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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1902—1919:实用文言散文盛行期

1902、1904年《钦定学堂章程》和《奏定学堂章程》分别颁布,标志着现代语文独立设科的开始。就在《钦定学堂章程》颁布之前,梁启超在1902年第一号《新小说》杂志上发表了《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他在文中提出应从小说入手来开启民智、改良社会,他说:“欲新一国之民,不可不先新一国之小说。故欲新道德,必新小说;欲新宗教,必新小说;欲新政治,必新小说;欲新风俗,必新小说;欲新学艺,必新小说;乃至欲新人心,欲新人格,必新小说。何以故?小说有不可思议之力支配人道故。”况且“人类之普通性,何以嗜他书不如其嗜小说?答者必曰:以其浅而易解故,以其乐而多趣故”。 不过,自古“小说”在我国地位就不高,一直被认为是街谈巷语、琐屑之言。如《庄子·外物》称:“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又如《汉书·艺文志》称:“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涂说者之所造也。”可见,小说所表露的思想被视为“小道”,其写法也被视作“小技”,而只有文章、诗歌才被视为文学的正宗。虽然《学堂章程》确立了“现代”学制,但“传统”文学观念陡然改变的可能性不大,小说进入中小学语文课程标准和教材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从《学堂章程》中我们并没有发现有关小说教学的规定,在《学堂章程》所设置的“语文”科目中有“讲经”“读经讲经”“词章”“中国文学”和“中小学堂读古诗歌法”等。“词章”属于写作,其他属于阅读。阅读中的“讲经”“读经讲经”主要以“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为教材,自然不会有小说;“中小学堂读古诗歌法”顾名思义所要求诵读的应该是诗歌,自然也不会有小说。那么,“中国文学”以什么为教材呢?《奏定中学堂章程》规定“中国文学”的课程内容如下

入中学堂者年已渐长,文理略已明通,作文自不可缓。凡学为文之次第:一曰文义;文者积字而成,用字必有来历(经史子集及近人文集皆可),下字必求的解,虽本乎古亦不骇乎今。此语似浅实深,自幼学以至名家皆为要事。二曰文法;文法备于古人之文,故求文法者必自讲读始,先使读经史子集中平易雅驯之文;《御选古文渊鉴》最为善本,可量学生之日力择读之(如乡曲无此书,可择较为大雅之本读之),并为讲解其义法。次则近代有关系之文亦可浏览,不必熟读。三曰作文;以清真雅正为主:一忌用僻怪字,二忌用涩口句,三忌发狂妄议论,四忌袭用报馆陈言,五忌以空言敷衍成篇。

次讲中国古今文章流别、文风盛衰之要略,及文章于政事身世关系处。其作文之题目,当就各学科所授各项事理及日用必需各项事理出题,务取与各学科贯通发明,既可易于成篇,且能适于实用。

从中可以发现,“中国文学”要求阅读古代的经史子集以“积字”,阅读《御选古文渊鉴》以理解“义法”。可见,作为作文之用的读文所读的教材主要是“古文”。之所以要以“古文”为教材学习作文,是因为古文的内容不空疏且形式不雕琢,而其宗旨就是“适于实用”。总之,“中国文学”是借助古文阅读以积累词句、模仿技法而利于实用文章的写作课程。

《学堂章程》颁布后,语文教科书相继出版,我国第一本小学国文教科书是商务印书馆1904年出版的由蒋维乔、庄俞编写的《最新初等小学国文教科书》,第一本中学文选型国文教科书是商务印书馆1908年5月出版的由林纾编写的《中学国文读本》。不过,《红楼梦》并没有出现在这两套教科书中。《最新初等小学国文教科书》主要以教学识字、作文及习得课文中的实用知识为主,其中的文学作品只有《文彦博》和《司马温公》等励志故事。《中学国文读本》则受姚鼐所编《古文辞类纂》的影响,所选绝大多数为“古文”,只有少量词赋。就如黎锦熙曾经评说的,“清末(二十世纪开始时)兴学,坊间始依钦定课程编印国文教科书;中学以上,所选大率为‘应用的古文’(胡适氏用以称桐城派者),其高者亦不出姚氏《古文辞类纂》等书之旨趣与范围”

1912年中华民国成立至1920年实行白话文教学之前,历次课程文件都不重视文学教育,只稍微顾及诗词教学,但明确反对小说进入教科书,如1915年北洋政府颁布的《中学国文教授要目草案》就明确指出,一些记叙性的文章“如《木假山记》《喜雨亭记》《项脊轩记》等篇,或无甚意义,或有似小说,不须诵习也”。 所以,新学制实施以前的教科书中虽然也有些童话寓言类的故事,例如《鹬蚌相争》《愚公移山》《永某氏之鼠》《黔驴之技》等,“但是分量很少。那时的初小国文,包括一切常识,大半是说明文。高小各种教科书,更多数是说明文” 。中学国文教科书,如1913年商务印书馆出版、许国英编写的《共和国教科书国文读本》,以及1914—1915年中华书局出版、谢无量编写的《新制国文教本》等,收录的课文仍然以文言散文为主,不过在收录辞赋的基础上,还选入了一些诗、词和曲等文学作品,正如黎锦熙所说,“民国初年(一九一二以后)中学学制无甚更张,所出国文选本,惟内容稍稍扩大:高年级略选经籍,似至此始知由姚选进而取法乎曾选之《经史百家杂钞》也者;又稍稍羼入诗歌”

1917年初,胡适和陈独秀分别发表了《文学改良刍议》和《文学革命论》,提倡新文学革命。1918年5月,胡适还发表了《建设的文学革命论》 。他在这篇文章中称,桐城派、文选派所提倡的古文,江西派所创作的诗,都是“假文学”和“死文学”,所以必须创造一种“真文学”和“活文学”取而代之,应争取在“三五十年内替中国创造出一派新中国的活文学”,而要创造这种新中国的活文学,就必须经历三个步骤:第一步是阅读古代白话文以掌握白话表达的“工具”,第二步是学习古代白话文学和所翻译的西洋文学以掌握艺术表达“方法”,有了前两个步骤作预备,最后才能说得上第三步“创造”。他在文中屡次提到了《红楼梦》,他说:创造新文学,首先,要“多读模范的白话文学”,如《红楼梦》等,因为《红楼梦》是“活文学”,之所以是“活文学”,是因为它是用“活文字”作的,而“活文字”就是白话。如果它是用文言作的,就不会有如此高的价值。假如能将《红楼梦》中无用的白话舍去,而将有用的白话撷取,那么我们就可以“造出无数国语的《水浒传》《西游记》《儒林外史》《红楼梦》”,就可以建立“国语的标准”了。其次,可从《红楼梦》等中国古代白话文学中学习“收集材料”和“结构”作品等“文学的方法”,这样又可以建立文学的标准。不过,当时他并不认为可以从中小学教材入手来推进这项改革,而是主张先由文学界创造出来,他说:

国语不是单靠几位言语学的专门家就能造得成的;也不是单靠几本国语教科书和几部国语字典就能造成的。若要造国语,先须造国语的文学。有了国语的文学,自然有国语。这话初听了似乎不通。但是列位仔细想想便可明白了。天下的人谁肯从国语教科书和国语字典里面学习国语?所以国语教科书和国语字典,虽是狠要紧,决不是造国语的利器。真正有功效、有势力的国语教科书,便是国语的文学:便是国语的小说,诗文,戏本。国语的小说,诗文,戏本通行之日,便是中国国语成立之时。试问我们今日居然能拿起笔来做几篇白话文章,居然能写得出好几百个白话的字,可是从什么白话教科书上学来的吗?可不是从《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儒林外史》……等书学来的吗?这些白话文学的势力,比什么字典教科书都还大几百倍。

1920年,他在《中学国文的教授》中明确指出《红楼梦》应该选作课文,并对一些人的疑虑提出解决办法:“最须说明的大概是小说一项。一定有人说《红楼梦》《水浒传》等书有许多淫秽的地方,不宜用作课本。我的理由是:(1)这些书是禁不绝的。你们不许学生看,学生还是要偷看。与其偷看,不如当官看,不如有教员指导他们看……(2)还有一个救弊的办法,就是西洋人所谓‘洗净了的版本’(Expurgatededition),把那些淫秽的部分删节去,专作‘学校用本’。”

另外,因为实用主义盛行,当时中小学仍以学习实用文章为主。如1918年刘半农仍认为,中小学要读、写其日后作为成人生活所需要的实用文章,因为“一个人,天天不吃饭,专吃肥鱼大肉,定要害胃病;小孩子不教他好好走路,一下子便强迫他赛跑,定要跌断四肢,终身残废”,而“应用文是青菜黄米的家常便饭,文学文却是个肥鱼大肉”,“应用文是‘无事三十里’的随便走路,文学文乃是运动会场上大出风头的一英里赛跑”,学生毕业要成为能“订合同写书信”的人,而“不是要做文学家的”,所以要“使学生人人能看通人应看之书,及其职业上所必看之书;人人能作通人应作之文,及其职业上所必作之文。更作一最简括之语,曰‘实事求是’”。

所以,在学校教育应读写实用性文言散文的思想的影响下,白话小说《红楼梦》自然就不会进入中小学国文教科书,作为教材来供学生阅读。正如沈仲九所说的,“国文”改为“国语”之前,“教国文,他的采取教材的范围,只用六经诸子以及唐、宋、明、清的古文;至于小说、戏曲和国语文,不但不教,而且禁止学生阅看”。 所以,在课外,《红楼梦》可能都是禁止阅读的。 TiBq5U0XOW+apJ/zP3li62PaUqQdCvmw9jH5+UtU3RY8EYZsUK57SEL2E0OqTN0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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