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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以此书献给克里斯·拉文。

他并非万事皆知,

但重要的,他一定知道。

各位先生女士请注意!

靠近点好看清楚!

我要讲个故事,不花你一毛钱!

(如果你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相处融洽。)

——史蒂夫·厄尔《蛇油》

我曾听说,

当黑夜像俗话说的厚到可以拿刀来切时,

许多人连走在村里的街上都会迷路……

——亨利·大卫·梭罗《瓦尔登湖》

你来过这儿。

你当然来过这儿,开什么玩笑,我对人啊,过目不忘。

来来来,让我握握你的手!告诉你,我还没看清你的脸,光看你走路的样子就认出来啦。你今天回城堡岩来,可真挑对日子啦。咱们这小镇不赖吧?不久打猎季节就要开始,那些笨蛋进了森林,对着会动又没穿亮橘色背心的东西乱射,不把彼此打死才怪。接下来就是下雪下冰雹,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啦。现在是十月,在城堡岩啊,十月想待多久,我们就让它待多久。

我看哪,一年当中最好的就是十月。这里的春天也不错,不过跟五月比起来,我还是喜欢十月。夏天一结束,缅因州西部几乎就被大家忘得一干二净。那些在湖边和景观丘上有别墅的人都回纽约和麻省了。镇上的本地人每年看着他们来来去去——你好,你好,你好;再见,再见,再见。他们来是不错,把城里的钱都带来了,不过他们离开也很好,把城里的烦恼也带走了。

我要讲的就是这些恼人的事——能不能跟我坐一会儿啊?来这演奏台阶上坐吧。这里太阳晒得可暖和哩,而且是在公共广场的正中间,可以把镇上看得一清二楚,小心裂掉的木头刺人就是啦。这木头台阶实在该打磨打磨再重新上漆,这可是休·普利斯特的分内事,只不过他还抽不出空来。告诉你,他酗酒呢,这也不算什么秘密。咱城堡岩也不是说守不住秘密,只不过得费很大的劲儿,可是大伙儿都知道,休·普利斯特早就不想费什么劲儿了。

你说啥?

噢!那个呀!哎呀,老弟,那设计得可真棒呀,你说是不是?镇上到处贴着那些传单!我看大多是万达·亨普希尔亲自贴的(她老公是唐,亨普希尔超市就是他开的)。把那柱子上的撕下来给我看看。这有什么好怕的,大家本来就不该在公共广场的演奏台上乱贴传单呀。

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骰子与恶魔”这几个大字就印在最上面,不仅红得醒目,还冒着烟,人家还以为是从地狱限时专送寄来的呢!哈!我看要是有人不知道咱们这小地方闷得要命,还以为我们堕落到极点了。不过你也知道,像我们这种小镇,事情常常一发不可收拾。我看这次啊,威利牧师肯定要出什么怪招,这我敢打包票。这种小镇上的教会……这个嘛,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大家生活上是不得不有个交集,不过心里早就看彼此不顺眼。相安无事一阵子,嘴巴闲不住就吵起来了。

不过这次闹得可大了,大家几乎反目成仇。跟你说,天主教徒打算在咱们小镇另一头的哥伦布骑士会堂办个什么“赌场之夜”。我记得是这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四,赢到的钱要拿来付教堂屋顶的翻修费。你看,那就是静水圣母堂,要是你从景观丘那头过来,一定会经过。很小的教堂吧?

“赌场之夜”是布理格姆神父的点子,不过采取行动的是伊莎贝拉妇女会的成员,其中最积极的就是贝齐·维盖。我看哪,她是想穿上让她身材毕露的黑色洋装,打扮得妖娇美艳,去当二十一点的发牌员或去转个轮盘,然后跟面前那些赌客说:“请下注,各位先生女士,请下注。”哎呀,我看哪,她们这些妇女会的主要是想秀一下。这倒也无伤大雅,不过好像有那么一点儿不正当。

威利牧师可不觉得这无伤大雅,他和他的教民都觉得这简直是伤风败俗。威利牧师其实就是威廉·罗斯牧师,他从来就看布理格姆神父不顺眼,神父也不怎么喜欢他。(老实说,把罗斯牧师叫成“汽船威利”就是从布理格姆神父开始的,这点威利牧师也清楚。)

这两个巫医早就结下梁子,不过这次“赌场之夜”的事,严重到两方大火拼哪!威利听说那些天主教徒打算在哥骑会堂赌上一晚,气得他那小尖头都快冲破屋顶啰!“骰子与恶魔”的传单可是他自掏腰包印的,不过到处张贴的是万达·亨普希尔和她那群做针线活的姊妹。这下完了,现在天主教徒和浸信会教友唯一能交谈的地方,就是我们小周报读者来函那栏,他们互打笔仗,炮火猛烈,还诅咒对方下地狱呢!

你看那边就知道我说什么了。那个刚从银行出来的是纳恩·罗伯茨,纳恩餐馆就是她开的。我看哪,自从梅里尔老爹翘了辫子,去天上的大跳蚤市场做买卖后,她就变成镇上的大富婆啰!而且早在赫克托还是个傻小子的时候,她就加入浸信会了。从另一头过来的是大块头阿尔·金德伦,他啊,可是个彻头彻尾的天主教徒,连教皇跟他比起来都还像个犹太教徒呢!他最好的朋友就是爱尔兰人约翰尼·布理格姆神父。来来来,你瞧个仔细!有没有看到他们下巴抬得老高啊?哈!这不是很可笑吗?我敢跟你打包票,他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温度肯定降了二十度。就像我老妈常说的,当马乐趣最多啦,当人也还算好,可人就是不让彼此好过。

来,你看那边,有没有看到那台警车?就停在录影带出租店附近的人行道旁,看到没?里头坐的是约翰·拉普安特,他负责取缔超速——你也知道,镇中心是慢速行驶区,尤其是放学的时候更要注意——不过呢,你用手遮遮阳光,仔细瞧瞧,就会发现他其实在盯着皮夹里掏出来的照片。我这里是瞧不见,不过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什么,就像我知道我妈的娘家姓一样。那差不多是一年前在弗赖堡办的州博览会上,安迪·克拉特巴克帮约翰跟萨莉·拉特克利夫拍的照片。照片上,约翰一手搭着萨莉,萨莉手上抱着约翰在射击场赢到的玩具熊,两人笑得嘴都快裂开啰!不过就像他们说的,此一时彼一时。现在萨莉跟高中体育教练莱斯特·普拉特订了婚,他们俩都是浸信会的死忠信徒。萨莉跟人跑了,约翰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有没有看到他叹气啊?我看哪,他把自己搞得快得忧郁症啦!男人哪,只有还爱着(或自以为爱着)某人的时候,才可能叹那么长一口气。

纷争啊烦恼啊大多是些平凡无奇的事,你有没有发现,全是些鸡毛蒜皮。我来给你举个例子。那个正走上法院大楼台阶的家伙看到没?不不不,不是穿西装的那个,穿西装的是咱们镇长丹·基顿。我说的是另一个,那个穿工作服的黑人,叫埃迪·沃伯顿,在镇公所当夜班管理员。你花个几秒钟留神他的动作。你瞧瞧!看到他爬上台阶顶端,在那儿看着街上没?我敢跟你打包票,他百分之百是在看桑诺可修车站,那是桑尼·贾基特经营的。自从埃迪两年前把车送去他那边检查变速器出了什么毛病后,两人就成了死对头啦!

那部车我可记得清清楚楚!是台本田思域,这倒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对埃迪来说可是意义重大,因为那是他这辈子头一台全新的车,不过那也是他最后一台。可是呢,桑尼不只乱修一通,还乱开价,这是埃迪说的。那桑尼又怎么说呢?他说这个姓沃伯顿的只是想仗着他的黑皮肤乱砍修理费。你应该知道他们接下来会闹到哪里去吧?

所以呢,桑尼·贾基特把埃迪·沃伯顿带到小法庭,他俩先是在审判室里开骂,然后到了外头走廊又继续大吵。埃迪说桑尼骂他是笨黑鬼,桑尼怎么回嘴?他说他可没叫埃迪黑鬼,不过他很笨是没错。结果呢,他们俩还是不甘心,怎么说呢?法官要埃迪交出五十块钱,可是埃迪说五十块钱高得不像话,桑尼则说这根本不够。接下来,就听说埃迪的新车因为电路出了问题起火,最后被丢到五号市镇路上的废弃场。现在埃迪开的是一九八九年的奥兹莫比尔,还会漏油呢!埃迪老觉得这其中一定有鬼,尽管桑尼·贾基特矢口否认。

哎呀,当马乐趣最多,当人也还算好,可是人就是不让彼此好过。在这大热天里跟你杂七杂八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快受不了啦?

这些不过是小镇上的是非——不管是培顿园、葛洛弗角,还是城堡岩,都是大家吃个派、喝个咖啡、东家长西家短的,如此罢了。那是斯洛皮·多德,一个人孤零零的,因为其他小孩都笑他讲话结结巴巴。那是默特尔·基顿,要是她看起来有点寂寞,有点失魂落魄,好像恍恍惚惚不太清楚自己在干吗,那是因为她老公(刚刚爬上法院大楼台阶,在埃迪后面的那家伙)这半年多来变得跟平常不太一样。看到她眼睛肿成那样没?我猜那是哭肿的,要不然就是没睡好,也可能两个都是,你觉得呢?

那位呢,是莱诺雷·波特,打扮得光鲜亮丽,肯定是要去西方连锁店,看看她的特殊有机肥料来了没。那女人在她家四周种的花,比卡特那鼎鼎大名的药商生产的振肝丸还多呢!她对那些花得意极啰!不过呢,她在咱们镇上的妇女圈里却不怎么受欢迎——她们觉得她眼睛长在头顶上,因为她会种花,又戴着变色珠串,还烫着一头波士顿式的卷发,听说烫一次要七十块钱呢!既然我们只是在演奏台阶上乖乖坐着,我就跟你说个秘密:我觉得她们说得有理。

我猜你会说这些事也够平常的了,不过城堡岩的麻烦呀,不全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这点我可要跟你老实说。大家都还没忘记弗兰克·多德,他是专门护送小学生过马路的警察,十二年前发了疯,杀了那些女人;大家也还没忘记那条得了狂犬病、到处乱咬人的狗,乔·坎贝尔和路上那个老酒鬼就是染上狂犬病丧命的。咱们的好警长乔治·班纳曼也是给这只狗害死的。现在警长换艾伦·潘伯恩当啦,他人是不错,不过镇上的人总觉得他永远比不上大乔治。

雷金纳德·老爹·梅里尔的遭遇也不怎么寻常。梅里尔老爹这吝啬鬼以前在咱们镇上开二手杂货店,叫光荣商店,就盖在对街那块空地上,不久前被火烧得精光。不过呢,镇上有人亲眼看到火灾发生(或自称看到,不管了),你要请他们在柔虎酒吧喝上几杯啤酒,保准他们会告诉你烧毁光荣商店、夺走梅里尔老爹性命的,可不是场单纯的火灾!

他侄子埃斯说,火灾发生前,他叔叔碰上了某件离奇可怕的事,就像《阴阳魔界》里演的那种。梅里尔老爹翘辫子时埃斯当然不在场;他因为半夜非法入侵,被关在肖申克监狱,当时四年刑期就快服完了(大伙儿早就知道埃斯·梅里尔总有一天会去吃牢饭。他以前在学校,可是咱们镇上最恶劣的小霸王,而且呀,每当埃斯身上套着那金属扣和拉链敲得叮当响的飞车党夹克,脚上穿着鞋底有防滑钉的机车靴,咔嗒咔嗒走在人行道上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大群小孩赶忙跨街,离他愈远愈好)。

可你知道吗,大家相信他的话呢!也许梅里尔老爹火灾丧命真有什么蹊跷也说不定。不过说得这么离奇,也可能只是让大家在纳恩餐馆喝咖啡吃苹果派时,又多个话题可以七嘴八舌。

我看哪,这里跟你的家乡是差不多啦!大伙儿不是被教派间的疙瘩搞得热血沸腾,就是暗恋某人,再不然就是藏着什么秘密,或跟谁结下梁子……甚至有时候会来个恐怖故事,就好像梅里尔老爹死在自己杂货店的事,不管那传说是不是真的,至少都让沉闷的日子有了点生气。

城堡岩美好宜居,你快到咱们镇上的时候,路旁不是有个标志吗?上面就这么写的。阳光照在湖上和叶子上都非常美,天气晴朗的时候,你登上景观丘顶,就可以直接看到佛蒙特州。

那些夏天来度假的城市佬总为星期天报上的内容争个不休,星期五或星期六晚上(有时候是连续两晚),柔虎酒吧的停车场偶尔也会有人打架闹事,不过这些城市佬总会回到城里去的,所以酒后闹事也总会结束。

城堡岩一直都是个好地方,要是有人有什么不快或伤痛,你知道我们会怎么说吗?我们会说“这男人会看开的”或是“这女人会没事的”。

就拿亨利·博福特来说,他很讨厌休·普利斯特每次喝得酩酊大醉就猛踢点唱机……不过亨利总有一天会看开的。

维尔玛·耶日克和妮蒂·科布两个是死对头……不过妮蒂总有一天会没事的(应该是),而对维尔玛来说呢,生气本来就是她生活的一种方式。

潘伯恩警长的妻小都不在了(两人是车祸而死),他到现在还在哀痛,亲人死去当然很惨,不过他终究会看开的。

波莉·查默斯的关节炎没有好转,其实还慢慢恶化。她可能好不起来,不过她会学会忍受的。毕竟那么多人都忍过来了。

我们不时会起个小冲突,不过大多时候也都相安无事。可是啊,现在不同啰!我的朋友,现在我要告诉你真正的秘密了;我一看你回到咱们镇上就叫你过来,主要就是这个原因。

我看呀,真正的大难要临头啦!

我闻到了,这次的麻烦就像这个季节不该有的暴风,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雷电闪烁着呢!浸信会教友和天主教徒为了个“赌场之夜”争来辩去,可怜虫斯洛皮讲话结巴被其他小孩嘲笑,约翰·拉普安特对萨莉念念不忘,潘伯恩警长伤心他逝去的妻小……我看哪,这些跟即将来临的大难比起来,是小巫见大巫啊!

看到主街上面朝我们这儿的那栋房子没?光荣商店那块空地再往上数三家,看到没?前面搭着绿色遮阳篷的那个?对,就是那家。

还没开张,所以窗户全都涂上了肥皂。“必需品专卖店”,牌子上是这么写的——这到底是什么鬼意思?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就是这点让我觉得不妙。

看那边。

再看主街一眼。看到那男孩没?推着脚踏车那个,好像正在做着天下最甜美的白日梦,看到没?朋友,你好好看着他。我猜他就是祸首。

不知道,我跟你说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不是很清楚,但你留神那男孩,还有,在镇上待一阵子再走好吗?情况不妙啊!要真有什么事发生,有个人见证也比较好。

那个推着脚踏车的男孩我知道,或许你也认识,叫布赖恩什么的,他老爸好像是在牛津郡或南巴黎市卖墙板门板的。

听我的话,好好注意他,留心每一件事。你到过这儿,不过情况就要变了。

我知道。

我感觉得到。

暴风就要来了。 Gfh90VvRx1GiTT1j1SNgFlvTB+/yk388x5f/4kHr722f4Ks68peMG/vsmcL8uN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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