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他本应在三个月后才出府,却提前了两个月,匆忙从老家米泽赶来。问题的关键在于吉良上野介的安危,此人已引起了外界的广泛关注。上野介的夫人是上杉家当主纲宪的母亲,因此,吉良家与上杉家有着千丝万缕、难以割舍的关系。
在上杉家,确切地说,从藩中的舆论,尤其是太守纲宪本人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赤穗浪士们暗中谋划的传言极为关注。
纲宪心想:“要是父亲被他们杀害……”
又想:“那上杉家的名誉将扫地,自谦信以来武门的荣耀也将蒙羞,无论如何都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他与江户家老泽根伊兵卫商议后,决定:“饭仓、樱田,还是白金的别院最为坚固。”趁着夜色,将上野介转移到那里,层层保密,严加戒备。
公然引发浪士与上杉家的对立——兵部对这一极其轻率的做法深感震惊,一接到消息就从老家赶来,向纲宪指出了这一决策的失误。
这关乎国家社稷,也关乎父子之情;是要保护一个上野介,还是要顾及上杉家全藩的安危,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纲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听从了兵部的劝告,将上野介又送回了自己在本所的宅邸。但即便如此,兵部仍忧心忡忡。由于不能公然对吉良宅邸进行警戒,而赤穗浪士们的行动又越来越隐秘,因此保密工作丝毫不能有闪失。
最让他感到困扰的是,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可靠的、有能力的人来负责上野介的安保工作。
平日里,他总觉得江户人才济济,“找几个剑客还不容易”。可真到了需要用人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即便去与那些在町道场颇有名气的人暗中商议,大多数人一听到在吉良家宅邸做事就表示拒绝,若是强行安排上杉家的藩士,又怕会加剧与赤穗浪士的对立;而选用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又担心会混入敌方的奸细。
目前,兵部虽安排了八九名浪人作为护卫,但仍无法安心。对付赤穗浪士,光靠人数是不够的。
就在这时,兵部突然想起了清水一角。而且,他也知道,在米泽老家,即便不是藩士,也有那么两三个身手不错的人。此刻,他躺在暖炉旁,感受着船的摇晃,闭着眼睛,苦苦思索着这些事情。
就连今晚,他强忍着心中的忧虑和苦恼,即便喝着没什么滋味的酒,也要到花街去,宴请各方人士,直到深夜才回家,这一切都是为了安抚幕府方面的人,为了上野介的安全。
他心中自嘲道:“要是我处在大石的位置,即便愁白了头发,这些辛苦也算是值得的……”
正想着,他突然抬起头,这时,船夫喊道:“大人,到百本杭了。”
船突然改变了航向。
一直低头坐着,面前放着冷酒的一角立刻探出头来,说道:“到了啊,让我下船吧,我就在这儿下。”
他刚要起身,兵部却说道:“不,别下船,继续走,不能在这儿下。”
兵部让船驶向河中央,用下巴指了指岸上的人影,对一角说:“官府的人鼻子可真灵。你看他们,一直耐心地沿着河岸跟着我们的船。”
“啊……”一角关上了小拉门。
船抵达永代后,桥边已有迎接的灯火在等候。清水一角混在浪人之中,被千坂的仆人簇拥着进入附近兵部的别院。官府的人虽然明知一角就在其中,却无可奈何,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暗自嘀咕:“哼,真是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