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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她让女王大人都想逃

自从长天关门大吉,不干总经理之后,我生活最大的改变是:原本手机里满满的行程,突然被大片空白取代。

照理说,我除却公事一身轻,理应陪伴孩子的时间也跟着变多,但其实我在家对孩子们的意义并不大。

两位小姐都埋首于手机和平板电脑的世界里,对我的存在视若无睹。

面对这种情况,一开始我也是温柔懂事隐忍大方过的,只是,有什么温柔懂事隐忍大方经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冷漠和摧残?

“我要关掉网络了!”

从温柔到提高声音再到愤怒的嘶吼再到崩溃的咆哮,同一句台词我要用逐渐加大音量的方式复诵二十遍以上。

造成的效果却远远不及我想要达到的万分之一,二位小姐大多时候恍若不闻直到声音实在大到干扰了她们,则撇嘴皱眉、满脸不耐烦最后以顶撞了事。

面对两个叛逆的孩子,有关她们妈回归家庭这件事,我所得到的反馈,是“不堪”两个字。

我对她们的生活而言,是一台说教碎念的放送机。

职场上你纠正指导员工,他们还得看在为五斗米折腰的分上,一脸恭敬地尊敬你顺从你,就算是装模作样的也好。

在家里,这两个小女魔头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用你的,你说的话,她们一句也听不进去,甚至还顶撞你。

才在家待一个月,我就受够了这种每天被孩子撕裂尊严的日子。

我变得忧虑、焦躁,甚至自信心荡然无存。

曾经自认为是女王的我,如今竟变成一个唠叨啰唆的欧巴桑

某个假日,先生和孩子们仍在睡梦中,我一早醒来,看着镜中的自己。

天啊!我竟然长出一根根的白发。

尽管年岁增长,历经二十多年的职场生涯风浪,我引以为傲一直维持着的满头黑发,竟然在回归家庭一个月后破功。

白发像野草般,旺盛地从头皮激生出来,说不出的刺眼。

我仔细地端详,看见镜中人被一身宽松休闲服笼罩,发懒不想保养的皮肤失去弹性、眉毛杂草丛生、双眼黯淡无神,过去那个总是精、气、神完备状态的我,好像彻底从体内蒸发不见了。

以前听闻有全职家庭主妇得了抑郁症,觉得颇不可思议:不就是做家庭主妇吗?没有工作压力,没有职场争斗,不过是应付天天见面的老公孩子,有啥好值得抑郁的?

此刻,我终于明白原来待在家中并非易事——哪怕仅仅是待着都不容易。我误会也看轻了家庭主妇,以及以前在家带小孩的奶爸老公。

持家管事,看似简单,其实蕴含艰涩道理。

如果我们每天只能局限于一百多平方米大的空间里,每天被孩子漠视、顶撞,甚至打击,每天重复挫败却无力解决,这种状态真的会让人受内伤。

突然惊觉,自己原来连当个家庭主妇,安分地待在家里的能力都没有!

我灰败地承认无能整天跟两个小女魔头“决斗”,于是开始萌生逃离家庭的念头。

有一天,好友赛门请我吃饭。赛门是我的事业导师,他是策略专家,也是非常优秀的企业投资人才,我十分信任他。

席间,我开口请求:“赛门,我想要找工作。比方说有理念的基金会,薪资不用太多——不必耗费太多心力做社会公益之余,还能够兼做历史纪录片。你人脉广泛,可以帮我引荐吗?我无法待在家里,我胜任不了全职母亲的角色。我要重返职场!”

赛门先是露出吃惊表情,随之用极其冷酷的语气对我说:“雯静,你醒醒吧!有两个现实你必须面对。一是你的职务位阶,你干过总经理;二是你已经将近五十岁。这两项都是就业市场最不利的因素。如果你真心想回到职场,就得放下身段,没有设限,有活就干啊!回电视台当记者,跑新闻,做节目,有什么就做什么才对!基金会的酬劳很少,根本养活不了全家,还妄想继续做历史纪录片,谁给你钱?你完全没有条件可以独立制片,除非你有天上掉下来的金主。”

赛门刀刀见血的分析,俨如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

霎时,我只剩下崩溃。

“我依旧想要怀抱着使命感活下去。如果只是想混口饭吃,当初就不会放弃资深财经记者不干,转向耕耘历史纪录片。坚持了十来年,就是为了历史志业,不是吗?”心底有一股声音,自幽谷响起回荡,进而产生巨大回音震动,“我不可以就这样认输!”

当初结束长天,离开旺旺中时媒体集团之时,我豪气地激励伙伴们:“抬头挺胸地走出去,路一定会愈来愈宽广。”

而今,怎么在家里才待了一个月,就像个打了败仗的逃兵,甚至想放弃历史纪录片,仓皇失措欲从家庭逃回职场。

“我是不是太心急了?”

“又或者那两个小女魔头太可恶了?”

我自问,然后自答:“显然是的。”

既然问题已经找到了,该怎么解决,就得一件一件、按部就班地来。

亲子关系和家庭才是至为重要的。

这是结束长天学到最珍贵的功课,我怎么才个把月就给忘了?

至于历史纪录片工作,我岂能放弃?

只要有信念,相信一定会觅得出路,我不是一直这样跟伙伴们说的吗?

离开餐厅跟赛门道别,我独自走在忠孝东路上,突然觉得好惭愧,我居然是那么一个经不起磨难和考验的人。

还女王呢!真正的女王,敢于直面惨淡的事业和家庭。

我的心态一定得改变!

首先……我开始打扮自己。

哈哈,别笑,这很重要。

你去面试一份新工作,除了带着满腹经纶,以及爆棚的信心,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仪表和品位,好给面试官一个深刻良好的印象?

那么,现在“家”是我的新职场,我必须认识到:孩子不是恶魔,是我的小客户,我要争取她们的认同。

不是用金钱,而是用方法,改变自己的形象只是第一步。

我是家庭新鲜人,若想要扭转家庭空间的氛围,我得第一个做出改变。

每天早上起床,我像上班一样,先打理整顿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朝气勃勃,然后为家人准备早餐。

接着,我会准备好一壶柚子茶,让两位小姐带到学校去。我开心地送她们出门,并分别给她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个微小的转变,但却是很有用的改变。

一星期之后,绿蒂和荞安跟我说话的那股杀气,依旧存在,但已经明显下降。看样子,两位小客户对我的满意度逐渐提升。

这点儿小小的正面反馈,竟让我感慨万分。

记得老二荞安在小三时,曾经以“家人在家做什么”为题作画。

那张画的内容是:爸爸在厨房煮饭、姐姐在书房画画、她本人在客厅玩猫,而妈妈则在……卧房里睡觉。

小孩是诚实的,荞安的描绘着实精准。

那时候的我,经常在公司加班或剪片到深夜,回家后就倒头大睡。

孩子的眼睛是雪亮的,她们感受到,原本只会睡觉的妈妈,这回展现极大反差,吃了秤砣铁了心般投入经营这个家。

迈出成功的第一步后,我又有了新点子,那就是:彻底扭转家中气氛,建立新的家庭规则。

“嘿,小姐们,你们除了抱着手机之外,要不要抱抱别的东西?譬如你妈,或是书啊?”我用幽默的方式取代碎碎念炮弹。

此时,孩子也不再顶撞我,只是抬起头来,默默地看我一眼说:“妈,你什么时候开始当谐星了?”

“什么谐星?你妈是女王,搞清楚!再过半小时,我就要关网络了喔!”

事先预告,让孩子有心理准备,终于让我和孩子的互动有所转变。

只是我不可能24小时都紧盯她们,我势必要再想出一个妙招。

我得订出一个生活公约,一个使用网络的合理时间,而“利诱”是主要的核心精神。

“孩子们,今天我们来玩上网时数会变多的游戏如何?”

这个开场白很迷人吧?

夏荞安的画《家人在家做什么》,我这“睡妈妈”形象深入女儿心中。

“怎么玩儿?”绿蒂和荞安都有点儿好奇。

从她们掩饰不住开心的神情透露出这样的讯息:她们上钩了!哈哈!

我宣布游戏规则。

“方法很简单,只要每天晚上9点前将功课做完,就可赚到1个小时的上网时间。平日都遵守规定,周六周日每天都可以拥有3小时畅游网络额度。如此,每个星期共有11个小时上网,足够你们看韩剧,以及跟朋友聊天。”

网络唾手可得的年代,父母想要禁止孩子上网,已经愈来愈难。我有位朋友为了改掉孩子上网打游戏的习惯,将家里的网络给拆了,结果孩子成天流连网吧不回家。

孩子还小的时候,老公夏乐祥当全职奶爸时期,我们把电视机送走。

我们一家人专心吃饭,在客厅聊天,听古典音乐,观赏电影。

晚餐时间是我们家重要且美好的时光,一顿饭,我们可以吃上一个半小时左右,养成亲子对话的亲密习惯,这为我们奠定了相对良好的生活与沟通习惯、质量。

那时候,夏绿蒂写了一张小朋友到我们家的规定。

第一条,我们家没电视。

第二条,我们家没冷气。

第三条,我们家玩具多。

第四条,玩具要归原处。

最后,如果无法遵守,敬请回家。

没电视和网络的日子,绿蒂和荞安过了很长时间有规律的生活。

夏奶爸每天带她们去公园运动,培养阅读习惯,吸收各种艺术表演、才艺技能养分。绿蒂六岁上小学前,我们全家到新疆自助旅行。长途跋涉的飞机、火车等候与行驶过程,她们并不会感到无聊,不是画画,就是看书。

这一切到夏绿蒂上小五时就完全破功。

那年爸爸重返职场,妈妈忙于创业,家里剩下夏家姐妹,以及“万恶”的网络。我们完全忽视网络对于千禧时代的小孩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学习难度。当家的两个小鬼,成了网络重度使用者。

当时台湾偶像剧正火,夏绿蒂在两年内,一口气补足将近十年以来的所有偶像剧,也补齐从小到大,完全没有的电视娱乐瘾头。以往无所不在的阅读习惯,很快也被智能手机取而代之。

我很清楚,不可能全面禁止孩子使用网络,尤其我们的关系还处于重新起步阶段,绝对不能下猛药。更何况,即使斩得断家中网络,却犹如螳臂当车般,挡不住整个网络时代的大浪潮。

与其逃避不如正面迎击,我们能够教导孩子的是明辨网上各种的诱惑和危险。同时,让她们学习控制时间,以及养成良好的使用习惯。

初期落实有限度的上网时间,妹妹荞安十分遵守规则,每天有效率地做完功课,并赚取自己的上网额度。渐渐地,荞安的生活顺利上了轨道。

至于姐姐夏绿蒂,则相对不受控制。由于上网时间锐减,这位小姐竟然在下课后,跑去7-11便利商店使用免费网络,直到吃晚餐时才拖着蹒跚脚步回家。

再过一年她就得参加高中升学会考,班上所有同学都进入了备战状态,只有她还过着极为懒散的生活,一副升学跟她毫无关系的样子。

不过,很快她就尝到了恶果。

她又失恋了,只是过去都是她提分手在先,这一次却是被别人甩的!

夏绿蒂男朋友提出分手的理由十分简洁有力,具体如下:

“夏绿蒂你一直看韩剧不念书,根本不在意升学,我不想跟这么颓废的人在一起。” /ESf0q+pB1McZfd98mMiWcEgeV0MpZGQWVzQIU5xN5JzFgElW2Idsdh9U7lfkF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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