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枫心情沉闷,踽踽独行于小路上。这是一条蜿蜒曲折的羊肠小径,这里能够通往一个关外较大的城镇——赤峰。但是,这条小路却不是去赤峰的必经之路,更不是一条捷径,它反而倒是有些绕远。楚云枫弃大路不走而选这里,其实是不想与那熙熙攘攘的武林群豪们碰在一起,一是因着他没有些江湖经验,生怕会处理不好自己与他人的关系,二则是因为他实在想一个人静静。自从书生离去后,楚云枫便一直都是闷闷不乐、怏怏不快的,接连赶了五六天的路,一路上总也是提不起什么心劲,整天家没精打采,心里总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初次相识的少年书生那等牵肠挂肚,似乎那书生对他竟有着一种很强大、很奇怪的吸引力,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头脑还有思想,便总能浮现出书生的音容笑貌。说白了,楚云枫选择这条僻静小路,实际是想在无人打扰之下好好地回忆一下自己与书生那短暂的一夜欢乐时光。但是,楚云枫毕竟还是缺乏江湖经验,他实在不知道,越是偏僻荒静的小路,便越是危机四伏。一阵风吹草动之后,野草丛里原本的那些虫鸣声忽地没有了、消失了、同都隐没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沙沙”
声响,就好似是手掌在干燥皮肤上不断摩挲着一般。任何一个稍有经验的江湖人听到这些,都会有所警觉。本来应有的虫鸣声毫无原由的嘎然而止,这显是说明左近是多出了一些比虫蚁要大得多的东西,虫蚁都吓得禁了声;而再通过那轻微的“沙沙”
声,已明显可以猜出草丛中七八成有人潜伏,因为只有人才会悄悄潜伏在高高的草丛之中,那“沙沙”
声是他们慢慢挪动或者说是在慢慢接近目标时所发出的。当然,在这里,懂得潜伏的还有狼,狼甚至是比人更懂得潜伏的动物,但是,狼在白天是很少行动的,所以,隐伏在草丛中的只能是人。除了人和狼,在广袤的草原旷野上,是再没有别的如此聪明的物种了。然而这些,楚云枫却都不晓得,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曾去考虑、注意过这些,他依旧故我的沉闷地走着、沉闷地思索着。但好在他的师父是张三丰、他是张三丰的徒弟,即便是年龄再轻,只要是张三丰亲传的徒弟,那武功当还不会很弱。所以,楚云枫在危急的关头还是拣回了一条性命。“沙沙”
声突然间没有了,草丛里突然间产生了四分之一刹那的寂静,那是一种出奇的寂静,静得足以使耳朵产生一种“嗡嗡”
的鸣响声。很明显,草丛里的人已准备行动了,或者说他们已经开始了行动,那短暂之短暂的寂静正是他们发动的前兆,那是一个动作,一个如猛兽扑食前所要在刹那间做出的蓄势待扑一样的动作;那短暂的寂静,便是草丛里的人为了能够提足全身真力而在瞬间屏住呼吸、停住身体上全部动作所造成的。楚云枫就是再笨再傻再没有经验,他也是能够察觉出周围环境的突变、察觉到那不平常的安静、察觉到由自己不远处传来的浓郁杀气。四分之一刹那的寂静之后,草丛里便暴起了一阵“噗噗”
声,其间还和着衣袂抖动出的“猎猎”
风声。高高的杂草之中骤然蹿出三条人影,他们来自三个不同的方向,但却是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一个致命招式袭击向同一个目标——楚云枫。三人成品字合围之势,将楚云枫死死夹在当中,没为其留出丝毫足以闪避退身的空当,而且,即便是有空当,楚云枫也绝对没有机会闪躲。因为,三个人与他的距离实在太近了,三个人的速度也实在太快。三个人都是曲掌成爪,不分先后,一个由斜后抓拿楚云枫脖颈,一个由空中奇袭楚云枫天灵,最后一个则由正前方猛捣楚云枫胸膛。任何一招都足以致命,更何况三招,更何况三招同发。楚云枫不但无法闪避,也无法招架,因为他只有两只手,两只手最多只能同时招架住两个方向的敌人,无论如何也要有一条漏网之鱼,虽然是漏网的,但那却是一条足能吞吃掉楚云枫的大鱼。但是,这种情况也只能发生在坐以待毙之下,三人同时的发动、袭击,也只能在自己的目标毫无所动的情形下同时将之击中。楚云枫并未选择坐以待毙,他动了。只要他动,无论他向三个人中的哪一个移动,那么都可以致得其他两个人再不能与那人同时攻击到自己。因为只要他有所移动,便能使得自己与三人中其中一个的距离拉近,同时也拉远了与另外两人的距离。虽于距离上的变化是微小的,时间也是紧迫的,但是,这却足以挽回一条性命,至少能挽回楚云枫的命。楚云枫选择了他正前方的那人,他冲向了那人,只有冲向他,才是最省时省事的,因为他不用耽误太多的时间去做转身、寻找目标。那人乍见到楚云枫向自己冲来,似也微的一惊,他不知道楚云枫到底要做什么,他只道楚云枫已准备拼命,所以他暗中又将爪上的功力催动至了十成,因为他也已经看出,楚云枫这番移动,自己的两个同伴已便再不能与自己同时攻击到目标了,所以他打算以一己之力全力击杀眼前之人,但是他却万没料到,楚云枫根本就没有打算与他拼命。楚云枫只是待那人的一只鬼一般的爪子距自己胸口不及半寸之时,于瞬息之间抢住那间不容发的空当,探掌在那人手臂上轻轻一拂、向旁一带,借着那人爪上本身的力量将那人甩脱了出去。而那人也只是突然觉得对手的手掌在自己臂上轻轻一抹,跟着便有一股似力非力的怪力将自己生生吸引了开去,足下趔趄着直跌撞出三五步,这才堪堪拿桩站稳,直到立定后,心中都还是百般不解,不知道方才那怪力到底是从何而来。而楚云枫当然便借着身前对手被自己“太极云手”
甩将出去所留出的宽大空间,猱身前扑,冲了开去,他根本不用再去理会身后两人的袭击,他知道那两人一定再也打不着他了,他只需要为身后二人留出足够使他们那致命一击用老的距离。楚云枫直等蹿出去五六步才自停下回身,因为他已绝对安全,五六步大概就已经是一丈半,世上任何一个招式都不可能单凭一只手掌便能攻击到一丈开外的目标,当然,除非那人的功力已臻化境,但至少此刻袭击楚云枫的三人尚还没有此等的功力。三个人都是又惊又诧地瞧着楚云枫,其中最最错愕的当然还是那个被楚云枫以“借力打力”
的玄奇武功甩出之人。约莫过去三分香的晨光,楚云枫已仔细瞧清了面前三人,其中竟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如此,心中直很生纳罕,不明白为何这三个素未谋面的人要袭击自己而且一出手便要致自己死命?见三人仍还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楚云枫便只好率先开口,说道:“三位,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你们为什么要对我出此狠手?”
经楚云枫一问,三人这才省过神,同从惊诧的神思中转回到现实中来。其中一个嘿嘿一笑,操着一口淮南口音道:“你不认识我们,我们却是认得你的。我们找上你也不为别的,只要教你偿命!”
“偿命?”
楚云枫惊疑着问道:“找我偿什么命?”
这时那早先被楚云枫甩将出去之人冷哼一声,道:“你小子还待装蒜?实话告诉你,实是有人告知我们,他亲眼见到我们的师兄弟是被你害死的,你说,我们不找你偿命那该找谁?”
楚云枫直听得一头雾水,这简直就是莫大的冤枉,他从跟着师兄李敬常由武当出来以后,一直都是太平无事,只是在前些天才出手与人打了场架,但是这杀人却是万万不可能的。要说杀人,除非是在他还是建文帝的时候,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况且天下又有谁知道他便是当年的建文帝呢?当下好生愁苦地说道:“我说几位,你们是否搞错了?我初到江湖,从来都还没出手杀伤过谁呀!这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罢。”
“哼,误会!”
早先那第一次开口的人厉声道:“杀了人还能算是误会?臭小子,今日不管你承认与否,爷们都取定你性命了!来呀,兄弟们,并肩子上!”
说着,便又是与其他两个同伴紧摆开个架势,二话不说,冲着楚云枫便杀将过来,竟是再不给楚云枫张口辩解的机会。楚云枫见状还能再说什么?只得是心中暗叫一声“倒霉”
跟着便也拉开架势迎击上去,无论如何人家打了过来,自己总也不能无动于衷罢,当下展开太极拳法与三个对手拆斗开来。然而这一次却不同于方才。方才楚云枫实乃是在骤出对手不意之下才躲过了致命的一击,而且那一下也旨在逃命,根本不用去考虑下一步、再下一步、再下下一步的招式拳法的变换与自家的防守。再加上对手可能是由于方才那突然的一下,已再不敢对自己掉以轻心,竟都是尽出了全力进击。楚云枫暗自思量,凭自己的武功,最多也只能堪堪抵敌住眼前两名对手的全力攻击,然此刻之三人,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有胜算的,迟早都是要落败。果不其然,不出二十回合,楚云枫便被三人杀得左支右绌起来,再过得片刻,已明显有气力不支之象,额上见汗,口鼻之中也喘起粗气,显然是再也强撑不得多久矣。进击的三人似乎也是瞧出了楚云枫之颓象,彼此互打一下眼色,蓦然将招式加紧,再不有所保留,招招进攻全无防守,三双六只铁爪不断摧动着阴狠的真气,生生是要合力逼死楚云枫。楚云枫哪有不知之理,好几次都想要开口叫停,但却苦于对手那强大的压力,一直都无暇也无能力张得开口,只能是拼死抵抗着。又再过得半炷香的晨光,楚云枫已渐近虚脱,汗水浸透了两层衣衫,喉中也是干如火燎。忽然,脑中猛地一下眩晕,跟着施出的一势“搂膝拗步”
便使得慢了半拍,脚下步子也是踏得偏离了本位,本应进步坎位却一脚踩入了艮向。登时,失式又失势。早前那被楚云枫甩脱出去的人心里尚还存有几分怨气,此刻见得楚云枫由于失误而右胸空门大露,心下一欢,爪下猛摧真气抢入,舌绽春雷道:“倒下!”
右爪疾抓楚云枫右胸。楚云枫大惊,急忙撤步闪身,但究竟还是慢了半步,右胸上直叫人家狠狠抓拿了一下,胸前衣衫尽碎,胸上皮肉也是被抓出了五道深深血痕。仅这微一停顿的当,第二个人又再扑到,易爪为掌,砰然击上楚云枫胸口。这胸口乃是人身大穴膻中之所在,虽然此番并非是全力点在其上,但周围受到重击也是绝难抵受得住的。立时间,楚云枫再也支持不住,向后一个趔趄,跌坐地上,倒地后口中猛喷出一口浓血。三人见楚云枫再无反击能力,彼此一个顾盼,面上都是一喜,一打眼色,又同时猱身扑上,准备给楚云枫最后致命的一击。楚云枫眼巴巴地瞧着眼前三个将要至自己于死地的莫名敌手,却是没有丝毫办法,心中暗自苦叹一声:罢了。便在这千钧一发的危紧关头,也不知是楚云枫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总之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那人叫道:“啊,战大叔,快!”
跟着,他便觉眼前遽然一花,随后便是连声的惨叫。他不知道那惨叫因何而发,但却能肯定,那绝对不是自己的惨叫声。然而,他最多也就只能再知道这么多了,那一连串惨叫声过后,他自己也跟着昏了过去。三个人本拟合力一击将楚云枫命毙当场,怎知铁爪方自探出,眼前便倏地闪出一条彪壮人影,那速度竟是形同魑魅。三人同是一悸,跟着,也几乎是在同一刻间,感到那只探出之手的手腕上猛地传来一阵直透心底的奇痛,好似一条手臂突然间便被人家快刀斩断了去一般。之后,面前又霎忽吹来一阵强劲的热浪,足下同都一个把持不住,被冲得飞退了开去,浑似三只断线之筝。三人直等跌倒在地上,这才嗥叫出声。原来,方才那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还真是断臂之痛,只不过是骨虽断臂犹连,一条手臂还并未真个被人切去,只是却不知被人家以何等样的手法生生拗断。少年书生乍见楚云枫呕血昏厥,心下猛地一紧,放步急奔过去,连声惊呼着:“楚大哥,楚大哥,你怎的了?”
待到得楚云枫身前,见其虽然奄奄一息、气若游丝,但终归还是没有死去,心里才放心些许,急又由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瓶,倒出两粒黄色丹丸喂到楚云枫口中,之后将其抱起揽入怀中,举手为之轻拍后背,助其下咽消化丹丸。再说那三个本待袭击楚云枫反而被伤之人,直捧着各自的断腕哀嗥了良久,这才想起去看看眼前那仅在方才一瞬之间便连伤自己三人的高大人形。只见那人面色如寒铁,瞧不见有丝毫表情,一双炯目精光四射,傲然兀立当场,几如渊停岳峙,更始傲气凛然,巍然不动,直似一尊铜铁打铸的神像。三人见了眼前这魁伟大汉,忍不住同是一阵骇然,竟似连手臂上的剧痛都已忘却,颤战着一口口咽着吐沫,好似失了魂魄一般,半晌都不敢再发出丝毫响动。三个人不出声,那大汉竟也不出声,只是冷冷盯视着三人,直看得三人更是胆寒心颤,身体竟都禁不住抖缩作了一团。又过盏茶时分,少年书生见楚云枫面转红润,气息也是渐转正常,知是药物起了作用,楚云枫已暂无性命之忧。当下便轻轻地、缓缓地将楚云枫重新放躺在地下,似是生怕将之惊醒,瞧那副神态,似足了一位全心伺候相公的贤惠妻子。之后,书生这才起身,挥袖揩去眼中许是由着方才一时焦急而滚出的莹莹泪珠,举步行到那大汉身侧,冷眼怒瞪前面地上那犹自被大汉吓得颤巍巍的三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半晌,猛然伸出一只春葱般的细指疾指向三人,厉声喝道:“咄!你等三个宵小之徒,合力击杀我楚大哥一人,不害臊么!方才他已经失去抵抗之力,你等竟还不肯罢休,到底有何深仇大怨!”
书生的断喝声虽然略显娇嫩,尚不足以对人构成震慑,但因着其身旁岿然耸立着一高大“天尊”
竟也能起到“狐假虎威”
之效,兀是将地下三人呵斥得噤若寒蝉,一阵阵地打着哆嗦。但三个人的眼睛却都还始终注视着书生身旁的大汉,似是生怕他会因着书生这一声吼叫而蓦然发难。书生话落之后,微停了片刻,见三人都不回答自己问话,不禁心中微气,清了清喉咙又再喝道:“说话呀!本公子问你们话呢!”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将视线从大汉身上转向书生。其中一个虽然仍自心有余悸,但却也强自装出一副傲骨,仰着头对书生亢声道:“我们与这小子的仇怨可是深了。”
“放肆!”
书生叫道:“小子可是你能叫的!”
那说话之人身旁的一人也是伸手揪了揪他的衣襟,又暗打了个眼色,随后将话头接过道:“哈,这位公子,在下等人与那……哦,与你身后那公子确实有很深的仇恨。他……可是你的朋友?”
书生秀目一番,道:“不错,他不单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我最好的朋友。哼,不管你们与他有何恩怨,只要想找他的麻烦,都得先问问本公子是否同意!”
想必这番话若叫楚云枫听到,不感动得热泪盈眶才怪,只可惜他现还尚自昏迷,于外间任何事情、任何话语都是不能闻晓。三人听了书生这话,都是面显为难,自知凭自己三人的能耐,是如何也不能在人家手里讨得好去,当下彼此照望一番,终于互打一个眼色,相互搀扶着站立起身来,准备今日姑且作罢就此告退。然书生见了三人行动,却忽然叫道:“哎,等等,你三人先不忙走,且先将话说明白一些,我的朋友不能白让你们打成这样。”
三人同是一怔,这才想到此间自己等人的性命尚还操握在人家手中,这书生的武功如何尚且不知,单只那雄壮汉子便足以在片刻间要自己等小命了。当下,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为难着踌躇在当地,一时不敢轻易离走。书生瞧瞧三人,冷冷一哼,道:“我且先问问,你们与我朋友到底有何仇恨,竟使你等如此恨他入骨?”
三人嗫嚅片晌,终于一人说道:“他……他杀了我们的师兄弟,这是有人亲眼看到的,绝作不得假!”
书生听了也是一怔,他想不到楚云枫竟也会杀人,但看那人说时的神情也似乎不像是信口胡邹,不禁心中纳罕,看了看身旁的大汉,随后又道:“你说我朋友杀了你们的师兄弟,那就是说他还不止杀了一个人?”
那人道:“当然不是一个,是四个!”
“四个?”
书生狐疑着惊叫一声,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急切追问道:“四个什么样的人?”
“四个和我们一样操着淮南口音的人,就是前几天的事情。”
那人答道。书生霍然又是一惊,追问道:“你们也是淮南鹰爪门的人?”
那人微的一愕,道:“是、是啊,正是。这次我们掌门尽率本门精英出关,而在这之前首先谴派了我们的四个师兄弟做先行,本来约好在克勒沟相会,岂知道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是四具死尸,而且死状都是惨不忍睹,俱是中毒而死。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早前与那小……小公子动过手。”
经方才书生一喝,他可是再不敢称楚云枫为“小子”
了,遂急忙改了口。书生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三人实是为了给早先被自己射杀在落花村酒楼的四个恶汉报仇的,只是却找错了对象,一时间只觉得心内好生对楚云枫不起,这一场灾祸完全是因自己引起的,最后反而是让楚云枫替自己背了黑锅。心思至此,心中禁不住好一阵愁苦,连连自责,同时又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尚自昏昏沉睡着的楚云枫。这后,书生回转过头,向着那人又道:“死的那四个当真都是你们的师兄弟?”
那人急道:“那还有假!我们岂能拿此事玩笑!而且,那其中还有我们掌门人的亲生爱子。”
书生惊得微“噫”
一声,这才知自己此番是真的闯了大祸,竟在一时气愤之下出手杀了淮南鹰爪门门主的爱子,此事看来当真已非同小可。要知,这淮南鹰爪门虽算不上是什么大门派,其掌门人的武功也不见得高到哪里去,但他们却是南七北六十三省帮会联盟的成员,得罪了其他弟子倒还好说,但若真是将掌门人给得罪了,那无端便是连同十三省帮会联盟的人全都给得罪了。书生捅了这样大的漏子,自己心中不免也是暗暗惊悸,抬眼又向身边大汉瞅去,显得很是束手无策。大汉见到书生带着打询的目光,低头略作沉思一番,最后向着书生打个眼色,坚定地点了点头。书生见了,又是仔细考虑半晌,这才抬目向着三人正色道:“好罢,事到如今我不妨与你们直说,你们的师兄弟不是我朋友杀的,他们是我杀的。回去告诉你们掌门,就说他的儿子和徒弟在外面行止……行止不端,我一气之下将他们杀了,他要找便来找我,勿要冤枉了好人!”
当她说到“行止不端”
时面上略有些羞涩与愠怒。原来,那时她之所以出手以飞针射杀那四个汉子,实是因为他们其中那个“大哥”
(可能就是鹰爪门掌门的爱子)对其出手时所抓拿的部位乃是她的胸脯,这叫一个女孩子家如何能忍?遂一气之下便施了狠手。说来,也真是那几人倒霉,他们若是早知晓书生是个女子,又如何会以那等手法对付,也就不会无端丧命了。且说眼下三人听得书生言语同发一呼,瞠目看着书生,又惶恐地瞧瞧那大汉,生怕一个不好,他们会连自己也给杀了。书生本来也是要有意留难那三人,以报楚云枫被其等重伤之仇,但此刻却是改变了主意,毕竟是自己先射杀人家门人在先,归根究底楚云枫重伤实还是因为自己。当下轻叹一声,冲着三人摆手道:“你们走罢,我今日不再为难你们。只是你等人回去之后,一定要告知贵掌门,日后不可再为难这位楚公子,他与此事毫无关系。哼,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他若要报仇便来找我。”
三人见到对方已将话说至如此,便也都不好再说什么,就是他们想再说什么也是没有那个胆量,毕竟,眼前那魁梧大汉的武功实在太过了得。当下,同都是单掌为礼(另一只手掌早先被大汉打断),之前那个一直与书生对答之人又道:“既然公子如此说了,那我们也定会如此转达。那么,在下等这就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罢!哦,公子可否留下个万来,日后咱们也容易登门造访!”
这话摆明是说:你今日留个名姓,日后我们也不难找你。书生微一迟疑,又再举目看向身边大汉。她此刻易容男子,自己女儿家的姓名又如何能对人道出。那大汉瞧出她之为难,于是便冲其微一摆手,表示“此事不难”。跟着,大汉又探手入怀,取出一柄青铜打制的形式颇为古怪的飞刀,随手丢向面前三人。三人不知大汉何意,直吓得紧忙矮身作闪,直等那飞刀无力地落在自家脚前,才知人家并无加害之意,不觉面上同都一红,显得颇有些难堪。跟着,其中一人板着脸弯腰将飞刀拾起,拿与近处与两个同伴一起查看。一看之下,三人不禁又是一番惊嘘,那执刀之人更是惊得似已将拿捏不住那柄小巧的飞刀,圆睁着眼睛惊诧万分地瞧着那大汉,颤声道:“你、你……原来你是、是……”
口中一个名字尚未道出,便立时又被大汉眼中一道寒芒给骇得将话语咽了回去。这时,书生见了大汉递出的东西,暗自偷偷一笑,却并没教他人发觉,继而又开口道:“如何,有了那东西,知道我的名字与否都无甚必要了罢?”
那人收摄了一下恐惧之心,望回书生,慨叹一声说道:“看来这件事情已再不是我等人能做得了主的了,还是待回去转告师父罢。那好,二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话一说完,三人竟真的扭头便走,再不回头瞧上一眼。直等那三人的身影远远消失在小路的蜿蜒处,书生这才忍不住开怀大笑了起来,将身体斜依着大汉,道:“哈哈,战大叔,也真亏你想得出来,这一下咱们可谓是一箭双雕啦!佩服佩服!看来,当初我把那刀给你还真是给对了。”
大汉摇摇头,冲着书生呵呵一笑,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到底那大汉交给鹰爪门弟子的怪异飞刀是何许物事呢?书生又为何说此举是“一箭双雕”
呢?此番姑且先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