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六个男人,年轻的、不那么年轻的,都爱上了她。唯一例外的,就是老V,对她毫无反应,但对她始终都很客气。他跟谁都很客气,永远客气,谈笑风生。有时候,他这种状态也会让我们有些别扭。她初次现身,是在我们园区首个艺术展的开幕酒会上。男人们的眼光追随着她的身影四处转悠。她是开奔驰来的。后来,她老公也来了,一个面无表情的精瘦中年人。老V不能理解的是,她为什么每次都要穿得那么暴露?即使在冬天,她也依旧如此。她喜欢这样。我们也喜欢。有时我们叫她阿D,偶尔也会叫她阿E。因为她的中文名字中间那个字是“得”,可我们偏偏喜欢把它的拼音字母拆开了用,以示亲昵。当然这让老V觉得我们都有些病态。她住的地方离园区不远。碰到我们从她那里出来,老V会忍不住指着自己的脑袋,无奈地晃晃头。后来,她搬到了园区里,整整搬了三天,谁都不清楚她到底有多少东西。鞋盒子,就有三百多个。到了晚上,园区里漆黑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她那里就成了我们的活动中心,后来甚至开会都在那里。老V开始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后来发现,凡是他有什么动议的时候,我们都会不自觉地回头看她的表情。似乎她点头,我们就会同意。老V私下里说,你们这帮家伙,被她洗脑了。没办法,我们喜欢她。当然,她是个艺术家。她不认为自己是,但我们坚称她就是。每到周末,我们晚上就会到她那里聚会,然后喝个通宵。她老公跟她分居后,我们甚至醉了就直接睡在她的客厅里,甚至在那个简陋宽敞的阳台上。我们迷恋她的身体。仿佛那就是整个世界的火源。而她呢,似乎对自己的一切都毫不在意。她喜欢我们。喜欢让我们围着她转悠,或是为她而忙碌。有几次,深夜里,我们醉倒在她的客厅里时,她甚至冲完凉就直接光着身子穿过客厅,从容走到自己的卧室里。以至于我们都觉得这是个幻觉。她喜欢随意找什么材料做作品,好像没什么东西不可以用。比如说她会让人把一百多双各式各样的高跟鞋悬挂在客厅里,我们要走动的话,就只能在它们之间穿行。再后来,老V忽然失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过了一个多月,他又出现了。是下午,他跟她关上门,聊了三个小时。次日我们才知道,他要给她做个大型个展。她答应了。一个月后,展览如期开幕。来了很多人。她像女王一样光彩照人,穿着低胸露背的海蓝长裙。后来,我们跟很多人开车去了海边的一家超豪华酒店,庆祝展览的开幕。当然都喝醉了,以至于完全不知道怎么回家的。又过了两天,我们才知道,她在开幕的第二天就搬走了,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包括那些高跟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