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李鸿章的崛起与淮军的建立
当时军官的软弱及饷源的衰竭
江浙两省得失关系
常胜军的兴起
李鸿章与李秀成的敌对
淮军平定江南
江苏军与金陵军、浙江军的关系
收复金陵
秦朝末年的战乱，导致天下动荡不安，许多英勇豪杰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直到项羽称霸之后，韩信才崭露头角。汉朝末年的混乱，也使得天下纷扰不安，英勇之士层出不穷，直到曹操称霸后，诸葛亮才显现他的才智。自古以来，伟大的人物在进退抉择之际，似乎总被天意所限制，让他们一定要等待时机成熟，如张满的弓等待发射。这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在操纵。若真要说有什么在操纵，那么正如谢灵运所说，“诸公生天虽在灵运先，成佛必居灵运后”。据我观察，那些声望特别显赫的中兴大臣当中，李鸿章是最晚出现的，但他的名气却是最大的，执掌国政的时间也是最久的。当机会遍布天下，时势造就了这位英雄，李鸿章确实是时代的宠儿啊。
咸丰六、七年间，太平天国的气焰达到了顶峰，官军的颓势则日益加剧，朝廷的决策动摇不定。各方面的高级将领互相猜忌，又加上军需物资缺乏，财政部门束手无策，只能依赖各省自行筹措军费，东拼西凑才能勉强维持一日之急。这个时候，即使有非常忠诚又有雄才大略的人，也无法迅速取得显著的功绩，这个道理显而易见。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有人提议用欧美军人来帮助镇压叛乱。
在此之前，洪秀全和杨秀清已经占据了南京，四处肆虐。全国十八个行省，无一处安宁之地。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年，却仍未能平定。北京政府的无能已经暴露无遗。于是在上海的英国领事和富商们不仅不把洪秀全视为乱贼，反而将他与欧洲各国的民权革命党相提并论，以文明友好的态度对待他，甚至偶尔还为他提供军器、弹药和粮食。后来洪秀全越来越骄傲自满，队伍内部自相残杀，政治混乱的问题日益严重。欧美的有识之士观察发现，洪秀全所谓的太平天国、四海兄弟、平和博爱、平等自由等都只是表面的假象。实际上，他们与中国古代的流寇没有什么不同。因此，欧美人断定他们无法成就大业，英、法、美等国都改变了态度，转而纷纷要为北京朝廷提供兵力，以帮助其平定叛乱。他们向北京政府提出了这个意愿，这是咸丰十年的事情。同时，俄罗斯也打算派遣一支小型海军舰队，运送一些士兵，逆长江而上，以协助朝廷剿灭叛乱。俄国公使伊格那提也夫面见了恭亲王，表达了这个意愿。
按：欧美各国当时刚刚开始与中国通商，他们当然不希望中国发生动乱。因此，在两军对峙多年、胜负不决的情况下，他们必定想要给予某方帮助，以期尽快结束战争。而西方人早就厌恶和担忧北京政府的腐败，他们对革命军的期望必然更高，这是情势之常。当时，欧美各国支持哪一方，哪一方就有可能获胜，胜败的关键微妙至极，只在一线之间。如果洪秀全真的具备雄才大略和远见卓识，能够内修政治、外懂交涉，迅速与各国通商定约，借助列强的力量平定中原，那么天下大势还很难说。但是，这小子不明白这个道理，内部先出现腐败，失去了外交盟友，树立了敌人，最终被外国人所杀，这不正是理所当然的吗？而李鸿章等人的功名，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成就的。
当时英法联军刚刚攻破北京，咸丰帝远在热河，虽然已经达成和议，但互相之间的猜疑忌惮之心思仍然很重。所以外国人要借兵给清政府帮助剿灭叛乱的提议，恭亲王不敢擅自决定可否，他一方面向行宫所在地请示，一方面询问江南、江北的钦差大臣曾国藩、袁甲三（袁世凯的父亲——梁注），以及江苏巡抚薛焕、浙江巡抚王有龄等人，让他们详细陈述个人看法。当时大家极力反对这个提议，说它只有害处，没有好处，只有江北钦差大臣袁甲三持不同意见。薛焕虽然不认可借兵，但建议雇用印度兵来防卫上海及其附近地区，同时他请求任命美国将官华尔、白齐文为队长。在回复的奏折中，曾国藩的意见也大致相同，认为在中国非常疲敝的情况下，外国人出于好意前来周旋，不应该拒绝，而应该用温和的话语回应他们助剿的热情，同时推迟他们出兵的日期，在这期间，可以利用外国将官，以获得剿灭叛军的实效。朝廷于是按照这个建议谢绝了助剿的提议，命令曾国藩负责聘请外国军官训练新兵的事务，这实际上是“常胜军”的开始。这件事与李鸿章的功勋和名声的开始有着密切的关系。
华尔是美国纽约人，在本国陆军学校毕业后成为将官，因为犯了小罪逃离自己的国家，躲藏在上海。咸丰十年，洪军蹂躏江苏，苏州、常州都沦陷了。上海候补道杨坊知道华尔沉着、坚定，有才华，就向布政使吴煦推荐了他。吴煦便向美国领事请求赦免华尔的旧罪，并让他招募了几十个愿意当兵的欧美人，再加上数百名中国应募者，让他们一同训练，以保卫苏州和上海。此后，华尔的军队多次和太平军作战，常常能以少胜多，所向披靡，所以官军和太平军都称他们为“常胜军”。常胜军的建立，实际上是在李鸿章到达上海之前。
接下来要叙述李鸿章的战绩，在这之前，请允许我先描述一下李鸿章立功的地区的形势。
江浙两省是中国贡献财税的中坚力量。可以说，没有江浙，就没有稳固的天下。因此，在军事要地上，武汉是最重要的；而在军饷来源上，苏杭则是最关键的。这是稍有军事策略的人都能明白的。由于当时各地官军声势颇为振奋，洪秀全意识到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轻视军官。再加上安庆最近被收复（咸丰十一年八月被曾国荃收复——梁注），金陵的势力更加孤立。于是，洪秀全派遣将领李秀成、李世贤等人分路骚扰江浙地区，以牵制官军的兵力。李秀成的军队锋芒锐利，接连攻陷了萧山、绍兴、宁波、诸暨、杭州等地，浙江巡抚王有龄战死，江苏的城池几乎全部被侵扰攻陷，避乱的人们纷纷聚集到上海。
收复安庆之后，湘军的声望更高了，过去对曾国藩有所不满的朝廷官员和封疆大吏，不是已经去世，就是被免职，所以征剿的重任全都落在曾国藩一人身上。皇上多次下诏催促曾国藩调兵攻击东部地区，筹划收复苏州、常州、杭州这些失守的郡县，五天之内连下了四次严厉的谕旨。曾国藩已经上奏举荐左宗棠专门负责浙江军务。江苏绅士钱鼎铭等人也在十月乘船溯长江而上到达安庆，他们当面向曾国藩求援，哀叹恳求他派兵增援，说吴地有三个方面可以利用，即乡团、枪船和内应，但都不能持久；仅有三座城池完好，分别是镇江、湖州和上海，但也坚持不了多久。曾国藩见到他们感到很悲伤，然而当时军饷缺乏，兵力薄弱，楚军并没有可以调动的军队。因此，他与李鸿章商议，约定在来年二月派兵增援。
咸丰十一年十一月，朝廷询问曾国藩谁可以担任江苏巡抚，曾国藩推荐了李鸿章，并且请求酌情调拨几千军队奔赴长江下游，以增援剿匪。在这种情况下，李鸿章回到庐州招募淮军，他将招募的士兵带到安庆后，曾国藩对这批士兵进行了编制，兵器使用、粮饷供应全部仿照湘军的做法，并用楚军的营规训练他们。
在此之前，淮南地区屡次被太平军和捻军蹂躏，百姓极度贫困，只有合肥县的志士张树声、张树珊兄弟，周盛波、周盛传兄弟，以及潘鼎新、刘铭传等人，从咸丰初年就训练民团保卫家乡。他们修筑堡垒，以便防备敌军入侵。因此，在整个安徽省都遭到了破坏时，只有合肥县得以保全。李鸿章刚开始招募淮军时，是在原来的民团的基础上加以精选，并进行训练，二张、二周、潘鼎新、刘铭传都跟随他。有一个叫程学启的淮人，一直是曾国荃的部下，官职到了参将，智勇双全，曾国藩特意让他跟随李鸿章。后来，程学启因为勇敢善战，名冠一时。在淮军刚建成的时候，曾国藩派遣了几支湘军作为附属，以便增援，并特意在湘军将领中选出一名健将统领他们，并归李鸿章指挥。这个人就是郭松林。淮军中的名将，要数程学启、郭松林、刘铭传、潘鼎新、二张、二周最有名。
同治元年（1862年）二月，淮军建成，共计8000人，原本计划沿长江而下，冲过敌方营垒，增援镇江。这个计划最终没有确定。二十八日，上海的官员和士绅筹集了18万两银子，雇了7艘轮船，驶往安庆迎接李鸿章。李鸿章决定分三批前往上海。三月三十日，李鸿章率领全军抵达上海，接到皇帝的旨意，代理江苏巡抚的职务，任命薛焕为通商大臣，专门负责对外交涉事务（薛焕原来是江苏巡抚——梁注）。
这个时候，常胜军的制度还没有完善，华尔作为一名不隶属于淮军的将领，率领500人守卫松江。这一年正月，敌军一万多人进犯松江，把华尔围了数十层。华尔奋力战斗，打败了他们。等到李鸿章抵达上海，华尔的部队就归属李鸿章了。李鸿章又招募华人壮勇补充兵力，并对他们进行训练。这些士兵的薪俸比湘军和淮军的都更优厚。从此，常胜军的作用才开始发挥出来。
松江府位于江苏和浙江的交界，是提督驻扎的地方，也是江苏的冲要。敌军围攻得很急，李鸿章于是派常胜军与英法的防御部队合作（当时英法有若干防御部队专门驻扎在上海，以保卫租界——梁注），一起攻打松江南部的金山卫和奉贤县。而淮军的程学启、刘铭传、郭松林、潘鼎新等将领，则率军攻打松江东南的南汇县。太平军奋力抵抗，英法军队支持不住退却，嘉定县又沦陷了。太平军想乘胜进逼上海，程学启进行阻截并大败太平军。南汇的太平军将领吴建瀛、刘玉林等人开城投降。川沙厅（在吴淞口南岸——梁注）一万多太平军又来进犯，刘铭传坚守南汇，大败敌军，收复了川沙厅。但是太平军的势力仍然强大不屈，他们派一支队伍围攻松江、青浦，派另一支队伍驻扎在广福、塘桥，集结在泗水之滨窥视新桥。五月，程学启率领孤军驻扎在新桥，处于太平军的强大冲击之下，连续几天被激烈、急促地围攻。李鸿章听到这个消息后，亲自带兵增援，在徐家汇与太平军相遇，奋力战斗并打败了太平军。程学启从营中望见李鸿章的帅旗，立即出营夹击太平军，取得大捷，斩首了太平军3000人，俘虏400人。此外，还有1000多太平军投降。驻扎在松江府外的太平军听到这个消息后又惊又怕，急忙向北逃跑。于是对上海的围攻解除，防御解除戒严状态。
淮军最初到达上海时，西方人看到他们衣帽粗陋，偷偷地嘲笑他们。李鸿章平和地对身边的人说：“军队的好坏难道在于服装的式样吗？必须让他们看到我们大将的指挥艺术，到时自然会有定论。”到这个时候，欧美人看到淮军将士勇猛刚毅，纪律严明整齐，无不肃然起敬。在李鸿章部下的常胜军，也开始服从李鸿章的管制了。
当时，曾国藩已经独立担负起讨伐太平军的重大使命，任重责专，无人分担，也无人掣肘。他派李鸿章攻打苏州，左宗棠攻打浙江，曾国荃攻打金陵。金陵是太平军的巢穴，它与江苏、浙江两省互相依托。因此，只有消灭江苏的敌军，才能困死金陵的敌军；只有攻打金陵太平军的巢穴，才能歼灭江苏的太平军。当淮军攻下上海时，曾国荃与杨载福（后来改名叫岳斌——梁注）、彭玉麟等人计划水陆两军协同作战，攻破长江南北两岸的敌营。四月，曾国荃从太平府沿长江顺流而下，攻占金柱关，夺取东梁山营寨，进而攻克秣陵关、三汊河、江心洲、蒲包洲。五月，进而驻军于金陵城外的雨花台，实际上这都是李鸿章解除松江之围的贡献。所以说，湘军能够攻克金陵，消灭大敌，并非只是曾国荃，实际上还有李鸿章等人在周边消灭敌人，使金陵的太平军在后勤补给和兵力上陷入孤立，最后不得不坐以待毙。淮军能够平定全吴，立下显赫战功，也并非李鸿章一人的功劳，实际上还有曾国荃等人攻打敌军巢穴，使太平军的主力部队和将领有后顾之忧，进军锋芒受到挫折而不得不停顿。苏东坡有诗句说：“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同治元年至二年之间，也是中国有史以来值得一睹的奇观。
李秀成是李鸿章的劲敌，也是后期涌现的太平军将领第一人。洪秀全刚起义时，他的党羽中，杰出的首领有东王杨秀清、南王冯云山、西王萧朝贵、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当时号称“五王”。不久，冯云山、萧朝贵战死在湖南，杨秀清、韦昌辉在金陵争夺权力，互相屠杀，只有石达开怀有二心，不满足现有地位，独树一帜，在湖南、江西、广西、贵州、四川等省横行霸道，就这样“五王”都走到了尽头。咸丰四年到五年之间，是官军士气最衰落的时候，江南的太平军势力也日益衰败。李秀成是从小兵中被提拔上来的，地位很低，在金陵割据以后，他还只是杨秀清帐下一个供给使令的童子军而已。但是他最聪明机敏，富于谋略，胆气超人，所以才能在洪氏统治末期重振太平军余烬，掀起巨大浩劫，使官军疲于奔命，又历经六七年才最终平定了太平军，这都是李秀成和陈玉成的功劳。陈玉成在长江上游驰骋纵横在，在河南、安徽、湖南、湖北一带如台风飞旋，而李秀成在长江下游出没，在江苏、浙江、常州、扬州一带如海浪激荡。陈玉成战死之后，洪秀全所依靠的中流砥柱就只有李秀成了。李秀成既智勇双全，又宽容大度，他用仁爱之心统率部下，获得将士的拥戴，所以安庆虽然被收复，但下游的局势却更加糜烂，太平军更加猖狂。自从曾军围攻雨花台以后，李秀成在江苏境内及金陵方面的多次战斗中表现出色，使李鸿章和曾国荃费尽心力，花费了巨大代价才能获得胜利，这一切都是拜李秀成所赐。所以，说起李鸿章，就不可不了解李秀成。
李鸿章自从南汇一仗以后，逐渐稳定了基础，想与金陵的官军策应，牵制敌军，因此定下了进攻的计策。这一年七月，他派程学启、郭松林等人快速进攻，占领了青浦县城，同时分派其他军队驾驶汽船渡海攻打并占领了浙江绍兴府的余姚县。八月，李秀成派谭绍洸率领10多万人进犯北新泾（江苏地界，距离上海只有几里路——梁注）。刘铭传迎头痛击，大败谭绍洸军，谭绍洸于是退守苏州。
这个月，淮军与常胜军一同进入浙江，攻占了慈溪县。在这次战役中，常胜军统领华尔奋勇当先，胸部中弹被贯穿而亡，他留下遗言，要求穿着中国的衣冠入殓。美国人白齐文代替华尔统领常胜军。
这一年夏秋之交，江南流行瘟疫，官军大量死亡，李秀成想乘机解除金陵的围困。在闰八月，他挑选了苏州、常州的10多万精兵赶赴金陵，围攻曾国荃的大营。李秀成军用数十门西洋开花大炮一起轰击，炮轰持续了十五个昼夜，但官军仍然坚决抵抗，士气不减。九月，李秀成又派李世贤从浙江率领10多万人围攻金陵，攻击越来越猛烈。曾国藩听到消息后，非常担忧，急忙从其他地方征调援军。然而当时，江浙和江北的官军都各有任务，不能前来支援。这次战役，是战争爆发以来两军之间最激烈的战斗。当时太平军有20多万人，而被重重围困的官军只有3万多人，将士病死、战死和负伤的人数几乎过半。但曾国荃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亲如家人父子，所以围攻的全军将士都愿意为他效力卖命，因此他们才能够抵抗十倍于自己的重敌围攻，最终取得成功。李秀成无法攻克金陵，又看到江苏地面的官军势力逐渐强大，担心江苏失守后金陵也难以保全，于是在十月率军撤退，雨花台的围困才得以解除。
按：自这场战役以后，洪秀全大势已去。把兵力驻扎在坚固的城池之下，是兵家之大忌。向荣、和春的两次失败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曾国藩对这一点深以为戒，非常谨慎。曾国荃刚开始屯兵雨花台时，曾国藩就多次告诫他。到了这场战役时，外围有十倍强悍的敌军，城内有困窘而决死的敌寇，清军面临的危险，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了。然而太平军明知清军兵力单薄，又伤痕累累，最终却没有逼近攻击，决一死战，以在顷刻之间获得非凡的战功，反而功亏一篑，突然撤军，最终导致进退两难，随之灭亡，这是为什么呢？大概因为当时太平军的将帅已经极其富贵，他们骄横奢侈，荒淫放纵，爱惜生命，所以才到此地步。这也是清军一开始没有料想到的。曾国藩说：“军队最忌讳没有朝气，在道光、咸丰年间，清军没了朝气，而太平军有朝气。等到同治初年，太平军没有朝气，而清军有朝气。成功与失败的关键都在这里。”真是至理名言啊！以李秀成之才，尚且不能避免被暮气所困，像洪秀全这样已是坟墓中的枯骨了，更不值一提！这就是所说的“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胸怀天下的有志之士，可以从这件事中引以为戒了。洪秀全以市井无赖的身份突然崛起，才几年就践踏了半个中国，然而他没有利用当时风驰云卷般的势头，在战场上争夺大业，而是苟且偷安于金陵，把金陵当作安乐窝，住着深宅大院，真是连陈涉之流也比不上。死守一座城池，坐以待毙。所以向荣、和春溃败，并非是因为洪秀全有不能被消灭的道理，只是他所遇到的敌人同他一样软弱无力，他才能延续他残存的生命罢了。唉！洪秀全的兴亡，是天意吗，还是人为？君子说：是人为。
又按：这场战役是湘淮诸将建立功勋的关键所在。不围攻金陵，就不能牵动江浙的敌军，而李鸿章新组建的军队就难以迅速取得胜利；不攻打江浙，就不能解除金陵的重重包围，而曾国荃长期被围困的军队也就无法得到保全。研究历史的人必须关注这一点。
李秀成围攻金陵时，命令偏将谭绍洸、陈炳文留守苏州。九月，谭绍洸、陈炳文等人率领10多万大军，从金山、太仓分路东进。淮军将领防备着他们，在三江口、四江口与他们交战，双方互有胜负。太平军又沿运河设立屯营，连绵数十里；在运河及其支流上架设浮桥，以便互相往来。他们进攻黄渡，猛烈围攻四江口的官军，形势十分危急。九月二十二日，李鸿章部署各将领，下令攻打太平军大本营。太平军强悍善战，淮军几乎抵挡不住。刘铭传、郭松林、程学启等人身先士卒，挥剑奋力战斗，士气大振，大败太平军，擒获并斩杀一万多人，解除了四江口的围攻。
常胜军统领华尔死后，白齐文凭着个人资历继任。白齐文的为人与华尔不同，他是个有权谋且狡猾的人。看到官军的困境，他就偷偷向李秀成投诚。十月，他图谋占据松江城作为内应，去了上海胁迫道台杨坊，索要巨额军费，然而没能成功，于是殴打了杨道台，抢了4万两银子后离开。事情传出来后，李鸿章非常愤怒，立即与英国领事交涉，罢免了白齐文，让他偿还所抢夺的金银，然后让英国将官戈登取而代之。常胜军这才再次被官军所用，这时是同治二年二月。实际上这是李鸿章与外国办理交涉的第一件事，他决断强硬的态度，得到了大家的肯定。
按：白齐文被罢免后，李鸿章想杀掉他，但被美国领事阻止，于是释放了他。后来白齐文再次投降李秀成，并成为李秀成的参谋，多次为他出谋划策。然而，白齐文的计谋格局狭小，不过是劝说李秀成放弃江浙地区，砍掉桑树和茶树，毁掉房屋，然后集中兵力向北进攻，占据秦、晋、齐、豫的中原地区，以控制东南地区。他认为这些地方官军水师力量达不到，可以成就大业等等。但李秀成没有听从他的建议。白齐文又为太平军购买军械，他偷抢汽船，并获得了数门新式大炮，他将这些献给了李秀成。因而在苏州战役中，官军在宝带桥阵亡了数百人。之后，白齐文在李秀成那里不得志，又前往漳州投奔太平军，最终被郭松林擒获并处死。
在此之前，曾国藩捕获了太平军的间谍，得到了洪秀全给李秀成的手谕。手谕中说湖南、湖北及长江以北地区，清军守备空虚，命令李秀成率领20万大军，先攻占常熟，然后一方面攻打扬州，一方面窥伺安徽和湖北。因此，曾国藩迅速派使者指示李鸿章先发制人，让其迅速夺取太仓以扰乱常熟，牵制李秀成，使他不能前往江北。李鸿章也恰好持有这样的观点。同治二年二月，李鸿章下令常熟的守将死守等待援军，同时派遣刘铭传、潘鼎新、张树珊率领部队乘坐轮船前往福山，与太平军交战数十次，都取得了胜利。又另外派遣程学启、李鹤章攻打太仓、昆山县，以分散太平军的兵力，同时让戈登率领常胜军与淮军一同攻打福山，最后攻克了福山，常熟的围困得以解除。三月，又收复了太仓、昆山，擒获太平军7000多人。其中，程学启的功劳最大。从此，戈登更加敬佩程学启了。
五月，李秀成从无锡出兵，与中、前、后、左、右五军主将率领数十万水陆军队企图增援江阴，占据常熟。李鸿章派遣他的弟弟李鹤章，以及刘铭传、郭松林等人分头抵御。刘铭传、郭松林与太平军的先锋部队相遇，发起进攻，获得了一些战果，但太平军兵势太盛，每次战斗双方死伤人数都相当。当时，太平军在运河岸边修筑了连绵的营垒，北边从北开始，南边到张泾桥，东边从陈市开始，西边到长寿，纵横六七十里，数以百计的堡垒占据着运河的险要位置。他们炸毁了全部桥梁，在河上准备了炮船，水陆互相策应，形势非常紧张。
李鹤章与刘铭传商议，暗中收集木材建造浮桥，半夜急速渡河袭击敌军，攻破了太平军在北的32个营垒。郭松林也奋力攻击，攻破了太平军在南的三十五个营垒。周盛波的部队，攻破了太平军在麦市桥的23个营垒。太平军于是大败，死伤数万人，河水被堆砌的尸体堵塞而断流。清军擒获了太平军的首领100多人、马500匹、船只20艘，还缴获了很多兵器、弹药和粮食。从此，顾山以西再无太平军的踪影，淮军士气大振。六月，吴江的太平军将领望风投降。
程学启率领一万多名水军和陆军，同刘铭传计划收复苏州，进而攻破了花泾港，使花泾港的太平军守将投降。此后，他把军队驻扎在潍亭。七月，李鸿章亲自统率军队，收复了太湖厅，然后向苏州进发。他先派刘铭传攻打江阴，太平军的勇将陈坤书，以及湖南、湖北、山东的四大股太平军10多万人，全力前来支援。李鸿章、刘铭传亲自侦察敌方形势，看见太平军的营垒大大小小，遍布各地，从西边的江边开始，一直到东边的山口。他们于是部署军队，发起猛烈进攻，太平军的抵抗十分顽强，双方相持不下。而后城中发生内乱，有人打开城门投降，于是江阴被收复。
当时，程学启另外驻扎在苏州附近，连续几天奋力战斗，总共取得了数十次胜利。敌军的堡垒在宝带桥、五龙桥、蠡口、黄埭、浒关、王瓜泾、十里亭、虎丘、观音庙等十多个地方，都被攻陷了。且郭松林的军队，也在新塘桥大获全胜，斩杀了两名伪王，杀敌一万多人，夺取了数百艘船只，太平军的水军军力因此大为衰弱。李秀成痛心疾首，泪流满面，无法自已。从此，淮军的威名震动天下。
太平军大败之后，李秀成大举图谋收复失地。他命令部将联合无锡、溧阳、宜兴等地的8万多人、1000多艘船只，从运河口出击，自己则率领数千精锐兵力占据金匮以支援苏州，互相策应。他与官军连续交战，双方各有胜负。同治二年十月十九日，李鸿章亲自督军，派程学启、戈登作为先锋，进军苏州城，经过激烈的苦战，终于攻破了外城。李秀成和谭绍洸等人退入内城，坚守城池。随后，官军水陆并进，从三面合围，城中粮食耗尽，人心惶惶。太平军的副将郜云官等因为相互猜疑，怀有二心，因此与程学启勾结，请求投降。程学启和戈登亲自乘坐轻舟前往城北的洋澄湖，与郜云官等人面谈投降事宜。他们要求郜云官等人杀掉李秀成、谭绍洸，并许诺给他们二品的赏赐，由戈登作保。郜云官等人没有疑虑，但最终不忍心杀害李秀成，只答应杀死谭绍洸，随后离开。
李秀成察觉了郜云官等人的阴谋，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只好连夜离城而去。这一夜是十月二十三日晚上。二十四日，谭绍洸因事在营帐中召见郜云官，郜云官和骁将汪有为一起面见谭绍洸，一见面就刺杀了他，并伏击了谭绍洸的1000多名亲兵，随后打开城门投降。二十五日，郜云官等人献上了谭绍洸的头颅，并请程学启入城查验。这次投降将领的名单如下：
一、纳王郜云官 二、比王伍贵文 三、康王汪安均
四、宁王周文佳 五、天将军范起发 六、天将军张大洲
七、天将军汪怀武 八、天将军汪有为
当时，这八位将领在城中的部下还有10多万人，声势浩大。程学启已经许诺给他们总兵、副将等职务，至此他们要求如约履行。然而程学启仔细观察了这八个人，认为他们狼子野心，恐怕以后制服不住，因而与李鸿章密谋，在战舰上设宴款待他们。待号炮一响，四面伏兵骤起，将他们全部杀掉了，同时杀掉的还有1000多名顽强抵抗的余党，其余的人也都投降了。苏州于是得以平定，李鸿章因功被加封为太子少保。
之前这八位首领投降时，戈登是保人。到这时，戈登听说李鸿章背信弃义，勃然大怒，想要杀掉李鸿章弥补罪过。他带着短枪去找李鸿章，李鸿章为了躲避他，不敢回营。几天后，戈登的怒气渐渐消解了，这才作罢。
按：李鸿章在这件事上是有失道德的。杀投降的人为正人君子所不耻，更何况投降之前就有了约定，而且还有担保人。所以李鸿章这一举动有三条罪状：杀降违背公理，这是第一条罪状；背约食言，这是第二条罪状；欺骗戈登，有负于朋友，这是第三条罪状。戈登切齿痛恨，甚至刀刺其腹以泄愤怒，不也是很正常吗？虽然李鸿章鉴于苗沛霖、李世忠的故事，可能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但从李鸿章向来喜欢玩弄小聪明、小手段来看，也可以大概知道他的为人了。
苏州的收复，实际上是平定江南的第一个关键点。在此之前，曾国荃、左宗棠、李鸿章各自孤军东进，深入敌境，彼此之间无法联络策应，所以兵力单薄且形势危险。苏州的捷报传来后，李鸿章建议统筹全局，乘胜进入浙江地区，与曾、左两军互相接应，合力大举进攻，这一策略是官军最后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关键。十一月，刘铭传、郭松林、李鸿章进占无锡，擒获并斩杀了敌将黄子漋父子。从此，李鸿章把他的军队分为三个大部队：甲队，由他自己率领；乙队由程学启率领，进入浙江，攻占了平湖、乍浦、澉浦、海盐、嘉善，逼近嘉兴府，左宗棠的军队（浙军）也进而与程学启策应，进入杭州境内，攻打余杭县，屡次打败敌军；丙队由刘铭传、郭松林等人率领，与常胜军共同攻占了常州，大获全胜，收复了宜兴、荆溪，擒获敌将黄靖忠。李鸿章又派郭松林进攻溧阳，那里的敌军也投降了。
当时，太平军的将领陈坤书率领10多万军队占据常州府，乘机攻击官军后方。李鸿章和刘铭传率军抵挡，由于敌军太多失败了。陈坤书又秘密派兵进入江苏腹地，在江阴、常熟、福山等县出没，使得江阴、无锡戒严，江苏以西大为震动。李鸿章于是派刘铭传独自抵挡常州方面的敌军，再紧急召回郭松林，命他放弃金坛，日夜兼程赶赴苏州增援，又派李鹤章急速回防无锡。杨鼎勋、张树声率领另外一支军队扼守江阴的青阳、焦阴，以切断敌人的退路。当时，太平军围攻常熟的情势越来越紧急，官军连续几天苦战，只能勉强支撑。同时，太平军又围攻无锡。李鸿章环城固守，形势十分危急。几天后，郭松林的援军到达，经过一场大战，打败了敌军，围困的紧张局势才得以解除。郭松林因功被授予福山镇总兵的职务。
从本年的正月起，程学启围攻嘉兴，形势非常紧急，城中的守兵抵抗顽强，两军死伤众多。二月十九日，程学启激励将士们，想快速攻克嘉兴。他亲自带头冲锋，越过浮桥，与敌军短兵相接，准备攻城。城上的太平军拼死防守，枪林弹雨之间，忽然一颗流弹击中了程学启的左脑，程学启跌倒在地。部将刘士奇看见了，立即代替他督战，率先登城。士兵们愤怒不已，勇气倍增，而潘鼎新、刘秉璋等人也水陆并进，于是嘉兴被攻克。
按：程学启受伤后，卧床治疗了几个月，病情没有好转，最终在三月十日去世，追赠谥号“忠烈”。李鸿章沉痛哀悼，痛哭流涕。
嘉兴府被收复后，杭州的太平军士气大跌，二月二十三日（十九日嘉兴被攻克光复——梁注），大队人马乘夜从北门逃脱。左宗棠的军队于三月二日进入杭州城。至此，苏军（李军）与浙军（左军）之间的联络完全畅通，大军开始集中。
程学启去世后，李鸿章让他的部将王永胜、刘士奇分别率领他的部队，与郭松林会合，从福山镇进攻沙山，连续几场战斗，攻克敌军，到达三河口，斩敌军两万人。李鸿章督率各军合围常州：派刘铭传攻击常州的西北方向，取得了成功；派郭松林攻打陈桥渡大营，也成功了。张树声、周盛波、郑国櫆等人袭击河边的二十多个敌营，将其全部攻破。败军溃逃，想要进城，但被陈坤书拒绝，所以死于城下的太平军数不胜数。三月二十二日，李鸿章的军队进逼常州城，他们用大炮和炸药轰城，城墙崩塌了数十丈。李鸿章挑选数百名敢死队员搭梯登城。陈坤书勇猛善战，他亲自率领精锐士兵出战抵抗，并修补缺口。战斗中，官军死亡数百人。李鸿章愤怒不已，督促众人加制攻城器械，同时筑起长围，连续几天进行猛烈攻击，两军都伤亡巨大。经过十多天的战斗，李鸿章亲自督战，刘铭传、郭松林、刘士奇、王永胜等人身先士卒，奋力登城，太平军开始混乱。但陈坤书仍然不屈服，他与将领费天将一起率领精锐部下，展开激烈的巷战。郭松林力战陈坤书，将其擒获，费天将也被盛波擒获。刘铭传大呼着传达命令：“放下武器投降的可以得到赦免”，马上就有一万多人投降了。官军也死亡了数千人。于是常州被收复，这一天是四月六日。至此，江苏军（李鸿章军）与金陵军（曾国藩军）的联络完全畅通了。除了金陵城内，江苏全省已经没有太平军的踪迹。
从同治元年春季二月开始，李鸿章率领8000人进攻上海，统领淮军、常胜军转战各地，经历了大小数十场战斗，始于松江，终于嘉兴、常州，历时两年。到了同治三年夏季四月，终于成功平定了吴地的叛乱。
按：李鸿章平定吴地的伟大事业，固然是因为淮军部将的骁勇善战、坚韧不拔，但实际上在很多地方也得益于华尔、戈登，这种帮助不仅仅体现在常胜军在战斗中的胜利和攻取上。当时，李秀成智勇绝伦，军中多使用西式枪炮，程学启、刘铭传、郭松林、周盛波、张树声、潘鼎新等将领虽然善战，但也只是依靠天生的勇猛和谋略，并不懂得新式兵法的作用。所以，淮军初期与太平军相遇时，多次陷入苦战。李鸿章有鉴于此，开始训练常胜军。因此，淮军各将领有不少人向常胜军取经，利用他们的器械。而左宗棠平定浙江，也得到法国将官托格比、吉格尔等人的大力帮助。清朝在陷入绝境而后又得以续命，英国人和法国人有很大功劳。他们的意图是想借此永远保持东亚的和平局面，使这里成为商业的乐园。但哪里料到，时至今日，中国仍然不能自我振兴，且恐怕将来还免不了会有Great revolution（大革命）要发生呢。
先前，曾国荃的军队水陆配合，围攻金陵已经两年了。到了同治三年正月，他们占领了钟山的石垒，使太平军失去了这个重要防御，外围才开始合围。金陵内外隔绝，粮道被切断，城中粮食耗尽。洪秀全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于是在四月二十七日服药自杀，随后诸将拥立他的儿子洪福为王。当时清军还不知道这个情况，朝廷多次命令李鸿章调派在江苏已取得胜利的军队去协助攻打金陵。但曾国荃认为城中的敌军已经疲惫不堪，粮食和弹药都耗尽了，很快就会被歼灭，因此不愿意借助李鸿章的力量。而李鸿章也不愿意瓜分曾国荃的功劳，自己情愿避退。他借口盛夏不利于使用火器，坚辞不肯进军。朝廷不明白李鸿章的真实意图，再三催促。曾国荃得知后，忧愤难当，从五月十八日开始，他日夜督促将士猛攻地保城（即龙膊子，是山阴最坚固的堡垒和险要之地——梁注），最终成功将其占领。之后，他又开始挖地道。从五月三十日到六月十五日，他挖成了十多处隧道。然后他严厉告诫城外各营，整理战备，另外悬赏招募敢死队，约定好时间一起登城。
当时，李秀成在金陵，洪秀全死后，由他发出所有号令。李秀成知人善任，恩威并行，人们像对待父亲一样信服他。五月十五日，李秀成亲自率领数百名敢死队员，从太平门的缺口突围，又另外派遣数百名敢死队员冒充官兵，从朝阳门突围，冲入曾国荃军的营地，放火制造混乱。当时，官军劳累疲惫，战斗力几乎耗尽，突然遇到这样的紧急情况，几乎瓦解逃散。幸好彭毓橘等将领率领新兵赶来救援，才得以避免惨败。
六月十六日正午时分，隧道内所装的火药突然爆炸，如同万雷轰击般震撼天地，将城墙崩坏了20多丈。曾国荃军的官兵大呼，奋勇登城。太平军拼死抵抗，弹丸雨点般向官军飞来，城外的官军有400多人当场死亡。但官军更加奋勇前进，他们踏着尸体攻入城内。李秀成早已下定决心死战到底，他把心爱的骏马送给幼主洪福，让他逃出城外，而自己则亲自督军进行巷战。经过三天三夜的连续战斗后，李秀成力竭被擒。太平军大小将士战死、烧死的有3000多人。城郭和宫殿连续烧了三天三夜。城中长期追随洪氏政权的男女老少10万多人，无一人投降。从咸丰三年洪秀全占据金陵开始，到此时已经整整十二年了，太平军才终于被平定下来。
按：李秀成真是豪杰啊！在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全城人的性命危在旦夕，他仍然能够驱使上千名勇士突围决战，几乎消灭了敌军。在五月十五日的战斗中，曾国荃军没有灭亡，真是天意啊。等到城破之后，他又用心爱的战马救走幼主，再慷慨决然地赴死。有与国家共存亡的决心，即使是古代的大臣和儒将，又怎么能超过他呢？项羽的乌骓不能驰骋，文天祥的忠贞也未能保佑国家，这是天意吗？还是人为？我听说李秀成离开苏州的时候，苏州的百姓，无论男女老幼，都流下了眼泪。至于他礼葬王有龄，优待抚恤败将降兵，俨然有文明国家遵守战时公约的意味。金陵城中的10多万人，没有一个投降的。李秀成与田横五百士的志向相同，事迹相同，但李秀成的魄力更大，是田横的百倍。这是有史以来战争结局中从未有过的。如果让李秀成处在洪秀全的地位，那么今天的疆域之内，又怎知会是谁家的天下呢？李秀成被捕后，从六月十七日到十九日共三天时间里，在囚笼中慷慨提笔，记述了数万言，虽然经过官军删节，不能完整流传，但至今读来，仍然严肃严正，具有生命力。呜呼！刘邦成功后辱骂项羽，这是以成败论英雄。今天有谁肯为李秀成颂扬伟业，发掘他潜隐的光辉呢？百年之后，自然会有公正的评价，后来人会写出更好的史书，难道还会有所偏袒吗？然而，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是自然的法则。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也都是人中豪杰。
收复金陵后，论功行赏，两江总督曾国藩加封为太子太保，世袭一等侯。浙江巡抚曾国荃、江苏巡抚李鸿章，都被封为世袭一等伯，其余将帅也根据贡献各有封赏。曾国荃攻克金陵，很多将领都嫉妒他的功劳，诽谤和谗言纷纷而起，即使是贤能的左宗棠，也多少参与其中。只有李鸿章没有说过曾国荃一句闲话，还每每从中协调，保护他。
按：这也是李鸿章被称作文忠公的原因。皇帝下诏命李鸿章与其他军队会合围剿，但他不想瓜分别人即将到手的功劳。等到内乱平定后，他对举荐自己的人不怀嫉妒之心。他的道德和器量都超人一等，名副其实，并非徒有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