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上帝之光
——彩色玻璃画

彩色玻璃画介绍

彩色玻璃窗是中世纪时期的艺术中最美丽迷人的作品，但长期未获得像对湿壁画和板面画那样高的评价。 用彩色玻璃创作纪念性画作当然不是哥特时代的发明。这一技法可追溯至古典主义后期。彩色玻璃产生的独特效果是半透明的材质表面所致，而勾勒轮廓所用的颜料（黑色颜料）却不透明。相反，中世纪的板面和湿壁画画家却将颜料涂在不透明的平面上，并需要运用金色调或白色调仿造光亮。

与所有艺术家一样，玻璃画家也是从画草图开始，且须按照雇主的要求作画，如果构图符合雇主的期望，方可正式开始绘图。直到12世纪中期，教堂的窗户仍相对较小，因此这些小窗户仅可容纳描绘着少量场景或单个人物的彩色玻璃。但是，约1150年后，教堂持续倾向于将前所未有的大窗户镶嵌在墙壁内。最终导致光滑壁面的面积大大减少，以至于墙壁结构实际上几乎由窗框构成。在12世纪晚期才开始采用玻璃窗的大教堂——法国的苏瓦松大教堂、布尔日大教堂和沙特尔大教堂及英国的坎特伯雷大教堂——构成了这一发展中的第一个高峰期。其颇具影响力的大窗户装饰有展示叙事连环画的彩色玻璃窗，而整个几何窗框中还插入了连环画中的多个场景。相反，高侧窗的玻璃上却仅装饰有几个人物或寥寥可数的几处小场景。

早期彩色玻璃画

◆布尔日大教堂彩色玻璃画

布尔日大教堂是法国北部城市布尔日的主教堂，建于13世纪，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户包含了许多不同的主题，其中包括《圣经》故事、圣徒和烈士的生平、天使和魔鬼等（图2.14）。

布尔日大教堂的窗玻璃上，故事的开端描绘的是回头浪子（图2.15）。回头的浪子是13世纪一位有代表性的贵族，画中他骑着灰马，手上站着他的猎鹰，身穿一袭紫色长袍和装饰奢华的皮大衣，紫色长袍随意地披在他的身体上，其褶皱非常精美。这个故事以交替地镶嵌在大四叶饰和小圆形浮雕之间的多个场景来讲述。一块装饰性挂毯布满了整个画面，而带棕叶装饰的边框形成了画面镶框。

这一画作主题反映了那些上层阶级人士的观点。对上层阶级而言，回头浪子因一念之差迅速沦为卑贱的牧猪人这个故事显得骇人听闻。

窗户的颜色以红色和蓝色为主，而白色、紫色、黄色和绿色是修饰性区域的主要特征。故事主人公是在画框中，还是前行于略微连绵起伏的地段或某种桥上，这取决于这个场景发生在建筑物内部还是户外。在启程的场景中，色彩繁多的地段暗示着这是一次陆地旅程。布尔日大教堂的玻璃窗画中描绘的人物身材纤细苗条，头部略大且颅骨突出。

布尔日大教堂的彩色玻璃画以历史和文化为主题。其中有的玻璃画描绘了当地城市和周围地区的景色，如《蒙特圣米歇尔岛的圣母子像》《瑟桥上的圣母子像》等；有的玻璃画描绘了历史人物，如《查理曼大帝》等；还有的玻璃画描绘了当时的工艺品和生活场景，如《织布女》《狩猎场景》等。

◆沙特尔大教堂彩色玻璃画

在沙特尔大教堂的北侧堂，有一扇窗户讲述的是天主教会的圣徒圣尤斯塔斯的生平（图2.16）。这扇窗户由大小不一的连环画构成，而这些连环画又设置在位于窗户中央的正菱形周围。正菱形中第一幅图描绘了一位骑马打猎的圣人。中央菱形画框作为鹿在竭力逃出骑手视线时的活动区域，而骑手却从左侧强攻进画框。这位艺术家成功地描绘了骑手衣饰下透出的健硕强壮的体魄，这体现了他在处理线条和色彩搭配上的得心应手。

正如同时期的布尔日大教堂，红色和蓝色双色是装饰性区域的主色调，而绿色、紫色、白色和黄色是修饰性区域的主色。 玻璃工匠制造许多色彩的玻璃画作，当时的沙特尔主教希望创造一种前所未有且能配得上圣母玛利亚的色彩，最终由玻璃工匠们制造出了独一无二的蓝色玻璃——“沙特尔蓝”，这成为沙特尔大教堂最具有代表性的色彩（图2.17、图2.18）。

◆圣沙佩勒大教堂彩色玻璃画

圣沙佩勒大教堂（图2.19、图2.20）位于中世纪法国国王的住所西岱宫内，又叫作圣礼拜堂，教堂内存放着珍贵的基督教遗物，包括圣路易获得的荆棘王冠。始建于1239年的圣沙佩勒大教堂是鼎盛时期哥特辐射式风格中最有造诣的建筑物之一。教堂中的玻璃画在13世纪开始制作，历经数百年的时间才最终完成。在这15幅神奇的彩色玻璃窗面板上，描绘着1113幅《圣经》里的场景，光线通过15米高的彩色玻璃窗映射到地面上，景象让人叹为观止。圣沙佩勒大教堂完全采用花格窗修建，可将每个窗口延伸至这座建筑物的承重元素之间的整个区域，从而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玻璃墙。

圣沙佩勒大教堂的画家在绘画之初，面临着绘制极其高耸、狭窄的尖头窗的任务。因此，对于圣沙佩勒大教堂，初步做法就是将窗框分为挂毯背景中的多个几何画区。然而，因为每个窗框极其狭窄，便不得不减小画区的尺寸并增加数量，这又降低了整体清晰度。这些连环画的肖像设计方案中涵盖了数百个场景，包括从上帝造物至法国国王路易九世（1226—1270年在位）为其私人小教堂购买的“耶稣受难的圣物”到达巴黎的场景。这些画中处处影射法国王室，并将法国王室与《圣经（旧约）》中的国王以及耶稣联系起来。女王以斯帖的生平和事迹真实地反映出女王们在宫殿祈祷室中做弥撒的情景（图2.21）。

◆瑙姆堡大教堂彩色玻璃画

瑙姆堡大教堂是位于德国巴伐利亚州的一座融合了罗曼式晚期与哥特式早期风格的教堂，建于11世纪末至12世纪初，是德国最古老和最著名的罗曼式教堂之一。该教堂内部有多处彩色玻璃窗，其中一些窗户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2世纪，是欧洲最早的彩色玻璃之一。

瑙姆堡大师与玻璃画家同时在瑙姆堡大教堂中工作，这位大师可能是哥特时代最伟大的德国雕塑家。他为这座大教堂创作了杰出的雕塑作品，即东唱诗堂中的主教迪特里希的墓碑和西唱诗堂入口墙壁上的教堂捐赠人的著名雕像。他的风格借鉴了法国东部各省的鼎盛时期哥特式早期艺术作品的风格。玻璃画家也沿用了他的人物处理方法，并将这些方法加以整合，以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圣塞巴斯蒂安这个人物经延伸的卷曲窗格镶框，其中卷曲窗格由两个相交的四叶饰构成，四叶饰通过丰富多样的挂毯图案衬托。这种组合方式在德国和奥地利13世纪的彩色玻璃中极其盛行，且使艺术家将若干站立的人物相互层叠置于单个画框中。《圣塞巴斯蒂安》的人物类型和手势无疑借鉴了西唱诗堂中捐赠人的雕像，而其造型和盘着的腿仍在独特的风格传统及其罗曼式渊源中根深蒂固。红色和蓝色在色彩设计中有举足轻重的作用，但这两种颜色还结合了绿色和黄色，以构成德语区哥特式彩色玻璃的典型调色板（图2.22）。

◆鲁昂圣旺修道院彩色玻璃画

鲁昂圣旺修道院是一座位于法国诺曼底的本笃会修道院，其彩色玻璃画主要集中在修道院的礼拜堂和唱诗堂内（图2.23）。其中最著名的彩色玻璃画是12世纪的《天使报喜画》（图2.24），位于轴向祈祷室——圣母礼拜堂的东北窗中。圣母站在华丽的华盖下，一个红色的叶状背景在华盖后铺展开来。圣母的身姿呈优雅的曲线，她的衣饰随意地披在她那圆润丰满的身体上，宽松地向下挂搭，呈现出自然的褶皱。画家对阴影进行的微妙且有差异的熟练处理给衣饰褶皱、头部和肢体赋予了深度感，从而使人物从背景中向前突出，犹如一尊浮雕。各式各样的黄色调、蓝色调及深红色调使整个玻璃画的色彩洋溢在温暖之中，从而衬托了上方和下方的银灰色装饰图案窗框中的人物。

彩色玻璃画的黄金时代

◆埃夫勒大教堂彩色玻璃画

埃夫勒大教堂是位于法国埃夫勒市的一座哥特式教堂。教堂内有一组名为皇家窗的彩色玻璃窗，这扇窗户高达10米，描绘了法国历代国王和王后的肖像和纹章，是一件具有历史意义和艺术价值的珍品。

位于埃夫勒大教堂的唱诗堂的高侧窗（图2.25）是此类风格的杰出代表。埃夫勒的查理六世可能曾捐助并委托了一家巴黎绘画工作室来创作。这位国王位于这组窗户的中央，在这幅玻璃窗画中，他跪在一个小拱顶空间中，并与身旁的圣丹尼斯教堂的雕像一同将目光投向圣母。这些窗框投射出的艺术鉴别力和内涵是那个时代之后法国的其他任何地方均无法超越的。

◆佛兰德斯风格彩色玻璃画

在15世纪中叶，当时的主要画派在佛兰德斯地区。对彩色玻璃画的影响日益显著。1451年，家资颇丰并被封为贵族的法国商人雅克·科尔为成本高昂的彩色玻璃提供了慷慨的资助，以用于装饰布尔日大教堂中他的私人小教堂。这种玻璃是一家绘画工作室以巴黎彩色玻璃画派的艺术传统风格制造的，而其图纸由一位佛兰德斯画家设计。纪念性彩色玻璃中的常规做法是，人物置于组合的前景中，同时无须填补所有可用空间。

在14世纪中叶后，逐渐在城市教区教堂中也看到彩色玻璃。玻璃画家在受领导人物的聘任后，均纷纷来到尚未拥有彩色玻璃传统的城镇。比如德国的乌尔姆，这里的大教堂唱诗堂在1390年至1420年间才被重装玻璃。

在1430年至1431年左右，彩色玻璃用于这座唱诗堂南面的贝塞雷尔家族的私人小教堂中（图2.26）。获得过贝塞雷尔家族聘任的画家，都熟悉佛兰德斯画家罗伯特·康宾（尼德兰画派大师）的作品。罗伯特·康宾运用的最新风格使乌尔姆绘画工作室成为德国南部地区最重要的绘画工作室之一，并为其争取了大量的外部地区业务。

正是这家乌尔姆绘画工作室于1441年为伯尔尼大教堂的哥特式唱诗堂提供了第一幅玻璃窗画。1447年，伯尔尼大教堂的权威人士决定聘请一些地方艺术家来完成其唱诗堂的后续工作。其中的一项任务便是为这座唱诗堂的北面设计《博士来拜》的玻璃窗画（图2.27）。这些窗框中描绘了东方三博士的故事，这个故事在彩色玻璃中常有描述，而在这幅玻璃窗画中却以一场盛大的朝拜场景呈现。

自15世纪中叶以来，正是佛兰德斯的影响决定了法国彩色玻璃画的艺术发展。1474年，法国的尚·德·波旁二世公爵着手在他的穆兰城堡旁修建一座新牧师会教堂（该教堂的施工于1527年终止，直至19世纪才得以竣工）。这座教堂已竣工的部分于1480年左右被装上玻璃。这种意义深远的玻璃窗画之一为里昂红衣大主教——波旁王朝查理的《耶稣受难》玻璃窗画（图2.28）。这个作品采用了佛兰德斯画家雨果·凡·德·古斯的风格，但这幅玻璃窗画按照彩色玻璃的最佳传统分为三个独立的场景。

大约在同一时期，德国的彩色玻璃画也逐渐受到佛兰德斯板画的影响。晚期哥特式玻璃画家彼得·赫梅尔·冯·安德劳曾经营过斯特拉斯堡的一家绘画工作室，他是阿尔萨斯新风格的主要代表人物。彼得·赫梅尔的作品正好符合当时人们的品位，以至于他开办了一家拥有四间绘画工作室的合资企业，以便处理络绎不绝的委托业务，经营长达四年。

1481年，赫梅尔为德国纽伦堡圣劳伦茨教堂中的伏卡梅尔家族的私人小教堂设计了华丽无比的系列玻璃窗画，这些玻璃窗画是赫梅尔合资企业创造的最精美的玻璃窗画之一。组合简约大方的中心装饰品上描绘了《圣凯瑟琳的神秘婚礼》中的场景（图2.29）。这个场景将典雅的具象风格与玻璃绘画的精湛技巧融为一体。遗憾的是，这却是这家合营工作室创作的最后一部巨作，也为晚期哥特式彩色玻璃画史画上了圆满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