个好人。那姑娘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变成了陌生人?但很有可能,她觉得,那个姑娘再也见不到他了,甚至会在再见他之前就死于意外。这倒也没什么。她担心的并不是意外,而是意外发生后,让谁来把这个消息告诉父母。为什么不回家呢?不,不想。她就想留在这里,或是类似的地方。但她知道,无论在哪里,她都可能会意外地死去。只是不知道时间而已。她给那个从没见过的朋友发了很多短信,问如何能在第一时间将自己意外遇难的消息告诉父母?没有得到任何满意的建议。他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他的信息里透露出越来越多的莫名忧虑。而这个晚上,她用得最为频繁的一个词,就是“遗憾”。凌晨三点钟左右,外面的温度又下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