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久都没吃早餐了。以前,附近有过一家包子铺,山东人开的,有小米粥,有芋根头咸菜丝,拌了葱丝儿和香油的,要是你不喜欢吃包子,还有花卷儿。后来,山东人走了,他老婆得了抑郁症,无法在这里生活。他们回了乡下,说是在弄一个不大的果园。他老婆是个文静的女人,比他文化高,他是初中,她是高中,他没毕业,她是毕业了的。他比她大十三岁。她毕业就跟他跑到了上海。她的兄弟们把他的家拆了,把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了,搬不走的,一把火烧了。过了两年,她才开始给家里写信,但从不留发信地址。后来,她生了个儿子,把照片夹在了信里寄给他们。没过多久,她就病了。除了孩子,她不跟任何人说话。去了几家大医院,都没能让她恢复。有专家建议他,最好能把她带回家乡的环境里,有可能会恢复。没办法,他只好托朋友回乡找到她的家人,说明了情况。过了些日子,她的两个兄弟来了。他们让她和孩子出去转一转,然后把他关在房间里,狠狠地揍了一顿,但没有打脸。他们告诉他,在他家后面的山上,有一个果园,是留给他的。他知道那里,翻过山,就能看到那个湖了。那湖里有一种小白鱼,喜欢成群出没,尤其是在夏夜里,有明月的时候,它们就像从月光里分解出来的生物,你看着看着,它们转眼就没了,像梦。山东人走了之后,有人在那里开了个水果店,但生意不好,没两个月就关了。然后那个地方就一直关着。后来,有对苏北来的年轻人,在门口摆了个早点摊子,卖吊炉饼和豆腐脑。不知道他们是兄妹,还是恋人或夫妻。他们都是胖子。吊炉饼很干,除了面味和芝麻味儿,没有其他的味儿。豆腐脑做得还好,只是卤子实在乏味。尽管如此,每天还是有不少人去,因为实在没别的选择。如果我们出来晚了,就会看到他们已把摊子收拾妥当,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吃剩下的吊炉饼。看他们咀嚼的样子,就知道那东西真的很干。我们经常不吃早餐,没多久,就变成下午两三点钟吃第一顿饭,然后又变成晚上七点左右吃。有时我们也会想,这样下去,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恢复正常的早餐呢?但就现在来说,需要有个前提,就是我们得先把晚上总是不想睡和睡不着的问题解决了。比这个问题更令人焦虑的,是我们之间越来越少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