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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2)
无为的细化

《淮南子》是西汉初期的道家著作,对老子的无为有更详细的解释,它认为:无为在于君主发挥团队的良性作用,不是君主一个人由着自己性子折腾。自以为自己招数很高,但下属不停地跟你拆招,结果一塌糊涂。

到了行动层面,《淮南子》又说:无为,就是息巧辩之说,除刻削之法,去烦苛之事这三条。

息巧辩之说,就是反对儒家、名家等借助言辩和浮夸的游说来搅乱为政之道——比如他们给出的一个好听的词儿(时髦的名词),但实际大而不当,似是而非,中看不中用。

除刻削之法,则是反对法家的极端化行为。以为用非常苛刻的刑罚处罚就能把事情搞好,但那没有管大树的根,只是去管理它的表面枝捎,用刑罚处理表面现象。

“去烦苛之事”,则是一些人为了务求名声和急于出头立功,而搞出的折腾人的花样,设计得抽象复杂,没有和传统习俗自然接轨。类似王莽搞得那一套。这都要去掉。

《淮南子》因为执行的是老子思想的落地技术,所以被称为黄老之术,即黄帝、老子之术。

曹参到了长安,接替萧何做丞相,他到了相国府里,开始办公。他的办公很简单,就是萧何从前定下的各种事例,无所变化,一概遵循萧何定的制度。在曹参看来,汉初制度本来简单,萧何斟酌秦制度而定的制度,已经够了,完全没有增加的必要。至于修改,改后也会有缺点,甚至越改越坏,那又何必。

官员士大夫以及曹参的门客,见新相国什么事也不干,什么举措也不搞,就找曹参来串门,趁机想劝曹参两句。曹参就摆出酒来对付他们,而且全是高度数的醇酒。这人喝两口,想说两句,曹参看出来了,立刻接着灌,直到酩酊大醉,最后一句这方面的话也没来得及说,就被曹参送了出去。这样的事,在曹参是常事。

为什么曹参不让他们提建议呢?因为他们提的,大致都是《淮南子》说的“苛烦之事”。

我们知道,网球比赛,首次发球老失误,不是因为球员技巧差,而是第一次要用冒险高难度球,赌一次。即便失误了,还可以再发一次。这是基于博弈论的分析。

所以新官上任,都要搞三把火,乱打一次,一旦赢了呢。

不过从组织角度,这是吃亏的,新官们的一百次里,只有极少数是有效的。所以曹参也就不让他们提“要搞什么项目”的提议。

曹参的相府后院有个游乐的园子,园子围墙外面就是吏的宿舍。这些吏,也不正经,整天在宿舍里喝酒还大呼小叫。曹参的副官觉得这样不合适,这一天就请曹参到后园的池亭来游玩。

刚溜达了不远,就听不远处的围墙外面,一帮官吏在醉歌狂呼。曹参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上班时间有人还在乱叫?”

副官连忙说:“对啦,就是这个问题啊,都是咱相府的吏们,不好好工作,在这里赌钱喝酒狂歌滥舞呢?您这就派人过去,都拘了来,按法处理吧。”

曹参说:“这个不用。你们给我也拿酒来。”

于是曹参在亭子里,也摆下酒宴,和自己的跟班们一起喝起来了,边喝边歌边叫唤,跟院子后面吏的宿舍里那帮人,相互应合。

吏确实违反了规定,但这其实也是小事。

曹参的相国府里的公务员和自家的家眷仆从们,如果有谁犯了规矩的,细小的过错曹参都掩匿盖藏起来,也不管。于是,合府上下,终究无事。

曹参真的是“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

为什么不管呢?一方面是因为,对下属出的小问题就大力整顿,时时进行苛察,虽然取得表面的部分优化,但把人也搞得精神扭曲,心存怨毒和对立,也许就培养出大奸大邪来。另一方面,这些官吏,按照当时的征辟制,都是丞相府自己听说谁好于是拉人来干的,并非国家编制的公务员——丞相府、三公府,都是征辟制,被辟来的掾吏和长官之间有一定的主仆关系,所谓“门生故吏”。所以,你可以说他们一半像是自己的女儿、女婿,一半是冷冰冰的公家的人。对于这样的团队,只拿王法往他们身上用,确实不太合常理常情。

就譬如大观园里的那些女主管,其实都是贾家的世代老奴的媳妇们,比如王善保家的之类。他们不是市场化的职员。你给他们定出繁琐的规章制度条例,则是不合适的。但是,如果是一个大酒店里的各级主管领班,则可以按酒店行政条例管。

这就又回到了秦汉时代的历史背景特色,传统血缘、宗族、家臣化的习俗遗存,使得人们的管理之道,也必然不同。

《淮南子》还举了这样一个例子。

从前,王良、造父都是知名的驭手,他们上车拉着驷马的两套辔头,马走得整齐而和谐,举足均调,如同画一。马心怡气和,身体轻盈,跑起来好像飞驰。朝左右举着鞭子,马就周旋画圈。世人都觉得他们巧。那是不知道还有更高的。

钳且、大丙这两个人的驾御,则是除掉辔衔,去掉鞭子,车不用管就自己动,马不用役使就自己走。

从现实中来讲,对马进行殴打、约束,肯定不是好的驾驭之道。好的驾驭是顺应。顺应到极致,就没有鞭子和缰绳了。

当然,以上曹参、西汉《淮南子》的政治实践与理论,无不体现了当时秦汉政治的家臣化模式。在贵族家臣体制下,贵族其实真的不管什么,一切都是家臣张罗,家臣的权力空间确实很大的——所以历史上也有譬如大贵族家的家臣阳虎鸠占鹊巢的事情,这随后激发了韩非子君臣斗争的学说和技术,但即便韩非子的办法,也并不是三省六部二十四司的体系,而不脱贵族、家臣斗心眼的粗线条博弈,尚未到行政系统化的地步。这是对《韩非子》也不能高估的地方。在那个时代,他也不可能说出超越时代,指导唐宋明清的模式。

而汉朝的君主,比如汉景帝,就也喜欢韩非子。这是因为,不论儒家、韩非子还是当时的黄老之术(发展自老子)思想,其实都是配套家臣政治的,因此它们是互补的,不是对立的,也是被皇帝兼收并蓄的。 8SBnA+nAOlayIo7BCFFYk0Mi20RAFsVPKLHC9RBxj2103s9eRRyAR+E/514oqP1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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