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突然吓着您了，实在抱歉。我想向您打听点事。”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说话竟十分客气。

两个看起来不太像浪人的人缓缓走近兵部。他们肩膀和袖口的破口处渗出丝丝血迹，看着触目惊心。两人脸色苍白，鬓发凌乱，其中一人手持十手，另一人则垂下利刃。

“你们是官府的人？”兵部问道。

“正是。”两人喘着粗气，欠身行礼，说道，“就在刚刚，有二十七个浪人，手里拿着女人的首级，提着带血的刀，逃进了这个庭院，不知大人您是否知晓？”

“我不知道。”兵部放松了警惕，觉得刚才的紧张有些多余，又问道，“是疯子吗？”

“不算是吧，毕竟他们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平日里，他们在风月场所和热闹之地，一有机会就寻衅滋事，杀起人来比疯子还狠。官府也对这些家伙颇为头疼。”

“哦，你说他们抱着女人的首级？”

“其实，在这护城河的泪桥上——”两个捕快像是想勾起兵部的兴趣，说道，“有个名叫里次的女子，是江户歌谣的师傅，刚才提到的浪人与她关系颇深，为了她，不惜抛弃家乡，放弃两三百石的俸禄，简直是为了她可以不顾一切。但那女子嫌男人穷困潦倒，看到他们满是血腥的行为，便对他们没了好脸色，还心生畏惧。最近，她找了个叫林崎的男子，是町道场的人，厮混在一起。”

“唔……”

“后来，不知为什么，这些浪人就和她断绝了来往。今晚，林崎和一些狐朋狗友在里次家喝酒聊天时，那个自称去伊势参拜、五天前离家的浪人，突然从厨房回来了。紧接着，可能就是一瞬间，在场的七个人，其中还有在江户颇有名气的林崎和几个厉害的剑客，全被他毫不留情地斩杀。最后，他一手提着那女子的首级……”

“我明白了。”兵部似乎觉得这事情很没意思，说道，“后面的事，我能猜到。官府的人受了重伤，要是不赶紧治疗，在这寒冬里……”

“多谢大人关心。告辞。”

两人听了兵部的话，似乎突然想起了手上的伤痛和当前的情况，嘀咕了几句便走了。

兵部依旧坐在那里，拍了拍手，喊道：“姑娘们，姑娘们！”

没有人回应。只有胆子较大的船宿老板娘，在四阿亭的阴影里，因寒冷和恐惧颤抖着低声应道：“在、在呢。”

“你一直在那儿吗？把你的羽织脱下来，借给我。”

“我没穿羽织。”

“别骗人哦。来，把那边那件华丽的装饰羽织给我。”

兵部指的并不是羽织，而是挂在小客厅窗户上的一件华丽的女式和服。老板娘取下和服，递了过去。

“这衣服的花纹倒是挺漂亮。”兵部嘟囔着，随手往后一扔。

那件和服轻飘飘地被黑暗吞没，“沙沙”地滑进了冬青树的树荫里。老板娘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那个方向，此刻又惊恐地咽了口唾沫。

那个身影，比官府的人更早让女孩子们大吃一惊。就在大家惊叫着四处逃窜的瞬间，那个身影绕到了兵部身后，蹲伏下来。兵部立刻怀疑这是刺客之一，目光锐利地看了过去。但在与捕快交谈的过程中，似乎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他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让胆子不小的船宿老板娘脊背发凉的，既不是那个身影，也不是那把带血的刀，而是在兵部与捕快交谈时，那个在黑暗中极其隐秘地完成某个目的的动作，那像是在进行某种秘密的操作。

那人的神情，似憎似笑，又似在哭泣。他蹲在那里，将女人的首级在手中滚动，还贴在脸颊上。然后，迅速用小铲子挖开冬青树的根部，把首级埋了进去。

就在这时，那件绚丽的女式和服轻轻飘落，那男子将它从头披下，说道：“多谢武士的慷慨相助。”

他向前走了四尺左右，径直来到兵部身后，双手伏地。

“虽然您可能不认识我，但请不要忘记我。”

“我会用我的船送您到安全的地方。”

“那实在太麻烦您了。”

“没事。”兵部站起身来，喊道，“老板娘。”

“在。我这就去拿灯笼。”

“脚下的水光就足够照明了，不必麻烦。一会儿，万字屋的仆人会来接我，我先乘船回别院。记住，把我的话传达下去。”

“我记住了。”

“还有……”兵部用下巴指了指自己身后，那个穿着女式和服、偷偷跟在后面的人，说道，“这件事，别跟任何人说。就当没看到我有这风流事。” ShzHBvdMp1Ej6eDELgTm5iPWn2igCdC7ltxndUm8WZl1UWN1oBpTartxnGCIgJ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