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那支名笛成为了缘分的纽带,让他们与同住在一家旅舍的越后武士变得亲密起来。从身份地位来说,那位武士要更高一些。他们是一对令人敬重的父子。
“我是春日山上杉弹正少弼谦信的家臣,安中越前守长房,这是我的儿子三郎进。”
那对父子这样介绍自己。
安中父子还说:“我们受主人谦信之命,前来为菊亭右大臣家办事,如今事情已经办完,这几天便在京都四处游览。”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在之后的七天左右时间里,这对父子和八云父女一起,尽情游览了京都内外的名胜古迹。在这段时间里,北条家的东乡五郎左卫门与上杉家的安中越前,彼此情投意合。
“能否将令爱许配给我的儿子?”
“只要小女自己愿意——”
双方有了这样的交谈,并且商定等回国之后,得到双方主君的许可,再重新选定日子,互送彩礼。
随后询问三郎的意见,他回答:“务必成全。”再询问八云的心意,她也回答:“一切听从父亲的安排。”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好。两位父亲在这几天里,早已清楚地察觉到年轻的儿子和女儿之间,已经产生了某种情愫,他们脸上都露出了仿佛预见了晚年幸福生活的温和笑容。
不仅如此——
临近分别时,三郎进觉得仅仅口头约定不够稳妥,便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希望能得到令爱的一件信物。”听到他这样说,东乡五郎左卫门回应道:“您说得很有道理。只是我们在旅途中,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东西。不过,这笛音促成了我们两家的缘分,这一支名为‘杜鹃’的笛子,是我在途中偶然求得的,就把它当作定情信物,您看可以吗?”三郎很高兴地接受了,带着笛子回去了。后来,八云收到了三郎的来信,信中写道:“一想到这笛子曾被你的双唇触碰,每当我的嘴唇触碰到它,那笛声似乎都在颤抖,而我的心也因思念你而颤抖。”
毫无疑问,八云的思念之情也是一样的。甚至,女人的心思往往不轻易表露,也许她的思念如同深埋的火焰,更加炽热。
然而,那个誓言最终没能实现。
为什么呢?
首先,北条家的主君氏政没有批准这门亲事。没过多久,越后的上杉家与北条家就在上野国的边境发生了小规模冲突。甲州的武田信玄,长久以来一直按兵不动,此时敲响了战鼓,以“为了我的外甥氏政”为借口出兵,切断了上杉军的退路,在沼田、吾妻、碓冰等地,接连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甲斐的武田信玄,对于小田原的北条氏政来说,是母亲的弟弟。这位叔父自天文十六年冬天起,就与越后的上杉谦信开始交战,双方互相侵犯对方的领土,多次在川中岛集结军队一决雌雄,又多次商议和解却未能达成,一直处于相互对峙的宿命状态。
对北条家来说,正如“富人不轻易争斗”这句谚语所说,只要自己的领土不受到侵犯,就不想与精锐无比的越后军队发生冲突,更不想与叔父信玄率领的勇猛的甲州军队为敌。
但是,对于上杉军来说,他们自然想要越过三国的险阻,从上野国向相模和武藏的海边扩展势力。而武田信玄一直认为,如果让上杉军实现这个目标,就会阻碍自己的宏大志向,所以总是横刀立马,冲入敌阵。
北条家的领土多次被越后军队蚕食,每次都是武田军帮忙夺回。但年复一年,越后的上杉军从上州向武藏不断扩张,占领了一座又一座城池。近年来,北条军和武田军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越后军队越过三国山脉,像燎原之火般发起侵略,毫无办法。
然而,武田信玄不会一直坐视不管,他一直在等待时机。
很快,各地又爆发了战斗。
战争一打响,甲州的叔父就频繁地向北条氏政催促增派军队,询问“从西边进攻哪里,从东边攻打哪里”。
对于甲斐来说是敌人的上杉谦信,同时也是北条家的敌人。在这种三国局势下,暂时的和平被打破,主君北条氏政自然不会同意东乡五郎左卫门的女儿与上杉家臣的联姻,直接对这件事不予理会。
东乡五郎左卫门向主君提交联姻请求书后,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在甲相联合军的阵营中,于武州的平原之战中战死。
从那以后,甲斐、越后、相模三国之间的战争从未间断。
前年、去年、今年,一直如此。
东乡家在五郎左卫门死后,没有任何消息。当然,八云的那门亲事也永远陷入了黑暗的命运,没有了下文。
有亲戚劝她:“主君没准忘掉那门亲事了,不如招一位同藩士的儿子做女婿,重振东乡家的名声,你觉得怎么样?”
但八云总是坚定地摇头说:“我已经有了一位曾许下誓言的丈夫。”
因此,她的处境越来越不利,俸禄被断绝,外出也受到限制,收到的信件也都要被逐一检查。她虽然住在北条家的城下,却被北条家的臣子们当作外国人对待。
她自己的内心想法,以及围绕在她身边的种种情况,使得这座古老的武士宅邸里,只剩下主仆两个女人。她那无比年轻美丽的容颜,就这样被白白地困在这扇紧闭的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