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为国
继“轻与重”文丛,我们推出了2.0版的“快与慢”书系。
如果说,“轻与重”偏好“essai”的文体,尝试构筑一个“ 常识 ”的水库;书系Logo借用“蝴蝶和螃蟹”来标识,旨在传递一种悠远的隐喻,一种古典的情怀;“快与慢”书系则崇尚“logos”的言说,就像打一口“问题”的深井,更关注古今之变带来的古今之争、古今之辨;故,书系Logo假托“蜜蜂和蜘蛛”来暗合“快与慢”,隐喻古与今。如是说——
蜜蜂代表了古人的一种品位,蜂巢稳定有序,是有理数的象征:确定和优雅。
蜘蛛象征了现代人的一种理性,蜘蛛网呈几何图形,是无理数的代表:不确定和不斯文。
蜜蜂筑巢,无论采集什么,都滋养了自己,但丝毫无损花朵的色彩、芳香和美丽。
蜘蛛吐丝,无论形状怎样,都是织造粘网,为了猎杀他者……
快与慢,是人赋予时间的一种意义。
时间只有用数学(字)来表现,才被赋予了存在的意义。人们正是借助时间的数学计量揭示万事万物背后的真或理,且以此诠释生命的意义、人生的价值。
慢者,才会“静”。静,表示古人沉思的生活,有节制,向往一种通透的高贵生活;快者,意味“动”,旨在传达现代人行动的生活,有欲望,追求一种自由的快乐生活。今日之快,意味着把时间作为填充题;今日之慢,则是把时间变为思考题。所以,快,并不代表进步,慢,也不表明落后。
当下,“快与慢”已然成为衡量今天这个时代所谓“进步”的一种 常识 :搜索,就成了一种新的习惯,新的生活方式——我们几乎每天都会重复做这件事情:搜索,再搜索……
搜索,不是阅读。搜索的本质,就是放弃思考,寻找答案。
一部人类的思想史,自然是提问者的历史,而不是众说纷纭的答案历史;今日提问者少,给答案人甚多,搜索答案的人则更多。
慢慢地,静静地阅读,也许是抵御或放弃“搜索”,重新学会思考的开始……
阅读,是一种自我教化的方式。
阅读意义的呈现,不是读书本身,而是取决于我们读什么样的书。倘若我们的阅读, 仅仅 为了获取知识,那就犹如乞丐渴望获得金钱或食物一般,因为知识的多少,与善恶无关,与德性无关,与高贵无关。今天高谈“读什么”,犹如在节食减肥的人面前讨论饥饿一样,又显得过于奢求。
书单,不是菜谱。
读书,自然 不仅仅 是为了谋食,谋职,谋官,更重要的是 谋道 。
本书系的旨趣,一句话:且慢勿快。慢,意味着我们拒绝任何形式对知识汲取的极简或图说,避免我们的阅读碎片化;慢,意味着我们关注问题,而不是选择答案;慢,意味着我们要回到古典,重新出发,凭靠古传经典,摆脱中与西的纠葛,远离左与右的缠斗,跳出激进与保守的对峙,去除进步与落后的观念。
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遴选或开出的书单,不迎合大众的口味,也不顾及大众的兴趣。因为 读书人 的斯文“预设了某些言辞及举止的修养,要求我们的自然激情得以管束,具备有所执守且宽宏大量的平民所激赏的一种情操” (C.S.路易斯语) 。因为所谓“文明”(civilized)的内核是斯文(civil)。
真正的阅读,也许就是向一个伟人,一部伟大作品致敬。
生活与伟大作品之间/存在古老的敌意 (里尔克诗) 。
这种敌意,源自那个“启蒙”,而今世俗权力和奢华物质已经败坏了这个词,或者说,启蒙运动成就了这种敌意。“知识越多越反动”恰似这种古老敌意的显白脚注。在智能化信息化时代的今日,这种古老的敌意正日趋浓烈,甚至扑面而来,而能感受、理解且正视这种敌意带来的张力和紧张的,永远是少数人。编辑的天职也许就在于发现、成就这些“少数人”。
快,是绝大多数人的自由作为;慢,则是少数人的自觉理想。
著书,是个慢活,有十年磨一剑之说;读书,理当也是个细活,有十年如一日之喻。
是为序。
无论是强调某一文学潮流更好还是更合时宜,都隐含了其赞成者有意识地摆脱或远离另一潮流。评判的标准既可以来源于与众不同的内容亦可以来源于独树一帜的风格,或者总地来说是依据社会变迁和与之相关的文学旨趣的变化。“保守”和“进步”两个词语,并不全然是时代划分的修饰词,即便它们可能有这样的用法,但更常见的是对具有现实意义的论争立场的表述,对立双方为了证明自己的文学成就,往往在论争中都乞灵于传统中地位牢固的典范。而争论只囿于现实性众说纷纭的意见,而不言明对昔日典范的回溯,也是有可能的。
古今之争
,这个题目最初指的只是17世纪末法国的文学-美学论争,
今天人们用这个题目来概括整个古今之争问题。当然,人们在古今之争史中从未严格地划分过历史性的和现实性的论证。人们可以说这些倾向于强调历史方面或现实方面的重点是论辩性的,而实际上,两方面都虽有侧重,但一直都有交合。自古代至近代这都是适用的。从文学发展史来看,
今人
常常因其追溯过往事物而以
古人
的推崇者形象出现;反之亦然。
对立双方不断转变的立场决定了各自的论争史是否合乎时宜。要解释这一历史,我们只能追寻并描述这一过程。它无法被归结为简洁的论点,因为此间的过程太过复杂、太过矛盾。“现代”概念产生于古代至中世纪的过渡时期,但是 论争 则与文学本身一样古老。 古人 与 今人 的争论——亦有其他称谓——一直可上溯至希腊古典时期,它自一开始就是文学史和文学审美反思的对象。因此,尽管存在这样的困难,即科学意义上的历史性理解直到几个世纪之后方才形成,但是我们将探寻的足迹踏回到古代,是完全有道理的。
这个导论性质的研究,只能为研究对象复杂的枝蔓提供一个粗略的概貌。我们只是从
诺顿
(Eduard Norden)、
施波尔
(Johannes Spörl)、
库尔提乌斯
(Ernst Robert Curtius)、
福伦特
(Walter Freund)、
耀斯
(Hans Robert Jauβ)、
戈斯曼
(Elisabeth Göβmann)等人汇编和筛选的一系列材料里选择了一些代表性的内容。
为使这一概览作品读起来轻松,笔者译出了所有外文引文,或做了总结性陈述。引文的原文则见注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