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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魔性少女也曾温润如玉

夏绿蒂诞生于千禧婴儿潮时期。那是龙年,孩子的出生率特别高,整个华人社会沉浸在生下龙子和龙女的浓烈氛围里。

刚刚晋升为婴儿的她很少让我操心,刚满一个月就能一觉睡到天亮,根本不用我半夜爬起来喂奶。做了妈妈的我依旧美美哒,完全没有熊猫眼的困扰。

她身体一直很健壮,抵抗力特强,半岁时,就能跟着我们四处旅行。

她总是静静地坐在儿童座椅上,安静地看着车窗外流动的风景,上了高速公路后就自动进入睡眠模式,到达目的地时旋即清醒。

一岁半时,我们带她到马来西亚沙巴旅游,她搭乘飞机乖巧得像猫一样,压根儿不哭不闹,简直是人见人爱,可谓父母亲们最梦寐以求的小天使!

乖乖婴儿,温润如玉。

我和先生都是台湾大学研究所硕士毕业,对自己的基因颇为自信。

先生为了圆奶爸的梦想,在夏绿蒂两岁后就离开职场担任全职奶爸,在家全心照料小孩生活起居。

先天基因加上后天的环境,都是天衣无缝的完美,对吧?

我们让夏绿蒂和妹妹夏荞安 学习各种各样的才艺,包括舞蹈、钢琴、小提琴、绘画、围棋、溜冰、游泳、骑独轮车、相声、英文、法语以及读经……

另外,每个月至少观赏两场以上的儿童剧。若是暑假档期到了,夏绿蒂必定看足整整一个月的国际儿童剧展。

寒暑假也总有参加不完的营队活动,例如“精英领袖” “昆虫生态” ,以及野外露营等。

每年,我们都会安排一到两次长途旅行,带夏氏姐妹到外面的世界增广见闻,养成国际观。

犹记那年我们去马来西亚沙巴旅行,住进了一家靠海热带丛林Villa 型的酒店。不仅酒店安排有丛林探险活动,我们自己还去参加了各种认识生态课程。

同去参加活动的人,有酒店中来自各国的孩子,尤以北欧人居多。夏绿蒂和这些孩子们在活动中沟通无碍,甚至不需要翻译,就能自由玩耍。

回到台湾后,夏绿蒂立即要求我们带她去图书馆找关于欧洲的资料。就这样,夏绿蒂对欧洲产生兴趣竟然是从马来西亚之旅开始的。

不过,后来她学的第一门欧洲语言是法语,不是瑞典语或是芬兰语。

夏绿蒂六岁前、夏荞安才两岁左右,我们在中国大陆进行了一趟为期三星期的“游牧民族式”的自助旅行:从南疆喀什一带,一直走走玩玩到帕米尔高原边界。

穿上维吾尔族的传统服饰,打扮成当地人的模样,夏氏姐妹还在旅途中上了当地的幼儿园,结交了许多维吾尔族和塔吉克族的小伙伴。

两姊妹一致认为,塔吉克族的男孩长得最细致,维吾尔族的乍看还行,就是不耐看。

我心中唯一的OS 是:嘿嘿!小姐们请自己照一下镜子好吗?

至今两姊妹对新疆行念念不忘的,不是这些帅男孩,而是……新疆各种料理的羊肉和馕。

行万里路之外,我们也要读万卷书。

我们家附近就有一座公共图书馆,那里有借不完的童书。只要我没出差,几乎天天会陪孩子进行晚间阅读。

夏绿蒂自幼喜爱阅读,一群孩子玩得兴高采烈之时,她总可以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我曾一度深信,爱书的孩子不会变坏。

为了让孩子有单纯的生活环境,我们在夏绿蒂两岁那年,决心把电视机送走。从此过着“在电视台工作的记者,家里却没有电视”的诡异生活。

孩子是我们的,不是电视机的。

我们教育孩子的基本原则是:孩子下课后,不送去安亲班 或是上辅导班。因为在学校上课一整天,课后还要挤在狭小的空间里,继续听课写习题,接受无穷无尽填鸭式的练习,对孩子的创造力是一种耗损,对精神更是一种折磨。

孩子是我们的,不是安亲班或辅导班的,更不应该是填鸭式教育的。

天下父母心,我们总是想要给小孩最好的。

才艺、智力、外语、运动、修身、养性、气质、品味以及视野,我们力求面面俱到。

然而……但是……可是……夏绿蒂13岁那年,事情正在起变化。

那一年,夏奶爸重返职场,我也正好处在创业起步期,内心驱使加因缘际会,我们都要大刀阔斧地拼杀事业,有些事情难免要重排次序。

对于夏氏姐妹,我们斟酌了再斟酌,迫于形势,也有意让她们早一点儿独立,决定“放手”。

对于当时的情景,用夏绿蒂的话说——我们“自自然然地消失在她们的世界里”,从此她只能带着妹妹夏荞安相依为命。

夏氏姐妹自己外出搭车去上所有的才艺课,自己写功课,自己阅读课外读物,自己安排生活起居。

居然井井有条,天也并未塌下来。

初期,两位孩子还处于可控制范围,我们对此也感到甚为宽心。

直到有一天,姐妹俩发现了有一种叫“网络”的东西,霎时,多年来我们辛苦建立的所谓“安全堡垒”,变得岌岌可危。

网络以光年速度般排山倒海袭来,瓦解了一切。

后来,我和夏绿蒂聊起父母放牛吃草的那个阶段,她倒也据实而告。

原来,我和夏爸爸每天工作到很晚才回家,她和妹妹写完功课,几乎就无所事事,只好上网看影片。

就这样,她们发现网络是个好东西,便开始和同学实时聊天、玩脸书。

遇到事情,因为无法及时和父母讨论,只好找同学倾诉,寻求同侪支助。

渐渐地,她们的生活有了越来越多的故事,而我们却一无所知。

一来我们太忙,二来她们也懒得给我们从头解释各种事情——在她们看来,我们连她们在说的同学是谁都不知道,更谈不上理解她们了。

再后来,她们就愈来愈不想跟我们聊天,甚至不想跟我们出门。

她们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人际网络。我们经年累月架构起的安全网络一夕崩解。

等我们终于意识到,孩子不知何时默默地和我们建立起一道墙后,我猛然发现,夏绿蒂已是一位染发、耳洞无数、穿着性感的叛逆少女了。

更夸张的是她谈恋爱了!

七年级上学期还没结束,她就已经从网络上交过三个男朋友!而每位男朋友的交往时间,平均不到三星期即已结束。

老实说,我曾数度想打爆这个不良少女的头,希望她能够清醒点儿……好啦,其实我也确实这样做过( 提示:不良示范,请勿模仿 )。

老实说,叛逆少女即使不讲话,光看看她的坐姿,就可以让你全身发毛。何况她还讲话……

“你可以坐好吗?是不是身上没长骨头啊?可以关掉手机了吗?”

“丁雯静,你可以闭嘴吗?你究竟要啰唆到什么程度啊!”

那天不知吃了什么炸药,我突然火山爆发,像失心疯般地猛打夏绿蒂的头。其疯狂程度,已经达到可以拨打家暴专线的地步。直到妹妹荞安在一旁大哭说:“妈妈不要打了!”我才突然清醒,意识到自己太凶残了!

我是从小练柔道,打进台湾地区前四强的选手。四十岁之后,我一时技痒,又学起空手道,不小心又拿下空手道业余赛事的冠军。关于教训人,我承认下手的力道应该和男人差不多。

当父母的尊严被孩子挑战,甚至引发溃堤,我承认,我失控了!

我有一群好友,他们的孩子与夏绿蒂差不多同龄。

对于我的处境,他们的劝慰听上去很有道理。

“嘿嘿,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我们的孩子小时候很难带,搞得我们身心俱疲,那时候你倒是天天过着爽日子。如今绿蒂叛逆期,你被疲劳轰炸是公平的。孩子给父母的难题,整体疲劳度是恒定的啊!”

嘻嘻哈哈跟着笑,心里却流过一缕苦涩,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老天爷真是公平的吗?( 老天爷说:“怪我咯!”

对我而言,更深切的体会是,与孩子相处跟情人没两样,一辈子的功课不要指望一劳永逸,更不要以为感情稳固了就可以疏于经营。

我承认关于孩子叛逆期的教养问题,的确困扰我一段时间。

快五十岁的我,一向白发甚少,就在那一段时间,我白发丛生,兴叹频频。

过往我认为,父母亲对孩子无谓的操心,是一件多么穷极无聊的事。我丁雯静这么一个乐观且充满自信的妈,终于开始尝到“担心”的滋味。

面对夏绿蒂这么个孩子,有种她油盐不进、我无处使劲的感觉。

当时我们的关系很差,近乎水火不容、剑拔弩张。每每对谈不到三句话,她就开始满脸不耐烦,并且频频和我唱反调,故意惹怒刺伤我。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平静和淡定,立即被她搅成一团火。

家里也是呈现低气压状态,简直让人不想待。

更糟糕的是,没过多久,祸不单行,我竟然失业了!

那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失业,创业五年的公司被迫关门。在别人眼中,我正值事业巅峰期,益发得意顺心之际,突如其来惨遭中年失业打击,许多人给予的关注和惋惜之声,也消解不了我前所未有的挫败与危机感。

失去职场舞台,孩子又叛逆椎心,人到中年,进退维谷! CD5aM42cLpn8pK9ThT6JLGzlwkmoH0bmF+s7l5R5PkEMuJZHUGC/6zZgpOum0WZ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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