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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奥古斯丁的说法，费奈隆曾写道：“我们太自以为是了，必不能理解我们自己。”
1799年，歌德
在汉堡弗里德里希·佩尔特斯家中写道：
“天才如何显现？”以造物主
在自然界、在无限的全体中显现祂自身的方式！
苍天明澈，却深不可测；
虽肉眼可见，但对理智而言，它仍是永恒的秘密。
我现在按原样将下面这封信公诸于众，但那时我却连想都没有想过将来要把它发表出来；因为，为了与那个人在哲学上达成一致，这封信直接和唯一面对的是他那双眼，所以只要
他
能理解我而没有误解我，也就够了。我现在经他授权把它发表出来，还有其他的原因，那便是我更希望它以真实的版本传阅，而不是
以不真实的谣言或不可靠的版本传播。
既然没有人会因为这封信的公开面世而被迫去读它，那么我相信那些自愿的读者是公正的，他们会接受它本来的面目，而不会抱怨说我应该从一开始就首先考虑到普通读者，就为出版而起草它，或至少应该在出版之前把它改写得更好一些。——这样的改写会产生一个全新的作品，但那样并不合适。
因此，除了用注释和附录来辅助普通读者，我别无他法。而我就是这么做的。
在发表这一文本时，最让我烦恼的是那些不经意间对我们伟大的哥尼斯堡哲学家——他的道德哲学和神学——所作的轻率但却并非无意的判断。
我将在另一篇文章中就这些判断给出更确切的结论，并提出更充分的理由，我在此承诺，并感到有义务尽快把它发表出来。
与此同时，如果在这里所发现的东西，比如，在谈到先验哲学时，我认为康德
只是费希特的先驱
的段落中所发现的东西，而没有根据它的
位置
、语气和情境的要求去理解和解释，那么我会感到难过。在这个问题上，这位先驱显然是一位
超群出众的
人物。费希特本人，作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在这一点上已经漂亮而有力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的表现不是不够谦虚，而是太过谦虚了。
但对我来说，事情则完全不同。因为，既然我认为
非认识
（non-knowing）的意识是人的
最高
意识，那么这种意识所在的地方就是科学无法达到的
真相
之地，所以我一定会对康德感到满意，因为他宁愿违背体系，也不愿触犯这个地方的威严。在我看来，费希特
只要
有意把这个地方纳入科学的领地，从而站在
思辨
的立场，据说，也是
最高的
立场，或
真理本身
的立场上，恣意地轻视它，他就是触犯了这一威严。——
但是
，如果康德不这么做，费希特就会说他前后不一致或半途而废。——在这一点上，我同意他的说法。十二年前，我也这么说过。
但费希特不也是前后不一致吗？——有人因为先验哲学不可能像几何学或算术那样是
无神论
的，极其不公正地指责过他的无神论哲学。但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它在任何意义上也不可能是
有神论
的。如果它试图成为有神论的，那么，实际上，
在一种排他的意义上
，它会因此成为无神论的，或至少会呈现出无神论的外观；因为它也将展示
上帝
如何利用“自在的非存在”这一事实来仅通过它而在哲学上变得有效，甚至变成某种完全
实在的东西
。那么，为什么费希特会给哲学一个它
想要成为
并且
可能成为
有神论的名声呢？为什么他没有更小心地保护自己，以免给人留下这样一种
印象
，即通过先验哲学，一种新的
独特的
有神论将被引入，而旧的自然理性的有神论将被当作道道地地的胡说而加以摒弃？他因此给自己和他的哲学带来了不必要的坏名声。对先验哲学而言，说它对上帝一无所知，这并不是什么非难，因为众所周知，上帝不能
被认识
，只能
被信仰
。凡是能
被认识
的上帝，根本就不可能是上帝。但是，对于上帝，
纯粹的人造的
信仰也
不可能被当成信仰
；因为就它只是想成为人造的信仰，也就是说，单纯科学的或
纯粹
理性的信仰而言，它也就废除了
自然信仰
，同时也就废除了信仰
本身
；因此，有神论也就整个地被废除了。——请参阅赖因霍尔德写给费希特的信。
对赖因霍尔德，那个为了真理而勇敢地放弃自己和其他一切的纯粹而谦和的人
——我要提前向他妥协，免得我因为这篇文章而受到攻击。——我亲爱的朋友和兄弟，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你就必须介入争斗，把
年长的
同伴扛在肩上，从战火中带走，就像苏格拉底曾经把
年幼的
同伴带走一样。
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没有你一再的劝勉，这一次我敢挺身而出吗？——“在你身处险境时，我应该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
所以，现在，让我们看看你是如何经受住考验的！——从此刻起，这篇文章不再是我的了，它已经不再是我的东西，我的财产，而是你的了。
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雅可比
奥伊廷，1799年3月3日
我尊敬的朋友，今天是第六周的开始，
我急切而徒劳地等待着内心平静的一天，以便给你写信。今天，由于我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缺乏等待的耐心，所以我拿起笔来，下定决心不写完便不收手。我打算通过这种出于绝望才下定的决心来做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正因为如此，这才更符合我的“非哲学”（Unphilosophie），它在“非知识”（Nicht-Wißen）中有其本质，正如你的哲学只在
知识
中有其本质那样，而根据我内心最深处的信念，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只有它才配得上
更严格
知性（Verstande）上的哲学的名号。
我一有机会就会说，并且随时准备公开承认：我认为你是思辨理性真正的救世主，是这一承诺真正的继承者，即哲学是 完全 纯粹的，它在自身 中 并 通过 自身而存在。
任何人都不能否认，思辨哲学的精神，以及它从一开始就不断奋斗的目标，就是要使这两个命题——即“我存在”和“我之外的物存在”——对自然人所表现出的平等的确定性变得 不平等 。思辨哲学必须使这两个命题中的一个置于另一个之上，最后必须从后者 详尽地 推出前者，或从前者推出后者，以便在它眼前只有一个存在，只有一个真理，即 全见 者！如果思辨能够成功地产生这种统一，通过将不平等的产生推到这样一种程度，即从自然平等的破坏中，它的另一种 人造的 相似物将从某种关于“自我”和“非我”的知识中涌现出来，而“自我”和“非我”的实存最终得以显现（ 一种 完全属于思辨的 全新的造物 ！）——如果它在这方面能够取得成功，那么它也就确实可以凭借自身的力量从自身中成功地产生出一门关于真相的完整的 科学 。
因此，唯物论和观念论这两条主要的道路，或是试图单独从自我决定的物质来解释万物，或是试图单独从自我决定的理智来解释万物，有着相同的目标。它们的路线并没有将它们完全分开，而是逐渐使它们彼此靠近，直到它们最终接触。思辨的唯物论，或发展出形而上学的唯物论，必定最终自动转化为观念论；因为除了二元论之外，作为 将会思考到底的思想的力量 的开始或结束的，那就只有唯我论了。
这种由唯物论向观念论的转变不足为奇，通过斯宾诺莎已经实现了。他的实体，作为广延存在和思维存在的基础，平等地、不可分离地将它们结合在了一起；它只不过就是客体与主体的不可见的同一性（只能通过推理才能证明），而新哲学体系，即 自主的理智哲学 体系，就是建立在这种同一性的基础上。奇怪的是，斯宾诺莎从未想过要把他的哲学立方体颠倒过来，从未想过把上层，也就是思想，即他所谓的 客观的东西 ，变成下层，即他称之为主观或 形式的东西 ；然后去研究他的立方体是否仍然保持不变，对他来说，是否仍然是唯一真正现实的哲学形态。否则，经他之手，一切都将在这一实验中无一例外地发生改变。对他来说，一直是“实体”——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的 同一 质料——的立方体也将在他眼前消失，换来的是，一束纯净的火焰将会燃烧起来，完全靠自己燃烧，不需要 地方 或 物质来滋 养它： 先验观念论！
我之所以选择这一形象化的描述，是因为我最初就是通过一种
颠倒的
斯宾诺莎主义的表象找到了进入你的《知识学》
的入口。不过，我仍然将它说成是一种没有物质的唯物论，或一种
纯数学
(Mathesis pura)，其中，纯粹而空虚的意识构成了数学空间。我不需要先解释纯数学——通过假定画一条直线（即运动，以及这个概念所预设和蕴含的一切）和构造一个圆（
度量
、面、图形：质、量等）——是如何能够在思想中从虚无创造出数学
形体
，然后是整个世界的。——因此，只有无知而乏味的人才会贬低几何和算术（贬低前者，因为它不产生实体；贬低后者，因为它不产生数字的意义，数值的“实存”）——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同样贬低先验哲学。
我请求并期望费希特能从我的暗示中理解我，即从我转瞬即逝的文字、梗概和简述中理解我 并非 转瞬即逝的思想。如果不允许我这样做，我该写什么书呢？在我一生之中，我永远也不会写这样一本书！
所以，我将继续这样说下去。首先，我要再一次更加殷切地、响亮地宣布，在那些有思辨理性的犹太人中，你就是他们的王；我要恐吓那些顽固不化的人，要他们承认你的存在，让他们承认那个为你施洗的哥尼斯堡人只不过就是你的先知。
你所给出的神迹是使唯物论与观念论合二为一，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存在——这种神迹与先知约拿的神迹不尽相同。
正如一万八千年前，当弥赛亚真正出现时，巴勒斯坦的犹太人拒绝了他们渴望已久的弥赛亚，因为他并没有带着叫他们认出来的神迹（因为他教导说，女性割礼或男性割礼都不算数，只有新的造物才算数
），所以你也不得不成为那些所谓的具有思辨理性的犹太人的绊脚石、耻辱石。
只有一个人，一位不耍诡计的以色列人，曾公开地、真诚地表示支持你，那就是拿但业·赖因霍尔德。
如果我那时还不是他的朋友，我那时就会交他这个朋友。
而从那时起，我们之间则产生了一种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友谊。
我只是
异教徒
中的拿但业。
因为我不属于旧约，仍未受割礼，所以出于同样的无能或固执，我必须放弃新约。
你的学说的
最活跃的
布道者之一，
也是
我的灵魂的导师
，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当他批评我缺乏纯粹逻辑的热情（它是典型哲学的典型
精神
，
就像在苏格拉底的哲学中，它曾经是
真正的苏格拉底精神
）时，确实是一针见血。
当他说只有通过虚假的伪装，我才能在我的作品中处处给人一种属于典型哲学家甚至接受绝对命令学说的印象时，他完全正确：从根本上讲，无论是在哪一方面，我都
不纯洁
。
总之，你的这位门徒，也是我的灵魂的导师，很好地抓住了我的这一面，并正确地断言，我只是一个
天生的
哲学家和
偶然的
作家，在某些地方（不是
任何地方
），我无法把形式单独地制作成实体——正如我们应该做的那样，因为这种
制作
本身是一切的全部，在它之外，便是
虚无
。
在它之中，形式典型的哲学与我的非哲学在末端发生了碰触，并在碰触的那一刻发生了混合，然而，它却避开了这一狂热者——他甚至无法对它产生一种隐约的预感。但你，我的朋友，就像
我
一样，也感觉到了它。你已经承认，我是那个早在你的讲堂开门之前就站在门口，就在那里等候、说预言的人。在这个讲堂里，如今我作为一个享有特权的异端占据了第一个位子，被事先免除了任何可能会落在我头上的
范畴
的诅咒。由于我真实的想法显然有助于而不是阻碍
力量进入
科学，我甚至被允许课下在我的座位上发表自己的演讲。
我认为，我们这两个只活在精神中并且不惜一切代价追求诚实的人在科学概念上是一致的。换句话说，我们都同意这一点，即科学本身就在于其对象的自主生产；它只不过就是 思想中 的这一生产活动。因此，每一门科学的内容 本身 都只是一种内在的活动，而科学的整个存在就是由这种 本质上 自由的活动的 必然样式 构成的。我认为，像你说的那样，每一门科学都是一个以 自我 为原型的 客体—主体 。这个 自我 就是 自在的 科学，因此， 从纯科学的观点看来 ，它是一切认知对象的原则和溶剂，也是破坏和重建认知对象的能力。通过形成概念，人类精神在万物中、从万物中寻求的只是找回自己。它奋斗着，反抗着，不断地把自己从那似乎要吞噬它的短暂的有条件的实存中撕裂出来，是为了拯救它的自我和它自足的存在，并加强它的自由和独立行动。理智的这种活动是它所必需的；没有这种活动，就没有理智。根据这一见解，想要抑制自身或他人对科学的渴望，将是最愚蠢的事；同样，认为人们确实可以 过分地 进行哲思，也将是最愚蠢的事。过分地进行哲思意味着过分地 试图讲得通 。
因此，我们以同样的诚挚和热情都希望知识学——它是所有科学中的
统一的要素
，是认知世界的世界灵魂——能够得到完善；但有一点不同：
你
想要证明的是一切真理的基础都在于知识学；而
我
想要证明的是这种基础（
真相本身
）必然
在
它
之外
。然而，我的目标丝毫不妨碍你的目标，就像你的目标丝毫不妨碍我的目标一样，因为我把真理与
真相
区分了开来。你不知道我所说的“真相”是什么意思——作为知识论的实践者，你也不
应该
接受我的观点。
3月6日
如果我想信守诺言，下定决心，在我写完这封信之前，不有意用笔、手或眼来做任何其他事情，那么我就必须做出
第二个
大胆的决定，那就是：以一种更狂想曲式的、更像蚱蜢跳一样
的方式前行，在你面前只留下拼凑起来的思想联系，你可以从中得知我的理解，也可以得知我的不理解。
我的身体状况，我目前的整个处境，只能让我做出这样的选择，要么推迟给你写信，直到天知道什么时候最适宜写信，要么就以这种方式。——缴械投降，在你面前展示我本来的样子，好让你弄清楚我到底给你带来了什么麻烦，这是我的目的；但是，我真的不愿意——我的能力简直太小了——出现在这个有着
前所未有的
思想力量并在很高的程度上拥有精神上的一切天赋的人面前；我真的不愿意——我软弱无力，只有自己的一个影子——出现在这个了不起的人面前。——不过，就这样吧！——我要开始我苦难的历程了。
费希特与我之间不可思议的同一和差异之处，以及我们哲学上不可思议的相一致与不相容之处，对于每一个愿意努力正确解读并彻底理解《阿尔维尔书函》(
Allwill's Collection of Letters
）后面那篇《致艾哈德》的人来说，应该是显而易见的（在我看来是这样）。
我可以将自身置于费希特的立场上，在理智上把自己
孤立
在那里，直至我几乎为自己持有不同的观点而感到羞愧，几乎不能对他的甚至我的体系提出自己的反对意见的程度。但是，我也能从我相反的立场上感受到这样一种引力，它如此的坚固，如此的稳定，以至于我对他感到愤怒。由于缺乏耐心，几乎对他那种把我——以他为榜样——从我天生的
缺乏感觉
的状态中解脱出来的
人造的抛弃自身感觉的方式
感到愤怒，所以我勇敢地把这一指控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便是，他不是太疯狂了，
而是
还不够疯狂。所以，如果费希特反过来把这一指责——我太疯狂了——扔到我的头上，我不应该抱怨。
一种
纯粹的
哲学，也就是，一种
完全内在的
哲学，一种
整体
的哲学，一种真正的理性
体系
，只能以费希特的方式才是可能的。显然，如果纯粹理性想要唯一地从自身就能推导出一切事物，那么一切事物就必须唯一地在理性之中并通过理性，在作为自我的自我之中，在
自我的自我性
之中被给予，而且必须早已包含在了其中。
“把握”
是理性的根源。
——纯粹理性是一种
只能
把握它自身的把握。或者说：纯粹理性只能把握它自身。
因此，纯粹理性的哲思一定是一个化学过程，通过这一过程，理性之外的万物都化为了虚无，只留下了理性这种精神，它如此的纯粹，以至于在它的纯粹性中，它本身不能
是
它自己，而只能产生万物——再就是，在这样一种纯粹性的状态中，它本身也不能
是
它自己，而只能在精神的生产中被直觉；整个过程只不过就是行动=行动。
所有的人类，只要他们还在为知识而奋斗，就会把纯哲学设定为他们的最终目的，哪怕他们并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因为人知道，只是因为他理解了，而他理解了，只是因为，通过把
实物
变成纯粹的外形
，他
把外形变成了事物，把事物变成了虚无
。
再清楚点！
只有当我们能够建构一个事物
时，我们才能理解它，也就是说，才能让它在我们的思想中出现，让它
生成
。当我们无法在我们的思想中建构它或生产它时，我们也就无法理解它。（
Spinoza-Book
，第402—404页，尤其是第419—420页的注释）。
所以，如果一个存在要成为一个我们 完全 理解的对象，我们就必须在思想中把它作为 客观的 东西、 独立自主的东西 来加以取消；我们必须消灭它，以便使它变成彻底 主观的 东西，变成我们自己的创造，变成 一种纯粹的图式 。任何东西都不应保留在其中，并构成其概念的本质部分——这种概念不是我们的活动， 现在 只是我们生产性的想象力的一种表现。
由于人类的精神在哲学上的理解
根本无法超出其自身的生产，所以，为了深入并用思想来征服存在的王国，它就必须成为世界的
创造者
，事实上，也就是成为它自己的创造者。只有当它成功地完成了这最后一项［任务］，它才会注意到另一项［任务］的进展。但是，只有在规定的普遍的条件下，它才能成为它自己的创造者，也就是说，它必须根据它的
存在
来消灭它自身，以便仅在
概念
中出现，在概念中占有它自身——这种概念包含着一种纯粹的绝对的出离和返回（
从
虚无，
到
虚无，
因为
虚无，
化为
虚无），或者说，包含着一种钟摆
运动
，由于它就是一种
钟摆运动
，因此它本身必须
在一般的范围内
为自身确立限制，尽管它只有作为一种
特殊的
运动，通过一种
不可理解的
限制过程，才有其
确定的
限制。
如果一门科学只有它自己，它既
是
科学，也是对象，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内容，那么它就是一门自在的科学。自我就是一门自在的科学，也是唯一一门自在的科学：它知道它自己，如果它知道或想要得到它自身之外的某种东西，它就会与它的概念相矛盾，等等。因此，自我必然是所有其他科学的原则，是一种可靠的溶剂，有了它，所有其他科学都可以被溶解，并消失在自我中，不会留下任何
残渣——非我
——的痕迹。——它不会失败：如果自我赋予了所有的科学以它们的原则，那么它们就一定
都能从自我中被推导出来；如果它们可以仅从自我中就被推导出来，那么它们也一定都能够仅在自我中并通过自我被建构起来，
也就是说，因为它们都是科学
。
抽象是一切反思的基础，只有通过抽象，反思才能成为可能。反之亦然；这二者是不可分割的，从根本上讲就是一种东西，是一种使所有的
存在
都熔化
成知识
的行为，是一个通过通向科学的越来越普遍的概念而逐步毁灭的过程。但是，就这样
由于退化
而毁灭的东西，能够
通过进化
再一次恢复：通过消灭，我学会了创造。因为，当我通过分解和分析达到
自我之外皆虚无的状态
时，我就清楚地认识到，在我相对有限的自由的想象之外，一切皆是虚无。从这一作用于自身的想象中，我可以让所有的存在重新出现，就像它们在我们认识到它们的
独立自主
不过是一种
虚无
之前一样。
去年冬天，我在汉堡开了一个玩笑，用一个比喻总结了费希特观念论的后果。我把它比作成了针织长筒袜。
要形成一种不同于通常经验主义的关于针织长筒袜的起源和构造的观念，我们只需要解开针织网的一端，让它顺着作为这一客体—主体的同一性的那根线跑。这样，我们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个体事物是如何仅仅通过那根线来来回回的运动，也就是说，通过对它的运动的不断限制—— 不需要 经验的介入，或其他各种各样的添加物或附加物——来阻止它继续 向无限努力 来获得现实性的。
我给我的袜子镶上了花边、鲜花、太阳、月亮和繁星，以及一切可能的图形，我认识到这一切只不过是在针线这一自我与针脚这一非我之间自由穿梭的手指的生产性想象力的产物。从 真理这一立场 来看，所有这些图形，连同袜子的存在，都不过是那一根光溜溜的线。无论是从针脚那里，还是从手指那里，任何东西都没有流入线中。所有这些东西都只是那根单纯而简单的线，除了它，它们里面什么都没有。它本身就是所有这些东西，但只有 借由 它在前进中 所保存的针脚上的折返运动 ，才成为这一确定的个体的。
我倒想听听，有谁会否认这只长袜的这一本质，即尽管它有无限的杂多，但它仍然只是它的线；对于那根线来说，它本身就是这一无限的杂多。事实上，正如我已经说过的那样，那根线线只需要通过显露其成行成行的折返来回归它原初的同一性，以便我们清楚地看到，即那无限的杂多，和杂多的无限，只不过是它编织的一个空虚的编织物，而唯一的实在只是它本身及其 自我发起、自我包含和自我导向的活动 。——那根线也会有这种回归的要求，即从黏着在它上的非我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没有人不知道，从经验来看，所有长袜都有这种消除它们的限制并 跑向无限 的倾向。这个比喻太欠考虑了！因为他们应该很清楚，它不可能既是 全体 ，同时又是 单一的某物 。
如果这个比喻是如此的不恰当，以至于暴露了它的作者的一个粗略的误解，那么我就不知道新哲学何以竟然能假装成
新的
，而不仅仅是那种
以这种或那种方式建立在某种二元论之上的
旧哲学的变种了；但那就不是真实的、真正的内在性哲学，就不是一种
整体
哲学了。在旧哲学中被称为“知觉”的东西，在新哲学中将被称为“必然的想象”，但基本上仍然意指相同的东西。如果它
在任何方面
最终都
只是
意指相同的东西，那么经验主义最终就会仍旧占据主导地位，行为与科学的关系就会变得像是鲜活的四肢与它们人造的工具的关系。
因此，在人类的精神中，必须假定一个比科学知识更高的地方；从那里，人们可以看到科学的曙光
；但是，
在这种情况下
，“思辨最高的立场”就不是“
真理
的立场”了。
因此，我并不惧怕那种指责。甚至我可以猜想，新哲学会喜欢我的比喻，并对它的优点加以利用。
“反思吧！”它可能会对我说，“进入你自己吧！——究竟是什么使所有的长袜和穿长袜的人妨碍了对其起源的深刻洞察？究竟是什么妨碍了对那种使它们
最初
由以产生自身的机制的考察，或者说，妨碍了
在普遍的意义上
对长袜艺术进行
更普遍的
重新发明，即那种使艺术本身由以首先作为真正的
艺术被创造出来
的重新发明？——你们可以尽情地嘲笑这种
仅仅是关于纯粹知识的
纯粹知识中的纯粹的快乐，这种并没有被完全不恰当地称为
赤裸裸的逻辑热情
的快乐。
我们不否认，我们在其中蒙福，它已不再与天堂和尘世有关；我们也不否认，即使肉体与灵魂让我们失望，我们也不会在意，因为我们对那种
关于知识本身
的知识、那种对
看
本身的看、那种对
行动
本身的行动有着崇高的爱。你们就以孩子般的无知和可怜的状态嘲笑这一切吧；与此同时，我们却无可辩驳地向你们证明了，从最低等的动物到最高等的圣人和
上帝般的存在
，在所有的世代和存在的基部，必然存在着一种朴素的逻辑热情，也就是说，
一种纯粹的自我意愿和自我沉思的活动，它只是为了行动和沉思，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主体和客体，也不需要内在性、起点、目的和终点。
”
我想通过再次出示我的长袜来简单地回答一下，而我想问一下：如果没有所指，也没有目的，那么只有
知性
才能进入其存在的一条人腿究竟意味着什么？从最低层的动物到最高层的圣人，我们说它们都
只是编织的编织物
，这究竟又意味着什么？——我声明，我的理性，我整个内在的自我，在这种表象面前被激怒了，它在恐惧和害怕中颤抖了起来；就像我在所有可怖的事情之前所做的那样，我也会在这种表象面前退缩；就像神一样，我祈求毁灭，以对抗这样一种达那伊得斯式的极乐，这样一种伊克西翁式的极乐。
简单地
说，我们的科学是由人类精神为消磨时间而设计出来的游戏。在设计这些游戏的过程中，
它只是把它的非知识组织了起来
，却丝毫没有接近对
真相
的认知。在某种意义上，毋宁说，人类精神因此而远离了真相，因为在忙碌的过程中，人类精神使自身分散了对非知识的注意力，不再感到它的压迫，甚至变得喜欢上了它，因为非知识是
无限的
，它与人类精神所玩的游戏已变得越来越多样化，越来越引人入胜，越来越丰富，越来越令人陶醉。因此，如果用我们的非知识所玩的游戏并不是无限的，也不是在每一处都有一个新游戏出现，那么我们对待科学的态度就会像我们对待所谓的井字棋游戏一样：一旦它所有的招式和可能的变化都为我们所熟知，我们就会厌倦它。这个游戏被我们破坏了，因为我们完全理解它，因为我们
知道
它。
所以，如果一个人能像费希特那样，在（
科学知识的
）地基上获得了这种真理，并能像我一样清楚地看到，或至少像我一样清楚地看到，在纯科学的存在中，我们只是在用空虚的数字、用
计算数字
做游戏，我们计算命题
只是为了计算更多的命题
，我们必须认为这是非常愚蠢的、可笑的、可恶的，即使这是为寻找数字的
意义
，或它们的
内容
，那么我就不理解他怎么能满足于科学的认知，怎么能牺牲科学真理之外的所有真理，并庆幸自己没有别的洞见了。再就是，我不理解当人们发现只有真理而没有
真相
时的那种欢呼雀跃；我不理解这种对所有真理中最纯粹的真理的
爱
，那种真理不再需要
真相本身
，也就是说，不再需要神圣的自足的东西了，因为它已经从
真相的欺骗
变成了本质上纯粹的
关于欺骗的真理
……它谨慎地、偷偷地把光投射到了上帝身上……上帝
没有消失
，因为他从未
存在过
。灵魂如今知道了那个长久以来折磨着她的好奇心的秘密。如今她知道了这个秘密，并得到了
赐福
！她之外的一切都是虚无，而她本身就是一个
幻影
——不仅仅是某物的幻影，而是
一个自在的幻影
，一个实在的虚无，一种实在性的虚无。
全部科学最初都是为了达到隐秘不明的目的而出现的，而真正意义上的哲学，即 形而上学 ，也不例外。哲学家们都试图达到事物外形 背后 的事物本身，达到真理 背后 的 真相 。他们想 知道 真相，却 不知道 如果真相可以被人 所知 ，那么它就不能再是真相了，而是仅仅成了人类发明的造物，非实体的虚构想象和培养的造物。
康德与费希特这两位伟人把我们从这种无知和预设中解脱了出来；只是费希特更彻底。他们揭示了人类精神的
更高
机制，在一个理智体系中充分阐述了
抵制介质的运动理论
，从而在另一个领域达到了惠更斯
和牛顿
曾经在自己的领域达到的高度。这些最近的发现一劳永逸地制止了对人的精力的无用的、有害的浪费，完全切断了
一条
通往错误的
道路
。从今以后，没有人会因理性而忘乎所以，会因理性而
获得宽恕
；没有人会继续希望最终能找到
真实的
卡巴拉（Cabbala），最终能用字母和密码带来存在和生命的力量。——如果一个人在非知识的科学中浑然忘我，而不单单是用双眼紧盯鼻尖来寻求幸福，那么这对我们人类来说确实是一个伟大的贡献。
我通过“真相”来理解某种 先于 和 外在于 知识的东西，即那种最初赋予知识和认识的 能力 （即 理性 ）以价值的东西。
“把握”预设了某种能够被把握的东西；理性预设了 真相 ：它就是预设真相的能力。不预设真相的理性是不存在的。
人的理性并没有赋予他对真相 进行科学研究 的能力，而只是赋予了他对自己的关于真相的 非知识 ——即真相的 暗示 ——的感觉和意识。
如果没有这一通往真相的方向，就没有理性。
这一方向，这种把只以暗示的形式在它面前盘旋的真相当作它的对象，把真相当作每一种认知欲望的最终目的的冲动，构成了理性的本质。理性仅仅指向显象之下隐藏的东西，指向显象的
意义
；理性指向那个仅仅
给出它自身的
一种显现的存在，而如果显象不是
自在的幻影
或虚无的显象，这一存在确实必须通过显象
表现出来
。
理性仅仅把真实的存在当成了 终极 目标。但是，理性却设定了 与真实的存在相对立的 想象的存在。理性不只是把某些想象与其他想象区分了开来，例如，把必然的想象和自由的想象区分了开来，还把想象［与实在］ 绝对地 区分了开来。它使得 真实的 存在与想象的存在形成了对立，就像它使得清醒与做梦形成了对立那样。理性存在与否取决于清醒与做梦、虚构与真实存在之间是否有这一直接的、无可置疑的区别。
每当一个人与周围感官世界所表达的那种理性——即一种
以能左右一切的力量
来
调节
他的想象力的理性——相隔绝时，每当他
在做梦或发烧中失去感觉
时，他就会感觉
失常
。
那时，他身上随处可见的
纯粹
理性并不能阻止他去思考和设想最荒谬的事物，也不能阻止他去
肯定地
接受它们。每当他
感觉
失常时，就像他无法
知觉
或“把握真相”那样，他就会精神失常，失去人类的理性。因为他那有限的人类理性不过就是对无论是内在的还是外在的、直接的还是间接的真相的
知觉
和把握；但是，作为
有理性的
（由“vernunftige”一词的字面意思所给出的一种规定），知觉被赋予了
反思
和
目的
；它是一种调节性的知觉，持续存在，不受拘束——
不断地得到暗示
。
一种不仅 知觉 ［真相］而且仅从自身便产生所有真理的理性，一种自身恰恰就是 真理的本质 并且在其自身中拥有 完满的生命 的理性——毫无疑问，这样一种自我持存的理性（拥有 完满的善和真 ）必须存在，否则，哪里会有善和真；否则，大自然和一切存在的根源都将是纯粹的虚无，而理性的最终目的就是发现这一伟大的奥秘。
我确实拥有理性，但我也确实 没有 因为我们这种人类的理性而拥有圆满的生命，也 没有 因为它而拥有完满的善和真。我们确实没有因为它而拥有这一切， 但我知道这一切 ，正如我确实 知道 存在着一个 更高的 存在，而我来自于祂一样。我的出路，因此也是我的理性的出路，不是 自我 ，而是那个“多于我”的存在！那个“好于我”的存在！——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存在。
如果祂不存在，我也不存在，
也不想存在
！——确实，我自己不可能成为我的最高存在……所以，我的理性出于本能地提醒了我：
上帝
。我里面的最高者以不可抗拒的能左右一切的力量指向我之外和之上的最崇高者；它迫使我从爱中、通过爱来相信内在和外在的不可理解的东西，甚至是概念上
不可能的
东西。
因为理性在
它的
眼中有神性，上帝必然
在
它的眼
前
，正因为如此，我们认为它高于普遍可感知的知性中的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说，“理性是
目的
，人格只是手段”，也是有道理的，也可以算作真理。
“上帝”，德高望重的蒂迈欧说道，“在任何地方都能产生出
更好
的东西”。
——祂是
善
的起源，也是
善
能左右一切的力量。
然而，善是什么？——如果没有上帝，我便不能回答。
就像这个显象的世界，如果它在显象中有其全部的真理而没有更深的意义，如果它除了显象之外没有什么可揭示的东西，就会变成一个可怕的幻影，在这个幻影面前，如果我接受这一点，即它存在，但它与我心中的一个更高的 真实 存在没有联系，它不只是这种真实存在的 符号 和 影像 ，如果我所拥有的只是空虚的意识和 诗歌 ，那么我就会诅咒产生这种恐怖的意识，就会像神灵一样召唤它的毁灭，因此，我所说的一切善的、美的和圣洁的东西对我来说也就会变成那种捣碎我的灵魂、将我的心从胸膛中撕裂出来的不存在的东西。
因此我承认，我并不知晓
自在的善
，不过我
得到了它的隐约
暗示
。我宣布，每当他们想把
那种意愿虚无的意志
强加于我，把这一绝对不确定的自我持存和自由的空壳强加于我时，我就会感到愤怒，而如果我拒绝接受它，他们就会控告我是无神论，控告我真的
不信神
。
是的，我是一个无神论者，一个不信神的人，我违背了
意愿虚无的意志
，意愿像苔丝狄蒙娜（Desdemona）
临死时那样说谎，意愿像皮拉德斯（Pylades）冒充俄瑞斯忒斯（Orest）
时那样撒谎和欺骗，意愿像第莫莱昂（Timoleon）
那样杀人，意愿像伊巴密浓达（Epaminondas）
和约翰·德·维特（Johann de Wit）
那样违反法律和誓言，意愿像奥托（Otho）
那样自杀，意愿像大卫（David）
那样亵渎神灵——是的，我要
在安息日
掐麦穗，只是因为
我饿了，并且法律为人而造，而不是人为法律而造
。
我是这种不信神的人，但我嘲笑那种因此就说我不信神的哲学。我嘲笑它，嘲笑它的最高存在，因为以我所拥有的最神圣的确定性，我知道，对那种违反绝对普遍的理性法则的纯粹文字的罪行
享有特殊的豁免权
，
是人真正的
威严的权利
，是他有价值、有神性的标志。
不要教我那些我比你们更知道和更理解如何去证明的东西，即如果要建立一种普遍有效的、严格的、科学的道德体系，你们就
必须
把
意愿虚无的意志，非个人的人格，
不带任何
我自己的东西
——简言之，
纯粹的、单纯的、非本质的东西
——的自我的赤裸裸的
自我性
，当作它的基础。因为爱上了科学可靠的进步，你们就
必须
而且不得不使良知
（
最确定的精神
）臣服于行尸走肉般的
合理性
，使它盲目地墨守法规，装聋作哑，麻木不仁；你们就必须一根纤维都不剩地撕下良知的生命之根，也就是人心——是的，你们必须这样做，因为你们所有的天堂，就像阿波罗和缪斯女神一样，都只是你们的范畴！因为只有这样，才有
无条件的
普遍法则，
无例外
的规则，才有可能
坚定不移地
服从。只有这样，良知才能在任何地方，甚至是
外部
，确切地知道一切；只有这样，一只木制的手才能
权威地
、准确地指出
一切道路的方向。
那么，难道我的意愿是，不应该建立任何只能在一个
纯粹的理性体系
之
内
或之
上
发生的普遍的、经过严格论证的
义务学说
吗？我是不是低估了这样一个知识领域的价值，否认了它的效用？或者说，我是不是对纯粹理性的伦理学说所依据的原则的真理性和崇高性心存质疑？根本不是！理性的道德原则，即
人与自身一致，人与自身的固定不变的统一
，是
内在于概念的
最高原则；因为这种统一是
一般
有理性的存在的绝对的、不变的
条件
，因此也是一切有理性的、自由的活动的条件；只有
在
这种统一
中，借由
这种统一，人类才拥有真理和更高的生命。但是，这种统一本身并不是
本质
，也不是
真相
。仅就其本身而言，它自身是贫瘠的、荒芜的、空虚的。因此，它的法则永远不能成为人的
心
，不能真正地使人超越自身；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他的心，这是理念特有的能力——
理念并不空虚
。先验哲学不应该从我的胸中夺走这颗心，而
仅仅
把纯粹的
自我性
的驱动力放在它的位置上；我不应该让自己从对
爱
的依赖中解脱出来，而只靠
骄傲
来蒙福。——如果我能回忆起的、直觉到的最高者就是我那空虚而且纯粹、赤裸而且单纯的自我，以及它的自我持存和自由，那么反思性的自我直觉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诅咒，因此有理性也是一种诅咒……我诅咒我的存在。
在这里，我必须中断这封信，否则我会把它写成一本
书
。
如果在我的著作中，至少在有些地方，我不能正确地论及道德，我就不会冒险写下关于这个问题的那几句话。因此，我希望，出于友谊，也为了不让你误解我的意思而使我产生不快，你可以翻阅我的作品，并应我的要求，再读一遍我现在要指出的段落。（1）我在新版的《致门德尔松先生的有关斯宾诺莎学说的信件》的序言中所插入的“关于不自由和自由的格言”。
(2)《阿尔维尔》序言中第17—19页的注释，以及同一本书的第295—300页。
(3)《瓦尔德玛》第一部分的第138—141页。
你几乎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读完所有这些东西；所以你一定要迁就我。
同样这些段落还证明了康德的道德律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其他别的东西，而不过就是一种与我们自身保持一致的必然的渴求，即
同一律
。我从来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在实际上很容易就被推导出来（
Spinoza Letters
, Pref.pp.Xxxiii, xxxiv）
的绝对命令中发现某种神秘或不可理解的东西，然后用这种不可理解的东西，把理论理性的
权宜之计
变成实践理性法则的
实在性
的先决条件。在哲学中，我从未遇到过比这更可耻的东西。因此，请想象一下，当你的《论学者的使命》文章发表时，我有多么高兴，读了前几页，我就发现它与我对这个问题的判断简直完全一致。
但是，正是出于这个原因，我之前不能，因此以后也不能使这种对同一性的渴求成为我的最高存在，去爱它，去崇拜它。
因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还是那个在《致门德尔松先生的有关斯宾诺莎学说的信件》中从知觉的 奇妙 和自由的深不可测的 奥秘 出发，并且不敢以 孤注一掷 的方式来为其哲学奠基，而是在世人面前毫无顾忌地展示其非哲学的固执的人。
因为在自然的机制之外，我只会遇到奇迹、神秘和神迹；并且在 虚无、绝对的不确定者、完全的虚空 （ 它们三个是一个东西： 柏拉图的无限！）面前，尤其是当把它们当成哲学的对象或智慧的 目标 时，我感到非常恐怖；然而，当我探索 自我和非我的本性 的机制时，我只获得了 自在的虚无 ，并且我在我的先验存在中不得不遭受它的攻击、被它抓住和带走（就个人而言），以至于只是为了 清空 这种 无限 ，我禁不住想要把它当成一种无限的虚无、一种 纯粹而完全的自在自为 的虚无（如果它不是根本不可能的话！）来加以填充：因为，我要说的是，这就是我和关于真相的 科学 ，或更准确地说， 真正的 科学之间的关系，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至少 在逃离空虚时 出于品味更喜爱我的 非知识的哲学 ，而非 关于虚无的 哲学 知识 。毕竟，除了虚无，我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即使是 喀迈拉 也未必敌得过虚无。
说实在的，我亲爱的费希特，如果你，或任何其他人，想把我所反对的观念论——我斥其为
虚无主义
——称作
喀迈拉主义
，我是不会生气的。我在我所有的作品中都彰显了我的
非
认识；我为我自己的非知识感到骄傲，我为我
拥有
如此完美、完整的
知识
感到骄傲，因此，我当然可以蔑视那纯粹的怀疑者。
——自孩童时代起，我就像其他少数人一样，充满热忱、满怀热情地为真理而斗争；我就像其他少数人一样，也体验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为此，我的心变温柔了——是的，非常温柔，我亲爱的费希特——并且我的声音也变柔和了！正如我对自己怀有深切的同情一样，作为一个人，我对他人也怀有深切的同情。我可以毫不费力地做到有耐心；我
真的
可以
毫不费力地
做到很有耐心，但这让我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过，用不了多久，大地就会
轻
过我。
当我写这封信时，我的心变柔软了。我愿起身奔向你，向你坦诚布公地袒露我的灵魂。这就是当我读到你在打印信件下方手写的几行字时我的感受，我的强烈的渴望；
它们深深地打动了我。然而，更令我感动和震撼的是你在信中［对我］的称呼。你那么充满信心地握着的手，也会友好地紧紧握住你的手。
即使我不得不称你的学说为无神论，就像斯宾诺莎的学说一样，我还是会这样；我仍然不认为你
本人
是一个无神论者，也不认为
你本人
是一个不信上帝的人。因为在我看来，凡是知道怎样才能
真正
使自己的灵魂高过自然，使自己的心高过一切卑贱欲望的人，都能面对面地看见上帝，而只说他不过信仰上帝是不够的。假如他的哲学也是无神论的；假如，按照自然理性的判断（我相信是正确的）标准，即认为
非人格化的
上帝
不是
上帝，也就是说，不存在，他的观点也是无神论的；甚至是他给了自己的体系一个“无神论”的名声，他的罪也只是一个
思想问题
，只是
艺术家在
文字和概念
上
的拙劣表现，只是
沉思者
的过错，而不是
人
的过错。他要否定的，不是上帝的
存在
，而是上帝的
名
。这就是当我在《驳门德尔松》中写下这段话时我对斯宾诺莎的看法：“
哎，痛苦
……
愿你为我祝福，你这伟大的、神圣的
受神庇佑者
！因为，无论你在哲学上关于至高无上的存在说了什么，无论你在言语上犯了什么错误，祂的真理都在你的灵魂里，祂的爱就是你的生命。”
斯宾诺莎的宗教（他的哲学自始至终都表现为一种
宗教
，一种关于最高存在及其与人的关系的学说）与费奈隆的宗教
之间深刻的一致已经被多次提及，但却从来没有以一种包含他们全部的哲学的方式被论证过。承担这样一项课题一直以来是我所珍视的一个想法。在这里，我只想指出的是，那一大群自称为宗教哲学家和教师的人对无神论或神秘主义的指控，以及在任何情况下对
狂热
和胡说的指控，都将永远与任何使人在精神上超越自然（也就是说，超越他自身，因为它就是自然）的无论以何种形式呈现的哲学相抵触。这种指控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人不可能超越他外在和内在的自然，除非他与此同时以
精神（灵）
超越了他的理性（暂时的理性），达到了
自由
的概念。
至于这一超出理性的自由概念，如何定义它，它包括什么，它的前提和结论——我们很难对这一切完全达成一致。
所以，关于我们在宗教和偶像崇拜之间所作的区分，我们也产生了某种意见上的分歧，否则我们就完全一样了。
我在一篇尚未发表的文章中宣布了我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为了寻求上帝以及什么是上帝所喜悦的，一个人必须在心中、在灵中已经有了上帝以及什么是上帝所喜悦的，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我们还不知道的东西，我们是不能去寻求，也不能去找寻的。而我们确实知道上帝及其意志，因为我们是上帝所生，是照着祂的样子和样式，以祂的形象被创造出来的。
上帝住在我们里面，我们的生命藏在上帝里面。如果祂不是以这种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即通过祂在我们最内在自己中的形象直接呈现出来，那么什么东西能使我们知道祂呢？——图片、声音和符号吗？这些东西只会让我们知道我们已经理解了什么。那么，什么东西能使灵知道灵呢？
以祂的形象创造。上帝在我们里面：这是我们所知道的关于祂的消息，也是唯一可能的消息；借此，上帝以一种有生命的、一直不断传播的方式给人带来祂的启示。外在显象——随便你怎么称呼它们——的启示充其量只能与内在的、原初的显象保持一致，就像语言充其量只是与理性保持一致一样。我说的是，‘充其量’；我再补充一句：一个虚假的上帝不可能在人的灵魂之外独立自主地存在，就像真实的上帝不可能在那里显现一样。当人感受和设想他自己时，他也表现了神性，只不过不那么强大而已。正因为如此，人类的宗教总是与他们的德性和道德状态相一致。法国国王约翰
统治时期的一个著名统帅在他的旗帜上写着这样一个格言：上帝的朋友，所有人的敌人。
这个‘上帝的朋友’在他心中的意思是：为了我自己，反对所有人。只有通过道德高尚，我们才能上升到一个有价值的最高存在概念。没有其他的办法。并不是所有对主的敬畏都能阻止恶意和堕落。为了有价值，敬畏本身必须是一种德性。如果它是一种德性，它便是最高贵的、最美丽的德性，把所有的德性都当成了前提——就好像它们所有的动力、它们全部的力量归到一处开花结果一样。因此，我们所拥有的上帝就是在我们里面成为人的那个上帝，即使有更好的教导，也不可能承认其他别的上帝；因为我们不可能理解其他别的上帝。智慧、正义、善意和自由之爱不是图像，而是我们只有在运用中、在自主活动中才能获得它们的表象的力量。因此，人必须已经用这些力量完成了行动，必须已经获得了德性和德性的概念，然后才能得到关于真正的上帝的教导。我想再说一遍：如果人想要一个永生的上帝，而不仅仅是一个偶像，那么上帝就必须从人而生；祂必须从人而生，生来就是人，否则人就不会对祂有感觉。那种认为以这种方式而来的上帝只能是一种制造物的观点大错特错。因为当可分辨的上帝是唯一真正的上帝时，我们无法构造一个并非制造的上帝。
因此，我断言：人之所以能发现上帝，是因为他只能在上帝那里
发现他自己；并且他对他自己来说是深不可测的，因为上帝的存在对他来说必然是深不可测的。“必然”，因为如若不然，人身上就会有一种
超越神性的
能力，而上帝也就一定能被人类发明出来。这样，上帝就会只是一个有限的人的思想，一种
想象出来的
东西，而绝不是那个
自身独自持存的
最高存在，绝不是其他所有存在的自由的创造者，也绝不是开端和终结。但事情不是这样的，并且正因为如此，只要一个人拒绝以他的理性
所无法想象的方式在上帝里发现他的创造者，只要他想
仅仅在他自身之中
为自己奠基，他就会失去他自身。于是对他来说，万物就会逐渐消失在他自身的虚无中。可是，人有这样一个选择，而且只有这样一个选择：虚无还是上帝。如果他选择了虚无，他就把自己变成了上帝，也就是说，他把一个
幻影
变成了上帝，因为如果没有上帝，那么人以及他周围的一切就不可能不是
幻影
。
我想再重复一遍：上帝是一个 永生的、自我持存的在我之外的存在 ，或者我就是上帝。没有第三种情况。
如果我没有发现上帝
在
我
之外，在我之前，在我之上
，所以我不得不设定祂，设定独立的唯一存在
，那么凭借我的自我性
，以及我最初和最高的命令是
我不应有我之外
——即那个自我性之外——
的其他上帝
，我自己就是这个所谓的存在。于是，我便知道并完全理解，那种愚蠢的、陈腐的、
从根本上说来无神论的
对一个
他之外
的存在的过分屈从是如何产生于人的了；在寻找这种错觉的基础时，通过推论和构建它，我一劳永逸地消除了它。
但是，当我通过 理解 这种错觉来消除它，并使这种偶像崇拜声名扫地时，我也必须铲除与它相关的一切。比如，我必须从我的灵魂中铲除爱的宗教，嘲笑对 更高存在 的每一次冲动和感情流露，从心里禁止 一切的 献身， 一切的 崇拜。
我离这样的救赎还远着呢！我坚定地、公开地、毫不犹豫或毫不怀疑地偏爱这样一种仅是
外在的
偶像崇拜，而不是这种对我来说太过纯粹、完全是
自我神圣化
的宗教。如果有人想说我的缺点是无宗教信仰，或者说，我的这种缺点的后果就是我迷信，
不信神
，那么，如果有人拿无神论的毫不妥协的“要么我，要么你”摆在我面前，而我选择“你”，那就不会让任何人生气了。但是，我的朋友，在你看来，我并没有处于这种情况，因为你在你的《呼吁》(pp.61—62)
中已经明确地宣布，迷信并不是无条件地排斥道德，因此也不排斥
真正崇拜上帝
。至于我，同样，我也承认，那种
不是感官上的
，而是设定了一个概念，一个思想物，一种一般性，取代了
永生的
上帝（我几乎可以把它称作“由形容词创造的”偶像）的偶像崇拜，并不排斥道德，也不排斥真正的、内在的与之不可分割的宗教。在这里，永生的上帝将被否定——
但只是用嘴皮子
。
关于迷信和偶像崇拜，反正我的观点是这样的。无论我是用木头和石头做成的形象来从事偶像崇拜的活动，还是用庆典、关于神迹的故事、仪式和祈祷，或是用哲学上的
纯概念
、空洞的文字上的实体、想象力的空虚形式，都一样。不管我是用这种方式还是那种方式把事物塑造成某种外形，我都始终迷信地紧紧抓住
手段
不放，在每一个真正的目标上欺骗自己。我经常对某些虔诚的人说：你们不想靠撒旦的帮助实施巫术，但你们却靠
上帝
的帮助来实施巫术；因为你们的宗教只不过是由可见的和不可见的巫术手段构成的，说到底不过是一种不断与魔鬼对抗和与魔鬼
竞争
的
咒术
。然而，即使在那些其令人作呕的迷信和反理性的观点激怒了我和那些极其严重地冒犯了我的人中，我也发现了这样一些人，对他们来说，这种迷信，这种缺乏理性的傲慢无礼的行为，以及与之相关的偶像崇拜的热忱，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尽管他们的说话方式有悖常理，又怀着古怪的幻想，但是，暗地里，在他们心里和灵里，他们仍然想要真相。但是，对他们而言，要把这种真相与那些缺乏理性的文字和形象分开是不可能的，
确实
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显得既荒谬，又不信神。人们还不如期望他们能够完全不用
文字和形象来思考
，并且能把任何个人的东西，任何被称作“外形”的东西，从他们的表象、感觉和感受中分离开来。但由于，如果一切实际上都不能在思想中化为乌有，都不可能被提升到
不可能的
纯粹空虚和空虚纯粹的纯概念，而真正永恒的幸福就只存在于这种提升之中，即便是最好的或
最纯粹的
哲学家，也不能做到这种分离，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应该让这种对偶像崇拜和迷信的指责轻易地从我们嘴边溜走。对于我们竟恬不知耻地用我们更大的罪来抬高自己，使我们自己凌驾于犯有小罪过的邻人之上，人们很可能反过来指责我们，因为我们的成就、我们的努力和能力就是把真相所在的地方——那正是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以自己的方式用圣坛划出的地方——变成
荒野
，并
在上面盐撒
。依我看来，我们可以变得无限明智，前提是我们先坚定地说服自己，然后再努力地说服别人：“并不是
偶像
制作了偶像的
仆人
，也不是
真正的
上帝制作了
真正的
崇拜者。因为如果上帝制作了真正的崇拜者，那么我们都将成为那样的人，并且都将是一样的人，因为
真正的
上帝与我们所有人同在
。”
不断感受到这种同在的人是幸福的；对他们来说，“以永生的上帝之名”这一古老的誓言每时每刻都是真理的最高原型。谁对这种信仰崇高而圣洁的朴素施以毁灭性的打击，谁就是人类的敌人；因为任何一种科学或艺术，任何一种才能（不管是叫什么）都无法弥补由此带来的损失。相反，人类的恩人，即被那种信仰的崇高、圣洁和真理所说服的人，是不会容忍这种信仰被荒废的。他的手必刚强，将再一次
高
举那唯一永生的真正的上帝所倒塌的圣坛。他只是伸出手来，那打碎圣像的手便枯干了。直到现在还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他不会老去
。
不要因为我的信太长而要求我道歉。至少我认为，在不完整地、狂想曲式地向你
叙述
了我的
非知识学说
而不是从哲学上阐述它之后，我应该为由于疲劳而在这里结束进行辩解。不过，我也没有作出更多的承诺，实际上，我只是觉得我的自恋受到了伤害，而这是在向我明白地宣告，这种学说当然经得起更具哲学意义的阐发，而且也并非不值得。每一种哲学，无一例外，在某种程度上都以
奇迹
为标志。每一种都有一个特定的地方，它的
圣地
，在那里，它的奇迹出现了，并作为唯一的真相，使得其他一切都成了多余。品味与性格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我们将朝这些地点中的这一个还是另一个的方向看。你曾经也恰当地评论过这一点（参见
New Exposition
, p.25），
你说道：“一个人将选择哪一种哲学取决于他是哪一种人，因为一个哲学体系不是一个人们可以随意拿起或放下的死用具，而是可以通过拥有它的人的灵魂活过来的。”——你可能会很惊讶，我竟然引用这段话，而且还说它恰当，因为它的上下文（pp.23—26）机智尖锐地表明了你
对我的思维方式
的蔑视
，或至少是
漠视
，以及几乎
不加掩饰
的嘲弄。但正因为如此，我无比欢喜地想到了这段话，想借此机会指出，通过写这封信，我表现出了一种至少
不可轻视的精神力量
。因为不可否认，
不要谈论这样的话题
，这种严厉而尖锐的命令是冲着我来的，它们不是在我沉思时出现，就是在我工作时，在我翻看的时候，频繁地跳到我的眼睛里，扰乱了我的平静。每次安慰我的，我已经说过了，那便是，我可以干脆把自己排除在外。实际上，我完全相信，而且从我的个人经验来看，我也知道，即使我们不把任何一个人当成例外，但是，当我们在一般性的条件下表达我们愤慨时，我们心中却都有一个
特定的人
，并对他的形象感到非常愤怒，不过我们并不把他本身当成我们愤慨的对象，因为在内心深处，我们强烈地感觉到，与之相关是……
另一回事
。——我亲爱的费希特，如果你觉得我在这封信中的表达显得有些太过激动，那就请原谅我吧，就像我原谅你一样。我故意用力画线条，涂上最鲜明的颜色，就是为了使应该突出的东西确实显眼，使我们之间唯一的误解，以及实际上相反的思维方式，尽可能清晰地呈现出来。
珍重！我打心底里希望你珍重，就像我打心底里是你的朋友和真正的敬慕者一样。
弗里德里希·海因里希·雅可比
1799年3月21日
［这里，雅可比复制了1789年版的《致门德尔松先生的有关斯宾诺莎学说的信件》增补七的相关段落，参见 Spinoza Letters , pp.402—404, 419—420；另参见本卷pp.370—373。关于第419页注释中的“机制”一词，他又补充了下述注释：］
在这里，我想多此一举地指出，在随后的增补中，以及在《致费希特》中，每当“机制”或“机械论的”这两个词出现时， 任何必然连接 都必须藉由它们来理解。在这一广义的意义上，“机械的”概念因此包括 按照因果律在时间中必然发生 的一切，因此也包括化学的、有机的和心理的生产方式，总之，一切仅在自然过程中表现出来并归因于自然力量的东西。［雅可比在这里引用了大量的康德《实践理性批判》中的说法，参见 Critique of Practical Reason , 173—174。］
我不认为任何人会把我上述所说的“一个圆的产生机制”当成用圆规划定一个圆的区域！
“到底是人拥有理性，还是理性拥有人呢？”
十年前，我在《致门德尔松先生的有关斯宾诺莎学说的信件》增补七提出的这一听起来奇怪的问题，后来别人赋予了它不同的说法，或者更确切地说，他们以不同的方式用到了这种说法。即使康德也用到了它，他这样说道：“因此，德性在其完满完美状态下表现为
并不是人拥有德性，而像是德性拥有人
。”(
Metaphysical Foundations of the Doctrine of Virtue
, p.47)
这个问题所暗示的区别，即
实质
理性或
人的灵
与
本身
不是一种存在，而只不过是存在的属性和构成的
客观
理性之间的区别
——这种区别在我看来奠定了自由学说的基础，否则这种学说就只会是一张由无法经得起仔细审视的欺骗性的文字和图像构成的无用之网。
在康德哲学中，我们实际上也可以找到这种区别。但它只在那里出现了很短的一瞬间。它一出现就立马消失了，这很好地说明了 精神 不能容忍科学的对待， 因为 它不能变成 文字 。因此，精神必须待在它的科学的大门外。哪里有科学，哪里就不允许有 精神本身 。正因为如此，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任何认为自己在详细规定我们的精神的人，事实上一直都是在有意或无意地规定其他别的东西。换句话说：我们必然通过努力把精神变成文字来消灭它，而任何假装成精神的文字都是 谎言 。它是谎言，因为它向来都是把精神这个名字加于精神自身之上的 精神的文字 ；从这个角度来看，它完全就是欺骗，因为真正的精神是没有文字的。但文字确实有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叫作 科学 。
我不想在这里进一步调查这个问题。我将直接着手确定我的自由概念。
通过“自由”这个词，我理解了人的那种他借以是他自身并在他自身之内和之外独立自主地操作、行动和生产的能力。由于他把自己看作一个自由的存在，感到自己是自由的，而且认为自己是自由的，所以他把自己的个人财产、他的科学和艺术、他的智性品格和道德品质完全归于他自己。在这个意义上，他把自己看作它们的始发者，它们的创造者；而且只有在这个意义上，他才把他
自己
（他的
精神
，他的
理智
）看作它们的始发者和创造者，而不是把自然（他根据他的存在的一部分，出于必然性而从自然中产生，他属于自然，也属于这一与自然的普遍机制纠缠和交织在一起的部分）看作它们的始发者和创造者——在这个意义上，他才称自己是自由的。因此，只有当他
不属于自然
，也不属于他的存在的一部分，不从自然中产生，也不由自然所生时，只有当他通过将自己与它区别开来而使自己凌驾于它之上，使用它，掌控它，使自己与它割裂开来，用自由的能力克服自然的机制，并对其加以利用时，他才称自己是自由的。
只有
精神，而不是自然，有目的地发明和生产；只有他
努力奋斗
。
单独的
自然生产是盲目的、非理性的、必然的、纯机械的，没有天意、计划、自由选择或目标。因此，在我们的意识中，理性与自由也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不仅自由的能力必须源于理性（
属性
），而且理性必须源于自由的能力（
实体
）。
自然的必然性与自由在同一存在里的统一是一个完全不可思议的事实，是一个堪比创造的 奇迹 和 神秘之事 。凡是能理解创造的人，都能理解这个事实；同样，凡是能理解这一事实的人，都能理解创造，也都能理解上帝。
因为理性的存在 只在于可以概念化的东西 ，理性将努力从侧面来否定这种神秘之事的 实在性 和这种奇迹的 真理性 。作为一种先已用暴力决定了一切并且不会让任何 尚未发生过 ——虽然根本就 从未发生过 ——的事情发生的必然性的代表，理性忙着努力把那种神秘之事和奇迹当作由于 暂时缺乏知识 而造成的欺骗，从而将其清理掉。它逐步地赶走了它们，消灭了时间和不测事件。但是，从另一方面，精神的内在 确定性 却同样宣告了同一神秘之事和奇迹的实在性和真理性。它以一种任何理性推论都无法挑战的权威的力量迫使我们去倾听它的见证。它 用自身的行为举动 证明了它所宣称的一切，因为没有自由能力的影响，没有 精神的作用 ，任何行动，哪怕是最小的行动，都不可能发生。
精神给出的是非机械的要素，它不是根据普遍的自然规律产生的，而是来自于人的行动、劳动和性格中的一种
自主的
力量。如果我们否认这种精神的影响，否认它对自然的
介入
，我们就会在总体上否认精神，并在它的位置上仅仅设定
［配备］有意识的自然存在
。因此，这种意识只产生表象以及表象的表象，只产生概念以及概念的概念。而这些都是逐步产生的，就像实体是在行动和行为过程中被设定的那样。
盲人
在前面引路
，明眼人
跟在后面。要是这样的话，那便是，无用的东西创造了秩序和形式；无感觉的东西创造了感觉
和反思
，知觉和知性；非理性的东西创造了理性；无生命的东西创造了有生命的东西。又或者说，
任何地方都是作品创造了主
。
无论是谁，只要他现在能接受这一点，并根据他暂时的理性所得出的结论，毫不避讳地宣称，荷马、索福克勒斯、品达（Pindar）、野蛮人莪相（Ossian）和克洛普施托克（Klopstock）、亚里士多德、莱布尼兹、柏拉图、康德和费希特，无论姓甚名谁，所有的诗人和哲学家，所有的立法者、艺术家和英雄， 归根结底 ，他们都是根据因果关系的 必然 顺序，即自然的机制，盲目地、必然地依次产生他们的功绩的；或者说，只要他宣称， 理智只与意识相伴随 ，因此它 仅仅具有观察这一切的功能 ——我要说的是，无论是谁，只要他能接受这一点，并将其变成他的真理，我们就没什么与他好争辩的了。
我们可以迫使他在逻辑上承认，在否认自由时，他是在没有强迫的情况下坦白的；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使用“自由”一词，他都只是用它来指唯物主义的机械原理，一种原发的、 完全不确定的活动本身 ，一种能动性或灵活性（不管诺斯替教徒对任何物质或感性的东西有何种反感，他也可能以其他方式表现出来或说出来，如果有可能的话，还会体验一下）。
一旦他承认了这一点，我们必须放弃他。哲学上的正义再也与他无缘了，因为他所否认的东西并没有接受严格的哲学证明，他所证明的东西并没有接受严格的哲学辩驳。
我们的观点恰好相反：不可能一切都是自然，不可能没有自由，因为只有错觉、欺骗、谎言，不可能使人高贵和崇高（ 真、善、美 ）。但如果没有自由，情况就会是这样。如果自由和自然不可能存在于一个生命之中，并且其中一者不可能在另一者编织的地方结网，那么 真正的 尊重、 真正的 惊异、 真正的 感恩和爱就是不可能的。一台机器，一个自动装置（无论它是精神的，还是物质的，都一样）不可能尊重任何人，不可能爱他，也不可能感谢他，甚至都不可能 赞赏 他。每当我们赞赏一台机器，一个自动装置时，我们只是赞赏它其中所隐藏的艺术，赞赏通过洞察力和意图而产生它的那种 精神 。刚才提到的所有那些感觉仅仅与这种精神联系在一起，它们唯一地与一种并 非 完全机械地运作的能力，一种以 概念上 不可能——确实，从概念层面讲（或 从自然层面讲 ）是 不可能的 ——的方式运作并产生决定性影响的能力联系在一起。
如果你是有意戏弄地要求我把任何劳动、任何行动或任何人的性格中属于自然的东西与属于自由的东西区分开来，并指出它们两者之间的区别，那么作为答复，我 毫无 戏弄之意地请求你，在任何你感觉到赞赏、尊敬、感激或爱的情况下，你都 不 要做出这种区分；你 不要 把自由的能力与自然的效力放在一起来表象，也 不 要把你因此而产生的那些感觉仅仅与那种能力联系在一起。我知道这对你来说是不可能的。一旦你认为自由的能力会消失，一旦你 真正 放弃了自由能力的假设，你就会立刻摒弃那些感觉。
我想毫无异议地告诉你的就这么些：自由的领域就是非知识的领域。我只补充一点：这种非知识是人所
不能克服的
；在这一点上，它区别于另一种其领域和规则受到更多限制——这是理性的天职——的非知识。为了使它逐步屈从于科学，理性必然首先有征服它的意图。但就像亚历山大一样，
一旦看到实现目标的危险，它也会落泪。
如果对自由的信仰是建立在那种非知识的基础上的，而理性正是建立在通过产生科学来根除那种非知识的基础上，那么仅就理性仍停留在童年时代 并与错觉和欺骗共存 而言，它是人类的一种财富。随着它的成长和走向完善，简单而纯粹的死神随之发展了起来。这个死神就是所谓的科学和真理，而它们意味着战胜一切振奋人心并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战胜一切改变他的面容、指引他的眼睛向上看的东西，总之，战胜一切伟大、崇高、美丽的东西。
如果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如果人的神性不是
错觉
，如果真理和纯化的理性是不信上帝的，那么与信仰自由相关的非知识就必定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非知识。它必定是科学无法到达的
真理之地
。——“脱掉你的鞋子，因为这是圣地！”
［雅可比的这一文本给出了他在书信的第53页所援引的那篇尚未发表的文章的背景，并对其进行了评论。这篇文章最终于1811年（2nd ed.1816，见 Werke ，III）以《论神圣事物及其启示》为题发表了出来。但是，在第300—305页（ Werke , III），我们可以看到一个文本，它与这里和第53页所援引的文章极其相似。书信一点也不准确。］
瓦尔德玛现在向他的朋友们讲起了他曾经是如何全神贯注地思考这个问题，甚至于到了忧郁的地步的：人类的精神追求德性究竟是 为了 什么？通过真正地、唯一地指向这个对象，它真正的、唯一的目的是什么？
在不同的时代，许多不同的、往往相反的东西被认为是这种追求真正的、唯一的对象。正如人们在这个问题上有分歧一样，他们在 幸福 的问题上也有分歧。
纯粹的影子！——短暂的、混乱的形状！…… 影像 ？—— 原型 在哪里？
如果原型不可理解，那么如何使对善的洞察变得更可靠呢？善的意志既然只认识自身，理解自身，只停留在自身，又怎么可能成为永恒不变的意志呢？
或者说，这种意志也许不过就是 依附于普遍概念和影像的个人意识 的直接后果？还是说，这种意志只不过是对自然界的万物来说必不可少的 对自我保存的追求 ，但它 具有纯粹理性的形式 ？——那样的话，它除了自己的活动外，没有对象，一切德性的原型和本源都只是 在思想中存在 的纯粹空洞的形式，都只是 没有人或人与人之间区别的人格 。
因此，整个巫术就在于 概念和文字的欺骗 ，但当这种欺骗被消除之后， 仅仅为了在场， 而从一个存在接着一个存在中分离出来的令人不安的神秘，就会抬头。
瓦尔德玛说道，我被自己内心的、周围的黑暗和空虚吓坏了。我不安地伸出我的双臂，想看看自己是否能够抓住使自己重拾
现实
感和
存在
感的东西。我的遭遇就像布封那首优美的诗歌《第一人》中所描述的那样：陷入昏睡的主人公害怕自己只有一种偶然的、短暂的意识，没有生命。后来，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增加了一倍。他惊讶地喊道：我！他高兴地喊道：比我多！比我好！我整个生命都在那里流淌！
一群身着不朽节日盛装的英雄——阿基斯和克琉墨涅斯——
和他们生的崇高、死的高贵的同伴，那些永远美丽的男男女女……他们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随后从不安的梦中苏醒了过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对我来说，我似乎第一次经历这一切，而
记忆
在这之前似乎从未把我引到普鲁塔克的这个部分。
我从未有过反差如此强烈的感受，因此对我来说，一切都是那么新鲜。我刚刚从麻木中苏醒过来，我觉得，即使这种麻木再一次战胜了我，也不会再像死亡般的昏睡那样把我吓倒了：
我现在深深地感到，我再也不会害怕我可能不复存在了，哪怕是一次
。
我不明白为什么康德会被这样误解，就像我在你寄给我的笔记中看到的那样。因为无论你以哪一个作品作为判断他的实践哲学的依据，你都会发现，他首先证明的是，不可能从这种 对象 （即 一种行为的 预期 结果 ）中推导出一种道德律，道德律必须从这种 主体 （即 所有一般目的 的原因和原则，因此也是所有特殊行为的原因和原则）中推导出来。——因此，他怎么可能会建立一个用行为的效果来决定行为的公式呢？
在笔记提到的公式中，康德说：“只能按照那种通过它你可以同时
意愿
它成为普遍法则的准则行事”。
或者说：“所以，就像你的行为准则应该成为普遍的自然法则一样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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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德并没有赋予这个公式其他别的东西，它只不过就是一个
公式
，即
判断
主观性准则是否与以
普遍性
为第一特征的法则相矛盾的一种
手段
。如果一个准则以普遍性的形式出现时就会自相矛盾，那它就不属于道德体系。——
道德的根源，或道德的 根本 原则，是 理性 。然而，理性就是一个存在的那种存在借以将自身与所有其他别的事物区别开来（甚至与它自身区别开来， 因为它受对象的影响 ）的能力，或者说，就是那种 影响它自身 的能力。由于，就像理性的存在一样， 灵魂 ，即“我”，不可能被认为是 其他事物的谓词 ，而只能是本质上必然 自我持存 的客体，同时也是主体，所以它在活动的过程中只能被认为是自我决定，或直接决定自身。这就是说：它本质上是目的，就是 目的本身 。
假设现在有几个理性的存在在一起。既然 每一个存在 都是目的本身，那么这些存在必然在它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中约束自身，因为它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可以被另一个 仅仅用作手段 。理性的存在必然给自己定下这一法则；或者说，理性的意志必然通过自身不带任何其他别的目的地决定自身 是否为义 。
因为意志受人的感官的影响，所以理智的这种 意愿 就转化成了以下的 “应该”、“命令”或“律令” ：
所以，你每次要以你身上和其他别人身上的人性为目的而不仅仅是手段来行动。
以这种方式， 通过一个共同的法则 ，一种规定的系统化的所有理性存在之间的联系就会显现出来，或者说， 目的王国 的理念就会显现出来。因此，这一理念不是法则的原则，而是相反，这一理念产生于对那种平等地约束所有理性存在的法则的表象。
自尊 是一切道德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基础。自尊限定自爱；它命令自爱；它使 人 服从于它自身的 人格 ，因为人属于感官世界。这种自尊是心灵的一种基于我们对我们的人格、我们的自我持存和自由的意识而形成的可以感觉到的态度。而每当意志依据其自身就是法则、因此也同样给所有其他的理性存在立了法则的那种属性而显现出来时，这种意识以及这种［随之而来的］感觉就会出现。