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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优秀的学术写作包括进入与他人的对话，那么有一点就极其重要：在任何时候，读者都能分清你是在表述你自己的观点，还是在陈述他人的观点。本章将要阐述，在从“他们说”转向“我说”的过程中，如何不让读者混淆两者。
在探讨写作中如何标示“谁说了什么”之前，我们先来看看在阅读的文本中如何认出这些标志——在有难度的课堂作业中，这是尤其重要的一项技能。学生难以理解复杂文本的原因，往往不仅仅是因为其观点新奇或者有生词，还会因为读者要靠隐微的提示才能分清某个观点是作者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在真正的观点交锋类文本中尤其如此，读者需要特别关注某些微妙的提示词，它们标明了作者正在用谁的声音说话。
在一篇关于美国阶级差异的文章中，社会评论家、教育家格里高利·曼特西奥就用了这些“声音标示语”来区分不同的观点。
“我们都是中产阶级”，或者看似如此。主要由媒体和政治领袖塑造的我们的民族意识为我们提供了一幅自我认知的图景：我们是一个繁荣昌盛、机遇众多、中产阶级生活方式不断扩展的国度。因此，我们的阶级差异就被掩盖了，我们的共同特征被齐一化了。
然而，阶级分化是真实的，也是我们的个人地位和社会性质的最重要决定因素。
——格里高利·曼特西奥
《回报与机遇：美国阶级之政治经济状况》
虽然看似平凡无奇，曼特西奥实际上运用了多种复杂的技法，以便区分他自己的观点和他所反对的普遍看法。
比方说，他开头一句中的“或者看似如此”表明，曼特西奥并不一定认同他在描述的观点，因为作者如果真的认同某个观点，一般是不会专门说“看似”的。曼特西奥还加了引号，说明这不是他的观点。接下来，他又进一步与开篇总结的这个信念划清了界限：他称之为“主要由媒体和政治领袖塑造的我们的民族意识”，然后将这种“意识”视为一种负面的、不好的“结果”，说它“掩盖”了“我们的阶级差异”，“齐一化”了“我们的共同特征”，而排除了国民的多样性和特殊性。曼特西奥在第二段才宣布自己的观点，而在此之前，读者早就大致摸清他的立场了。
在第二段的开头，他用了“然而”一词，表明曼特西奥现在要转向自己的观点了（与他之前描述的通常看法相对）。他在两段之间还构造了一个对照——第一段中声称阶级差异不存在，第二段中声称存在；它也突出了两种“声音”之间的区别。最后，曼特西奥在第二段中采用了直接的、权威的、断言式的语调，同样表明“声音”发生了转变。虽然他没有使用“我说”或者“我认为”的字句，但他清晰无误地表明，他的观点不是 看似 正确，或者 其他人告诉我们 是正确的，而是 确实 正确，用曼特西奥的话说，是“真实的”。
关注这些声音标示语是阅读理解的一个重要方面。如果没有注意到这些标示语，读者就可能将作者对其他人观点的归纳误认为作者自己的观念。因此，当我们教授曼特西奥这篇课文时，总有学生以为“我们都是中产阶级”这个观点是曼特西奥自己的立场，而不是他反对的观点，没有看到曼特西奥采用了一种类似腹语术的手法，是在模仿他人说话，而非直陈己见。
为了看清这些声音标示语的重要性，我们将它们从曼特西奥的这段话中去掉，看看效果如何。
我们都是中产阶级……我们是一个繁荣昌盛、机遇众多、中产阶级生活方式不断扩展的国度……
阶级分化是真实的，也是我们的个人地位和社会性质的最重要决定因素。
曼特西奥在原文中精心做了区分，而这个版本没有声音标示语，就很难分清别人的声音在何处结束，作者自己的声音又在何处开始。去掉声音标示语后，读者就搞不清楚“我们都是中产阶级”是作者反对的观点，而“阶级分化是真实的”是作者自己相信的观点。实际上，当没有这些声音标示语，尤其没有“然而”时，读者可能会忽视一个事实，即第二段中“阶级分化是真实的”这一观点与第一段中“我们都是中产阶级”是相互矛盾的。
为了避免在写作中造成混淆，作者要确保读者在任何时候都能分清谁说了什么。为此，前几章中的许多模板都可以拿来使用。
◇ 虽然X尽可能地给出了 支持政府出资的全民医疗保险 的理由，但 我还是没有被说服。
Although X makes the best possible case for universal, government-funded health care, I am not persuaded.
◇ 但是，我的观点与X不同，我认为_____。
My view, however, contrary to what X has argued, is that_____.
◇ 在X的论点基础上，我要指出_____。
Adding to X’s argument, I would point out that_____.
◇ 根据X和Y的看法，_____。
According to both X and Y，_____.
◇ X认为，政治家应当_____。
Politicians, X argues, should_____.
◇ 大部分运动员都会告诉你_____。
Most athletes will tell you that_____.
请注意，与书中的许多其他模板一样，上面的前三个模板都用到了第一人称代词“我”，因此不同于“不要在学术写作中使用第一人称”的常见观念。虽然有人可能告诉过你，使用“我”这个词会鼓励主观臆断，不利于扎实论证，但是我们认为，使用了“我”的文本与不使用“我”的文本可以同样扎实，或者同样主观。在我们看来，扎实的论点在于有说服力的理由和论据，而不在于用不用某个代词。
此外，如果你坚持不用第一人称代词，那么在使用本章中的一个关键技法时可能就会遇到困难，即区分他人和自己的观点，甚至连提出自己的观点都有麻烦。但是，也不要盲信我们的话，自己看看本书所引用、课堂上布置的文本中是如何使用第一人称的，然后再下结论。
当然了，某些情况下确实不应该使用第一人称。比方说，应该用“她是正确的”，而不是“我认为她是正确的”。如果全篇到处都是“我”（“我认为……”“我相信……”“我主张……”），不免显得有些单调，因此可以混用下列说法：
◇ X认为 各个社群中可以发现某些共同的模式， 这是对的。
X is right that certain common patterns can be found in the communities.
◇ 证据表明_____。
The evidence shows that_____.
◇ X断言_____，但事实与之不符。
X’s assertion that_____does not fit the facts.
◇ 任何熟悉_____的人都会认同，_____。
Anyone familiar with_____should agree that_____.
我们甚至可以借用曼特西奥的说法，采取下面的模板：
◇ 但是，_____是真实的，按理说也是_____的重要决定因素。
Yet_____are real, and are arguably the most significant factor in_____.
然而，从整体上看，当今的学术写作中第一人称无处不在，在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中也是如此。
在提醒读者你在描述的观点属于谁时，你未必要千篇一律地用“X认为”加上对论点的概述；你也可以在自己的句子中 插入 对X观点的引述。例如，你想说这样一句话：
自由主义者认为，文化差异需要被尊重。但是，我认为这个观点是有问题的。
Liberals believe that cultural differences need to be respected.I have a problem with this view, however.
你也可以这样写：
我认为 自由主义者所谓的“文化差异” 是有问题的。
I have a problem with what liberals call cultural differences.
自由主义者 所谓的“文化差异” 教条存在着一个重大问题。
There is a major problem with the liberal doctrine of so-called cultural differences.
你也可以把引述插入你之前说过的话里。例如，请看下面这句有些啰唆的话：
在本章的前面，我们创造了“声音标示语”这个词。我们将要说明，这些声音标示语对阅读理解是极端重要的。
Earlier in this chapter we coined the term“voice markers.”We would argue that such markers are extremely important for reading comprehension.
你也可以写成：
我们将要说明，我们之前所说的“声音标示语”对阅读理解是极其重要的。
We would argue that“voice markers，”as we identified them earlier, are extremely important for reading comprehension.
这样的插入引述能够精简思维、节约笔墨，更流畅地引用其他观点。
◇ 关于 文化差异 ，我认为X忽视了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
X overlooks what I consider an important point about cultural differences.
◇ 我的观点是，X的观点表面上看是_____，实际上是_____。
My own view is that what X insists is a_____is in fact a_____.
◇ 我完全赞同X所说的_____。
I wholeheartedly endorse what X calls_____.
◇ 在_____的讨论中，X得出的结论夯实了_____这个论点。
These conclusions, which X discusses in_____，add weight to the argument that_____.
如果作者没有使用本章所介绍的声音标示语方法，他们所归纳的别人的观点往往会与他们自己的观点相混淆。当读者分不清你是在概括你自己的观点，还是在赞同某个用语或者标签时，他们就不得不停下来思考：“等等，我以为作者是反对这个观点的。难道她其实一直在主张这个观点吗？”，或者，“呃，我以为她会反对这种用语的。难道她实际上赞成吗？”。养成使用声音标示语的习惯能让读者减少困惑，你也能在阅读繁难文本中更好地注意类似的标示语。
1.阅读下面的这段话。目前我们不清楚是谁在说什么。运用本章模板进行修改，加入声音标示语，以便读者区分两种声音。
例文：
学生攻读会计或医学技术等职前专业是为了进入人才需求量大的行业。人文专业的学生则会学习适用于众多职业的宝贵技能，包括一些现在可能还不存在的职业。
Students who major in preprofessional programs like accounting or medical technology are trained for in-demand careers.Students who study the humanities learn valuable skills that prepare them for many jobs, including some that may not even exist today.
修改版：
好心的顾问认为， 学生攻读会计或医学技术等职前专业是为了进入人才需求量大的行业。 但他们忽视了我认为很重要的一点， 人文专业的学生则会学习适用于众多职业的宝贵技能，包括一些现在可能还不存在的职业。
Well-meaning advisers argue that students who major in preprofessional programs like accounting or medical technologies are trained for in-demand careers. However, they overlook what I consider an important point ，that studying the humanities gives students valuable skills that prepare them for many jobs, including some that may not even exist today.
a.水力压裂法指的是钻入地下深处以开采天然气。这种开采方式会污染钻井作业区附近地区的饮用水。天然气是一种比煤更清洁的能源，水力压裂法是一种开采美国境内天然气藏的高性价比方式。
Fracking, or drilling deeply into the ground to reach natural gas, can contaminate drinking water in communities near the drilling operations.Natural gas is a cleaner form of energy than coal, and fracking is a cost-effective way to access the reserves of natural gas in the United States.
b.特许学校为生活在人们艰苦挣扎学区的家庭提供了子女就读的选择权。特许学校由私人或企业控制，会将宝贵的资金引离服务于全体儿童的公立教育体系。
Charter schools give families in struggling school districts options to choose which schools their kids will attend.Charter schools, controlled by private individuals or corporations, divert essential funds away from the public education systems that serve all children.
2.请阅读安妮—玛丽·斯劳特的《为什么女人仍然不能拥有一切》一文，观察作者在表达自身观点和归纳他人观点时是如何标示谁在说的。在这个过程中，你要标明斯劳特在哪里提及了他人的观点，以及她用什么标示语来区别自己和他人的观点。
追求更平衡的生活不是一个女性议题；平衡有利于所有人。邦尼·韦尔是一名从事临终关怀护理工作多年的澳大利亚博主，于2011年出版《临终前最后悔的五件事》一书。她写道，她最常听到的后悔言辞就是：“我希望我有勇气过忠于自己的一生，而不是按照他人对我的期望过活。”第二常见的后悔言辞是：“我希望我工作没有那么拼。”她写道：“我护理过的每一名男患者都说过这话。他们错过了子女的童年和伴侣的陪伴。”
几年前，在丈夫大卫·巴伦辞去司法部的高级职位后不久，朱丽叶特·卡育姆也离开了国土安全部。她说，两人一起离开华盛顿，回到波士顿的决定源于他们想要投身于“幸福工程”（这个词源于她的朋友格蕾琴·鲁宾，鲁宾写了一本畅销书，现在正在运营一个叫作“幸福工程”的博客），也就是与三个孩子度过高质量的亲子时光。
是时候启动一个全国性幸福工程了。我是弗吉尼亚州夏洛特维尔的女儿，那里是托马斯·杰斐逊的故乡，那里有他建立的大学。《独立宣言》流淌在我成长的血液里。以前我查阅过，杰斐逊并不是以生命、自由和职业成就的名义宣告美国独立的。让我们重新发现对幸福的追求，让我们从家庭开始吧。
Seeking out a more balanced life is not a women's issue；balance would be better for us all.Bronnie Ware, an Australian blogger who worked for years in palliative care and is the author of the 2011 book The Top Five Regrets of the Dying ，writes that the regret she heard most often was“I wish I'd had the courage to live a life true to myself, not the life others expected of me.”The second-most common regret was“I wish I didn't work so hard.”She writes：“This came from every male patient that I nursed.They missed their children's youth and their partner's companionship.”
Juliette Kayyem, who several years ago left the Department of Homeland Security soon after her husband, David Barron, left a high position in the Justice Department, says their joint decision to leave Washington and return to Boston sprang from their desire to work on the“happiness project，”meaning quality time with their three children.（She borrowed the term from her friend Gretchen Rubin, who wrote a best-selling book and now runs a blog with that name.）
It's time to embrace a national happiness project.As a daughter of Charlottesville, Virginia, the home of Thomas Jefferson and the university he founded, I grew up with the 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in my blood.Last I checked, he did not declare American independence in the name of life, liberty, and professional success.Let us rediscover the pursuit of happiness, and let us start at home.
3.重读你自己写过的一篇稿子——可以是一段话，也可以是一篇短文——然后回答以下问题。你是如何区分你自己的声音和你归纳、引用、回应的论证的呢？本章中的模板如何能用来明确区分 你的 论证和 他人的 论证呢？你怎样才能将第一人称标示语或者插入引述运用到自己的文字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